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燕焜昱身边的侍从轻声呼唤。
见燕焜昱没有反应,他又道:“陛下?”
“......何事?”燕焜昱从案牍中抬起头,他的神色不太好,眼里带着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犹如即将陷入绝境的困兽。
侍从被燕焜昱的神色吓了一跳,他的头弯得更低了,不敢与他对上视线,他又重复了一遍:“陛下,宋司徒求见。”
......宋兰亭?
燕焜昱搁在案几上的手抖了一下,他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宣他进来。”
“是。”侍从行了一礼后,出去宣召。
在侍从退出去后,燕焜昱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殿内明明燃着火盆,他却觉得寒气彻骨,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席卷了他。
没有回来......如今十一了......他派去伏杀乌子虚的死士,没有一个人回来。当时和他约定好了的楚国国师扶岚,如今也是杳无音信。为了这场伏杀,老燕王死后他所继承到的势力几乎去了八成,他手里剩下的可用之人寥寥无几。
这场伏杀最后是个什么结局,他派去的人有没有被发现,有没有被查到,这一切他都不知晓。这种未知像是悬在头顶的刀,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可能。
燕焜昱不甘心。
当看到从大殿门口走进来的宋兰亭时,这种不甘达到了顶峰———
他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坐上了高位,他是燕国的帝王,朝堂上下都该听他的,又怎能被别人掣肘?他是对不起乌子虚,可他是皇帝啊,一国帝王,怎能被个人私交所阻挠?
燕焜昱努力端起属于皇帝的架子,一如他平时那般:“宋司徒有何事寻我?”
天下七国,一般初一到初十朝臣休沐,从十一开始恢复工作,但十一到十五期间,没有重大事件的情况下通常不用上朝,只需递交奏折即可。
“我来给陛下送一些东西。”宋兰亭并不是空手来的,他带着一个盒子,在进入大殿后,已经有侍从将盒子接过去检查了,此时,这个盒子摆到了燕焜昱面前,“还请陛下打开看看。”
燕焜昱注视着他面前的盒子,这个盒子平平无奇,既非珍贵的紫檀,也非金丝楠,看起来并不像装了什么珍贵的物品。
许是殿里的气氛太凝重,燕焜昱开玩笑似的说:“宋司徒这新年贺礼,看起来倒有些寒碜。”
宋兰亭没接他的话,只是不咸不淡地反驳:“我倒觉得这盒子里的东西,胜过这世间珍物许多。”
被反驳了的燕焜昱心中闪过一瞬不悦,但他面上没显露,而是伸手打开了盒子———盒子里只有一沓写满了字的厚纸。
在看到那纸上第一个名字时,燕焜昱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便露出些许厉色来:“宋司徒这是什么意思?”
“昌黎郡虽说瘟疫已平,但与之牵连的官员派系甚多,无论奖惩,皆需陛下旨意。”
......需他旨意?
燕焜昱心里冷笑。
他翻动着那厚厚的一沓记录,与其说是记录,倒不如说是罪状,条条分明,详实得令人心惊。燕焜昱心中首先升起的,不是对昌黎郡染疫而死的百姓的痛惜,也不是对为国尽忠的臣子的遗憾,更不是对那些朝之蠹虫的愤怒,而是忌惮,铺天盖地的忌惮。
宋兰亭手里所能查到的消息,竟然比他一个帝王都要清楚明白,他这是想做什么?他是想要犯上吗?
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便也显露了出来,话语里隐晦带了点软刺:“宋司徒的消息,倒是灵通。”
“陛下过奖了。”宋兰亭语气不疾不徐,没有惊慌失措的辩解,也没有急不可耐的反讽,他只是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如何处置......”燕焜昱快速的将手里的那一沓记录过了一遍,眉不知不觉地皱起来,这一沓记录里涉及的臣子太多,有一部分甚至是他麾下忠心耿耿的得力干将,若是除去,便是他的损失。
他沉思了一阵,道:“年节未过不宜见血,既然首恶刘衡已除,那其余人便从轻发落吧。贪污的便官降数级,让他补齐金银充入国库,行为更恶劣的便夺去官职,永不复用。那些为国尽忠的臣子通通进行追封,对他们的亲属赐金银田产,并在他们的家乡为他们立碑刻功。”
燕焜昱对于这种迂回的处置方案极其满意,说完后便问:“宋司徒意下如何?”
“对功臣封赏,臣并无意见。”宋兰亭道,“但那些贪污渎职的官员,不可轻饶。”
贬官罚金只能伤筋动骨,只要帝王愿意,贬官后还能再升回来,新上任的地点还能再捞金银,自己永不复用,可还有子孙后代。事关一郡百姓生死的事上都没有血的震慑,那往后律法还有什么约束可言?
“宋司徒须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燕焜昱仿佛又回到了朝堂之上宋兰亭与他对着干时候,“同僚之间,何必赶尽杀绝?”
“这并非赶尽杀绝,而是对燕国、对昌黎郡数万百姓冤魂的交代。”
过去的场景仿佛在此刻重现,宋兰亭似乎永远都在和他对着干,无论他提出什么,宋兰亭好像都是站在反对他的那一方,他与宋兰亭对峙之中,总是输多赢少,可明明他才是燕国的皇帝!
已经被极力忘记的不甘、怨恨、羞恼在燕焜昱脑海里重新翻涌,在心尖上重新堆积,使他几乎陷入到一种即将发怒的状态里。
“宋司徒,你该记得你的身份!”燕焜昱提高了声音,“燕国朝堂不是你的一言堂!”
“我从未认为朝堂是我的一言堂。”宋兰亭看向他,他的眼神仍然是平静的,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压抑了什么,“陛下如今这般愤怒,是因为那数万百姓的性命不及您自身的利益重要,对吗?”
宋兰亭鲜少说这样直白又刻薄的言语,他的话总是委婉的,留着恰到好处的余地,只是不知今日为何格外尖锐。
燕焜昱的掌心开始渗出一层薄汗,他隐隐有预感,宋兰亭或许是发现什么了。
可那又如何?
他是君,宋兰亭是臣,就算宋兰亭真的查到了他出手的痕迹,那又如何?
反正他们也不是相得的君臣,这一遭不过是彼此间的隔阂与成见,变得更厉害些罢了。
*
燕王宫的各处都有数双眼睛盯着,一旦宫里有什么变动,便会由这些眼睛传向他们背后的主人。
宋兰亭离开不过两个时辰,燕焜昱常住的宫殿外便多了数层守卫。没人知道他们在殿里谈了什么,但在增兵都还没有彻底到位的情况下,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增加禁军?”燕轻歌放下手里刚绣好一角的手帕,走到窗边招了招手,角落里一名禁军小跑向她的方向。
“长话短说,发生了何事?”她问。
自从燕王死后,她的大哥郑瑄和接手了内宫护卫之责,她的消息便比以往灵通了太多,他们两人虽然没有相认,但彼此之间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禁军向她行了一礼,小声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统领也不知道,大约......是和昌黎郡有关的。宋司徒出来时脸色不是很好,陛下更是在宋司徒走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燕轻歌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昌黎郡的瘟疫,不是已经解决了?”
她虽久居深宫,但这么大的消息,她也是知晓的。
“具体统领正在查———”那禁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同僚已经急匆匆地过来,说要调任他去别处了。
禁军每日如何巡查是固定好的,轻易不会变动,燕轻歌问:“出了何事?”
“今日大皇子照例去寻陛下,许是因为陛下正在气头上的缘故,大皇子被陛下责罚到昏迷,因为大皇子伤得有些重,皇后娘娘正在和陛下闹呢!”赶过来的禁军也是郑瑄和的心腹之一,只有他敢信的人才会放在燕轻歌这里,所以这人对燕轻歌没有半点隐瞒,“禁军没能及时拦下皇后娘娘,集体吃了挂落,这才要换一批人去殿前站岗。”
在深宫里这么多年,燕轻歌对她这位皇兄的性子也有不少了解,表面爽朗大度,实则睚眦必报,确实像他会干出来的事。
见燕轻歌没什么要问之后,那赶来的禁军对她行了一个礼,便立刻带人换班去了。
燕轻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微微垂下了眼睫。凭她对燕焜昱的了解看,他这个举动很不对劲,太心虚了。xfanjia.com
若是为昌黎郡的各项处置与宋司徒不欢而散,发怒正常,但不必调动禁军。调动禁军护卫于他,仿佛有谁要对他不利一样......
燕轻歌搭在窗框上的手骤然收紧,如果......如果他做了一件后果很严重的亏心事,而这件事里涉及的人有能力报复于他,那就能解释得通了。
放眼朝堂内外,能做到这事的无非三人。她阿兄与燕焜昱并没有冲突,祁司马没有理由,那就只剩宋司徒———
宋司徒如今好端端地呆在燕京里,如果他要出手,那必然是......乌子虚!
只有乌子虚出事了,又能查到燕焜昱的手笔,才会让他担惊受怕,故而调动禁军!
*
“姐姐。”剜瑕拿着一块手帕,细细地替贺折竹拭去脸上的泪痕,“别哭了。”
“安儿是他的孩子......”贺折竹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每落一滴,心中的恨意与怨恨便增上一分,“他怎么这么狠心?”
“他是皇帝呀。”剜瑕执起贺折竹的手,柔声道,“安儿对于我们来说是无价的珍宝,但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子嗣而已,我们只有一个安儿,可他以后......会有无数个子嗣。”
“姐姐———”剜瑕说,“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呢。”
贺折竹合上眼睛,脑海里便划过安儿团成一团的、小小的身影。她知道燕焜昱这几日心情不大利落,但她总觉得虎毒不食子,对流着自己血脉的孩子,他终归该有着几分宽容之心,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会下这样的毒手。
仅仅只是问答之时答不上来罢了,便让人用戒尺狠心责罚,几岁的孩子掌心有多柔嫩,打肿了依然不肯罢休,非得让人痛到昏过去才止。
“姐姐,你在此处平复一下心情,我去问问太医。”剜瑕将手帕塞到她手里,“安儿还小,筋骨尚且幼嫩,若是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便不好了。”
转过身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招来太医问过之后,她发现燕焜昱比她想象中的更能下狠手。
啧,这还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呢,也不怕打坏了。
有人走到她的身边,给她悄悄地递上字条,剜瑕将那张小小的字条展开一看,唇边的笑容渐渐加深了。
问她是否知道今日殿中的对话?
她确实不知道说了什么,但通过今日的种种迹象,也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无非就是燕焜昱在宋司徒弟子遇险这世上插了一手,然后被发现了呗。
剜瑕被面具遮挡的脸上露出一个笑,论自寻死路的能力,她还没有见人比得过燕王。
墙倒众人推,燕王这堵墙......怕是立不了多久了。
*
萧国,鹿渊城。
萧慎在长留山附近的小镇里修养了两天后,带着萧煦的骨灰返回萧国。几天的日夜兼程,在即将进入萧国王都前的那座城池里,有人向他递上了一封拜帖,这封拜帖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落款的人却是夏国夏华廷。
———也就是夏国的现任夏王。
“夏华廷?”萧慎这两天心绪颇重,消瘦得极快,“他到我萧国境内做什么?”
白鱼卫首领跪在地上,恭敬道:“他早在七日前便停在此处了,说是有重大要事与陛下相商,为表诚意,故亲自前来。即使一直见不到陛下,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之意。”
七日前,萧慎还在燕国境内,行踪飘忽,白鱼卫很难将消息准确发出去。
“从他表明身份的那一刻起,白鱼卫便全程监视于他,夏华廷并无不轨之举。”他道,“陛下要见他吗?”
即使是说着一国最为尊贵的帝王,白鱼卫首领的面色依然从容,似乎只要萧慎一声令下,即使面对的是他国皇帝,他也能毫不犹豫地进行驱逐或斩杀。
“夏华廷......”萧慎垂眸重复道,“胆色倒是不小。”
天下都以为萧夏联姻,是夏华廷见萧慎成为萧帝后曲意讨好,但无人知道的是,在萧慎刚刚成势,还未起兵之时,夏华廷就已经开始与他接触了,萧夏联姻与其说是两国一同缔约,倒不如说是夏国夏华廷在单方面努力促成。
夏国多出美人,除了还没长成的幼主,天下其他国家的后宫之中,绝少不了夏国的美色,夏国的公主,也大多嫁予各国皇室或显贵。
夏国上一代最出名的公主叫夏菁,嫁给了羌国皇帝乐芜,这一代最出名的美人,则是夏国玉姝公主夏晚,如今已经入了萧慎的后宫。
夏国的公主,往往都是天下第一美人,而天下第一美人花落何处,便代表了夏国这一代的态度。萧慎并不缺少讨好,但一国国主表现出这样的架势,他自然是受用的。
即使因为萧煦的事身心俱疲,萧慎还是决定见一见他,夏国虽说弱小无用,但一国国主千里迢迢地赶来,想必所图不小。
等到了萧慎约见的夏国国主夏华廷,在夜色中悄然赴约,他们约见的地点是由萧慎决定的,是一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民居居舍。这栋居舍里,明里暗里地潜伏了大量的白鱼卫和龙骧卫。
“我们陛下邀您赴约———”夏国国主夏华廷带着两个随从低调前来,被白鱼卫首领在门口拦下,白鱼卫首领露出一个笑来,手上却是径直拦住了他,“只邀约了您一人。”
他轻蔑的眼神扫过去:“其他人可没有赴约的资格。”
一国国主被一个侍卫统领这般为难,简直称得上羞辱,夏华廷身后的两个随从眼中露出了压抑不住的气愤之色,他们的手扶上了腰间的刀,竟是想要忍不住动起手来的架势。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被看轻了的夏国国主夏华廷,他仿佛没有听懂其中的内涵,又仿佛听懂了但不敢生气。他乐呵呵地笑了笑,话语温和又谦逊:“既然只邀约了我一人,那我便一人去赴约就是。”
他偏过头去,对着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侍从道:“你们便在此处等我吧,无需你们跟随了。”
白鱼卫首领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陛下吩咐他试一试夏国的国主,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他想了许多种方法,最后却采用了最笨也最直观的一种———下马威。
他设想了这种方法实施过后会遇到的多种可能,但他万万没想到,会遇到眼前这种情况。作为一国国主,无论国力强大与弱小,总是有着自己的傲气在身的,这夏国国主......怎么是这番德行?被人这般暗里嘲讽,竟丝毫都不带气的?
见到白鱼卫首领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疑,夏华廷心下失笑,他已经快要花甲之年了,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怎么会因为眼前这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而动怒?这种只伤面子打压气势的伎俩,对他可没有什么用处。
将两个侍从全部留在外面,夏华廷独自一人入内赴约。穿过两道防守严密的拱门后,夏华廷看到了坐在案几后的萧慎,这位萧国的新帝以军功起家,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时候,便有种锋锐的气势沉沉地压过来。
夏华廷未语三分笑,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年纪大了萧慎两轮,率先向他行礼道:“见过萧帝。”
姿态行云流水,挑不出一丝错来,即使已经是位老者,却依然让人赏心悦目。
“免礼。”因为几日的心神劳累与奔波,萧慎消瘦了不少,五官便更深刻起来,“夏王千里迢迢至此,有何要事?”
“我想和陛下谈一桩生意。”夏华廷不疾不徐地说,“一桩对陛下有利无害的生意。”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送陛下一样见面礼。”夏华廷的手探入袖中,自袖中取出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精致玉盒子,“只是不知这份见面礼,陛下敢不敢要?”
一人坐在高台之上的案几后,一人立在高台之下的案几前,年轻的帝王和年老的国主隔着一段距离对峙,气氛莫名凝重起来。
“有何不敢?”萧慎起身,在周围龙骧卫紧张的注视下,自高台而下,从夏华廷手中取走那个玉盒。
“———咔!”
玉盒到了萧慎手里,他只是在锁扣处一碰,便触到了盒里的机关,格子里霎时传来机括运转的声音。
“陛下!”
有刚刚入职龙骧卫的年轻人忍不住惊呼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室内利剑纷纷出鞘,反射出雪亮的寒光,气氛一触即发。
电光石火间,那盒盖掀开———
什么也没发生。
“不愧是陛下!”夏国国主夏华廷朗笑起来,“我用这招,倒是吓到了不少人。”
那个玉盒确实是一个机关盒,但里面没有配备任何暗器。
“夏王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做愚蠢的事。”在周围的人已经紧张到拔剑的情况下,萧慎直面那个机关盒眼都没眨一下,没有露出半丝害怕和动摇的神色,“不过这见面礼......夏王最好还是和我讲讲。一国国主送礼,不至于到这般拿不出手的地步吧?”
萧慎确实不担心,也不害怕夏华廷会用这份见面礼谋害他,但一国帝王的尊严不容挑衅,故而有此一问。
“陛下是不是以为......我给陛下送了一条虫子?”夏华廷脸上带着谦虚疏离的笑,比起一国之主,他看起来更像一个隐居在山上修道的隐士,“这可不是虫子,是蛊,柔情蛊。”
“柔情蛊?”萧慎声音里带了点淡淡的疑问,“这份见面礼,听起来似乎有些无趣。”
“陛下可不要小瞧了这蛊虫。”聪明人说话往往都是点到即止,“这是柔情蛊的母蛊,子蛊在玉姝体内。”
像萧慎这样多疑的帝王,连枕边人都是不可轻信的,唯有将身边人的性命牢牢抓在手里,才是他的行事风格。
“美人再美,不够柔顺就黯然失色。”夏华廷道,“我夏国的第一美人,自然要处处合心才行。”
“见面礼我收下了。”萧慎手掌一翻,玉盒的盒盖重新合拢,他将玉盒收到袖子里,“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
“我的来意,一开始不就很明显吗?”夏华廷笑道,“我夏国愿为陛下驱使,效犬马之劳。”
姿态放的极低,内容听起来也令人动心。
萧慎道:“条件。”
“夏晚必须生育一个拥有夏国血脉的孩子,待陛下一统天下后,若是男孩,就把他的封地定在夏国,若是女孩,就封她为王女,继承人只能从她的肚子里出来。”
“陛下也不用担心我夏国会有反叛之心,天下尚未一统,夏国便已选择站在陛下这一方,更别提一统之后。”夏华廷语气不疾不徐,“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保证夏国血脉的延续而已。”
王朝永远在更迭轮回,天下没有不落的统治,更没有不死的帝王,权力都会更迭,富贵也是过眼云烟,只要传承不断,就有重新起复的希望。
“我记得十几年前,夏王投诚对象......可不是我萧国。”
上一代的第一美人嫁去了羌国,成了羌王乐芜的王后。
“羌王乐芜,确实是个天纵奇才,我曾经也是抱着奇货可居的念头。”夏华廷叹了一口气,想起几十年前的那场变动,仍旧心有余悸,“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是奇才的同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痴情种子。”
本来合作的好好的,但在夏菁身体里的牵命蛊被发现后,一贯有明君之象的乐芜就发了疯,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曾经命悬一线的恐惧,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你是说......乐芜会成为我最大的敌人?”
“不,绝对不会。”出乎萧慎预料的是,夏华廷笃定地摇了摇头,“他的痴情,早晚会害死他。”
不是说君王不能有心爱之人,而是君王的心爱之人,不能置于江山社稷之上,不然一遭突发变故,定然是要出大事的。
夏华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总是要学会及时止损,国与国的合作亦是。”
他抬头直视这位年轻的帝王,这是他第二次选择的、极有可能一统天下的押注对象:“只是夏国的效忠......陛下敢要吗?”
“呵———”萧慎眉眼间有种沉肃的帝王气度,眼中的野心不加掩饰,“你敢千里迢迢孤身赴约,我为何不敢信?你以一国为礼,我如何不敢收?”
“只是与虎谋皮,与狼争利,其间风险,可谓惊心。”
“这世间哪有不担风险就能坐享其成的好事?”夏华廷朗声大笑,“我既要与陛下合作,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已经判断失误了一次,可经不起第二次了。
“为庆贺萧夏同心,我为陛下备下了一份大礼。”他依然笑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全然不了解自己话里的内容有多疯狂、多可怕,“只是这份大礼有些特殊,事关一国王位更迭,一位帝王的性命。”
“不知陛下这次,可也敢收?”
———这便是鹿渊之盟,亦是卫国大乱的起点。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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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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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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