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淳儒也看见了她,第一时间就来拜见。之前在江宅不方便打招呼,只听一声“驸马国尉”,岑杙便晓得他确实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江郡守免礼,怎么你也在这里?”
江淳儒道:“江家宗祠昨夜被歹人所烧,惊动了所有人,我便过来看看。”
“歹人?所指何人?”
“一个叫张北缘的,据说是江逸礼老爷家的一个杂役,上山给江高万老爷子上坟,路过江家宗祠,便偷偷潜入其中,将里面的宗谱一把火给烧了。没想到宗谱烧着后,引燃了宗祠,张北缘自己翻墙逃了出来,正好被守祠堂的门房给看到,就抓了起来。”m.xfanjia.com
“他一个杂役,为什么要烧祠堂?”
“他说是受了江还玄的指使,江还玄是江阁老长房玄孙,他们一系不赞成扶水江姓、卢泽江姓并谱,便出此下策,要让祭谱大典办不成。”
“那报案了吗?”
“没有,族长江逸范想要在宗族内部解决。”
岑杙暗忖,内部处理就能绕开司法程序,这江逸范倒也精明的很。而这件事无论是不是江逸礼一系干的,他们都不愿意闹大,因为闹大,整个江家都不会好看。江逸礼就算要伸冤,也不会让自己一系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也会支持内部解决。而一旦内部解决,就很容易被江家族长拿捏。无论如何,局面都对大房很不利。
岑杙现在有点相信,陶源所说的,这把火是江逸范自己放的了。事先往宗祠里偷放白纸,再嫁祸大房,这样就能合情合理地修新宗祠,加上捏住大房的把柄,就能逼迫他们赞成并谱,给自己一系谋利益,无论从哪方面看,江逸范一系都稳赚不赔。
“那江郡守认为,此事真是江家大房所为吗?”
江淳儒先是平和道:“江家大房确有这样干的动机。不过,烧了江家宗祠,整件事是得不偿失的。我和江还素、江还玄兄弟二人已经交流过了,江还玄虽然血气方刚,但不至于会如此鲁莽。此事还待接下来的宗族大会处理。”
这么快就要召开宗族大会?
岑杙感觉很不寻常,反问道:“难道宗法大会不处理,你们就不管了吗?”
江淳儒躬了躬身,“微臣惭愧,自来江阳郡都是宗族势力盘踞的地方,老百姓解决纠纷,通常不愿意打官司,而是通过宗法大会来解决,官府断案也常会参考宗族的意见。这件事的嫌疑人、受害者都是江家族人,属于江家宗族内部之事,受害者虽然损失了财产,但是若不愿意报案,官府通常不会随便插手。”
他说得倒也是实情。岑杙便不再追问,问了宗族大会的时间和地址,便与江淳儒作别。
后者见她只身而来,出于安全考虑,便提议分一个护卫给她,护送她下山。岑杙原本想拒绝,但是脑中划过孔九的脸,便改口道:“那就多谢了。”
江淳儒下山走得是另一条道。岑杙和他背向而行,领着护卫到了孔九的落脚点,
“孔老前辈,我给你请来了一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由他驮着你,可比我稳当多了。”
孔九有些突然,但是护卫根本没有管他,直接把他拔葱似的抱了起来,唬得他连拐杖都丢了。
岑杙笑意盎然地帮他捡起拐杖,暗暗为找了这么好的一个代步窃喜,
“孔老前辈,您继续说,咱们现在上哪儿?是要去山顶上吗?”
孔九脸色有点难看,但如今已是鸭子上架的状态,多说无益了。便吭了一声,默认了。
到了山顶后,便要求下来。岑杙怕他恼了,忙恭恭敬敬地送上拐杖,顺便客气地请走了帮忙的护卫。
眼看山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岑杙问孔九,“孔前辈,您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想告诉我啊?”
孔九把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杵,还在为刚才生气呢。
他坐在旁边的一块岩石上,竟然剧烈地喘息起来,“看这山,我们现在已经到达象头了。”
岑杙往下一扫,果然,他们已经到了象锥山的最高处,西北面即是大农庄,西南面即是谢时山庄,远处可以看见江阳城的轮廓,还有一条白线似的瑞江,视野极其开阔。
“孔老前辈……”
她想起来什么,刚一回头,就见孔九竟然吐了一滩血在地上,那血是黑的,和他脸上的污泥混在一起,轻易分辨不出颜色。如果不是他前鞠的身子,和拐杖由于用力发出的喀喀声响,岑杙险些忽略过去了。
“孔老前辈,你怎么了?”
他一句话没说,喉咙像卡了跟鱼刺,不断发出咳咳的怪声。双手用力地攥着拐杖,肩膀后背驼了似的拱起,倾尽所有力气杵着地面,好像要将这山戳出一个洞来。岑杙吓坏了,怀疑他的皮囊被邪祟掏空了,正在从他躯壳里破出。
她对此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他破裂,七窍里流出黑色的血来,表情定格在了最狰狞的那一刻。
“孔……孔老前辈?!”
岑杙骇得心口直跳,伸出手来,缓缓地探向他的鼻息,竟然,断气了。
她慌得站起身来,本能地后退两步,全身剧烈颤抖。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是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这一刻竟然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且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在了她的面前。他临死前的挣扎,七窍流血的症状,分明是中了剧毒。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岑杙心乱如麻,脑子快不听使唤了。突然她想到了那名护卫,猛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迅速地追下山去。
还好他尚未走远,岑杙飞身上前就是一个侧旋踢,将那猝不及防的壮汉,踢飞出去,在山坡上滚了好几滚,碰到山石才跌停下来。没等到他缓口气,岑杙又把膝盖做千斤顶,用力抵住那人的后背,双手别于身后,另一只手死死扼住他的脖子,恶狠狠道:“说!是谁指使你杀死老叫花的!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人好不容易挣扎出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只有你短时间内接触过孔九,要下毒的话,只有你有这个条件!你不知道?我让你不知道!”
一记直勾拳打得那护卫眼冒金星。
“我……真没有!”
“还说没有,当时你那么果断地抱起老叫花,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的脏污,我本来就很怀疑。原来你是早有阴谋!”
“我……我奉……大人的命令……要保护你们……为什么要杀你们!”
他已经有些喘息不匀了,岑杙稍稍松开了他的脖颈,免得真摁死了。
他费力地组织语言道,“相公如果不相信,我们可以到大人面前分辨,我没有杀老叫花的动机,我和他又没仇没怨,事先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杀他?”
他说得倒也合情理,岑杙头脑冷静下来,暗忖,江淳儒当时并不知道老叫花也在山上,如果他要杀老叫花的话,不会把自己暴露得这么明显。但是除了他之外,他们在山上根本没有遇到其他人。老叫花总不会无缘无故中毒而死。
“你随我下山,如果你敢妄动的话,别怪我心狠手辣。”
岑杙放他起身,揪着他来到老叫花的尸身旁,那护卫瞧见他惨死的模样,目露震惊,下意识地往后一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先别管,你把他背下山。”
这回他倒是犹豫了,像是担心背死人不吉利,“这……这……”了半天,不知从何处着手。但是在岑杙的恫吓下,又不敢不从。几乎是屏着气儿把老叫花僵硬的尸身横拖起来,肩膀一提一提的,似乎想要作呕。
岑杙没理他,想赶羊似的赶着他往山下走。带着老叫花的尸首,又回到了谢时山庄。陶源开门时露出满脸的惊异,“这……这是……”
“先别问,你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仵作来,我要为老叫花验尸。”岑杙脸色阴沉,她已经猜到孔九引她上山,是准备给她透露什么线索,但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并不想让他开口。
她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粗略的推敲了一下,此人应该认识她和孔九,很有可能是归云钱庄内部的人,就连陶源都难逃嫌疑。但是现在这样的时刻,除了信任他,她找不出别的还能信任的人。
“稍等,小农庄就有仵作,我马上去叫人来。”
岑杙点了点头,“把这个人看起来,暂时不要让他离开。”
那护卫倒是自觉,“相公放心,为了证明小的清白,就算打死我也不会走。”
经仵作检验,孔九的确是中了剧毒,中了一种叫“绿鬼差”的响尾蛇毒,这种蛇通体绿纹,平时缠在树枝上,很难被发现。一旦中了它的毒,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不出三个时辰,就会毙命。据他所说,近两年象椎山上已经出现过不下十起响尾蛇伤人案,多数都因为没有及时救治,丢了性命。而孔九被蛇咬伤的地方,正在他残缺的左腿上,那地方的神经已经坏死,所以,他一直没有感觉到被蛇咬过,因此耽误了治疗时间。
岑杙问:“也就是说,他中毒很有可能已经超过三个时辰了?”
那仵作道:“不一定,如果是毒性烈的响尾蛇,半个时辰就能毙命。如果伤口扎的很深,还会更快一点。”
“但是再快也不会在一炷香之内致人死地对吗?”
“对的。”
这下就把江淳儒的嫌疑排除了,从那护卫开始接触孔九,到孔九毒发身亡,连半柱香时间都没到。他是不可能有机会给孔九下毒的。
难道是老叫花独自坐在山上的时候,被响尾蛇咬了,自己没有发觉,导致毒发身亡。
会有这么巧吗?
“庄主,要不要报官?”陶源似乎并没有认出老叫花就是孔九,只当是死了一个普通的叫花子。
按照陈同野所说,孔老九已经十几年没有参加过庄里的会议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所以有了个半仙儿的称号。钱庄内部也渐渐当他是可有可无的人,只不过,他管理的北地两大分庄,年年盈利丰厚,在诸分庄里头名列前茅,很难让人忽视庄里还有这么一号能人。而陶源是十三年前进的归云钱庄,不认识他倒也情有可原。
“不必了,一个乞丐,上报官府可能都没人理。我和这老叫花虽非亲非故,但总算有缘分,见他突然在山上毙命,把他带回来察验一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既然仵作证明,他是被蛇咬死的,我也没什么疑问了。我猜他在世上也没亲人了,干脆把他葬在山上吧。”
“不可,”陶源立即制止,“在山上埋人,必须获得江家的许可,否则即便埋了,他们也给你挖出来。”
岑杙诧异,“怎么,还真当这山是他们江家的了?”
陶源见她对这老乞丐比较上心,便道:“当然不是,但他们靠山吃饭已经养成习惯了,你不许他们,他们反而会当你是破坏规矩。庄主暂且息怒,不妨这样,待我去打一口上好的棺木,再去附近另找一块墓地,把人好好地安葬了,必不会让他弃尸荒野。”
岑杙情绪缓了一缓,“也罢,就这样办吧。记得把选好的墓址告诉我,将来我还要去拜拜他。”
“是。”
因为这个变故,岑杙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冥冥之中她好像被一双手牵动着,陷入越来越迷乱的棋局,这种感觉很不好,起码在揭晓谜底前,她都要饱受煎熬了。
她又回到了山上,来到老叫花丧命的地点,岩石下的血迹已经干涸,散发出浓臭的血腥味。她有点情愿相信,老叫花是无意间被蛇咬伤了,若非如此,这种痛苦的死法便超出了人道的范围。下毒者的残忍,让人不寒而栗。
回去的路上,岑杙已经无心去凑合江家的宗族大会。但是事与愿违,她在路过大农庄的时候,见到了守候在路口的江淳儒。他从被释放回来的护卫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即便已经消除误会,心内仍旧惶恐不安,急着在这里自证清白。
岑杙只觉得聒噪,她理解官场之人的处事原则,她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却是女皇的枕边人,只要她吹点枕头风,这位江郡守的仕途多半就要断送。他惶恐也是意料之中。
岑杙在村口和他墨迹了半天,遇到了前来参加宗法大会的船飞雁,这一下子就更走不了了。
“岑杙,你怎么在这里?好哇,你准是听说了,一早过来看热闹的对不对?真是的,也不叫上我!太不够义气了。”
船飞雁和她那伙亲戚走在一起,看到岑杙,马上就像离群的飞雁似的,上来就要捶她。但是闻到她身上有股怪味,连忙又后退几步,嫌弃地扇扇鼻子,“我说,你又吃臭豆腐了?”
“半路上吃了点臭豆腐,不过,味道可真不怎么样,比闵尚食的手艺差远了。”
“难怪,还有股馊味。”
江淳儒主动上前打招呼,船飞雁对他还算客气,但也仅此而已了。寒暄了两句,便拉岑杙往村里走,“跟我一起去宗法大会去。”
岑杙有点不情愿,先是问她,“你来时,清浊醒了吗?”
“你说呢?还没呢,我来时还睡得跟个小猪似的。真可惜,不然我就抱她一起来了。”
岑杙暗忖幸好她没来。考虑了一会儿,便和她一起往江逸范的大宅里走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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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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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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