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落下的枯叶已经被清扫到角落里。
负责看守吴宫的徐卫尉步履匆匆地当先走着,在其身后,秦制曲裾的下摆擦过汉白玉铺就的地面,是一列从秦国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人马。
宫殿阶梯前,这些人停下脚步,皆屏息垂首。
看守殿门的小仆见状,步伐轻巧地跑下台阶。
徐卫尉急忙迈出队伍,朝他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小仆听完拱拱手,不敢耽误地折回去传话了。
于是,秦国来人的消息被一道一道地递进宫殿深处去。
天是初冬里难得的晴天,太子身边专侍杂事的阿征却打了个激灵。
他挥退那守门的小仆,走到宫殿靠里的书房外,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太子刈淡漠的声音:“进。”
“禀殿下,雍都来人,是郑妃派来的。”
今日秦刈穿了一身银线穿绣的太子常服,腰饰玉带,倒显得锋利的眉目温和了不少。他扔下手中的一卷兵书,讶异地挑一下眉。
“可有说是为什么而来?”
阿征回道,“倒没说是为什么,带队的是郑妃身边的大婢郑姑和郑察将军。”
说完他又嗫嚅道,“除了随行侍从,下仆还说看到两名面纱遮面的女子。”
秦刈听罢转头看向半开的窗户,离得有些距离,阶下的人隐隐看不大清。他轻微地讽笑一声,抬眼和身侧抱臂而战的楚闻对了一个眼神。
老秦王想迫不及待地想找回前太子,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中。郑妃呢?也不甘示弱,远隔千里都要送人来笼络住这个陌生儿子的心。
阿征还伏在地上,等着下一步指令。半响,才听见太子殿下带着些许冷意的声音,“不必见了,直接找个屋子安置在宫里吧。”
“诺。”
宫里新鲜事少,刚过午后,秦国来人的消息就顺着冬日的枯枝与呼啸的冷风传进了朝云殿。
炭火已经烧起来了,寝殿里并不冷。
温云裳披着略薄的披风,正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吃一碗暖热的牛乳羹。
话是阿叶说给她听的,温云裳听后也讶异一瞬。
属实令人惊奇,一国太子在外征战,郑妃派人送来的居然不是医士药材,而是美人。
能将郑妃这个位子稳坐这么多年,除了是郑国公主的原因,郑妃自己也不该是个蠢人阿!
只是这话却不能随便说。
温云裳抬抬眼,眉眼静谧,表示知晓了。
“好了,你下去吧。”
“诺。”
阿叶什么都没从温姬脸上看出来,不免带有疑惑地退下去了。
温姬心中难道不急吗?
阿叶虽没亲眼看见,可据说那两位美人是难得的殊色佳丽。且不像温姬是吴国平民之女的出身,那两位可是秦国大臣的女儿。虽是庶女,可一旦被殿下纳了,郑妃那里定是会赐下名分的。
而温姬,按制来说,只是无名无份的一位侍寝女郎罢了。身份上,作为刚刚被攻下,吴国的子民,甚至及不上她们这些秦国女婢。
蒙殿下看上眼,宠爱这几月。大军拔营离去的时候,殿下倘若腻烦了温姬,指不定就把她留在这了。
阿叶略有些嫉妒地这样想。
可这大概是不可能的,阿叶不得不承认,温姬有着那张脸,比起旁人,哪怕她再骄纵殿下也是会对其多喜爱几分的。
-
却说这边,连太子刈的面都没见上,为首的郑姑毕竟是郑妃身边最为倚重的大婢,倒还沉得住气。另两名随同而来的女郎面上喏诺,心里则皆有些惶惑的意味。
秦国来的人都已经在宫中女婢的指引下,住进了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
“郑姑姑,殿下,殿下何时才能得见呢?”
这话问得急,有些不得女儿家的体面。可由这位女郎音似翠鸟般问出口,再看看她轻蹙起眉头的娇媚模样,是任谁也不会过多责怪的。
此女便是郑妃本打算送给太子刈的两位美人之一,夏氏女,婴。
郑姑因为年老而深陷的两只眼睛盯了她们一下,又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皮。
只开口说:“两位女郎不必急,待老身见过惠姑,再为你们做打算。”
夏婴笑吟吟地应了,侧头看向她身旁的另一位女郎。
这女郎额发后梳,螓首蛾眉,也是个比起夏婴来不遑多让的美人。且难得的是,在初冬的白日光影下,眉目间显现出一种冰雪般的通透伶俐。
这倒和夏婴极媚气的长相截然相反。
白越歌也跟着轻应一声,“自然是皆听姑姑的。”
郑姑见两人都还算听话,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却同时在心中浮上了几丝忧虑。
这两人的来历倒也有待商榷。
朝臣家中大妇所出的嫡女自然不可能这样没有仪制地送到太子身边做姬妾。她们两个在名义上,夏婴是秦国某郡县郡尉的庶女,另一个也差不多,是个祝官家中并不受重视的女儿。
实则呢?
不过是郑妃命人以容貌择来的女子。习了规矩,又本有自己技艺上的一技之长。
可这两位虽不是出身华贵之家,却也出身清白,并不沾风尘气。像是夏婴,媚是极媚的,更多是容貌上的,平素在举止上倒也是合乎规矩的。
再则,这两位若真是那些单看容貌和奇淫技巧的花楼妓子,哪怕和这陌生儿子并无多少情分,郑妃也不会蠢得送过来的。
朝云殿。
用晚膳时,鱼游儿服侍温姬布菜,颇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眉头都皱出了三道纹路。还夹了温云裳平日里碰都不碰的一筷葵菜。
阿拂在温姬身后站着,压着嗓子咳了一声,鱼游儿都听不见。
两人这么紧张兮兮的,倒弄得温云裳噗呲一声笑出来。
她放下筷子,撑着头左右看看自己这两位侍女,道,“行了,你们两个作怪什么呢?”
“鱼游儿,你倒是说出来给我听听。”
鱼游儿听她这样说,立时就鼓起胆子,愤愤不平起来,“女郎,您要是心里难过,可千万别忍着。”
“总之,总之,鱼游儿是不会笑话您的。你说是不是,阿拂姐姐?”
鱼游儿眼睛诚挚,瞪得大大的。阿拂叹一口气,她看得最清楚,温姬根本就没多少伤心。或许是,哪怕温姬年纪小也知道,依太子殿下的身份本就要广纳姬妾的。
又或许是,是并没把殿下的宠爱放在心上。阿拂轻微地怔了一下,没顾上回鱼游儿的话。
恰这时,昨日婢女们合力换上的厚帘子被掀开了。
太子刈大步走了进来。
温云裳,连同婢女们都不由得呆了一下。谁也没想到,今夜太子刈会来朝云殿。
秦刈脱下披风扔到婢女手里,“都愣着做什么?”
婢女们赶忙布上碗筷,递消息让厨房再做几道新鲜的。
温云裳也匆匆理一下鬓角,替代了鱼游儿,走到桌前要为太子刈布膳。
秦刈神色有些疲惫又有些愉悦的样子,他看看温云裳,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倒不必用你,坐下再陪我用些。”
秦刈看到桌上还摆着几块温云裳没吃完的点心,倒并不嫌弃,拿起来吃了几块。
味道有种奇异的清苦,是温姬平素喜吃的茶食。
秦刈一边举着牙箸用膳一边想,温姬好像并不爱太甜的点心,倒和自己往常见过的其他女子不太一样。
温云裳在他身边拿着汤匙慢慢喝着眼前的汤,陪他用罢才各自去洗漱。
也正是泡在池子里,秦刈才想起一件事。
午后和魏夫子,连同几位彻侯商量政事。赵子风那浑人听闻今日秦宫来人,还玩笑他姬妾多了可要小心后院起火。
今夜温姬却对此事并无什么反应,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待他。
难不成是不知道这消息?
秦刈想着这事,随手擦干身子,披了件寝衣走出来。
梳妆台前,温云裳正被阿拂服侍着擦头发,就看到太子刈躺在榻上并不看书,却是盯着她这边,一副明显是等人说话的样子。
温云裳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太子刈今晚又发什么阴晴不定的脾气?
秦刈咳一声,指使跟在温云裳身边的婢女们都退下去,复又对着她指指床榻,说道,“过来,我给你擦。”m.xfanjia.com
温云裳睁大眼睛,看看自己手里的巾子,太子刈的意思难道是要给自己擦发吗?
看她久不动弹,秦刈压一下眉毛,问道,“难不成你觉得本殿不会这个?”
温云裳自然不敢当面质疑他,只好慢慢走过来,带着十分的疑惑把巾子递给他。
秦刈倒不觉得亲自做这些是有失身份的事情,一边擦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可听说今日秦宫来人了?。”
温云裳被他弄得耳朵有点痒,她轻轻“嗯”了一声。
秦刈继续说道,“惠姑年事已高,不好劳累她。唔,你好歹在吴宫呆了不少日子,就看着安置她们罢。”
这些事自有婢女们做,温云裳并不觉得需要她,但也只好应了一声,“诺,妾听闻了。冬日里冷,妾会打点好的。”
刚说完温云裳就感觉头上传来痛意,“殿下?”
秦刈听到她唤自己,正给她擦头发的手顿住了,有些郁郁地把巾子扔给了温云裳。
口中冷冷道:“好了,就寝吧。”
温云裳纳罕地看他一眼,只好吹灭了蜡烛。
床榻上,少半个时辰过去了。
秦刈苦睡不着,他本是想看看温姬的反应,结果却把自己气闷住了。
起初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一时觉得好玩,想看看温姬要是醋起来是什么样的。
秦刈从前在兵营里听到兵士们玩笑时,有一个公士说,一日妻子正在门边梳头,突然听到别人谈论丈夫和女邻居有染,举着牙梳当武器追了他两里地。
这玩笑初听时秦刈甚觉可笑,堂堂一个上战场的七尺男儿竟被妇人手中的牙梳吓退。
可今日他不禁想,温姬也会像这般生气发怒吗?
温姬颇爱美,注重仪态,定然不会行这般泼妇举的。可,吃醋冷脸总该会是有的吧。
灯都熄了,温姬还是不曾提起那两名女子的事。秦刈之前虽没有体会过,可他也知道,女子若是真心喜爱一个人,定然会为这样的事情醋的。
他之前想着,温姬要是实在别扭,他就要告诉她,过几日就把那两名女子弄出宫去,不必在意郑妃。
好让她安心。
可温姬竟然毫不在意,照常服侍他,与他交谈,温顺极了。
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除非…除非就与自己之前想得一般无二,温姬果然还喜欢着那个青梅竹马的小白脸。
想到这儿,秦刈更加睡不着,靠过去把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温云裳弄醒。
脱下的衣物随手扔到了帘帐外,心里又拱着火,不禁力气大了点,行事粗鲁,简直像恶狗上身。
良久后他才听见耳朵边上传来小声的啜泣,是温姬在哭,眼泪一滴一滴滑向乌鸦鸦的鬓发。
秦刈借着明灭的烛光,看得隐隐约约,忽然间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呀,身份有别,温姬又怎么敢向他提起呢?更何谈质询。
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竟一时别扭过去。
他僵着手,不甚熟练地摸摸温云裳的发,心软地一塌糊涂,只能不停地说,“别哭,别哭。”
温云裳背着身并不理会他,心里委屈极了,普天下怎么有这样惹人讨厌的男人?和她想象中要嫁的郎君一点都不一样,亏她从前还以为是捡到了珠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不睡!?太子刈自己睡不着竟还要半夜里折腾她!
“别哭了,我不弄了便是,明日后日都不搅扰你好不好?”秦刈话语中颇有些委曲求全的意味。
温云裳才不信他,捂住脸道,“殿下何故如此?就算把妾当作出气的玩意儿,也好歹让妾知道究竟是为何。”
秦刈并没有脸说,可最终还是在昏暗的帐子里撇着脸道,“今日雍都送来了美人,阿裳竟一点也不挂怀,本殿心里难免不舒服。”
温云裳转过头来瞧他,面上没忍住地破涕为笑,竟是因为这个。可心里下一个念头却随即浮了上来,她晃神地想,太子刈是在妄图得到她的心吗?
“你怎么不说话?本殿在问你呢?”
温云裳回过神,刚刚哭过的眼睛像撒了发光的碎珠,可怜又可爱,秦刈一下子就看怔了。
温云裳却信口回道,“妾只是相信殿下,并不是那等贪花好色的男人。”
“哦,原来如此。”秦刈虽然并不怎么信,却仍是装作一脸早就知道的样子。
“那你也不必难过,若是不喜欢,本殿就把她们弄回秦国去。”
温云裳装作没听见,“殿下,可否就寝了?”
秦刈却在此时感觉到自己是在被温姬牵着鼻子走,可又说不出个具体一二来,最后只好冷冷说了一句,“睡吧,只是阿裳眼睛看起来颇为奇怪。”
温云裳不理他了,径直躺下睡觉,她觉得太子刈的言语才更奇怪!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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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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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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