安嘉小说网>言情小说>寻魂>第 16 章 第十五章 初逢变
  第十五章初逢变

  周启帝坐在他的龙椅上,昏昏欲睡。昨夜他的偏头痛又犯了,直到凌晨才勉强入眠,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宫人唤起,竟是该早朝了。

  大臣们在殿中乌泱泱站了一片,激烈地吵着,入耳却是嗡嗡声,听得他头痛欲裂。周启帝坐直了身子,强打起精神,想听得更清楚些,然而仍是听得不甚分明。

  他心中烦乱,怒拍桌案:“吵什么!”

  殿中一下子就安静了。

  静下来,周启帝反倒觉得有些窘迫。他阖上眼,揉了揉眉心,心中却想:那帮老狐狸,此刻定是面面相觑,在交换眼神吧?

  揉了一会儿,他觉得精神好些了,大臣们应该也都用“心”交流好了,就睁开了眼,打算说一两句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这一睁眼,却差点没把周启帝吓得魂飞魄散!

  大臣们还是整整齐齐地站着,只是每个人身上都有或轻货重的致命伤。他们都抬着头,脸上血肉模糊的,嘴咧到耳际,乍一看上去就像是笑得太狠了,被割掉半截的舌头因此吊在外面,有的甚至还在滴血。

  这时,排在首位的那个血人动了。他的伤势犹为严重,身上满是断箭,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但他的脸似乎是完整的,只是周启帝看不清。

  他瘫在他的龙椅上,手脚不自觉颤抖,他想跑,可这样实在有失一国之君的尊严。当然,恐惧也令他腿软得根本迈不动脚。

  那血人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血就会混着碎肉滴到铺了金砖的地面上,冲天的血腥味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愈发清晰,直直钻到周启帝的鼻子里。

  周启帝咽了口唾沫,手哆哆嗦嗦地拔.出佩剑,严阵以待地看着这个血人,全然没有想到他还可以叫人来这回事。

  好在,那人在周启帝十步之外驻足了。周启帝还没来及松一口气,就见他竟直直跪下,叩首道:“陛下,臣幸不辱命!”

  周启帝突然看清了他的脸,心中的惊惧在此刻骤然升到极点。

  他,他是……

  可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么!

  周启帝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直到他因沉浸在恐惧中不自觉攥紧了被褥,手上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时,他方意识到自己仍在寝殿之中,倏地放松下来,在砰砰如鼓鸣的心跳声中慢慢平复了心绪。

  殿中静悄悄的,门窗俱紧闭着,没能漏进来太多光。

  在外值夜的宫人听到动静,低声问询:“陛下……?”。

  衣服被冷汗浸湿而凉冰冰地贴在后背,他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寒意。

  周启帝按了按太阳穴,叫那宫人端壶热茶来。

  茶被呈上来以后他又有些后悔,夜半喝什么茶?

  可方才一梦太过真实,太过令人惊惧,他始终吊着一颗心,一时不敢入睡,只好靠茶提神,就这样愣是熬到了天明。

  周启帝恍恍惚惚地想,是时候去上朝了。

  于是,他提声道:“高进喜!”

  高进喜忙推门而入,躬身站定。这会儿他已经听值夜宫人说了昨晚的事,此刻有些莫不太准这位君王的心情,略有些惴惴地看了一眼周启帝:“陛下?”

  周启帝奇怪,往日高进喜最是伶俐,今日怎么如此木讷?但他心中有事,不想和这奴才计较,只是道:“还不替朕更衣,误了朝会朕拿你是问!”

  高进喜迟疑了片刻,仍是唤了宫女进来,对她嘱咐了两句:“你去换……来”。

  声音被压得比较低,周启帝没听太清楚。但他何其敏锐,自然察觉到了高进喜的迟疑。

  “怎么,有什么话不能同朕说?”

  “奴才不敢!”高进喜咬咬牙,跪地磕头,“陛下,您不久前才颁旨,要二殿……贤王殿下监国,代理朝政啊!”

  周启帝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确有此事,又是一口气哽在心头,差点自己把自己气厥过去。

  他疲惫地挥挥手:“罢了,你先出去。”他顿了顿,又吩咐,“传国师进宫。”

  不用处理国政,周启帝就一心修仙了。他来到丹室,先炼上一炉丹,待有冉冉青烟升起了,就阖眸打坐,开始冥想。

  其实他也不知该冥想些什么,问国师,国师就高深莫测地笑笑,道:“修仙一途,各有各的道,且看陛下是否诚心。心诚之人,自得其道。”

  这样一番话压下来,他能说什么?若是说自己没有冥想出所谓的“道”,岂不是他心不诚?周启帝只好不再追问。

  他正胡思乱想着,听有人敲门,随即是高进喜的声音响起:“陛下,国师觐见。”

  虽然阖着眼,但整个人置身在浓烟之中,周启帝还是被熏得够呛,整个人四肢发软,涕泗俱出。他一边趁机整理了一下仪容,一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宣”。

  因为闭着眼,门开合时的“吱呀”声响在他听来就格外清晰,他却未能听见紫胤真人的脚步声。

  少有的摸不清的感觉让这位君王有些发慌,但他若睁眼,反倒显得露怯了,只好硬撑。直到紫胤真人停在他几步之外,对他行礼时,他才掀了掀眼皮,语调不咸不淡:“国师,坐。”

  紫胤真人却没坐。他捋了捋自己灰白的长须,狭长的眼睛半眯着,在一片烟云缭绕中,整个人隐隐透露出一种周启帝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两个人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隔阂。这种距离感令他略有不满,但同时更坚定了他追求仙道的脚步。

  紫胤沉吟了片刻,问:“陛下可是寻贫道来解梦?”

  周启帝也不讶异,他跟随紫胤真人问道,自然是因为知道紫胤有真本事。经紫胤这样一提,他难免又控制不住地回忆起那个梦,不敢犹豫,连忙将噩梦的内容道来。

  说来也怪,正常来讲,人做过梦之后一般是记不清自己梦到了什么的。可是眼下,周启帝却觉得随着他自己的讲述,这梦愈发清晰,他甚至能想起许多细节。

  这一点子不寻常简直令心里有鬼的皇帝毛骨悚然,好不容易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讲完了,他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国师,希望能得到抚慰或解决方法。

  紫胤正要开口,殿门却被人敲响了,但不知为何没有人通报。周启帝只好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冷声让那人进来。

  进殿之人正是周景云,周启帝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紫胤则是对他略微颔首。

  待周景云向周启帝问过好,他才不轻不重地问候了紫胤一句:“国师也在此啊。”说完,他就行至周启帝身侧,一脸关切地问,“儿臣听闻,父皇昨夜未能安眠?”

  解梦被打断,周启帝懒得理他,只恹恹地“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若是周启帝现下的神智但凡清楚一点儿,他也能想到他儿子这话中的不合理之处。梦魇之事,他并没有告诉除紫胤之外的人,最多高进喜和昨天那值夜宫人能猜到一些。景云能这么快得到这个消息,要么是他有别样的信息渠道,比如说他在周启帝身边安插了人,要么是他和高进喜勾搭上了,要里应外合。总之,这是一句披着关心的皮,实则野心明晃晃暴露在外的话,但是如今的周启帝已经听不出来了。

  景云早已习惯了父皇对他的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仍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出言关心周启帝的身体。

  周启帝又何尝不知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放在以往,他自然不介意配合景云装出父慈子孝的模样,如今却是不耐烦起了他这幅假惺惺的作态,因为现在他有更想知道的事情。于是他摆摆手,问:“景儿不必担忧朕的身体。倒是你,可有事?”只差没有明晃晃地开口赶人了。

  景云笑容不变,好似这个话说一半就被打断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他叹道:“也罢,既然父皇无恙,儿臣也就放心了。”

  任谁听到这样的话,尽管只是场面话,心里也会舒适些许。周启帝神色放缓,难得对这个儿子生出几分关切之心来:“你有心了。政务上可忙得过来?”但是干巴巴问了这么一句后,他又不知该说什么其他的了。

  周景云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比起父皇,儿臣这算得上什么?做儿子的为父皇分忧,本是应当,儿臣只盼父皇早些康健。”又行告退之礼,“既然父皇同国师有事,儿臣也不打扰了。儿臣先行告退。”

  景云出了门,方觉胸闷不畅,殿中烟雾缭绕,又门窗紧闭,萦绕在鼻尖的全是丹药烧焦的味道,着实叫人难以忍受。

  不过他心情反倒不错,始终笑意盈盈,偶尔还轻哼几句不知名的小调。

  他本就隽秀,此番笑起来,更像是在发光,恍人心神,可宫人们却纷纷垂首,不敢直视。

  谁也不清楚他们在做出此番动作时,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是守礼?是赧然?还是为这美色之下雷厉风行的手段害怕?抑或是为自己曾经的欺软如今的怕硬而心虚?

  此刻的周景云懒得去计较这些,在宫门遇到沈佩时,甚至还特意停下来同他问好。

  沈佩表情扭曲了一瞬,微微躬身对景云恭敬行礼,但他露在外面的额头上却因强忍愤懑而青筋暴起:“臣,见过贤王殿下。”

  景云“呵”地轻笑一声,眼中笑意不减:“沈大夫多礼。”

  沈佩扯了扯嘴唇,等到景云出了他的视线范围,方气得拂袖而去。

  到王府时,景云正遇上他的王妃季琳琳要出门。

  季氏家世一般,生得也甚是平凡。当初景云说要娶她时,所有人都很震惊,碎了不少闺秀的芳心。因为不论他本身能力如何,他都是天潢贵胄,地位煊赫,更何况他还有这样一张令人瞧了就觉心情舒畅的昳丽面庞。

  便是季氏她自己,也是至今都不太敢相信的,对上景云时,不免就有些谨小慎微。

  周景云心情好,顺嘴问候了季氏一句:“要去哪里?”

  季氏受宠若惊,低眉顺眼道:“妾身要去上清观。”

  季氏嫁入王府已近半年,却始终不曾有孕。不少人明着暗着找她探听此事,甚至还有人暗讽她同贤王不过是表面夫妻。

  无论那些的猜测是真是假,季氏都得表现出自己的重视来。此番,她就是要去上清观求子的。

  说来也是可笑,求子不去求那送子娘娘,偏要去道观。只因如今皇帝宠信国师,国师又是道士,道家一时间受尽追捧,京中道观个个香火旺盛,其中就以这上清观为最。

  周景云久久不曾答话,季琳琳惴惴地抬眼,却发现自己夫君的脸色很是奇怪,但是也不似是生气。

  她想到娘亲叮嘱自己的话,鼓起勇气想要请景云一起去:“王爷……”

  可话出了口,她又控制不住地心慌害怕。这种心慌是没来由的,因为平心而论,景云对她并不差,甚至称得上是温和。可季琳琳就是觉得,他看向自己时,目光好像总是落不到实处。

  季琳琳并不算多么聪明,可也绝不愚笨,至少在此刻,她决心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她咽回即将说出口的邀请,转而变成嘱咐:“没想到王爷会回来得这样早,妾身做的汤还在煨着呢,怕是要过一会儿才好,王爷要记得用些。”

  景云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王妃:“辛苦琳儿了。”

  季琳琳被他看得心悸,偏又清楚地知道那汤他多半不会喝,心中一时又甜又苦,最后只好同从前无数次做得那样,颔首低眉:“那妾身先走了。”

  景云颔首,又嘱咐侍卫:“保护好王妃。”

  语毕,他转身进了府,直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到了以后,他又挥退了候在一旁的下人,吩咐侍卫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入。

  日光熹微,透过亮槅上的窗纸,在略显昏暗的房内投出一束浅淡光柱,最终落在桌案一角。桌案上整齐地码着两摞今天刚送来的奏折,景云还未来得及批改。不过,这并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书房另一侧摆着一张软榻,供他偶尔于此小憩。周景云走过去,将枕头被褥移开,其下居然是一个凹槽。他轻轻一按,一个一尺见方的暗道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中央。

  周景云轻车熟路地进了暗道。

  这是一条很长的通道,每隔一丈,石壁上就置一盏灯,但多数灯只亮着豆大的火光,黯淡得形同虚设。

  景云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因为这条路他实在是走过太多次了。

  他疾走了约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到尽头,再前方是一道门。这门由青石铸成,表面被打磨得十分光滑,但光秃秃得没有任何纹饰,看起来颇为沉重,轻易不能用蛮力开门。

  景云找到门前地上的一处隐秘机关,轻轻一拨,门就开了,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室中陈设很是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前提是忽略掉那些挂满石室的画。

  每一张画,画得都是同一个人。门上挂着的是一张幼女扑蝶图,纸张已稍稍泛黄,笔法尚显稚嫩,但画中人物已颇具神韵,小姑娘的调皮可爱跃然于纸上。

  而按着画的顺序看下去,能分明看出画中人的年龄在增长,纸也一张比一张新,作画者的画技亦变得成熟。

  沈淑永远都不会知道,周景云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年起,就开始为她作画。他们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每一次都是如此弥足珍贵,以至于幼时他连字还写不规整时,就先作起了画。

  桌上用镇纸压了一副景云昨夜新作的画,此时墨迹已干。他小心翼翼地将画捧起,亲手装裱,动作很是不疾不徐。

  沉浸于一件事的感觉是这样奇妙,景云不由又忆起作画时,沾满墨汁的笔在纸面上顺滑而过,又因摩擦而略显凝滞的触感,微微发涩的墨香在动作间绕上指尖,从握着右边衣袖的左手上攀爬至鼻尖。

  他的心就在这一过程中慢慢沉寂下来,不疾不徐地跳动着。

  *

  汴京城郊。

  老李头在这儿开茶肆,前后也有近十年了。

  他老婆子去得早,唯一的女儿也远嫁了。他糟老头一个,早年留得积蓄已经足够糊口,女儿也孝顺,每次回娘家都会留下一些钱。所以他开这茶肆,赚钱倒是其次,主要是给自己寻点事情做。生意是清淡些,但他也乐得轻松。

  现在正是午后,日头甚是毒辣,途径于此的人,见到茶肆,不由纷纷驻足,不愿再行了。茶并非什么好茶,但暮夏时节,能于漫漫路途中喝上杯热茶,坐在阴凉处歇歇脚,倒也舒爽。

  老李头一下子忙得脚不沾地,额上因为奔忙而冒出热汗,虽然累,可他也的的确确感到开心。上了年纪的人,偶尔孤独久了,也喜欢身边能稍微热闹些,哪怕这些喧闹同他无关。

  他沏好茶,给最后一桌客人端去,还未走近,就听这桌的一位汉子大大咧咧地和与他同桌的青年道:“大兄弟,你要回京?那你可得注意了,如今汴京城里可是变了天了!”

  老李头撇撇嘴,这都多久过去了,他还用这件事来唬外乡人。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给他们上了茶,就打算去歇着了,但他刚转身,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老爷子,劳烦您沏一壶茶。”

  开茶肆这么多年,老李头什么贩夫走卒没见过,至于那些有财有势之人,是绝瞧不起他这小小茶肆的。故而他所见之人,包括他自己,大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乍然听到这样一句话,老李头不可谓不惊讶。更遑论这声音甚是清润温雅,听来简直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他转过去,下意识地绽出一抹笑来,又怕自己笑出一脸褶子不好看,忙收敛一些:“好嘞,这边坐这边坐,马上好。”说着,他在前面带路,将人引到最后一桌,这里还余下两个空位。

  他这才发现,这男子身侧还有一女子。两个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脸色有几分苍白,气质俱是上佳,但不知为何,他总是记不太住他们长什么样子。

  这两人正是沈淑和谢必安。

  昨夜和众人道别后,他们就出发了。虽说他们如今已不是凡人,但也没有瞬间移动的能力。鬼差平日里拘魂,都是在阴间的时候从一个大的地点转移到另一个,具体位置仍需要他们于阳间寻找。

  且阎王还特别嘱咐谢必安,此行他们必要行走于人间,方能了结他的因果。

  可他们到底也不是凡人,多多少少还是不能像凡人一样正常赶路。

  阎王给予的敛息珠,能收敛他们身上的阴气,使他们在这一点上与凡人无异,但同时还会锢住他们半身法力,日光也会对他们产生一些影响。

  所以沈淑和谢必安商量了一下,决定夜间多赶路,白日里要么撑伞行走,要么寻一处地方歇下。

  这厢,老李头招呼完就去沏茶了。沈淑和谢必安坐下来,和同桌之人互相问候了一句。

  只听那汉子又道:“大兄弟,我刚刚说到哪了?”

  青年道:“说到陛下病重了。”

  汉子挠挠头,憨笑道:“哦,对,对!陛下病重,自然无法上朝。结果你猜怎么?陛下居然降旨,要二皇子和国师监国!”

  青年无语:“这都是多早以前的事情了!但他又有些疑惑,“有什么不对的吗?”

  大汉面露不屑,又有点背后说闲话的心虚与刺激,还是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听说二皇子男生女相,比那些娘娘还要俊俏,国师又是个道士,这样的人如何监国!”

  沈淑听到这里,唇微启,本想替周景云辩护几句,可想到他后来那些所作所为,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未说什么。

  倒是谢必安看她欲言又止,会意地咳了一声,道:“兄台,慎言。”他确实是情感空白,但人情世故他还是明了的。

  汉子也自觉失言,尴尬地住了嘴,一边心里又有些不服气,嘟囔着“有什么说不得的”。

  几人一时静默。

  老李头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奇怪氛围,乐呵呵地过来上了茶,说:“两位慢用。”

  沈淑握着粗瓷茶杯,缓缓摩挲着,并没有喝。

  谢必安偏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而她在看谢必安。

  在暂时卸任后,他就把面具摘了。沈淑看这张脸已经看了大半天,可她仍觉不够。仔细算来,自城门一别,他们竟有将近一年未见了。

  必安虽也生得模样俊秀,却棱角分明,眉毛偏浓,是以不会让人觉得他过于秀气。他生前的肌肤是有一点偏暖玉色的,如今却是苍白,使得他少了些健朗,不言不语时,整个人就显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冷淡。

  此刻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薄唇紧抿,好看的眉微蹙,牵带着眉梢那颗小痣随之扬起。日影西斜,晕红了半边天,也悄悄爬上了他苍白的侧脸,又给他平添了几分温柔。

  当然,对于如今的谢必安来说,温柔仅仅是她的错觉罢了。

  因为昨夜阎王传音于她,告诉了她真相,才有了她那一瞬失神——谢必安竟然魂魄不足。

  人有三魂,胎光司命,爽灵司智,幽精司情。很显然,谢必安是失了幽精,才会如此。他们若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寻到谢必安的埋骨之地。可问题的关键是,没有人知道谢必安的尸骨具体在哪里。阎王的确知道,但是他不能透露,否则会扰乱他们的命数。

  突然,沈淑注意到谢必安身后的树林中,有一个周身缭绕有黑气的人,似乎正鬼鬼祟祟地盯着他们。这人隐匿得很好,几乎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她也察觉不到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气息。若非不经意瞥见,她根本无法发现。

  沈淑心中一震,但仍可保持平静。无论如何,既然这人没有立刻做出行动,说明他还是有所顾忌的。

  她揪了揪谢必安的袖子,故意大声对他撒娇道:“谢郎,你低下头来,我有话和你讲。”

  这和沈淑平时的语气太不相符,谢必安心知有异,便配合地俯下身,凑近沈淑。

  沈淑快速地在他耳边低语:“林中有人。”说完,她就状似羞怯地垂首,不再言语。

  同桌的汉子立马给他递了个暧昧的眼神。

  谢必安摸了摸沈淑的头,面无表情道:“乖。”

  这种时候,沈淑居然有点想笑……让他这个失去情感的人,说出这种宠溺的话,实在是难为他了。

  与此同时,谢必安也在默默地感知着身后那人。先前他们势弱在“不知”,敌在暗而己在明,现在他们有所注意,形势就从此翻转。但他也此刻不方便出手,于是就只给那人下了一道印记,并给范无救传了讯。

  做完这些,他看了眼沈淑。沈淑会意,又眼巴巴地看着谢必安,道:“谢郎,我们走吧。”

  谢必安应了一声,就虚扶着沈淑的腰离开了,老李头仍是乐呵呵地祝他们一路顺风。

  沈淑再回头去看那树林时,林中已没有人了。

  只有一片浓绿的树叶飘飘悠悠地从枝干上落下,在最好的时期结束了生命。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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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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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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