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入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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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仙总觉得对方神情有些怪异。

　　南顺和榆阳两国大战在即，两国的民众但凡有些家底的，无不携家带口准备出去，一路走来很少有人会两国而去，而且对方还是大晋皇宫中的人物。

　　这个节骨眼上，若说是大晋三品五品的文官武将前去，多少还能理解。品秩再高点的大晋官员前去，都算是自堕身份，实在是犯不上大动干戈。

　　可一个女人外加一位宦官前去，就很耐人寻味了。

　　“尽快赶路，你我只有十日的时间，去榆阳看一眼就打道回府。”

　　丰腴美妇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冲着许仙勉强笑了笑，道了声谢。

　　马车疾驰而去，许仙转身看了一会儿，随后入了大晋的城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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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颠簸，走了一段路之后停了下来。

　　“董总管？”

　　丰腴美妇隔着帘子轻声问道。

　　老马车跳下车，一只手按在车轮上，淡淡道，“夫人，现在兵荒马乱的，时不时就会有些剪径蟊贼，容许我先去处理一下。”

　　丰腴美妇有些好奇，大抵是因为没有见到过剪径截道的蟊贼，于是挑开帘子四下张望。

　　实则面前的官道上，什么都没有。

　　丰腴美妇面色变了变，语气有些慌张起来，她颤声问道，“董总管……莫不是皇子殿下他嫌弃我，想要杀人灭口？”

　　老马夫默不作声。

　　丰腴美妇到了这一刻，彻底慌了神。

　　老马夫呵呵一笑，“夫人，你想多了。”

　　说完，老马夫大步走了出去，他身形窜入了密林之中，很快四下便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片刻之后，老马夫双手染血徐徐走了回来。

　　“夫人，你并非修道之人，难以察觉到蟊贼的气息。”

　　丰腴美妇到这里，心中才缓缓松了一口气。www.xfanjia.com

　　老马夫漫不经心以门帘擦拭手掌的鲜血，突然笑道，“夫人，你和榆阳皇室之间的书信往来，实则皇子殿下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丰腴美妇的面色开始僵硬起来。

　　对方继续道，“甚至每一封书信，送出去之前，殿下都要亲自过目一番。”

　　丰腴美妇瞬间面无血色。

　　她故作镇定，微笑道，“是啊，身在大晋京城，尤其是皇宫内的书信往来，自然每一封都要被当做重中之重，小跳蚤谍子暗中窥视，如同一张绵密的罗网，想逃过这些耳目又怎么可能……况且我送去榆阳的书信，无非都是一些给自家人嘘寒问暖保平安的事情，殿下既然不挑明，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

　　“自家人？”老马夫的腔调变得怪异起来，掩饰不住的讥讽味道。

　　丰腴美妇双手捏的惨白。

　　实则她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不过现在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老马夫又说了一件让她心中没底的事情，“不仅仅是殿下会过目，实则那位掌握着谍子机构大权的娘娘，也誊写了一份副本，副本送去榆阳皇室，原书一直都留在她的手中。”

　　丰腴美妇第一次彻底慌了神。

　　她看向那位武夫阉人，质问道，“董总管，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夫人，你这些年能在大晋皇宫活着，并非是你受殿下宠爱的缘故，仅仅只是因为你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

　　顿了顿，“这次去榆阳国的目的，只是让你去看最后一眼，看看榆阳皇宫怎么破城，断了心中最后的念想，仅此而已。榆阳灭国势不可挡，是上头的旨意，别说是你一个现在没名分日后更不会有名分的女人，纵然是殿下亲自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丰腴美妇泪流满面。

　　“董总管，难道连救我那两个骨肉一命的选择都没有？”

　　老马夫微微摇头，面色平静。

　　他取出一封信，递给对方，“年纪小的那个，被护道人送出了榆阳国，不过有一点比较危险，这小子口无遮拦，说什么练武是要去大晋皇宫喝杯热茶，啧啧啧，志气有，不过只有一点点，天赋很差，这辈子能到四境武夫，就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的事情了。”

　　丰腴美妇捋着胸口，总算是找到了一丝慰藉。

　　“能活下来一个也好……”

　　老马夫继续道，“希望那个孩子能收敛一点，哪怕把自己野心稍许藏起来也好，以大晋皇宫里掌权那几位的脾气，事情真要传出去，纵然他的传道人是个五境武夫，也得死！”

　　老马夫说完，叹了口气。

　　要不是那位皇子殿下失去了争夺皇位的机会，否则面前这个女人，不会死，但会生不如死。

　　也怪那位皇子，喜好人妻，这些掳来不知道多少妇在大晋皇宫四处藏着。

　　“夫人，该启程了。”

　　老马夫淡淡道。

　　丰腴美妇收敛了神色，在落下门帘之前刚准备说什么，就被老马夫冰冷打断了。

　　“夫人，多说无益，不可能的。”

　　马车里，传来一阵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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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仙入城，在城里购置了一些路上的干粮。

　　从大晋越往西走，就变得越繁华起来。

　　实则，因为玉鼎洲的西边和中土祖剑洲隔海相望，多数的渡口都在西边的位置，久而久之，各大世俗王朝的侧重点也就慢慢转移到了西边的位置。

　　眼前的这座城，叫做‘落剑城’，听说当年有大剑修在此地接连斩落下三剑，削掉了几座大山，这才成了落剑城的根基。

　　许仙只在落剑城转了几日时间，记录了一些风土人情。

　　除此之外，他还走访了几座规模不小的书院，比如红鹿书院、丹崖书院，这两座书院在大晋王朝都算是比较上乘的书院。

　　尤其是丹崖书院，大晋文人墨客都以能在书院石壁上留下自己的字迹而引以为豪，只不过丹崖书院门槛比较高，迄今为止，只不过保存了七十二幅名人字迹而已。

　　红鹿书院的上门紧闭，谢绝外人参观游览，许仙只是站在山门下逛了逛，转身就离去，丹崖书院没那么多讲究，山门大开，迎接天下读书人到访，甚至在山门前，还设置了一处免费的茶肆，供给登山的读书人歇脚解渴。

　　茶叶并非什么上乘，但也绝非是次品，且不限杯，即便在茶肆之中坐上一整天，都不会有人前来驱赶。

　　唯一算是比较严厉的规矩，大概就是在茶肆之中不能大声喧哗，不能拖鞋侧躺，不能闭眼休憩。

　　许仙坐在茶肆中足足一个多时辰，最深处煮茶的茶台前，有一座不小的书柜，里面摆放着诸多的书籍，许多年轻人都会前来翻看。

　　他也前去翻看了几本，发现著书人实则都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人，书中写的内容，反而都是一些青涩的笔触文章。

　　后来打听这才得知，茶肆书柜里的书籍，都是丹崖书院的学生写下的，学成毕业之前，每位学生都要写下一部书，送到此地让往来游客观看批改，期限为两旬。

　　最终只有其中半数的学生能从丹崖书院学成下山，而另外那些不合格的则需要延期一年。

　　许仙觉得，这倒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他心中想起来赵生宣，实则觉得有些可惜。赵生宣写了一手很不错的馆阁体，所谓的馆阁体，便是大晋朝廷科举应试考试中，约定俗成的字体；并非是朝廷规定，而是因为这种方方正正的字体颇受阅卷人的喜好，更易得到好评，久而久之就蔚然成风。

　　赵生宣正是因为写了一手好馆阁体，才会被赵家逼迫去参加考试，寄希望于能考个功名，实则赵生宣对于读书根本没什么兴趣和天赋，唯独钟爱于作画。

　　无奈之下，他才选择偷偷离开家乡。

　　从茶肆离开，许仙又朝着登山而去，他没在丹崖书院的学生作品上留下任何评价，因为他自觉现在还不配。

　　不过，许仙还是在随笔上将丹崖书院的这种评比方式记录了下来，至少能做到公平公正。

　　他又去了书院内部，感受了一下书院的气氛，驻足在课堂窗户外，旁听了一个时辰的课，甚至还做了笔记。

　　丹崖书院的学习气氛很宽松，并感受不到紧迫感，他心中感慨起来，大晋的一座书院尚且如此，身为玉鼎洲儒家祖庭的黑白书院，又会是什么样子？

　　少年心中难免有些憧憬起来。

　　下山之前，他本想去丹崖书院的藏书阁看一眼，可惜走到了门前，就被委婉的拦住了，看守藏书阁的书院弟子告诉他，藏书阁暂且不对外客开放，因为这些年里，陆陆续续发生了不少孤本古籍失窃的事情，虽说读书人的偷书不能称之为‘偷’。

　　许仙笑了笑，也就拱手道别。

　　从山下走下来，许仙打算离开落剑城。

　　落剑城距离西边的渡口，约莫还有万里之遥，半年多的时间，许仙大概能走到。

　　除此之外，还要乘坐渡船前去烂柯山，细算下来，时日并不很充裕。

　　落剑城本也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包袱斋，许仙暂时没什么想买的，也就没去转悠。

　　离开落剑城，在城门外的一处路边酒馆前，许仙只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他猛地回头，便发现董摇光正惬意的坐在酒馆摆放在青石路上的木桌前。

　　后者意味深长的看着许仙。

　　许仙默默转身，对董摇光视而不见。

　　后者放下酒杯，在桌子上洒下几枚铜钱，就起身朝着许仙这边走来，一步落下，身形便是挡在了许仙的面前。

　　许仙只觉得周围的气氛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神情有些僵硬。

　　小师姐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过许仙，要分外地方董摇光这个家伙。

　　本以为董摇光只会暗中使使绊子耍阴招，没成想后者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董摇光依旧是那张招牌一样的刻意假笑，“又见面了，真巧。”

　　“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叫许仙？哪个许，哪个仙？”

　　许仙默不作声，神情紧绷。

　　董摇光自顾道，“我是谁，应该不用再介绍一次了吧？”

　　许仙嗯了一声，一只手搭在背后的剑柄上。

　　剑中留有三道李姑娘的剑气，斩道境之下，几乎都能伤到。

　　“你想要剑经？”

　　董摇光笑了笑，抬起手来，对着许仙轻轻按下。

　　“剑经我已有了，但看不惯的是，剑经落入你的手中。”

　　言下之意，实则还是逼迫许仙交出手中的妖族剑经。

　　许仙面色变了变，剑柄被死死的抵在剑鞘里，丝毫拔不出来！

　　董摇光负手而立，笑道，“其实我很不理解，你和曹家那位大小姐，为何对董某有这么深的成见。”

　　许仙默不作声。

　　董摇光微笑道，“不如说来听听，杀人放火的事情董某人自然做不来，若是真对你做了，有朝一日被曹家大小姐得知，势必不会放过我，你和她之间关系不简单，什么关系董某也不想知道。再者，我家先生此刻就在落剑城红鹿书院，我也不想让他对我有丝毫误解。”

　　许仙抬起头，“儒家圣贤既然在此地，也要出面为难？”

　　“谈不上为难，只不过我家先生一直都告诫弟子，‘不逾矩’并非是明智的，‘从心’才是正解，换言之，只要我有十足的理由，哪怕现在此时此刻杀了你，先生也不会为难我。”

　　沉碑湖一行，受益匪浅的那个当属于董摇光了。

　　妖族重器和剑经皆落入他的手中，许仙面色有些沉重，如临大敌。

　　董摇光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除了妖族少女之外的另外两只妖族去了哪里？”

　　“是那副山河社稷图？”

　　妖族少女负伤而逃，丢下了付序和赵素贞，二者随后都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许仙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他们两个皆被董摇光收入了山河社稷图中的小世界里。

　　董摇光点了点头，微笑道，“你想不想也去社稷图之中看看，待个十年八载，也好砥砺一下你的心境？”

　　许仙心中一凛，刚准备躲入腰间印章的小世界中。

　　可猛然之间，四周景色大变，身形坠入一片空明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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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许仙恢复意识，身处的位置早已不再是落剑城。

　　而是一处半山腰的山城。

　　四周一股莽荒的气息席卷而来，入眼的是一座残破不堪的山城，脚下是泥泞不堪的道路，寒风阵阵，秋雨肃杀。

　　这座城，处处透露出一股衰败的气息，各方面的建筑风格，和大晋朝廷都大相径庭。

　　许仙从包袱中翻出那把纸扇，撑开行走。

　　深一脚浅一脚，泥水依旧四下飞溅。

　　这座城，更像是许仙的家乡，但实际上还是大不相同的，譬如近处的山是一片红叶点缀，到了更远处的山，反而就是一种水墨画的模样，有些不真切。

　　他大抵明白过来，这里便是董摇光的那副山河社稷图之中，只不过因为是仿制品的缘故，所以远处的群山才显得不真实。

　　许仙伸出手，摸了摸伞面上落下来的雨水，没有家乡的那种刺痛感。

　　在这里，他之所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大抵是因为下雨之际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的缘故。

　　他身处于一处杂乱不堪的街道巷子，两边的房屋都很破旧低矮，一栋宅子挨着一栋，密密麻麻却不整齐，彼此之间的房前屋后，更是没有院子，一家屋檐压着另外一家屋檐。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每家每户在屋檐下，都会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瓦罐，用来接雨水，雨水顺着滴水瓦，凝聚成一条线，落在下方的瓦罐中，如此一来，巷子深处的泥路反而不再那么泥泞不堪。

　　许仙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落雨的乌云，有些瞠目结舌。

　　那并非是一片乌云，而是一条如同天河一般的文运。

　　不仅仅是云彩，天上的日月星辰，实则都是那道庞大的文运幻化而成。

　　想必，这便是董摇光当日从商湖之中抢走的文运。

　　亦是他的手笔！

　　许仙本没打算在这处小世界停留太久的时日，若真按照董摇光所说，困在此地十年八年，那他此次南下历练一事就算是彻底中断了。

　　他没在山城之中停留太久，而是朝着西边的山，试图走出小世界。

　　一连两日，许仙走到了尽头处。

　　在小世界的尽头处，如同贴着一副巨大的水墨画，山不再是立体的，而是虚无缥缈的，再前踏一步，便是一道无形的墙壁。

　　许仙试图以拳打穿这座墙壁，可最终拳头落在墙壁上，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任何效果。

　　无奈之下，

　　他最终还是原路折返。

　　一日之后，在许仙的口粮耗尽之前，他重新回到了山城里。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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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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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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