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疲惫充斥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骨骼好像被汽车碾压了一遍般的松散,我就像是被人用锤子一寸寸地敲开了,又重新拼合了起来,躯体是完整的,但那些散架过一次而产生的缝隙与裂痕,却仍然以某种肉眼看不见的方式存在着。
我猜现在是在夜里。不是因为这个房间里很暗,而是我的生物钟确实像是半夜醒来时一样带着倦怠。呆呆地盯了好一会儿空空荡荡的天花板,我的大脑才逐渐清晰了起来,神经系统所收到的第一条信息,不是昏迷过去前的记忆,也不是对当下所处空间的判断。
而是耳边传来的极其响亮的呼噜声。
脖子像是生满了铁锈的门轴一般艰涩,我转过头,占据了全部视野的是一坨窝在我枕边的巨大三色团子,胖乎乎的身躯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有节奏地起伏着,数条深浅不一的红线从团子里延伸而出,四散开去,其中两条颜色最鲜艳的蜿蜒朝我而来。在我身边几公分处便消失不见了。
是斑,那只胖的和白猪一样的大妖怪。
我在心里想了想风生,感觉到他就在离我不过几十米远的地方,于是我便更加没什么干劲了。慢吞吞地掀开身上的被子爬了起来,我怠惰地垂下脑袋,懒洋洋地揉着眼睛。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房间,一眼看去几乎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了四面的墙壁,还有左手边那面墙上的门。
我的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眼里看到的东西隐约带着些重影,过了好半天,我才意识到那些从门缝里攀进来的、乱七八糟地斜拦在屋子里的细细红线,并非是我一时的错觉,而是我的双眼切实看见的东西。
“……”
我沉默半晌,转头看向了边上的床头柜,在散发着微弱光线的小灯旁,不出我所料地放着一副普普通通的黑框眼镜,是杂货店里三百円一副的那种便宜货,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就在我伸手拿过它戴上之后,视野里那些稀疏松散的四处耷拉着的红线便消失了。
透镜是一种稍微有些特殊的介质,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少术师都会备着一副平光眼镜,以应对不时之需。但对很多年前的我而言,眼镜却是一件必需品。
小时候是因为需要用镜片上画着的阵法,消去视野里那些碍眼的红线。长大了之后,师父直接将阵法画进了我的眼里,但我却倒霉的近视了,到底还是没能摆脱掉戴眼镜的命运。
我随手扯过被单,将睡得死沉的斑捂上了,起身下了床。身上的衣服在昏迷期间已经被换掉了,床脚摆着的鞋也是新的。一条黑底金纹的发带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床头柜上,我随手拿了起来,缠在了手腕上,就像是缠上了一圈绷带。
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但却不知为何留下了斑驳的、淡粉色的疤痕。如果是晶子帮我治疗的话,那么我猜她的异能可能在我身上出了什么bug,不过这些都没什么重要的。
我慢吞吞地出了门,外头是一条狭长的走廊,灯光暗的像是在拍恐怖片,好像下一秒尽头的拐角处就会冒出只阴气森森的女鬼来。
我拖着脚步,漫步一般懒懒散散地走着,一边感受着体内久违的灵力。或许是因为身体枯涸了太久,泉涌一般的灵力滞塞地顺着经脉缓缓流转,就像是傍晚六点因为下班高峰期而堵车的马路,车流只能像蜗牛一样一点点地顺着道路往前挪。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回响在空空荡荡的长廊内,我转过了又一个拐角,总算是看见了一个人影。
“呀,老爷子。”
我倚着冰凉坚硬的墙壁,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算是和对面的人打过了招呼,同时确定了自己到底是在哪。
“凛一小姐。”广津柳浪掐掉了手里的烟,朝我微微颔首,带着不少一分也不多半点的礼节性的尊敬。
我歪着脑袋,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睛,即使隔着一片精巧却冰冷的单片镜片,但我还是清楚地从他那稍显老态的眼里,看出了几分面对全然陌生的人时才会有的疏离。
他也不记得我,我想到。
我和广津柳浪本来就算不上熟,准确的说我们压根没打过几次照面,对彼此的了解应该也仅限于知道对面的组织里有这么个人而已,然而现在,他连「武装侦探社里有这么个人」这件事也已经不记得了。
我的心里有个声音叹了口气,带着一点点感慨,但却没有什么惋惜或是难过,反倒是有几分「果然如此」的意味。
我觉得走得有些累了,索性靠着墙壁蹲了下来,想了想,又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凉意从地面顺着尾椎骨爬了上来,但还不太冷,毕竟现在只不过是刚入秋而已。
广津柳浪并没有在意我的动作,他大约是在负责值夜,阖眼靠着墙壁,一眼不发。空气里飘荡着一缕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潮湿微凉的气息,不知为何让我想到了背阳的阴影里生长着的苔藓,难以被发觉,却又繁衍迅速,无声无息间就已经蔓延占领了那些看得到、看不到的角落。
“烟。”
我仰头对他说道,同时伸出了手,摆出了一副索要的姿态。
广津柳浪没有做出任何拒绝的回答,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烟,指间夹了一根烟递给了我。
我认得烟盒上写着的那个单词,是一种稍贵些的洋烟,有些小众,只有那些偏爱西洋藏品的富商里才偶尔会有人抽。
我叼了烟,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口袋,却摸了个空,别说是打火机了,连台手机都没有。于是我只好又抬头去看广津柳浪,指望他能再借个火,然而广津柳浪收起了烟,却没有半分再掏出打火机的的意思。
我知道他这是不打算让我抽烟的意思了,只好无聊地叼着烟卷,就像是叼着根棒棒糖,晃来晃去。
其实我倒也不是很想抽烟,更没有什么烟瘾。抽烟是在在涉谷读中学时自己学的,纯粹是因为无聊。那个时候,我还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上夜班,半夜里卖的最多的,除了填肚子的东西,就是烟了。
即使还未成年,但是从店里自己偷买点烟出来也不是难事。那些夜里来买烟的人们,或男或女,大多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神色,像是被生活压得筋疲力尽。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会在半夜路过便利店买东西果腹的时候,顺带要一包烟,亦或是走进店里,单纯就是为了买一包烟。
尼古丁到底有什么古怪的魅力呢,引得人们在便利店那琳琅满目的商品里,这样的偏爱它。
难道说只要抽烟,就能够让他们从人生这场巨大而又晦暗的风暴里,短暂的抽身而出,喘一口气吗?
我买了烟,研究了几个月,最后只研究出了怎么才能吐出个好看的烟圈来,还惨被来送排骨汤的藤田利丰抓了个现行,最终损失了三盒半的烟以及一台游戏机。
于是在之后的三天里,失去了游戏机的我觉得我的人生更晦暗了,简直惨淡如西伯利亚埋城的特大暴风雪。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留下了一圈咬痕的烟丢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拍拍屁股起身,对兢兢业业的广津先生说了第三句话。
“我饿了,厨房在哪?”
无比绅士的,广津柳浪先生给我指了路,顺便将厨房的钥匙也借给了我。
真是个作风优良的好黑手党。
我欣慰地想到。
*******
我并不清楚这里是港口黑手党名下的哪处秘密据点,只知道从空气的气息和墙面的触感来看,这里应该是地下。
国木田他们也被中也一起带来了这里,广津先生说他们就住在我隔壁的几个房间,我猜中也和他说了些什么,所以他对我的看管很松懈,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压根没有。
我一个人照着他指的路线摸到了厨房,开了门,厨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堆锅碗瓢盆,冰箱和柜子里塞满了吃的,冷藏柜里牛奶的生产日期就在昨天凌晨。
我把拿出来的一袋牛奶又塞了回去,转而从最深处扒了罐可乐出来,撬开拉环咕咚咚地一口气喝完,丢了捏扁的易拉罐,围上围裙,摆了砧板菜刀,哐哐当当地开始洗菜打蛋下面条。安慕小说网
其实昨天——不,应该是前天了,前天晚上,我还在给乱步和贤治准备他们的晚饭,不过是短短三十多个小时过去,然而现在我站在灶台前开火做饭,却感觉那些记忆简直遥远得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一样。
煎的金黄香嫩的鸡蛋,翠绿欲滴的青菜,零星洒落的葱花,热汤扑鼻而来的香气让我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湿热的水汽在眼镜上雾蒙蒙地罩上了一层纱。
瘪瘪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催促我赶紧坐到饭桌边开吃,我满不在乎地用围裙擦了擦眼镜然后再次戴上,稀拉的红线短暂地回归了视野,又很快地被排除。
咔哒、
厨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我抬手关掉了哄哄响的抽油烟机,保持着一只手捧着碗的动作转头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了来人的目光。
戴着皮质黑手套的左手还握着门把,他没有戴那顶常戴着的帽子,露出了橘色的、带着些蜷曲的头发,柔顺地落在肩头。裁件贴身的西装妥帖地裹在他的身上,那件对他而言有些过长的黑色外套也此刻也不在他的肩头,整个人因此显得灵巧而又矫健,就像是只夜行的豹猫。
“……你怎么在这?”中也有些愕然地问我。
“谁?”我放下白瓷的碗,歪着头反问他。
“当然是你。”
“我是谁?”
“哈?你不就是你吗。”
中也蹙起眉头,关门进屋,拉开了饭桌边的椅子,一边脱手套,一边坐下了。
他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暴躁得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进门前才见过失踪了超过十二个小时的太宰,不过他还是在我将分出的半碗面条摆在他面前后,很好地收敛了一身的火/药味,没有把硝烟殃及到我的身上。
我把一双筷子递给了他,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下了。碗里的鸡蛋只有一个,所以不管我们的关系有多好,我当然也不可能会分给他,除非现在坐在我对面的人不是他,而是镜花或者贤治——至于乱步,我现在还对在对他丢下我一个人走的行为耿耿于怀,所以除非他自己提出要求,否则我也是绝对不会主动把碗里这唯一的一个鸡蛋给他的。
但是,中原中也是中原中也,而非是江户川乱步,他才不会指名道姓地要我碗里的鸡蛋,所以我也就能心安理得地夹起鸡蛋的一角,心满意足地咬上一大口。
煎的酥嫩的蛋白混合着香浓的面汤一起落进我的口中,枯萎了数个小时的味蕾终于得到了温暖而美味的慰藉,那是一罐简单的碳酸饮料所做不到的事情,我感觉自己的身心都在这个瞬间得到了解放,甚至想中气十足地大骂一声“江户川乱步你个大混蛋”。
我埋头风卷残云一般地解决碗里的面,终于连热腾腾的面汤都见了底,再抬起头时对面的中也手里的那小半碗面还剩着小半,他吃的很慢,我想了想刚刚老是落在我身上的视线,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吃一口面就要看我三秒钟,证据就是他手里那碗没吃完的面。
我把空了的碗朝边上一推,懒洋洋地趴了下来,侧着脸枕在自己的交叠的手臂上,桌下的小腿笔挺地绷直抬起,缩起肩膀不伦不类地伸了个偷工减料的懒腰,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中也。”
“啊?……嗯。”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接上了他进屋时的那个话题,指尖像是弹琴似的敲着桌面,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中也没有立刻答我的话,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我已经开始担心他碗里的面会不会糊成一团,他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记得你。”他说道,“但是其他人都忘记你了。不仅是记忆,文件、电子数据、视听资料、物品,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都不见了。”
“——从昨天傍晚六点差两分钟的时候起。”
他报出了一个过分精确的时间点,我有些诧异地抬头,看见了他沉下来的脸,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刚进屋的时候他的心情那么糟糕。显而易见,他也陷入了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我的混乱之中。
这确实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糟糕程度大概仅次于一觉醒来生化危机爆发,地球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不是丧尸,于是我们被迫扛起力挽狂澜拯救世界的重任,为了实现美好未来奋勇拼搏,朝着爱、勇气和友情而进发——典型的欧美商业电影或是jump系热血漫画的剧情。
但显然,无论是我还是中也,都注定无法担起热血少年漫主角的重任,怎么看我们两的配置都该是高人气配角的那一档,出场太多势必会抢主角风头,于是被迫被作者雪藏不然漫画就画不下去了的那种。
通言之就是——、
我们两都容易变成这个世界的bug。
“那就有难同当咯。”我嘀嘀咕咕地小声说道,“谁让我们俩都是「怪物」。”
既然都要面临这个世界对我们抛来的、巨大的、晦暗的风暴,怪物和怪物之间就该惺惺相惜、互相帮助才对嘛。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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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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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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