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舒便那么站在阙楼上,看着鱼龙舞从街头舞到巷尾,又从巷尾兜回街头,看了一遍又一遍。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燕京的元宵,花灯可以舞通宵达旦,岳暻却不打算放任她就这样在寒风里站个彻夜。

  他攥着她越来越冰凉的手,温声唤她,“舒儿......”

  这样温柔地唤她的名字,像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声音,她恍惚抬眸,倏忽之间才似梦中惊醒,唇瓣翕张,呆呆地应了一声,“嗯?”

  岳暻被她的反应逗笑,提醒她,“子时了,街上行人都陆续归家了,你的手这样冷,咱们回吾乡山房吧?”

  她似乎不太愿意,脸上忽然露出几分失落,却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你喜欢今夜的花灯表演?”他的手很暖,轻轻捧她冰凉的双颊,忍不住揉了揉,揉出了一丝红晕。

  “嗯,喜欢的。”她转过脸,又看了眼舞动的花灯。

  岳暻笑笑,揶揄道,“宫中也有花灯,却没见你这样着迷,孤看你是喜欢宫外的景致吧?”

  她心头一颤,正想否认,却听他说,“你太久没有出宫了,明日孤要去汤山行宫与东夷丞相议事,带你出宫吧。”

  “高兴得说不出话?以后孤会尽量多带你出宫,别露出这样受宠若惊的表情,孤是疏忽了,忘了从前的你是最喜欢街市热闹的。”

  岳暻忍不住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搂着她慢慢往回走。

  阙楼下那道炽热目光,在云乐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之后,许久不曾收回。

  ......

  云浈死后,云乐舒便再也不曾出过宫。

  辎车穿过宫门,宫门两侧的守卫齐齐行礼,她撩帘往外遥遥一看,见到市井街巷,以及许多忙碌的身影。

  上元节的热闹气氛还未散去,又带了点万物复苏的春意,人人脸上都打叠起精神,迎接崭新的又一天。

  岳暻顺着她的动作,由半撩的卷帘往外瞥了一眼,见守卫当中有个熟悉面孔,下意识就去看她的表情。

  她目光悠远,只是在看街上吆喝的商人,他于是收拢手中折扇,撑着下巴看着她,满眼温存。

  一身侍卫服的文渊看着辎车橐橐远去,下意识捏紧手中兵器,垂头看自己愈发萎缩异形的另一只手,后槽牙咬得嘎嘎响。

  “真是稀奇,今日王上出宫竟带着舒贵妃......”一旁的侍卫与文渊站在同侧,云乐舒撩帘时恰入了二人眼,回想起卷帘下露出的下半张脸,侍卫说话都带了些不自觉的暧昧。

  “果真?从前贵妃娘娘出宫我总没机会一见,只在和亲那日远远瞧了一眼,都说她姿色不凡,可是真的?”身为侍卫,根本没有近距离接触后妃的机会,听了这话,几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岂止姿色不凡,简直是天仙下凡,不对,那仙女也有高低姿色之分,她那模样,只怕是世间唯有的一个!”那侍卫其实看的并不真切,却仗着人无我有的这仓促一瞥大肆吹嘘。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心潮澎湃,臆想飞飞,你一言我一语,热烈议论起来。

  “怪道弃妇之身,咱们王上还视若珍宝......”

  “听闻她还曾生育,王上竟不嫌弃,这才真是稀奇......”

  文渊斜睨其他人一眼,嗤地笑了一声。

  他当年可见过云氏在金陵第一茶卖弄风情的模样,甚至还差一点就与她成了好事。

  那馨香柔软的身体,梨花带雨的哀求,装模作样的讨俏,是这群鼠雀之辈永不可能观仰的。

  只是差一点......

  他莫名得意,遥想当年风光恣意再想到如今惨淡度日,又骤然消沉了几分。

  “你笑甚么?”侍卫挑眉,语气不善。

  文渊此人尤喜好自矜夸,自从编入他们禁卫队,明明已是一文不名、潦倒不堪,却放不下公子哥儿的做派,不是忘情吹嘘就是说咸道淡,那副谁也看不起的样子格外令人不爽,是以,他们很是看不惯他。

  他们知道文渊是图璧人,小有家世,当年投靠皇甫一族,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家业做得很大,官商两道皆有门路,曾是个十足的富贵公子,玩妓纳美,倚红偎翠,比矜矜业业混了数年才勉强得到守卫小官的他们,确实是优越百倍。

  可此一时彼一时,莫说图璧还未沦落前他文渊就是个被官府缉拿、劣迹斑斑的丧家之犬,后来虽因在兵器一事上立功得到官位俸禄,却因没了利用价值被人视作弃材。

  本来还有些家底,偏偏迷上了赌,还惹上人命官司,好不容易平息,家财一度散尽,王上看在他从前几分功绩的面子上扔给他一个宫门守卫的闲职,务实干下去便罢了,他却忘不了声色犬马的生活,动辄炫耀鼓吹,说他迟早还要再发迹,骂他们有眼无珠,那自不量力的态度真是惹人发笑。

  “没什么,换班了,告辞。”文渊看了眼天色,也不正眼瞧他,转身便去换衣,不顾身后啧啧暗骂之声。

  御街最底有条甜水巷,巷中有家他从前常常光临的妓楼,他匆匆扔给门内鸨母一锭碎银,询问犰偍所宿房号,疾步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文渊从妓楼出来,抖抖袍褂,满面春光。

  本想往隔壁街的酒馆买壶酒,抬手摸了摸嘴边青色胡茬,低头见自己靴子已穿瘪了,一身衣裳邋遢窘迫,又临时改道去了成衣铺子。

  他的好日子会回来的......

  岳暻那厮卸磨杀驴,替他成事后,便再也不提曾经允诺的种种好处,他是涉赌成性,以至败光了此前到手的家业,也确实杀了个街溜子惹上官司,可对比他曾经为岳暻寻来的兵器铸造镨和匠人,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拿个微贱小职糊弄他,让他自生自灭,日日向人卑躬屈膝,遭同僚耻笑,若非他如今山穷水尽,家财散尽,又无人肯施援手,这守卫的活儿他是一日都忍不下去。

  岳暻这样做,他再看不出其中的作践之意就是傻子。

  当日对他和颜悦色,不过是利用,只等兵器一事解决就把他扔开一边。

  岳暻那人,是何等的睚眦必报......

  畸形的一只手垂在身侧,他苦笑一声,眼中盈满恨意。

  谁叫他倒霉,在金陵时就因为那个女人得罪了他岳暻,被他记恨到如今。

  那时若早知岳暻对这女人是这般心思,他哪里还敢染指?

  想起薛锦的死,他又万分庆幸,庆幸岳暻如今满心扑在云乐舒身上,无暇跟他真的掰扯旧账。

  自己好歹留着命,待讨好犰偍,在尔玛寻得庇护,他便可靠着犰偍的提拔和宠信东山再起。

  犰偍对云氏的觊觎与对岳暻的蔑视,很容易就能掀起是非,他今日特意将云氏出宫的消息告知,犰偍若是个有手段的,或许能一亲芳泽,全身而退,犰偍便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

  凭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刻意接洽讨好,要去尔玛求个立足之处就不难了,图璧他回不去,这岳国亦非久留之地,去了尔玛,自是一派崭新天地。

  若是犰偍不能全身而退,被岳暻撞破当场,这二人向来面和心不和,哪怕岳暻再一次放过犰偍,从此心中隔阂也只会更深,两国的合盟关系也更加脆弱。

  如此,他还是能得到犰偍的人情,同时也能让岳暻为岳国同尔玛、东夷的关系焦头烂额,毕竟犰偍在岳国与东夷之间起的作用巨大。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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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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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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