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是当事人,又还是未成年,男人的处理结果并没有直接告诉她,而是通知了她的监护人,可是母亲从没有提起,她也就没有再问过。
母亲住了一段时间的院,杨清源在病房照顾她。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才恍然发觉经年日久,母亲和自己印象中的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她比记忆里胖了不少,皮肤常年不见天日,透着渗人的白。
她反应迟钝了好多,旁人与她说话,总要反应半晌才能接上回答。杨清源记得外公外婆还在世的时候,明明说过母亲是他们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小孩,一路竞赛得冠进的国内最好的大学,聪明、漂亮、好强,无论何时都不肯屈居人后。
她低下头,和病床上沉睡的母亲额头相触:“……妈妈,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从那以后,母亲对密闭空间似乎就有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出院后从原本的房子里搬了出来,租了一个带有明亮落地窗和两个大阳台的房子,房租不菲,不过还好她们还有些积蓄。
“源源。”
那天不知为何,母亲叫住她,神色有些遮掩不住地无措和慌乱。她放下手里的书,尽可能用柔和的语气回答:“妈?有什么事吗?”
女人有些紧张地搓着自己的衣角:“有……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杨清源从书桌前站起身,牵着母亲的手把她带到沙发上,自己也在她身旁坐下,做出好整以暇的倾听姿态。
“那件事……网上以后……”她说话仍旧有些词不达意地磕磕绊绊,“……我有一个……以前的朋友联系我,想帮助我们生活……”
她有些心虚地瞟了杨清源一眼,随即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衣角补充道:“……男的。”
杨清源看着她,他们一家的头发都不算很黑,而是微微地泛着点黄,这种发色在幼年时期总是容易被人误解成营养不良,但到了中年却不易生出白发,所以不容易被察觉出苍老。
在她有限的关于母亲的记忆里,那是一个独立而非常漂亮的女人,喜欢运动、做手工、看砖头一样厚重的专业书,从小就离家自己去外地求学,任何事都要做的比别人更快、更好、更优秀。
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次她带着年幼的自己去看望外公外婆,回家的半路上突然下起了暴雨,她们谁也没带伞。母亲一点也不慌,她拽着女儿的辫子催促她跑起来,自己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回头向雨幕中的女儿大喊:“没关系!我们回家洗澡!”
那样蓬勃的生命力,连噼里啪啦打在身上的雨水在她的笑容面前都显得无力而虚弱。
可那段被拘束的时光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斩断了她独立生活的本能和期盼,时间好像改变了她的灵魂,把她变成了一株攀附而生的菟丝草,她甚至有一次向女儿吐露,在最后的那半年里,她是盼望着那个男人每天下班后来见她的。
虽然他的到来总是伴随着恐惧和疼痛,可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间里,在那间没有窗的小房间,也只有这样强烈到令人作呕的激烈痛觉与触觉,才能提醒她自己还活着。
活着。不是墙上挂钟滴滴答答跑动的声响,也不是门缝里透出的光亮和笑声,是她自己能听见、看见、感觉到的,刻骨铭心的痛觉,是附着在他人躯体上的自己的体温,是被人用力攥紧到失血才能感受到的,血管和脉搏的细密跳动,她的生命伴随着那间书房里小小的台灯起承转合,无数次被唤醒,又无数次随着黑暗湮灭。
杨清源这样近地看着她,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巨大的难过和悲哀。她的妈妈被驯服成了一株要吸附她人的血肉才能存活的菟丝草,一开始是吸附她的——她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带着些许陌生的尴尬,已经逐渐转变成了一种慌乱失序的亲密和占有,她坚持每天三餐加下午茶,笨拙的为她做饭,为她清洗一切衣物哪怕是内衣,给她梳头,给她讲睡前故事,为她做一切她能做的事,甚至连她上厕所离开的几分钟,她都慌张无措地在卫生间门外焦虑转圈。
她好像是想把过去几年内缺失的一股脑补给女儿,却是将自己补成了教科书般的,病态焦虑,丧失边缘感的母亲。她缺乏和杨清源沟通的经验,于是做得比普通母亲更多,她在家里大多数时间也要牵着女儿的手,好像是怕她被不知哪里来的怪物抓走,又或许是怕自己被抓走。
她太孤独,又慌张,像个扒筋削骨后被混论个儿丢到人间的,什么也不懂的幼童。
杨清源明白她的惶恐,也纵容她。可如今甚至这样也不够,她的女儿太孱弱幼小了,她还给自己找了个更强壮,更能被依靠的宿主,幻想吸附他人的血液填满自己失去的安全感。
母亲虽然还没有生出白发,但好像确实是老了。
可杨清源只犹豫了片刻,便说:“好啊。”
那个不知何处来的男人虽然没和杨清源见过面,却无孔不入地侵入了她的生活。家里开始摆上新鲜的绿植,据说是“叔叔”特意买的,妈妈开始穿上了新的裙子,据说是叔叔托人从国外带的,就连杨清源床上的抱枕也换了一批,只可惜她一个也用不惯,总觉得有陌生人的味道。
她最喜欢的抱枕是一个穿红裙子的洋娃娃,是她十岁那年那个男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搬家的时候她把她留在了家属楼里,以后再也没有带出来。
新抱枕到家的那天下午,她和母亲去学校办理转校手续。
本来园区里的学校就只提供给职工的子女,那个男人被解雇,虽然科研所有再请母亲回去工作的意思,但考虑到母亲自己的意愿,她们还是放弃了。杨清源其实早已经不符合学校的就读条件,只不过之前诸事繁杂,临时又不好找下家,这事就被搁置了。
直播事件过后,杨清源还是第一次来学校。母亲看起来比她还要紧张,握着她手的手心里一直不停冒汗,于是她也只能强装镇定,好让自己显得更像一个从容不迫的大人。
她们从学校后门进入,后门正对着操场,刚好撞见杨清源以前的班上在上体育课。学生们正在自由活动,几个打篮球的男生冲在前面,一眼就看见了刚进门的杨清源。
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嘻嘻哈哈的嚷闹成一团,球在手里推来推去,硬是不往篮筐里投。
杨清源看见过去给她递过小纸条的男生,这时候却笑得比谁都要大声,不免有一点点难过。母亲抓着她的手一下子攥紧,杨清源很快便抬起头,平静的把目光移开,装作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经过。
“这是你同学吗?”母亲问道。
杨清源摇摇头,没有答话。
教学楼里副校长接待了他们,四十多岁带黑框眼镜的男人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样子,见到杨清源面色很平静,只简单的询问了一下她们的近况,又表示学校愿意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杨清源撞撞母亲的手臂,母亲便简单地拒绝了学校的好意,结结巴巴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副校长沉吟了片刻,问了问有没有找好下一家学校,又说了些客套的挽留话便答应了。他让杨清源的妈妈跟他进房间处理手续,杨清源则留在走廊里等他们出来。
她等了一会儿,将头伸出走廊外,看向外面的天空,远方天色旷远,云卷风舒。
只是以后都再看不见了,杨清源有些可惜地想。
她一低头,正看见楼下操场的草坪上,几个抱着球的脏小子,正挤眉弄眼的挤成一团。他们抬头向上,为首的那个用双手在面前围成个喇叭,大声喊她的名字。
“杨清源!!!”簇拥着的几个也跟着嚷嚷。
大概是她的名字这段时间确实知名度很高,他们这一嗓子,喊得整栋教学楼都能听见,有些坐在窗边又好事的男生,笑嘻嘻地探出窗外抬头看她。
杨清源不答,只冷冷地向下看。
男生又你推我让了一阵子,终于推出个人来,笑眯眯地对她喊道:“□□。”
这个词一出,几个抱着球的男生哄堂大笑,捶胸顿足地做出各种夸张地肢体动作。
这恶意太□□了,他们这样年纪半大不大的男生,其实都还不能完整地领会这个词的意思,却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它来表达自己满溢而出的恶毒。他们大多数人和杨清源都没有过节,甚至有的还有些‘借过作业一抄’的交情,他们大多是觉得好玩,又正好撞上这对‘性’懵懵懂懂的年纪,杨清源成了天台上那根竖的高高的靶子,谁要是不往上吐上一口唾沫,谁就仿佛过渡了她的肮脏。
几个听不下去的老师从窗口探出头来,怒斥道:“这是哪个班的男生?还有没有一点教养?!”
男生们正准备一哄而散,就见走廊上探出头的杨清源开口道:“那个谁。”
一直担任着领头羊角色的男生诧异地回过头来,似乎完全没想到杨清源会回复他的叫嚣。
“向我这个□□告白还被拒绝的滋味怎么样,”杨清源满怀恶意地笑了笑,“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吧。”
楼下的男生脸色霎时白了一片,周围其他人瞬间起哄道:“不是吧老大。”“真的假的啊?”“可以啊,你真的给这女的表白过?”“老大你口味太独特了吧。”
男生脸色由白转青,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一只白色的球鞋远远地飞了过来,正中他的脑门。
“草!”男生响亮地骂了一声脏话,“谁啊?!神经病吧!”
杨清源和他的目光一齐向远处望去,操场边缘,马尾扎的高高的班长,正悬着一只脚,满脸怒色的看向他。
杨清源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被砸中的男生一看见是班长,气势上先怂了一截,嘴上还仍然不依不饶道:“靠啊,砸错人了吧你,怎么一点准头都没有啊。”
“砸的就是你!”班长气得面色通红,上前两步又脱下另一只鞋,拿在手上连瞄准都来不及就向他扔去,“你才是神经病!”
女孩有限的词语库里再找不出更难听的骂人的话了,杨清源看见阳光下她脸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乎是哭了。
在办公室偷懒玩手机的体育老师这时候才听到动静,从操场的另一头一边吹哨一边赶来,硬生生拉住了向斗牛一般闷头闷脑向前冲的班长。
杨清源身后的门咯吱一声轻响,母亲和副校长一同从门后走出来。
还没等杨清源开口,向卉便一步将她搂进怀里,副校长在她身后满脸尴尬的解释,手续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在楼下档案室拿走她的档案就行,至于今天的事情,学校一定会对这些男生严肃处理。
向卉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发着抖。杨清源抬手环住她的腰,一只手在她背上来回抚摸。
“没事的。”她轻声说,“妈妈,没事的。”
那日在杨清源的记忆中,照常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她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知怎么了,在某个瞬间突然就想起来了,操场上梳高马尾的女孩满脸愤怒的在不远的地方站着,为什么会让她如此眼熟。
她一直自诩是个没什么朋友的人,性格孤僻又冷淡,不善与人相交,但或许在很久以前……在某一个她还懵懵懂懂地时间段,她是拥有过那样一个,体育课的时候总是一起组队,午饭的时候会默契的寻找同样的位置,放学的时候会专门等一等对方,好在这十几分钟的路程里结伴而行的……伙伴的。
云层厚重,天阴欲雨。扎高马尾的女孩刚刚在班级选票中胜出,而她也才拿到校内才艺比赛的名次,她们结伴在小路上蹦蹦跳跳地向前跑,把各自的家长远远地落在后面。
“你表现的也太好了吧!”女孩的脸红扑扑的,“我也超厉害的,我们一定要找个机会庆祝一下,明天周末,我请你吃学校旁边新开的冰淇淋好不好?!”
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答的,杨清源已经记不清了,她唯一记得的是那天她回家,半夜起床口渴想找爸爸,却找到了她一生噩梦的起点。
再见已经是星期一开学的时候了,背着书包的杨清源还没来得及回到教室,就被女孩堵在了操场上。
“你去哪儿了啊?”女孩半是埋怨半是撒娇,“我等了你整整一天呢!你生病了吗?”
她没有说话,只沉默着埋头向教室的方向走。
“喂!我和你说话呢!”女孩有些生气了,娇生惯养的女生从生下来就没被人这样忽视过,更何况明明就是对方爽约,做错事的人还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杨清源!”女孩在她身后失了风度,恶狠狠地大叫,“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你一起玩了!”
想到这里,她就连当天刚下过雨的操场上青草的气味都想起来了,女孩放完狠话就后悔了,追上来想拉她的手,被她一把甩开,一个人失落又伤心,孤零零地站在操场上。
“杨清源……”女孩的声音被睡意逐渐淹没,“……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对不起啊。”她一个人对着天花板低声喃喃,“真的……对不起啊……”
一阵果香从门缝里飘来,女人端着一盘熟透的水果放在她的床头,语气小心翼翼地问她:“源源,妈妈能和你一起睡吗?今天晚上真的太黑了。”
还没等她回答,床铺便向一边轻微塌陷,一副带着沐浴露香味的温热躯体贴上了她的身体,女人的胳膊如同藤蔓一般环绕着她。
她无声地在被角擦干眼泪,侧过身抱住母亲的腰,将脸埋进她的颈侧。
“可以,妈妈。”
她话刚说完,便眼前一黑,沉没进了孤独又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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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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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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