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即便许巽……梁老也……”
永清仿佛在昏暗幽光的河底,困倦的睡意似缓缓流动的河水,无形却让她无力挣扎,甚至胸膺间还有溺水般的窒闷。似有人在她身旁肆无忌惮地说话,但沉到她耳畔的时候,已模糊得只剩残破的字词。
她拼命地试图清醒,却仍无知觉,但渐渐地,她可以嗅见一阵异香,带着极浓的麝脂气息,浓烈得就像有人朝她后脑重击了一拳,让她涌起强烈的恶心感,几乎要呕出来。
终于,胃部的痉挛带来了全身知觉的复苏,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头顶悬着一顶鹅黄锦帐,中心坠下一个鎏金香球,似已被熄了火,仍有一些余韵般的轻烟逸出。
身下床褥绵软惊人。
她勉强撑起身子,额头两侧仍是一阵一阵的昏疼,她揉着最疼的右太阳穴,尚未从浑噩中缓过来,不经意间侧过头,便看见一张她熟悉而厌恶的脸,近在咫尺。
惊愕让她喉间发不出声音,只能一把扯下帐顶的香球。炭火方熄的香球烧得滚烫,她也顾不得掌心灼痛,狠狠向那张脸掷去。
“我的小公主。”他轻而易举地避开,狭长而上挑的眸子似蛇一般,目光放肆地钻进她瞳孔,试图掠得惊惶与恐惧,“你是想说,‘赵都,你好大的胆子’,对吧?”
“你……”永清终于可以发出细若蚊呐的声音,垂下眼不去看那张极其让人不舒服的脸。
赵都静静地看她,仿佛极为欣赏她现在虚弱无力的模样,甚至在等待她发怒和反击。
他这般的平静,让永清忌惮。
在对峙的空隙,她逐渐可以思考,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伴随着太阳穴突突地疼痛,她终于想起来,她尚在偷听许长歌与刘骑、梁符的筵席,便感觉脖颈后一疼,失去知觉。
这里陈设俱是一派富贵奢靡之象,与点香馆是截然不同。
赵都的目光,让她后背发凉。
以往在宫中,他虽然言行轻佻,立在宫阙高墙之下,尚得克制,被迫敬畏。xfanjia.com
但如今,他肆意地盯着永清的脸,竟然带着一种轻蔑,使得唇畔笑意也显得冰冷。
“赵中郎想要什么?”她终于定下气,可以冷静地说话。
赵都哦了一声,极为惊讶般:“公主这话倒是奇怪。赵某在此能做什么呢?”
反正两京无人敢要她的命,赵都自然也只是恐吓她,或许,是皇帝授意,就似上回把她骗进宫软禁一般。只是这回她明明和蘧含英出门是随性为之,竟也会出这种事。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赵中郎还在铺垫什么?”永清更觉得恶心,“你把我掳来,自然是有利驱使,不如早些摊开来讲。或说,父皇,他又想干什么?”
“安魂香药效也不过如此,看来公主已清醒大半了。”赵都有些惋叹,“可公主这态度不大对吧?”
他欺身上前,眼神似一条游走的毒蛇,缠上她:“哦,我忘了。公主一生锦衣玉食,从未遇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事。”他猛然摁住永清的肩膀,笑容暧昧,“这里不是燕阙行宫,更不是朝京。陛下在人前要做做样子,公主怎么盛气凌人,我们都得受着。可这人后,公主猜猜,都说是市井之徒的赵某人,会不会似许长歌一般守什么礼?”
“你——”武将的气力摁得永清肩膀裂骨般的疼,她在榻上动弹不得,死死盯住他,“赵都。你别发癫。”
“公主还是不太清醒啊。”赵都抚摸着她白皙光滑的下颌,冷冷一笑,“傲得很。不过一会儿,你哭死哭活,自然会学乖。”
永清挣扎阻止他撕扯自己的衣衫,突然,她觑见赵都袖中扎着的一根麻绳。
她嗤笑出声:“赵中郎才刚刚丧父,即便是乡陌市井的犬豸亦懂孝道——哦,意思是,你爹无能被俘,才被问罪赐死,你便迫不及待地要追随先父的脚步,更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干件十恶不赦的大罪来尽孝了?”
赵都听罢狠狠将她摔在榻上,永清方喘了一口气。
抬眼便见赵都面目狰狞:“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唆摆的他们?”
他突然又笑了,又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入怀中,“蘧平于我如杀父仇人,这其中自然也少不得朝京的谋算,公主今日拿自己偿还,是不是也很合情合理?”
一拳砸在他胸口,他却好似一点感觉也没有,永清恨声道:“那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下到泉台陪你父亲了?”
“我为什么要死?哦,公主以为,只要事后,你跑到朝京告状,我自然会五马分尸。”赵都爱怜地拂过她鬓发,“可你会说吗?”
赵都挑衅地看着她:“你要蘧皇后治我一个奸污公主的罪?你要向帝后,向朝臣,向你暗通款曲的许巽宣告你永清公主也成了我赵都的枕边人?蘧皇后真的会杀了我么?你猜陛下会不会说,事已至此,不如结两姓之好?蘧皇后即便想让你另嫁望族,那些朝京的经学世家,又岂敢迎你入门?”
他句句戳到永清痛处,她恨得眼睛里泛起一阵水雾,喉咙生疼。
赵都竟在这里等着她,算计她。
“许巽就是书读多了,尽是虚伪。”他将她的恨意尽收眼底,十分满意,愈发想刺激她,“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我忘了,我的小公主这么聪明,想来也晓得,他是陛下派去勾引你,要把你绊在西京的人,你什么都知道,但还是被他的皮相蛊住了,是么?”
他一提起许长歌,永清心中恨意与酸楚交织,只恨悔不当初。
她以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地利用许长歌的感情,却没想到反被将军。
许长歌心里,根本没有她。
他的演技实在炉火纯青,连嫉妒痴狂都那般逼真。
永清的手臂被他扼出一圈红痕,她一碰到赵都便浑身僵硬,地上的安魂香飘送来的麝气依旧浓郁,双重的厌恶达到了顶峰,她直接在赵都怀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
赵都怎么也没想到,永清的反应竟会这么大,他有些嫌恶地放开了她。
永清强忍胃中翻涌,拔下发间金钗,灯下的钗尾尖尖对着赵都寒光闪烁。
赵都看得分明,笑道:“公主觉得我赤手空拳,可以用这些小玩意挣扎一番?”
永清手腕一翻,将金钗对准了自己喉咙:“我自然没有想过能拿这东西杀了你。”她看见赵都有一丝犹疑的面庞,便知他忌惮,愈发握紧的钗,“但我赌你赵都不敢让我死,即便你晓得我在威胁你,但你不敢赌这侥幸,也不敢赌你扑过来抢夺的时候,我的钗子会不会划破我的喉咙,我会不会得救——但凡差错一点,你都交代不了。”
她说中了。
赵都面色不虞地望着她,不敢近身,他也试图从永清的神色中看出破绽,他故作镇定道:“公主想来比我更惜自己的命吧。”
“那赵中郎敢跟我比疯么?”永清握住金钗,愈发迫近皮肉,她打量赵都一眼,笑了,“你不敢。你不是赌徒。”
她赢了。
永清一人踉跄地走在西市里。
除却章台还是灯火连绵,笙歌不歇,正经的市中店铺皆已垂下隔帘,大门紧闭。
今夜的月光格外地光亮,落在她脸上,一片惨白,脖颈上两个细小的孔缓缓渗着些血。
她不断地回想,她握住金钗,逼着赵都把她放出宅院的时候,赵都在门口,最后对她说的那番话。
前方突然有人骑马朝她冲来,勒马回旋,一伸手将她揽上马背,奔出街市。
郁金香气温醇持正,既不似麝香浓芳但霸道,也不如兰草清幽却寡淡。这也是为何常以郁金酒奉祀王庙的原因。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是谁。
身后变诈无常的佞臣,怎么配得上这样中正柔和的王道之香?
“公主受惊了。”他在她耳畔隐有歉悔。
风声过耳,马蹄劲疾,一路奔驰直到了冯翊公府前。
他抱她下马,檐下灯火忽闪跳跃,他脸上亦是明暗交错,看不清神色。
永清猛然想起,她第一次和太子出宫,在冯翊公府,他也是这么理解她的:自荐枕席。
“放开我。”哭音苦涩地拖长尾音,她从他怀中挣扎而下,躲到柱后。
他和赵都,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皇帝用来对付她的棋。一步怀柔,一步雷霆。
“公主暂且入府休憩片刻……”许长歌以为她今日被赵都惊吓过度,仍过去揽她,却见她宁可瑟缩成一团躲在墙和门的夹角,也不肯靠近他一毫,赤色灯焰之下,她抬起的眸子里盈满洪水般的怨恨。
许长歌的心直直坠下,一直试图变得平静温和来抚慰她的声音,也带有一丝尾颤:“是不是赵都他对你——”
她不想回答,她只想让许长歌离她远一点。和许长歌一比,赵都也算坏得光风霁月,胸怀坦荡。
她不停摇头,清泪溢出:“你走开,别过来。”
好似她刚刚窥破了他的本来面目,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其心可诛。
许长歌不顾她的拼死挣扎,将她横抱而起,带入府中。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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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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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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