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马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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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鼎洲道家祖庭的几位年轻人走后，五君山顶，就只剩下黑白书院的一行三人。

　　腰悬虎符，魁梧背刀的浓眉少年叫赵胄，来自于玉宫王朝，半年前他因为积累的战功煊赫，被立为玉宫王朝太子，少年眼神犀利，跃过云海，盯着那位肩搭着雪白蟒龙袍逐渐远去的年轻人背影。

　　沈重器，此人的资料很早之前就被玉宫王朝的碟子呈送到他的面前。

　　赵胄对于大晋天子的十几个子嗣的生平如数家珍，但赵胄手中关于这位沈重器的资料少之又少，情报少，并不足以说明他不足为惧，反而让赵胄觉得，反而是沈重器被雪藏得很好，虽说目前来看沈重器的表现远不如他的那两位弟弟那般刺眼。但，也绝不是庸才，未来未尝没有争一争龙位的希望。

　　此前，赵胄分明从对方的眼神之中，感受到强烈的杀意。

　　浓密少年回头，无视了那位坐在白马背上的少女，而是看向黑白书院的小贤人董摇光，问道，“董师兄，大晋王朝是否有立太子的意向？”

　　董摇光微微摇头，神色凝重道，“这里终究是大晋王朝的疆域范围，最好还是慎言……慎行，哪怕是沈重器如今只是一个皇子，但在此地，他也占据绝对优势。”

　　赵胄笑了起来，“我倒是希望他有那个胆量来杀我，如此一来也算是给了玉宫朝一个开战的借口，况且他是否有能力杀我还两说。”

　　赵胄抬起头眯眼看着天上，在那处倒灌入天的长河之上，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护道人正在和沈重器的护道人对峙厮杀。

　　对于对峙结果，赵胄反而漠不关心，玉宫皇室特意将那条豢养了八百年的蛟龙随行，只要大晋此次来的不是那位杀心极重的剑修，哪怕他赵胄出手宰了沈重器，也能安然返程。

　　董摇光点了点头，玉宫和大晋之间的事情，他不会插手也不会表态，这次之所以和赵胄同行也只是个意外。

　　“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

　　赵胄点头，随即拱手告别。

　　等赵胄走后，董摇光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的红裙少女。

　　“这次观道，是玉鼎洲千年难遇的盛景，老蛟走江化龙，对于五境之下大有裨益，虽说于你现在来说用处不大，但总不能大老远白跑一趟不是？”

　　少女并非玉鼎洲人，而是来自于聚窟洲曹家，董摇光甚至不知道，少女本就五境之上了，从聚窟洲远道而来意义何在，光是两洲路途就需耗费整整数月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

　　少女笑嘻嘻说道，“我这次来玉鼎洲，就是随同我家老祖宗过来玩的，他去你们黑白书院讲书，我又不喜欢听他叽里呱啦说一堆道理，所以就出来散散心。”

　　董摇光微微一笑，实则内心也很无奈。

　　聚窟洲曹家那位书法巨擘，素来和黑白书院关系匪浅，此次前来，实则是书院大祭酒亲自邀请他坐镇书院当个挂名祭酒，时间也不算长，大概要在书院待三年五载。

　　董摇光又问道，“家里没送你什么压箱底的保命东西？”

　　少女微微摇头。

　　董摇光下一句本想说，让少女跟在自己身边，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也好有个照应。

　　没成想，少女拍了拍座下白马，笑眯眯说道，“我觉得这匹马儿倒是和我有缘，正巧我家中有个长辈的别名也叫做‘白马’，要不，你先借我几天？”

　　董摇光想都没想，“送曹姑娘。”

　　这匹白马，绝非寻常，是个颇有灵性的珍骑，可遇而不可求，乃是董摇光三岁的时候，在玉鼎洲南边的一条大渎旁偶然遇到的。

　　少女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

　　董摇光笑了笑，没有勉强。

　　之所以愿忍痛割爱，将这匹伴随自己十几年的白马拱手相送，除了想要和少女背后的聚窟洲曹家拉拢关系之外，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他此前暗中运用某种手腕，能够清晰的看到少女身上文运如柱，如同滚滚长河倒灌倾注于她的身上。

　　“对了，还有一事，务必要提醒你一下。”

　　少女嗯了一声，眨了眨眼，眼神随即飘向远处的镇子上，显然不太想听董摇光这个同龄人絮叨。

　　董摇光假装没有看到少女的不耐烦，耐着性子说道，“这个镇子是昔年兵家始祖的道场，万前妖族入侵的大战兵家始祖在此地陨落，而玉鼎洲更被打得四分五裂，三教圣人联手，将玉鼎洲分割成为了两部分，那片惨烈的昔年战场，被圣人们以通天手腕给隔绝成了一方世界，兵家始祖的血气为镇压战场的根本。”

　　“换言之，镇子就是通往那个世界的门户，因为早年间此地是战场，所以也遗留了不少妖族后裔，只不过万余年来，经过不断通婚，血脉早已经稀薄，鲜有那种天姿不错的年轻人。”

　　少女闻言，双眼放光。

　　董摇光笑道，“曹姑娘若是在此地见到天赋尚可的年轻人，大可将其带离这里，若是天幕上的那几位巡视的三教圣贤不允，我可以出面劝说，无伤大雅的。”

　　曹姑娘神色黯然，微微摇头，“我爷爷什么脾气，你应该也多少了解一些，既然此举坏了巡视此地的三教圣贤立下的规矩，纵然我将人带出去，已然免不了被他说教一通，简直就是自讨没趣，我可不想听他絮叨，更不想欠你人情。”

　　少女说完，驱使着白马沿着蜿蜒小路下山。

　　董摇光在背后叫住对方，“曹姑娘……”

　　“有完没完？”

　　少女头也不回的下山。

　　董摇光苦笑一声，以心声传音到了对方的心湖，“曹姑娘，东边那几户人家，最好别去，因为前段时间黑白书院得到消息，西凤麟州的兵家巨子魏杯就在此地，他身上携有半件极道圣兵。”

　　说完这番话后，董摇光暗自摇头叹息，也不知道少女有没有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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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水街宋家的老宅子被宋墨海勉强糊了起来，不求挡风，只求能遮外人视线便可。

　　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么多体力活，体型微微发胖的年轻人坐在门槛处，想喝酒却发现酒坛早就已经空了。

　　“老爷子说的没错啊……但凡读书能读出些名堂的人，多半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拍了拍屁股上的黄土，宋墨海打算先休息一天，正好去许仙的酒馆里坐坐喝酒。

　　等宋墨海来到许仙家门前的时候，门前停着一匹没有缰绳的高大白马，通体如雪，没有一丝杂色。

　　宋墨海绕着走了一圈，啧啧称奇，“这家伙，怎么和黑白书院那个姓董的坐骑如此神似。”

　　‘白马君子’董摇光，在玉鼎洲名气极为响亮，年仅二十岁岁就获得了‘君子’头衔，外界都一致认为，董摇光有望在六十岁之前摘得‘圣贤’称号，同时接任他的老师黑白书院的副山长一职，不出意外也将会是玉鼎洲最年轻的‘圣贤’。

　　相比于董摇光来说，宋墨海的成就就显得如同萤火一般，当然其中也有他不想出风头的想法。

　　宋墨海一只脚才踏进门槛，悬在半空处，而后他死死的盯着此刻正坐在里面的红裙少女。

　　红裙少女便是此前踏着山河社稷图来到此地的聚窟洲曹姓姑娘。

　　她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手腕上拴着朱色酒葫的那只手屈指轻轻叩在桌面上。

　　宋墨海本能将注意力放在对方的细长手指上。

　　他总觉得对方很危险，并非是境界上的，而是气势上的，带着一股锐利锋芒敛藏的金石气，像极了剑修手中的剑。

　　少女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宋墨海，特意多看了一眼他那只不同寻常的右手。

　　宋墨海挪到了另一边，迈进门槛。

　　“站住。”

　　少女冷声说道。

　　宋墨海和端着酒坛前来的许仙，两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许仙一脸狐疑，在确定那位漂亮少女没有后续举动之后，对着宋墨海眨了眨眼。

　　宋墨海松了一口气，坐在距离少女最远的那张桌子上。

　　许仙将属于少女的那坛酒送到对方面前，而后走到宋墨海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再给你取一坛。”

　　等许仙转身之后，宋墨海瞥了一眼少女，后者正拎着那坛酒，一丝不苟的将酒水灌入手腕上的小巧精致的酒葫中。

　　酒水形成一道清澈且略带粘稠的线，一滴不漏的落入其中。

　　整整一坛酒，尽数装进了巴掌大小的朱红酒葫里。

　　随后红裙少女缓缓起身，在宋墨海正对面重新落座，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躯微微前倾，以至于胸前的红裙紧绷，让少女身段愈发明显，她凝视着对面少年的那只与众不同的右手，片刻之后，开口问道，xfanjia.com

　　“弥水畔宋家人？”

　　宋墨海微微蹙眉，视线从少女的身上挪开，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

　　“你不是玉鼎洲人？”宋墨海回问。

　　少女没有回应，远山黛眉微微上扬，恍若河畔柳叶被风挑起。

　　压低声音，“都说宋家一脉人自祖上起，书丹便是天下首屈一指，子孙后人若有应运而生，出生引起天地异象之人，便是会有‘妙手’，外人都认为这妙手不过是天生有缺憾而已，实则不然……得妙手者，下笔如有神。”

　　宋墨海额头上没来由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少女又补充了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这，便是宋家‘妙手’的出处。

　　宋墨海的那只如玉一般圆润的手掌，便是所谓的‘妙手’。

　　其他世家亦或是山上仙家道统若有应运而生的人，那也多半是道体、剑胎、武胎此类，而专注于书丹的宋家，天赋异禀的后人便如同宋墨海这般生而便有这样一只特殊的‘提笔之手’。

　　宋墨海眉头拧在一起。

　　他还摸不透对方的来路和底细，反而被对方一眼看穿了，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对面的少女没有介绍自己的打算，而是直问，“同为弥水大渎畔的儒家读书人，你为何不和董摇光一路？”

　　宋墨海道，“我和他不熟，况且来此地又不一定非要和董摇光同行。”

　　少女没有言语，目光瞥到许仙正拎着酒而来，她直了直腰杆，正襟危坐起来。

　　许仙惊讶于陌生少女能和宋墨海‘一见如故’，聊得不错。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酒馆本就是人杂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过，照妖街、镇水街的汉子来喝酒，聊得最多的就是哪家寡妇屁股翘，胸脯肉多，风韵犹存，会比自己家炕头上的娘们儿水嫩；太平街的汉子反而就很少聊这些，多是聊什么门路来钱快又多，等搬出镇子以后多找几房小妾亦或是去外面的花楼里快活；至于簪花巷的男人，许仙反而见得很少，即便有，也是不苟言笑认真喝酒，鲜有轻易开腔说荤段子的……

　　形形色色人见多了，不论是嚼舌根子或者是千奇百怪的小道消息，许仙都不会当回事，更不会往心里去。

　　他就是个卖酒的，只想变着法卖酒，至于再稀奇的事情也只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曾有段时间，酒馆里每天都会准时来几位镇子上的娘们儿，不喝酒也不买酒，一个个翘着二郎腿大咧咧坐在桌前嗑着瓜子，就是为了听听那些危言耸听的坊间传闻小道消息，顺带打听自家的男人是怎么背地里评价自己的。

　　只不过后来等徐家酒馆的徐娘解开上衣的扣子卖酒之后，绝大多数汉子都一股脑去了徐家，喝酒其次，多半是去看光景，然后连带着那群老娘们都跟着涌去了徐家酒馆。

　　徐家立牌，明令禁止不让女人进店，然后老娘们就站在徐家酒馆门外，三五一团，等着自家男人‘自投罗网’，然后拎着耳朵抓回家去，期间不乏指指点点，一口一个‘卖肉的骚狐狸’之类的恶毒言语。

　　宋墨海对着许仙眨了眨眼，示意他给自己解围。

　　许仙没弄明白宋墨海的意思，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宋墨海叹息一声。

　　一旁的红裙少女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仙，而后眉头拧在一起。

　　她的神色很复杂，既又那种被打扰了愠怒，也带着几分失望的复杂神色。

　　于是，她冷声道，“把酒放下，可以走了。”

　　许仙面无表情，放下酒坛，转身去账台。

　　宋墨海本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像是肩头被人按住在凳子上，最为重要的是，面前这个少女，无形之中给他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以至于让宋墨海的那只右手隐隐作痛。

　　无意之间，宋墨海瞥见了少女手腕上悬着的那枚朱红酒葫。

　　最为重要的是，上面写的那个字——‘曹’。

　　宋墨海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情稍显平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着少女咧嘴一笑。

　　“聚窟洲的那个？”

　　他试探问道。

　　少女眯眼，“何以见得？”

　　宋墨海指了指她手中的酒葫，压低声音，“刚才我还在犹豫，你手里这玩意儿是不是难得一见的养剑葫芦，不过在见到上面那个字之后，我就无比确定了。”

　　在大概得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宋墨海反而不那么紧张是。

　　少女呵呵笑了起来，“天底下姓曹的那么多，你评什么断定我就是从聚窟洲来的，如果我告诉你不是呢？”

　　宋墨海张了张嘴，神情愕然。

　　少女又补充了一句，认真说道，“我是从祖剑洲来的。”

　　宋墨海微微摇头，“即便是祖剑洲来的，那么我也敢肯定，你和聚窟洲曹家必然有莫大关系。”他指了指朱红葫芦上的那个‘曹’字，语气认真，“能写出这个神韵皆备的字的人，整个曹家不超过三个人。”

　　少女呵呵一笑，“算你猜对了。”

　　然后她突然问了个让宋墨海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你接近许仙，到底有什么意图！？”

　　一时之间，宋墨海明显感受到了少女骤然而起的杀心。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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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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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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