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分作两队,经过一个白日的奔忙,都将九峰三县与周边村镇都走了一遭,又去流民安置营慰问过,多是累得手指都不想抬一下,但不得不捏着鼻子坐在营帐里。
以致于餐食送到各位大人手边,却没人动一筷子。
唯有嬴淳懿精神不减,没人起头,他便直言不讳:“几处赈济点,名为施粥,实则说是米汤都不为过。一人一日不足一两米,是否太少了些?照这么吃下去,不论老少还是青壮,早晚都会饿死。”
孙妙年给了个斜眼,“我的侯爷,这一人一两都是淮州那边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粮,有就不错了,就别计较多少了吧?”
“孙大人这话有意思。”嬴淳懿勾起唇角,神情却是淡漠的,“在昨日泄洪之前,九峰三县就是受灾地,领救济粮合情合理。也就是说,此地灾民现在吃的是本就该赈给他们的粮食。而此次泄洪加重灾情,令上次洪水中活下来的灾民再次锐减,吃粮的人头少了,按说粮食该多出来才对,何来这‘省出’一说?”
午间,淮州卫监军集合淮州剩下所有能够调动的卫军赶到九峰崖下,搜救灾民,集中遇难者。半个时辰前送来的总呈上说,粗略点算,截至酉时,死伤以过万。
“人说一客不烦二主,一两米也不能吃成二两。孙大人这手偷梁换柱,混淆视听,未免太过无耻了吧?”
孙妙年噎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一两米能不能吃成二两下官不知道,但下官却知赈济下去的粮少一两,侯爷这个钦差该尽的责任就差一分。就是不知侯爷明不明白这个道理了。”
“本侯明白与否,又当如何?”嬴淳懿盯着他,饶有兴致地问。
孙妙年一拍椅子扶手,“若是明白,就该……”
“大言不惭!”齐宗源打断这人,不耐烦地说:“脑子转不过弯儿,就别转了。”
他虽是看着孙妙年,声音却高得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最后一句才压下声音,“多听少说!”
后者悻悻收手,猛一下子背过身去。这显然是在置气的态度令齐宗源更加烦躁,他这个布政使捞钱有一套,其他是万般不行。
忠义侯身为钦差,且是裴孟檀的学生,自出京畿就与他们在暗里针锋相对,但明面上这么不客气还是第一次。
他忍不住揣测是为什么,与冯于骁交换了个眼神,正要开口诈上一诈,就听帐外下属通禀道:“贺大人求见。”
营帐里气氛又是一变,两方皆是面面相觑,少顷,嬴淳懿开口叫进。
贺今行走进来,立在帐中央,拱手向诸位长官行礼。
苍黄火光照耀下,仍可见少年面无血色,衣衫破烂,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细小的擦痕。
“贺大人这是,”齐宗源顿了顿,皱着眉问:“去哪儿了?”
“下官自白浪矶被洪水冲走,先是顺水到了江阴县……”贺今行简要地说了这两天的经历,除去柳逾言不提,其他均未隐瞒。
“等等等等!”孙妙年正琢磨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威胁他不把那天下午听到的说出来,谁知他一来就直接挑明了,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你和江阴县令莫弃争去查看了淮州义仓?”
“对。”贺今行颔首道:“五座大仓皆是空仓。”
“什么?”沈亦德跟着失声道。
虽然他已经听侯爷说过淮州的常平仓都是空的,但侯爷说不可打草惊蛇,他也以为这事就像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有最后时刻才会被做为筹码推出,或者永远不会见光。然而却在此时此刻此地听这个少年说出真相……这令他有种不真实的震惊感。怎么就?他难以形容,下意识地去看侯爷的反应。
嬴淳懿微微侧身注视着底下的人,搭在扶手上的指节轻叩了两下,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同时,齐宗源拍案而起,喝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下官很清醒,请齐大人不要激动。”贺今行叠掌做礼,平静地回话:“下官以为,粮仓储粮关系赈灾救灾甚重,不该隐瞒。”
“既然粮仓无粮,当即刻采买粮食,以支撑赈济。前两日官府向江南世族与豪商募集四十万两,也应当快要筹齐。既然官府暂时没有银钱之忧,请齐大人下令让柳大当家尽快出发,前往稷州买粮。”
齐宗源按着桌案,竭力让自己平静,然而嘴唇都在颤抖,“州常平仓由州府看管,任何人无准许令不可擅入,你这是越权。”
“下官身为钦差副使,事情紧急,可先行事后汇报。再者,按律,一州义仓当有五百州卫看管,淮州义仓并无一名官差或是卫军在守,仓内灰落成泥,乃淮州知州渎职。”贺今行就势一揖,“下官才将从伤患营出来,李太医让下官说灾民死伤过多,天气炎热,易发瘟疫,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手和药材,以做好防疫。还请齐大人安排加大药材供应,从民间或是邻近路州借调更多人手。”
齐大人怒极反笑:“真是好大的理由。既然贺副使都能决定什么时候买粮了,不如你把这事儿也一并安排了罢?啊!”
“齐大人言重了,这是任何一个灾民都知道该怎么做的决定。多少人才失亲人,又遭打击,以致家破人亡,无乡可归,只能靠官府救命。”贺今行垂下眼睫,脊背仍旧挺得笔直,再道:“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饿殍,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下官已将这几日所见所闻之灾情,整理写成奏表,发往宣京。事情后续如何处置,自有朝廷定夺。”
“你还捅到朝廷上面去了?”孙妙年瞪大了眼,都顾不上计较前半截的讽刺,起身快走两步,到他跟前,似要仔细看看这是个什么奇葩。
他依旧待在原地,回以注视,“陛下有口谕,每日都要知晓最新的灾情。下官不知侯爷与其他几位大人发了文书没有,只能自行上奏。”
“你、你,你。”孙妙年指着他,又惊又怒又怕,憋不出字来,气得一扫袖,瘫回到座上。
帐里安静了半晌,嬴淳懿仍不急开口。而沈亦德被敲打了几回,侯爷不表态,他也不敢擅自开口。
“好利的嘴巴。”冯于骁站起来,一边“啪啪”鼓掌,一边淡淡道:“贺舍人这七石的俸禄,怕是要一石一石地担回家吧?担得可真够重的啊。”
“位卑未敢忘忧国。”贺今行轻声说罢,垂手静立,任对方如毒蛇吐信似的目光在身上梭巡。
营帐里的火盆一直烧着,四周渐渐热起来。他在闷如水底的环境里,却想起在小西山结业那天,他们的学监李兰开站在讲台上,对他们的殷切嘱托。
他看向冯于骁,对方眼眸阴沉晦暗,就像白日所见的尸坑。他的心隐隐作痛,不自觉重复兰开先生的话。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他再望向上首,对着位高权重的总督与钦差,躬身以求:“请诸位大人放下争斗,齐心协力,救民于苦难,挽江南出生天。”安慕小说网
话落许久,前方与左右一片死寂,只有从门口溢进来的微风慢慢地吹冷了他满额的汗水。
……
“顺子!”后半夜,万籁俱寂,抱朴殿中忽然传出喊声。
“哎,奴婢在呢。”守在殿门外假寐的顺喜连忙应声小跑进去。
明德帝起身坐在床沿,光着脚踩在脚踏上,“热死朕了,开门!开窗!”
“奴婢这就去开。”顺喜将灯台放到床前的平头柜上,快手快脚地挨着将两边的窗扇全部打开,然后回到皇帝身边,慢悠悠地打扇子。
凉幽幽的清风穿堂,明德帝闭着眼轻舒一口气,才道:“江南可有奏报来?”
“还没。”顺喜停了动作,把蒲扇放到一边,然后跪坐在地上,把皇帝的脚抱到怀里,拾起鞋子轻轻穿上,一面低声说:“奴婢着人一直看着呢,一有折子上来就直接拿进宫里,请陛下览阅。”
明德帝站起来,起身走到一扇窗边。
抱朴殿矗立于高台,地基起得极高。宽大的窗户外,夜色澄净,皓月当空,小半座皇城一览无余。
他看了一会儿,捏着枚铜钱不停敲击窗棂,叮叮当当竟似有韵律,“盛环颂还没到?”
顺喜默了片刻,答道:“算算时间,盛大人应当进京了,奴婢去看看。”
不多时,大总管便带着人回转。
盛环颂星夜兼程,沾了一身露气走进抱朴殿后殿的道场,神情肃然,跪地俯首,“臣盛秀,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套话一句就够,说说江南的情况。”明德帝将铜钱扔到窗下卧着青莲的水缸里,“朕要看看,朕的爱侄与朕的爱臣,都在江南做了些什么。”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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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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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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