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将目光移到沈向婉身上:“三姑娘怎么也来了兖州?”
被点了名,沈向婉头垂得更低了:“想看看二姐一直生活的地方。”
想多了解沈青的生活,他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他继续温声问:“三姑娘是第一次离家吧?”
沈青头靠在墙壁上,抬头望檐下断了线一般滑落的雨滴,嘴边是极浅淡的笑。
雨被风刮进来,打在脸上,凉飕飕的。
沈向婉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是,已经离家小半年了。”
该怎么跟女孩子讲话,他是从来不用人教的。
“那想必很想家吧?”他问。
“嗯。”沈向婉唇边抿起一抹笑,“二姐,我先进去忙了。”
这是害羞了。
终究是闺阁小姐,纵在药堂帮了这多日的忙,见了未婚夫,总也是不好意思的。
沈青目光跟着她,一直到她身影消失在门口,才回头:“艳福不浅啊,三姑娘可算是大美人了。”
赵景韫望了她会儿,脸上带着笑,眸中却有几分自嘲。
沈青感到头阵阵地发昏,她今天着实有些累了。
豆大的雨滴掉落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两人各自静默了会儿,赵景韫突然握住她的手:“走,带你去看皮影。”
前两日知县的老娘过生日,特意请了京城有名的皮影班子来演皮影戏。生日过了,皮影班子却没急着走,要在这里留几日。南星和沈向婉都跟着去看了,只她不喜热闹,还未去过。
没想到他才来,就已听说了。
两人撑着一把纸伞先是在城中转了一圈,都是沈青平日常去的地方,并不十分有趣,赵景韫却坚持要去,几个地方走下来,两人的鞋袜都沾了泥污。
天黑下来,才到了演皮影戏的地方。
本安排了露天的场所,却因着雨的缘故,改换在一家戏楼。高大的戏台上支起方帷,张起灯烛,台上灯火通明,台下是昏黄的残影,拥挤且喧闹,聚拢一室的欢喜。
沈青和赵景文站在靠门的位置,后面便是墙壁,是远离人群的位子,让她生出一种看戏中戏的感觉。
台上,方帷后一个皮影人手执皮影,演唱起来:“坐立宝帐发号令,众将个个听令行……”边上六个乐师配乐,拉二胡的,打锣鼓的,一个个悠然自得,显然是老手了。
今天演的是《杨宗保破阵》,反响不平,才开始已是叫好声不断。
近年来,边境很不太平,战争不断,偏着先皇晚年昏庸,不过十数年,函夏国从万国来朝沦为被欺凌的对象。不光皇帝憋屈,百姓心里同样不好受,一口气憋着,都盼着出一位明君带领国家恢复往日荣光。
正是这样的心境下,使得这一类戏曲在民间颇受欢迎。
割地、赔款、和亲,连沈青这样不关心政事的人听了都不由叹息。
她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可今年来她越发明白一个道理,她救得了人的性命,却救不了他们流离失所的命运。
现下里她是看戏的人,戏中人的欢喜不是她的欢喜。
“不喜欢?”
赵景韫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沈青回过神,抬头看他,昏暗的残影里是他带着疲累的笑。
“不是,”她缓缓摇头,“你觉不觉得台上台下两番天地?”
台上是封狼居胥的大快人心,台下却是割地赔款的忍气吞声,岂不是两番天地。
“新帝是有大抱负的人。”他也望向明亮的戏台。
也许吧,可前年长公主才和了亲。
沈青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公主抵不抵得了大将军,只是才过五月,边境又开始不安稳起来。虽说没有大战,但边疆的百姓仍是不是遭到鞑靼和后卫的劫掠。
“微之,尊王攘夷,帝王之治,攘外必先安内。”他静默着,良久才道。
他不该跟她说那么多,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沈青抵在墙上,稍抬头。戏楼里看不到天,只看到华丽的装饰,这里没有战火侵袭,尚有几分国泰民安的假象。“我省得,精神内守,病从安来。”她勾起唇角,声音很轻,“不知上位者里有没有甘草?”
甘草甘平,有安内攘外之能。
若能寻到“甘草”,何必二者选一,有选择就有牺牲。
他声音低下来:“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先解了内患,才可外御其辱。”
门口有风灌进来,引得烛火一阵的闪烁,灯影摇曳,映在他脸上,带着一股疏离的不真实感。
他是圣上的亲信,他的意思想必也是圣上的意思。
沈青不再争辩,只说:“你们心中有数便好。”
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极其平凡的一个,对于他们的决策只有承受,没有否定的权力。
“微之,”他忽而出声,“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她侧头望着他,等他继续。
“那年我们被拐走,再回到家时,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你从官家小姐变成医馆名师,我从万千宠爱到无人问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人生这样艰辛,不值得留恋。是希望再见你一面的执念支撑我坚持下来,你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他极随意的开口,看向她的眼中却充满柔意,“我想若要与人共白首,那个人只能是你。”
他又说:“我不想你只是我的青儿妹妹,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从很久以前就想。”
她仍望着他,昏暗烛光下一双眼睛却那么亮,头昏昏沉沉的,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她缓过来,淡淡开口:“赵景韫,你的未婚妻是沈向婉,不是我。”
他该懂的,她的痛苦,她最厌憎的事情,她以为他该懂,懂得就不应该再开口,可他还是说了。
“我求娶的是你,是母亲瞒着我定了三姑娘。”他落寞地笑。
自别后,他默默计算她的年纪,在自以为合适的时间求了母亲,十几年来第一次求她,她诚心地应了。他相信了,满怀欣喜等着她去求亲,收到已跟沈家定亲的书信时,他高兴地一夜没睡。哪知一年之后回来,得到的却是他跟沈家三小姐定亲的消息。
多么讽刺,那么多年的等待只换回了这样的结局。
他何尝不想取消婚约,可圣上得了消息,想借这一纸婚书得到沈信的帮助,他是臣子,反抗不得。
沈青不再看他,目光移到戏台上:“你该明白的,我这一辈子最厌恶以爱之名伤害他人的人,更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我会跟她解除婚约的。”他已跟圣上谈好了条件,只等她同意。
“我不爱你,赵景韫,”她侧头对上他的眼,毫不闪躲,“你是解除婚约也好,如约成婚也罢,我都不在意。”
雨下大了,四处白茫茫一片,视线都被模糊了,像是起了一层雾,沈青撑伞走在路上,鞋袜尽湿透了。
她脑子混沌沌的,反应都慢了半拍。一脚踩到小水坑里,沾了一脚的湿泥,她却毫不在意,只顾往前走。
这一路,她都在剖着自己的心。
她不爱他是真的,可难道就真一丝感情也无?
不,她是喜欢过他的。
那个挨打时护在她身前的人,那个逃跑时时刻紧握她手的人,那个把食物都留给她的人,那个把她的命置于自己生命之前的少年。她想她是喜欢过他的。
年少时的情谊,加上多年未见的希冀,她毕竟对他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情。
可人还未见到,这幻想就被打破了。及至再见时,无论他多风采过人,她也再生不出一分遐想。
她的感情本就淡薄,如今那丝异样褪去,他于她而言,只是故友,至多是兄长。
再不可能逾越。
人与人的缘分本就脆弱,错过一时,再想弥补已是沧海桑田。
她深受其苦,不可能成为加害者。
他该懂的。
他本该懂的,他只是不愿接受罢了。
雨已停了,小院的窗子开着,透过窗子可以看到,沈青正拿一根狗尾巴草逗弄那只名叫小狸猫儿。
约定的时间将到了,她思索着该如何跟大家说。
莲姨是不能跟她去的,这绝不是简单的事,少一个人就少一点变数。
南星也不会老实听话,一时听了,最后也是要偷着跟过去。
沈向婉如何安排也是个问题。
时间太短,事情太多,她来不及想清楚。
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闻声回头,就见莲姨提着裙摆一只脚刚迈进门槛,神情悠然。
想必不会是坏消息。
她没开口,等着莲姨的话。
莲姨果然笑着说:“刘府来了人,说是刘夫人有疾,请你过去医治。”
王夫人,兖州通判刘冲的妻子。
她一手托腮,一手继续逗猫:“让南星去吧。”
这种人家请她师父也请得,无非价钱贵些,选她,只是出于忌讳,南星和她谁去都是一样的。她现下里没心情,不想去,只想静一静。
莲姨却说:“刘夫人点了名儿,说一定要你去。”
沈青手顿住,抬起头来:“南星上次去时,惹她不快了?”
南星毕竟年纪小,性子又直,不可避免会得罪一些夫人。以往有一次,她出诊,正碰上那夫人的女儿责罚丫鬟,而起因不过是丫鬟没买回她要的糕点,南星看不过,替丫鬟辩白了几句,惹得人家女儿不快,转头告了状,自此每回来请大夫,都指名要沈青去。
也因着这个原因,每次她出诊,沈青都会让莲姨跟着,以免她不小心又惹了人家不快。
帮人无可厚非,做得周全便罢了。最怕帮不到别人,反还连累了自己。
莲姨怕她误会,赶忙解释:“没有,回来那夫人还送了好些礼呢。”
医术是要磨练的,没了病人,再好的老师也教不出好大夫。总得罪人,没人愿意请她,也不是个法子。
“没有便好。”沈青站起身,理了理因久坐起了皱的衣服,问,“人在哪儿?”
“在后头角门等着呢。”莲姨说。
“这几日医馆忙,我自个儿去就成,您留下帮忙吧。”沈青把手中的狗尾巴草递给她,提起药箱说。
“那你自己当心。”莲姨嘱咐。
“知道了。”莲姨总以为她还是小孩子,出个门千难万险都替她设想了。
才出院门,迎面撞上一个人,吓了沈青好一跳,同时都往后退了一步。看清了,原来是宁王李慕远,此时正身着布衣,一派书生打扮。
他走路没有声音的么。
“宁王殿下找我有事?”她先开了口。
“我呆得闷了,听说你要出诊去,多带一个人没问题吧。”他勾唇。
“不大合适。”她要去给女眷看病,带他像什么样子。
“我要到通判府一趟,跟你一起还能掩些耳目。”
他这意思,她不带他去,他就要自己去了。
沈青微微蹙眉:“你的身份不便出现在通判府。”
一个藩王,擅自离开封地已是大罪,自当行事谨慎些,通判府不知多少人盯着的地方,他要去不是自找麻烦么。
“我知道。”他淡淡地说道。
“你说过不涉及政事。”沈青眸色不悦,他到通判府怎会不涉及政事。
“我说话算数。”他正了颜色,任她打量。
沈青不可否认,他生了一双好眼睛,坦然得让人无法生出怀疑的心思。
“好,我带你去,”不待他回答,沈青又说,“可不能这样去。”
一刻钟后,沈青打量着面前的宁王,满意极了。
实在不得不承认,宁王生得很好,尤其那一双眼,宛如最高超的画手描绘而成,极有神韵,明亮又坚定。
此刻他穿了沈青的暗云纹白袍,配一条白罗绣花裙,头发用一根檀色发带简单挽起,涂了些唇脂,越发显得唇红齿白。
“衣裳有些小,王爷委屈您凑合一下。”这已是目前能拿出的最合身的衣裳,好在不算太寒颤。
“你有心了。”他凤眸微眯,嫌弃地扯了扯衣袖。
沈青突然有些想笑,他这样子实在像哪家的高傲小姐。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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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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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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