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跑来的男人留下一路的血。
红色的线条曲折延绵,在冰凉僵硬的地板上扩散。银白色的神力从血中争先恐后地钻出来,随后消逝在空气中,留下满地漆黑的痕迹。
“阿姊,救……咳、咳咳!”
“唉呀呀,义弟怎会如此狼狈落魄?”
比男人看上去小得多的女性,分明连头也没转过来。她四周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乐器,它们漂浮着,演奏着,即使没有任何可见的人拨撩琴弦,敲响鼓面,吹奏羌笛。但那些东西究竟是当今已知的乐器吗?至少一部分是罢。
女性拈起手,重新撩动一旁停下的琴弦。只是轻轻一动,它便继续自顾自地演奏起来。随后她的手上接着忙自己的事。一旁有下人双膝跪地,双臂却高高捧起,托着的盘子中放着几本册子。他的头埋得很低,几乎要贴到自己的大腿,但也不知这动作保持了多久,他的身子一点也不颤,就仿佛天生长这个样子一般。
“出事了……”
青年模样的男人抓住她的衣摆,终于慢慢直起身来,他身上不知哪些地方受伤了。少女的衣物上沾染了血色的污渍,但她没有在意,也没有回头。等她的“义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时,她才不屑地耸了耸肩,反手懒懒地拍了拍男人的头。
“慌什么,都会没事的,不过是些不足挂齿的小角色罢了……你方子带了吗?”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竟然没一个人拦着他们。要知道,这三位可是才逃狱没多久的朝廷要犯呢。可说来也怪,哪怕是那些捕头捕快打扮的人,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他们都捧着那银色的手炉——香阴教发放给信徒的那些,视如重宝,小心地把鼻子凑上去闻。大街小巷的人无不是这副模样,满面陶醉,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起来,还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这群人怎么回事?”傲颜不解,“都像喝醉了一样。”
路过一些馆子,即使里面传出一股糊味,明显让人知道厨子把菜做坏了,却也没人说。客人们吃着或夹生或发黑的饭菜,时而嗅一嗅手炉,拿来下饭似的,一点没觉得不对。街上很安静,他们从未觉得有这么多人却这么静的时候。除了最低限度的、必要的交流外,什么也没有。有些人,甚至连这些也省了,误会就误会了,错了就错了,无所谓。
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想,那个手炉应该有问题。”柳声寒思索起来,“还记得我们见他们手中当时拿着的小荷包么?里面可能装了某种燃料,或是香膏,散发的气味有成瘾性。”
“的确是个妥帖的解释。这样一来,混入皇城就更容易了。”
白涯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已经决定好去做什么了。不论是追击逃跑的香神乾闼婆,还是继续寻找老白下落不明的爹,他们都觉得,应当先见国母一面。他们该把路上发生的一些事还有这来龙去脉,都给她说清楚。再怎么说,她也是真心实意地帮过他们,又是那样在意国君的安危。现在,香神既然已经跑路了,得赶紧告诉她才是。www.xfanjia.com
皇宫的戒备不再那么严格,连人都变少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不过再怎么说也是皇宫,倒是没什么人手攥着手炉猛吸的情况。他们从别的地方翻进去,光天化日,也没人发现。要是搁本朝皇城,刚走到墙根下抬头看两眼,都能被巡逻的守卫逮住押走。
他们运气可真好,一眼看到了松川阳在道上溜达。傲颜立刻朝他招手,他吓了一跳。
“哎,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翻进来的咯。”她毫不见外地打着招呼,“你们近来都过得怎么样?国母呢?国母还好吗?”
松川阳环顾四下,忽然扯着白涯的袖子,将几个人拉到角落去了。白涯不明所以,有些生气地望向这小子。但他很快愣了一下——分明没离别多久,松川阳的神态已经显得十分老成了。在这种老成之中,更多的是疲惫与愁苦。他眼睛还有些肿,一看就是没睡好。
“不怎么样!”松川阳扫了他们一眼,抱怨着,但立刻愣了一下,“咦?你们是不是少个人?我记得有个手上缠着纱条的没礼貌的臭小子。”
“他没来。”
别人正苦于如何解释,白涯就这么简短地来了一句。
“哦,难怪这么安静。”
“你精神挺差。”白涯直言不讳,“最近日子不好过吧?”
松川阳皱着眉:“甭提了。近来忽然就变了天了……国君不上朝,天天躲在寝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原本十分稳重,这你们也知道——忽然就变了个人,凶恶暴戾,连我姑母都打,根本没人敢劝。”
三人一听,都觉得事情严重了起来。听国母说,他们虽然年龄差距很大,夫妻关系却十分和睦,国君待她也很好,怎么如今忽然变了脸?
“发生了什么?”
“香烛……香烛用完了!”
柳声寒追问:“是那些安神的香烛?成分有什么不……算了,也许你不太懂。”
“我知道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谁跟我说!”松川阳闹脾气似的骂骂咧咧。
“我们能亲自去看么?”她又问,“近来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需要让我们知道的事。先劳烦您告诉我们,我们才好与国母会面。耽误了国母的时间做不必要的解释,就太失礼了。”
松川阳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他便一五一十将这几天的事说了出来。陛下的香烛用完有一段时间了,香神却迟迟不赏赐新的来。觐见了几次,都说,香阴教忙于另一种香料的研制。这种香料,能让人摆脱世俗的烦恼,忘记一切忧愁,并用快乐来填满空虚,用喜悦来治愈痛苦。为了打发他走,还给国君了一些试验中的香料应应急,有什么好的不好的身体反应,都记得给教主汇报一声。虽然这听上去……似乎是拿国君当试药的,但还是把他打发走了。
但实验中的药自然有诸多不足。没多久,国君似乎有些失智了,总是嚷嚷着自己是在做梦,自己还没有醒来。若自己再不醒,是会让他真正的家人担心的。那些不知所云的话,国母听在耳里痛在心里,却不能真正地安慰到他。原本国君昨日又要去见教主,教主却说,那是平民百姓造访香苑的时候。在香阴教,众生平等,他若要见,就老老实实排队。国君的性情近来本就不稳定,他一下就生气了,索性赌气不去。可这样一来,苦的还是他。
听罢,三人意识到,恐怕除了他们,还没有任何人知道香神跑路的事。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被松川阳领去见了国母。国母似乎搬了住处,而且门口没有什么守卫了。松川阳进去通知了一声,便出来放他们直接进了门。几人正准备行礼,却听到国母熟悉的声音说,直接坐在桌前便是。
这语气有气无力的。
三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目光在屋内搜寻起来。半晌,他们才注意到国母躺在榻上,并没有下床。帘子已经拉上了,而周围一个宫女也没有。
“您……生病了吗?”
“我没事。”国母轻声说,“你们完成了两个任务,还能活到现在来见我……我很高兴。说实话,我真怕你们也和以前的人一样,一去不回。”
“我们好像回来晚了。”白涯看着脏兮兮的床幔,“您现在状态很差。”
国母沉默了一会。桌子到床边的距离不远,因为整个房间都不大。国母终于缓缓坐了起来,双脚落到地上,慢慢掀开帘子。她的视线原本落在地面上,随着床帘被掀开,这才慢慢地、慢慢地抬起视线。
白涯与傲颜同时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您、您这些伤……”
国母似乎也老了,老了不止十岁、二十岁。她分明应该是少女的脸庞,现在却比任何人都要苍老、凄凉。她的眉角、鼻骨、眼眶、颧骨、脸颊、唇边……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有大大小小、轻重不一的淤青与伤痕,或青、或红、或紫。这是让人看了便知道,没有任何妆容能掩盖它们的伤。国母那种成熟的韵味犹存,却令人看了心生可怜,苦涩不已。
“是他打的?”君傲颜快尖叫出来,被声寒示意小点声,莫招来别人。傲颜用力捶了一下桌子,几乎要把桌子砸裂。
“我最他妈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傲颜低声骂着,“这种人就该去死,就该亡国!”
“别这么说……”国母道,“他是觉得,这里是梦,才怎么打我都不会受伤的。他觉得自己只要睡下去,回到他以为的现实,再醒来,我的伤就会消失,一切会回到原点。”
“这就是借口!懦夫!迁怒算什么本事?打女人算什么本事?!”傲颜怒骂道。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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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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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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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回:无成体统免费阅读.https://www.xfanji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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