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主母如此落魄,其仆从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随春仅着一身粗布麻衣,不施粉黛,由于仅有她一人照顾着自己那疯疯癫癫的主子,各种杂活都需要她来做,她的手很粗糙,眉心和面颊上皆有抹不平的褶皱。
因为人手不足,顾不上时时扫洒,这里的地面上总是覆着一层落叶。孑孑然站在这些枯败生命中的随春,竟好似其中一员似的。
柳色曾听来给她送饭的婢女闲话,说方夫人还是少女时,曾救了随春一命,随春便一直跟随着她。也是因此,就算方夫人疯了,她也不离不弃地照顾对方至今。
柳色想,若仅仅是为了报恩,那她服侍方夫人至此,已算仁至义尽,又何必对自己多方试探呢?大抵也想让方夫人彻底脱离苦海吧,能做到这个地步,或许她已是将方夫人当成亲人来对待了。
随春见到除柳色之外的其他人,也并没有太惊讶,只道:“奴婢已等候诸位多时。”
“你知道我们会来?”柳色问。
随春淡淡一笑:“柳姑娘是个谨慎之人,若没有万全把握,不会叫人知道您已‘恢复理智’。”她又看向沈淑几人,“不知,奴婢等来的是否是一个好消息?”
沈淑上前一步:“这也正是我们找上夫人的原因,方宏已死,我们希望夫人能出面主持大局。”
随春闻言,先是怔然片刻,面上的神情竟有些许怅惘:“就这么死了……”言语间,似是不相信压在她们头顶这么多年的大山就这么没了,但谁都能看出,她那双灰蒙蒙的眼瞳中又因为这个消息而焕发了些许神光。
她只失神片刻,很快又回归正题,摇头道:“你们可是认为,我家小姐一直以来是装疯?”安慕小说网
柳色有些犹疑地说:“……难道不是?那你为了要频频试探于我?”
随春却道:“小姐可以说是疯了,但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据随春观察,方夫人清醒的时候多,疯的时候少,但却会在有其他人来的时候装疯卖傻。她疯起来时并不歇斯底里,只表现得十分害怕,不愿人靠近——特别是在面对方宏的时候。而清醒时也是终日礼佛,不问世事,除了和随春还有些交流,几乎鲜少说话。
随春叹道:“我问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我原因。但我猜,这大抵是和老爷有关的。我不愿她一直如此,才会暗中寻找办法。”
柳色即为她的一个观察对象,在听闻柳色疯了以后,她心中多少有些疑惑,也借机试探过,可是并没有什么结果。好在,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随春所说的老爷,应当指的是真方宏。而二人本为夫妻,为何方宏会让他的夫人这般恐惧,不惜常年装疯卖傻、清贫度日?沈淑和谢必安对视一眼,知道他们快要接近真相了。
眼下的氛围有些沉寂,众人皆不太愿意惊扰陷入回忆中的随春。谢必安见状,主动打破这片沉默:“眼下,我们是否方便见一见夫人?”
随春回过神来,抹了抹泪,道:“奴婢这就去看一看。”
房门就在她身后,此时夜已深,月辉如流水,随着敞开的门缝倾泻入房中,照亮了门前的方寸之地。这里摆着一尊半人高的佛像,并不如何珍贵,却被仔细地供奉在佛龛中,那石质的面庞在月华的照耀之下,显得如此悲悯,又是如此冷漠。
方夫人正跪坐在佛前,不发一言。随着开门的动静,她竟仿佛被刺激到那般重重一颤,继而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头,神志不清地喊道:“啊!啊!不要过来——”
随春急了,连忙上去半抱着她安抚:“小姐,是我啊,你不要怕,没事的!”
若在平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方夫人就能平静下来。可今日不知怎了,她竟是陷入梦魇了一般,久久不能平静,好在此处足够偏僻,不容易惊动他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即使不会招来注意,方夫人也会因为过度惊惧而晕厥。沈淑猜测,令她如此恐惧的根源,就是方宏,所以必须从源头入手解决这个问题。
于是沈淑走到方夫人面前,问随春:“你家小姐闺名为何?”
还有外人在场,本不该随便透露方夫人的闺名,然而眼下情景,随春也顾不得许多了,只颤声说:“小姐本姓齐,名莹,莹莹如玉的莹。”
方夫人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不再乱挥手臂作为防御,转而环抱住自己的膝盖,仍是喃喃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沈淑见状,蹲下.身来,用手捧起方夫人的面颊,如炬目光穿过她散乱的额发,直直注视着她浑浊的眼睛:“齐莹,你听好了,方宏已经死了,你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齐莹闻言,瞬间呆滞了,好似被这消息冻结了一般。
她看看沈淑,又看看随春,一字一顿地反问:“方,宏,死,了?”
随春哽咽道:“是,小姐,他死了,他死了。”
如此重复了三四次,齐莹终于不再问了,而是转身抱住了随春,痛哭起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平复了许多。齐莹彻底醒过来后,忍不住又确认了一次,这才放下心来,然后转身面对着石佛像,重重磕了一个头。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像是在叩拜,在谢恩,又像是在忏悔,在赎罪。
直到随春看不下去,将其搀扶起来,她才直起身,额头上显出一个明显的红印,几乎要渗出血来,可见方才那一磕所用力气之大。她仍跪坐着,凝望着佛像慈悲的面庞,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何而来。”
沈淑愣了愣:“……你知道?”
齐莹惨然一笑:“如果你日夜都不能忘怀一件事,那么这件事就会成为你的全部。”
“两年之前,我们还在京中。那天夜里,方宏突然被召去宫中议事,回来之后便格外坐立不安,却什么也不说,只在书房枯坐至天明。”
“我心中忧虑,便下厨做了甜汤给他送去暖身,但方宏不在房中。我猜测或许他已经歇下了,正要离去时,看见书桌上的砚台倾倒了。”
“我欲将砚台扶起,却见桌上晾着一封新写就的书信。我只瞥了那信中内容一眼,”说到这里,齐莹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这一眼所见竟就叫我心惊不已……”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又忍不住向佛像膝行了两步。
很显然,齐莹没有忍住,做出了令她后悔不已的决定——通读这封信。
原来,竟有人让方宏秘密领兵前往玉凉关,扮作敌军以拦截凯旋途中的军队,并且协助天和真人设伏,好将谢家军连同谢瑾言皆一网打尽。而这正是一封方宏写给手下的信,交代具体要如何行事。
至于“那位”究竟是谁,方宏并没有写明,但齐莹推测,能布置此种任务的,应当正是如今大晋的天子——更何况方宏才从宫里回来。
乍一看到这个君臣共同谋害忠良的秘密,齐莹自然心慌不已,失手打翻了甜汤,信也因此被打湿——这反倒救了齐莹一命。
就在齐莹不知所措的时候,方宏听到动静,不知从何处出现,见状亦是十分惊怒,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莹却奇异地冷静下来,佯装不知:“妾身没端住汤,把书房搞成这般模样,实在该死。”说着,又要让仆人过来收拾。
方宏心下疑虑,但也没有当场发作,只让方夫人出去了:“罢了,我自己来,你出去吧,以后未经我允许,不可擅进书房!”
齐莹没想到,自己竟这么轻易地逃脱了,却不知方宏也只是不想打草惊蛇。事实也证明,方宏一直不太相信她的说辞,时常用言语进行试探。而他眼中流露出的冷光,也叫齐莹暗自心惊,她可以断定,一旦方宏确定了真相,那等待她的结局唯有“意外的”死亡。
得知这般惊天秘密,时刻活在最亲密之人的怀疑之下,惶惶不可终日,为了保命,齐莹只得装疯。
同时,她素来虔诚礼佛,得知有数万人的生命即将被害,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不敢有丝毫异动——说到底自己也是个自私的人——心中的愧疚和煎熬日夜折磨着她,又要提防来自丈夫的随时随地的试探,她的精神早已面临崩溃。
而不久后传来的谢家军遇害的消息,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即便是装疯,也有七分成真了。
见她已经疯了,方宏便也不再过多关注,他只要确保这个秘密不会被说出去就行。毕竟齐莹的娘家也是一方世族,虽已没落,倒也不容小觑,若是好端端的女儿却在方府暴毙了,他少不了要给出一番交代。扯皮事小,误了那位的安排事大!
齐莹不知方宏想法,只敏锐地认识到,装疯是一条不归路,除非方宏死了。两年过去了,她从汴京来到玉凉,镇日躲在佛前,祈求佛祖能给予一丝庇佑,连带着随春也跟着她受苦。
如今方宏终于死了,压在心中的秘密也终于能说出来了,齐莹也终于能迎来解脱。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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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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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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