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家小客栈里,人来人往,生意好得连伙计都快有些忙不过来了。
平日里时常见不到几个人影,今天却热闹极了。
掌柜的倒是希望客人越多越好,但是帮忙的小二却希望人越少越好。
不过生意好了总没有坏处,只要有收获,再累也就不觉得累了,所以尽管小二的嘴里抱怨着人实在太多,但是心里却是一点也没有怠慢。
你看他忙上忙下,端茶递水,倒酒上菜,忙得不亦乐乎,即使累得大汗淋漓却也丝毫没有察觉。
堂上好十好几张桌子,此时已经人满为患了。
在东南角的角落里,坐着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女人长得个好看,那一举一动,无一不是惹人眼球的优雅。
但是那男人却好像是受了风寒或者是得了怪病,不然他又为什么要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吹了半点风,在这和暖的天气里,倒还真是件怪事。
他这样装扮或许本是不想惹人注意,但却偏偏那么醒目。
就在半盏茶的功夫间,已经迎面走来了五个黄衣大汉。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黄须老头,骨瘦如柴,脸上看起来没有二两肉,尤其是那双手,手指又长又细,但是关节却分外的大,看起来就好像是穿着糖葫芦的竹签似的。
走在第二的是一个中年人,长得普普通通,但却总是哭丧着脸,就好像全天下都是他的仇人似的。
第三个是个光头,但是很明显不是和尚,因为和尚不可能像他那一般凶神恶煞,此人膀大腰粗,活脱像头大蛮牛。
第四个长得阴里阴气的,手里拿着一把白扇子,却是用铁打的,不时在身前卖弄一番,倒是有两分书生样。
第五个是个青光眼,但是他的手却看起来极其灵敏,因为他正一边走,一边绣着花呢,大男人竟也绣花,只招来旁人的眼光。
这五人来势汹汹,一走进来不选别的桌子,却偏偏走到了那一男一女的旁边,然后将他们邻桌的人给赶走了。
这五个人坐下之后却也既不点菜,也不要酒,只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五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那一男一女。
店里的人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今天这客栈里肯定又要有大事发生了,机灵的早就遛了,愚笨一点的也瞧出了势头半路逃了,此时也只剩下了坐在门口桌子上的那个酒鬼,他好像是已经醉得不清,否则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竟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
刚才还爆满的客栈,此时却也只剩下两桌人而已。
一桌是角落里的一男一女,另一桌便是这五个黄衣人。
掌柜的见这架势,也不敢上前,只得躲在柜台后露出两只眼睛偷瞧,生怕那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会扭过头来看他一眼。
此时那个阴里阴气的书生看了那个正在不停喝酒的酒鬼一眼,轻声道:“大哥,要不要我去把那酒鬼扔出去,免得挨着我们办事!”
黄须老头道:“不要节外生枝,我们要对付的是那个家伙而已,只要那个酒鬼不惹咱们,我们何必管他,更可况像这样的酒鬼我看得多了,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们也只顾喝酒,不必多虑。”
过了片刻,那黄衣老人终于开口了,冷笑道:“大名鼎鼎的神偷花中飞难道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今天却要把自己扮得像个大姑娘家,不敢见人了。”
一旁的女人脸上似已经起了杀意,她已将手按在了桌上的剑柄上,就在这时,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却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然后笑道:“不错,在下就是花中飞。”
原来这一男一女就是花中飞和紫衣女人。
那黄衣老头道:“你可认得我们?”
“这世上有谁不认识巫山六魔?”花中飞笑道。
说着,他竟咳了起来,而且咳得很厉害,好像连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这时那个光头将脸凑到黄须老头耳边,轻声耳语道:“他好像受了内伤,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如让我去把他给做了。”
黄须老头早已会意,却按兵不动,道:“不错,江湖上不认识巫山六魔的人的确很少,但是你可知今天为什么六魔中只来了五人?”
花中飞笑道:“莫非还有一魔已经去见阎王了?”
此时,除了那黄须老头和哭丧着脸的中年人外,其他几人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一个个蠢蠢欲动。
黄须老头却不动声色道:“那你可知我二弟,花天魔尹雨是死在何人之手吗?”
花中飞又怎么会不知道杀死尹雨的人是谁呢?那个人不正是他自己吗。
他笑道:“如此说来各位今天到此是为了替尹雨报仇的咯?”
黄须老头笑道:“不敢不敢,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按照江湖规矩办事,你不会怪我们人多欺负人少吧?”
这黄须老头果然老奸巨猾,明明以多欺少,却生生说成了是江湖道义。
花中飞笑道:“你们想要我花中飞死还不容易?但是我却有个请求。只要你们肯答应我,我花中飞这条性命就交给各位了。”
此时那个阴里阴气的书生道:“大哥,休要跟他废话,不如让我去直接了结了他,给二哥报仇!”
哪知黄须老头却道:“花中飞果然聪明,你明知自己今天是死定了,却还想用自己的命救这个女人,这样的买卖确实很划算。”
花中飞道:“那不知阁下到底愿不愿意?”
黄须老头脸色一变,冷冷地道:“如果这个女人和你花中飞不认识我兴许还会饶她一命,但若是和你花中飞有关系的人,我们是万万不可放过的!”
花中飞知道今天这场恶斗怕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了,只是将紫衣女人牵连进来让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就算是死,他也绝不会让巫山六魔动紫衣女人一根头发。
要平时花中飞也许未必不是六魔的对手,但是现在他却身中剧毒,性命本已经危在旦夕了,而紫衣女子怕也不是这五个阴险狡诈之徒的对手。
花中飞道:“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动她一根汗毛。更可况狗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你们可别忘了我毕竟还是有些本事的。”
“那就露出来瞧瞧!”那阴里阴气的书生满口阴里阴气地道。
只见花中飞双手一拍,“啪”的一声,整个人已经从地面暴起,身上裹着的麻布早已被震得四分五裂,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条跃出水面的飞鱼,化掌成拳直扑向那黄须老头。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那阴里阴气的书生有道,他便是巫山六魔中的老五,外号“书魔”铁扇子。
当“雕”字刚出口时,他整个人也已经高高跃起,只见他将手中的白扇子一舞,顿时刮起阵阵阴风,眨眼间两人已经交织在了一起。
几阵阴风吹面,花中飞只觉得胸口传来阵阵剧痛,他已中了铁扇子七掌,重重地摔了回去。
这铁扇子最厉害的就是以白扇为屏,乱人耳目,再以奇快的掌法配合着扇影的掩护出手,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花中飞刚才就是吃了这扇影的亏。
花中飞本已有伤在身,他又怎么吃得消这七掌,只见他接连后退了三四步,在紫衣女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我现在就要你的命。”铁扇子道。
他眼中一丝邪光闪过,不等花中飞喘息,拳掌已出,在一瞬间,便又击出了整整十七掌。
花中飞见铁扇子来势汹汹,连忙推开紫衣女人,却已似疯了一样迎了上去,只见他竟是破绽百出,将自己的整个胸膛暴露在铁扇子的拳掌之下。
铁扇子大笑一声:“看来你花中飞也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一连十七掌竟已像雨点般全都落在了花中飞的胸口,只见花中飞在铁扇子的掌下,节节败退,整个人都朝着后方退去,脚在地上划出了两道明显的痕迹,但是身形却始终保持不变。
哪知就在这时,只见那黄须老头大喝一声:“小心!”
那铁扇子竟似没有反应过来,他哪里又料到花中飞是故意卖出破绽,意在诱其毫无顾忌地全力出手,只等他十七掌齐出,便也如强弩之末,再也没有了还手之力。
而花中飞却早已将全身的力道聚集在了垂下的两掌之间,只等这个时候,便尽全力轰出绝命一击,双掌如顶天之势,拳风劲劲,正正打在铁扇子胸口膻中穴和小腹石门穴两个命门上,掌力雄浑刚猛,犹如双鬼拍门。
只见铁扇子重重地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吐不止,在一阵怨毒和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便也断了气。
“好啊!你竟敢偷袭我五弟,看我大力魔,牛九来领教领教。”光头道,他便是六魔排行老四。
只见他那两个如斗大的拳头从背后重重地砸在了花中飞身上,发出咔咔两声脆响,犹如蛮牛顶磨一般,将花中飞震了出去。
花中飞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偷袭,没想到你才是暗中偷袭的卑鄙小人。”
他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快散了,肋骨怕是已经断了好几根,一股股血气直往上涌,看来他已经彻底大势已去,再如此下去怕也只有命丧当场的下场。
牛九奸笑道:“与仇人交手,哪里还管得了什么江湖道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谁占了先机,谁就能赢,我牛九是绝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却不知此时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此人冷笑道:“好一个谁占了先机,谁就能赢,好一群卑鄙无耻的小人。”
那剩下的四个黄衣人又是一怔,却不知这说话的人竟是那门前只顾喝酒的酒鬼。
“本大爷的事,与你这个酒鬼何干,莫非你还想替他出头不成?信不信现在就要你的狗命!”牛九哪里肯忍这口气。
只见他话音一落,人早已经出现在了酒鬼的桌前,没想到他人长得粗壮,这脚下的功夫却十分了得,这牛九是个外门功夫高手,他练的是硬气功,加上先天的身体优势,这拳头上的威力自不必说。
牛九目光飘着酒鬼,隔着桌子,便是暴起一拳,沙包大的拳头直接从桌子这角,挥向另一角的酒鬼,当拳头触及桌子时,那桌子竟像是纸张一样碎成了碎片,他使出的这一招正是他的成名技,破石穿心拳。
刹那间,如铁锤一般的巨拳已经打在了酒鬼的气门穴上,谁要是吃了这一拳怕是都要丢了性命,可是那酒鬼不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整个看似柔弱的身体却纹丝不动,那牛九此时也一动不动,背对着众人。
过了好一会儿,那酒鬼才举起酒碗,将碗中的酒喝了下去,喃喃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坏了我的酒兴,这便是你自讨的没趣。”
话音刚落,牛九便已经仰面倒了下去,再也无法起来了,只见牛九七孔流血,显然是被巨力击碎心脉而死,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酒鬼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道,况且至始至终他们都未曾目睹过酒鬼出手。
此时,黄须老头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血色,他战战兢兢地道:“你……你莫非就是……‘无影手’仇十三?”
“想不到你倒还有些眼光,既然说得出无影手这个名号,自然该知道无影手的厉害,如果不想死的话便快些滚吧。”仇十三冷冷地道。
“什么无影手,有影脚,我们人多,大不了跟他拼了,如果就这么走了,四哥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要是今天落荒而逃的事情传出去我们在江湖上也不好做人。”那青光眼道。
他便是外号“绣花针”的木飞,他虽然排行老六,但是功夫怕是比老四都要高些,尤其是他那手穿针引线的独门暗器功夫,比一般的暗器功夫都要可怕得多。
一般的暗器好躲,但这绣花针般细小的暗器却是万万不好躲的,尤其是在百针齐发的时候。
那总是哭丧着脸的中年人道:“我看咱们还是走吧,活着的人何必为死了的人再丢性命。”
说着,他便朝黄须老人使了个眼色,此人便是外号“丧门星”的柴建,此人最拿手的还不是武功,而是诡计。
黄须老头虽然心头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有假装笑道:“既然仇大侠开口了,那我们巫山六魔却也只得给仇大侠一个面子。”
说着,三个黄衣人便已经自仇十三身旁走了出去,离去时眼中那不甘和怨恨不知道有多明显。
花中飞见剩下的三魔已经去了,正欲走上前去答谢。
不料就在这时,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嗖嗖”的风声,这风声怪异得很,即非普通的风,又非真的风,竟是九九八十一根绣花针,那八十一根绣花针自窗纸中射进来,直奔仇十三而去。
花中飞大叫一声:“小心!”
他虽未看到飞针,却也听过无影针的传闻,想不到这木飞虽然是个青光眼发出的飞针却是奇快无比,果然是无影无形。
就在这时,三个人影已从门外穿出,直取仇十三命门,一个人使的是“夺命铁钩爪”,此人正是“丧门星”柴建,一个人使的是鹰爪功,此人正是六魔之首的“鹰魔”黄天鹏。
花中飞实在没想到这三个家伙去而复回,竟暗箭伤人,当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今天要是不取你狗命,我们几兄弟怕是再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黄天鹏道。
没想到这黄天鹏如此卑鄙之人竟还知道要脸,当真是怪事一件。
哪知就在这时,只见仇十三的手好像动了一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三魔却早已经被木飞射出的飞针命中而死,不多不少,刚好八十一根飞针,但那飞针自仇十三手中使出来时才真的叫做无影针,那飞针不但无影,威力却是惊人得很,竟从三魔的身体中贯穿而出,又连穿两道墙壁,整个没入了砖瓦之中。
看来只有无影手才能接得住无影针,这仇十三无影手的称号果然不假,那双手竟快得连花中飞都看不清楚。
花中飞赶紧道:“多谢仇大侠救命之恩,在下花中飞感激不尽!”
不料仇十三却冷冷地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别人手里而已。”
仇十三此话一出,花中飞和紫衣女人脸上竟已完全变了颜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仇十三竟也是要杀他们。
当巫山六魔要杀花中飞的时候,是仇十三救了他们,但是现在当仇十三要杀他的时候,又会有谁来救他们呢?就算有人来了,又怎么可能是无影手仇十三的对手?
如今,花中飞却已经体会到了世上最让人绝望的滋味。这滋味比裸体身处冰水中还要冷,比双目失明看不见一丝光还要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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