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寄生

　　往前。

　　再往前。

　　绕过破缸、烂瓦，上头流来伴着米饭的泔水，再顺着石阶往上，走过半截摇摇欲坠的破门就是了。

　　她的家。

　　三姐说曾经转给一家人，要拆掉重建，但没批下来，后来又转给别家，不拆了，说是拿来养蘑菇，还找木匠打了两个架子，阵仗搞得很大。

　　“怕是没做成。”

　　以前穷，骗子少，自从赔款到位，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养殖骗局不要太多，一会儿吹什么南美人参、一会儿又说养竹鼠，天呐，养个鸡鸭猪狗搞不好都要赔本，有点风吹草动，别管是哪吹的风吧，赔起来就是无底洞，等挣钱……有那个钱和命去挨吗？

　　三姐絮絮叨叨。

　　说地都种不明白，天天想发财。

　　迟早连卖地的钱都赔光，到时候也没法种地了，继续到处打工。

　　叶莺已是第二次听这句了，地都种不明白。其实小时候也常常下地，跟在爷爷背后，那时还要捡牛粪呢，一盘一盘，可要问她怎么种，确实不懂。

　　“那现在干什么？”

　　“我……也不晓得。”三姐犹疑道。两人打着手电，还没走近，便闻到那股熟悉的猪食味儿。叶莺停住脚步，已猜到。三姐往前，从破窗户往里瞧，然后转头朝她苦笑。

　　好赖是个明星，也捐了路和灯。

　　住过的地方成猪圈了。

　　叶莺背过身，两步跳下台阶，往前跑。女孩站在房子不远的道旁，喘出翻腾的白气，朝三姐挥手，“走吧，我们走吧。”

　　三姐哎了声。

　　说走，走到以前爷叔们打牌的地方又停下。

　　叶莺仰头，高坡处，新建的小瓦庙，红色的油漆在夜里格外显眼。安慕小说网

　　“那棵山茱萸呢？”

　　“移了。”三姐声音低下去，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上年纪的树好像很值钱，绿化公司花大价钱买走，说是移到某地的园林……卖的钱就修了这个庙。”

　　“可神像不对啊，不是这尊土地。”

　　“……移树那会儿碎了。”

　　“家给猪住了，树也卖了，就连土地爷爷都气死了。”叶莺往前，土还是那方土，可物非人非，一腔乡情湮灭，本来就冷的心都冻死了。进村时哪里都要细看，生怕错过，破缸烂瓦也喜欢，踩到泔水都不嫌，现在脚步飞快，只想逃。

　　回乡疗伤，竟伤得更深。

　　什么道理？

　　这世道真是离奇，越来越好，同时又越来越糟。

　　车驶出雨沟村。

　　两只老狗追上来，耷出舌头，竟不知返。

　　“讨嫌啊。”三姐说，肯定是哪家搬走的时候扔在这，不要了，住楼房又不要看门狗，咬人还赔钱呢。

　　叶莺想去捉，说带去城里找人收养。

　　三姐摇头，“别费心了，它们野惯了，进城连跑的地方都没有，以为跟人一样什么鸟笼都能挤啊，土狗饿不死的，还会捉鸟和老鼠。”

　　狗吠渐远。

　　雨沟村也消失在仓惶的夜里。

　　整夜，如同做梦。

　　一场发冷汗的噩梦。

　　回到县城，叶莺住进酒店，同三姐说明天要回省城，不用再来寻她吃饭。三姐还不肯走，拉着她的手一直抚摸，眼中蓄满泪，几次要落，又不肯落，“叶莺，以后的路还很长，女人重要的是学会忘掉，别什么都藏在心里，迟早气出病。记性太好的人遭罪啊。”

　　叶莺点头。

　　给了三姐她的私人号码，“有事说一声吧。”

　　三姐嘴唇皱紧，皱到发白，点头又摇头，像团乱麻，走时又说：“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中用，没法帮到你，你要好好的，走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叶莺送出房门，瞧着三姐的背影迟迟不肯进去。

　　她有事想问。

　　许多年前，三姐在她被遗弃的那家民宿做小工，货运司机遇上封路会来，也有考察队的长期住宿。

　　她讲的故事后来到底如何？

　　算了，还是不问吧，就这样吧，就像她的家，都成猪圈了还问什么？

　　走吧。

　　……

　　叶莺没回省城，背着旅行包坐客运，沿着雨沟村汇集的水沟一路往前，哪里有店就在哪里住。

　　这两年犄角旮旯都有民宿。

　　住不是问题，安全更不用担心，人比家鸡还乖，除了杀自己也不敢动别人。她最喜欢一间沿江的房子，晚上睡觉轰隆隆的水声能把梦都裹走，就是蚊子多，谁敢想，这季节就有蚊子了。

　　吃的也好，有什么吃什么，猪血汤、豆腐脑、咸菜扣肉、羊杂粉……再也不用自己想。

　　如果一直沿江走。

　　会去到海吧。

　　叶莺坐在某座小城某个广场的某棵老树下，看小孩跳皮筋、扭车车、抓住妈妈的腿在满是口痰印和树籽印的地上拖行。

　　不远处的羊汤锅店正在切肉。

　　好香。

　　她刚刚吃过，闻到又饿了，要了一碗在外面桌子吃。店里有充电宝，用最后的电扫码借出插上，一气呵成，她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吃着东西，处理信息。

　　白鸟解散的热度持续了三天吧。

　　后来某演员婚内出轨被爆，热度全过去了。

　　只有粉丝还在哭。

　　要论这场鲁莽荒唐的解散伤害了谁，不是白牧野，也不是她，真情实感的粉丝最可怜。而她也没法安慰。

　　为陈觅，和白牧野闹翻，导致组合解散。

　　光说出去就已经无地自容。

　　一个恋爱脑女星。

　　嘻嘻。

　　做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公司、粉丝、品牌商？真要追爱也就追吧，是猪是狗都有发春的时候，人也一样，可叶莺你追到了吗？

　　不是吧？

　　恋爱脑就算了，看男人的眼光也很糟糕。

　　被耍啦，陈觅消失啦。

　　好搞笑哦。

　　未接来电99+，赵芮、顾明成、阿星、梁妙音……陈觅的名字终于红了，他终于想起来给她打电话啦。飞机竟然没坠毁，汽车竟然没车祸，世界竟然没末日，他平平安安，好胳膊好腿，只是忽然消失，又忽然回来啦。

　　说过的话不如放屁。

　　放屁还会响。

　　叶莺回过信息，删除陈觅的未接来电，转而去翻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有个电话打了三四次。

　　拨通，竟是周梵。

　　这个倒霉蛋，耍一次大牌，走错一步，就被白牧野和陆锦惜联手殴打——丢的代言，兜兜转转全进了白牧野和其他艺人的口袋，大都是寒天的签约艺人。

　　好大一口肥肉。

　　找她做什么呢？

　　叶莺蛮好奇。

　　得知白鸟解散，周梵很想跟她谈谈，具体电话里不方便说，最好找个地方见一面。

　　周梵问：“你在哪？”

　　“南边。”

　　他说海城见吧。

　　叶莺反正也要去看海，干脆应下，喝过羊肉汤又去吃饼。越往南，天气越热，水草也越丰蔚，就连人也穿得少。

　　原来有些地方的冬，真能穿短袖裙子。

　　这片土地还是太大、太奇妙。

　　两人约在海城的咖啡店——这家咖啡店连着文创书店，落地玻璃和高大耸人的书架分隔出无限的小世界，书本陈列其中，不像拿来看的，倒像拿来看的。座位散落四处，因为偏僻，又是工作日，没什么人，就两个打卡拍照的小姑娘。

　　叶莺风尘仆仆进来，扔下同样风尘仆仆的旅行包。

　　搭着椅背叫服务生。

　　头发可能两天没洗，灰蒙蒙，防晒霜和护肤品是肯定没用的，脸颊有皴，俨然是个村姑。可大方随意的气质，说话动作也不怯场，又叫人狐疑。

　　“你……从工地来？”

　　周梵戴着墨镜、帽子，穿得一尘不染，仿佛随时随地能站起来走秀。鼻子又动过，能看见疤。

　　“没有。”叶莺吃着免费的薄荷糖，“你有什么事？”

　　“就是找你谈谈，我们再发个声明解释当时的情况……”

　　叶莺打断他，“谈过很多次了，你们不拿出诚意，怎么谈？为什么就是不肯交出当时砸水瓶的人？”

　　这事，细究还是粉丝的个人行为。

　　交出肇事者。

　　上升正主也是有限的。

　　可周梵方面明明知道动手的是谁，现场监控也拍到了，就是不说。那个人跟大罗金仙似的，说神隐就神隐，成了谜。

　　周梵叹口气，双手握紧，“我能信任你吗？”

　　“什么意思？”叶莺现在跟当初的赵芮是一样的状态，男人一开始卖惨，她的反诈雷达就竖起。

　　“今天的话不要传出去。”周梵又叫杯咖啡才继续说。

　　十大歌手舞台，砸叶莺的中年秃头，是他初来京市闯荡时驻唱酒吧的老板，算是金主吧。该发生的关系都发生了。

　　他也不是什么abc，海外镀金回来，出口转内销嘛，拍电影和卖衣服的也喜欢这么玩。身份证年龄动过，全身上下可能只有龋齿是真的。反正后来慢慢认识人，有了机会，又因为团队争气，还走运，就扶摇直上了。

　　火成那样，也很意外。

　　本来和秃头都断了。

　　“他有家室，女儿我还见过，没想到这么疯狂。”周梵笑笑，有点说不下去，“爆出他，我的黑历史就捂不住了。”

　　叶莺一整个沉默。

　　咖啡终于来了，女孩搅一搅，偏头，“不对吧，我们也没说要公开。”

　　“闹大了，不是公不公开的问题……他怎么跟家里解释？”

　　信息量太大，叶莺缓了缓，冷道：“难道他瞒着家庭跟你来往，就很对？”秃子的老婆女儿真是倒血霉。

　　男小三也是小三好吗？

　　周梵笑起来，摘掉墨镜，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

　　“你好天真啊大小姐，跟你们无忧无虑取向正常的有钱人不一样，我们小人物的生活能骗一天是一天，一天不骗都活不下去的，懂吗？”

　　他妈的。

　　叶莺心里骂了句。

　　真该抓把鸡粪塞他嘴里，谁不难，就你们难，你们他妈世界第一难。

　　冠冕堂皇拉近乎，说些屁话，讲来讲去都是为了他自己和他的宝贝秃驴。当寄生虫这么优越？

　　叶莺抓起包就走。

　　又想，自己也是啊，不趴在陈家和白牧野身上吸血哪有今天？

　　不过全人类都趴在地球身上吸血。

　　谁比谁高尚，都烂。

　　周梵又说：“白牧野撇开你发歌还单方面宣布解散，你不恨他？不是吧，这么好的机会，帮帮我，也顺便给他点颜色……”

　　叶莺拧开矿泉水朝他淋去。

　　倒完，还甩了甩，拧紧瓶盖，方便回收。

　　“闭嘴。”

　　叶莺温柔道：“要不撕烂你刚做的鼻子。”

　　周梵抹掉水，手握成拳，而后慢慢松开，“算了，反正你很快也会消失在大众视线，没人捧是最可怜的，知道吗？你以为白牧野会念旧情？得了吧，不出一个月绯闻满天飞。护呗，傻逼女人，活该被抛弃。”

　　看来是以为她和白牧野因为感情纠葛解散——还脑补的是白牧野甩她的版本，现在找来，让她发声澄清之前的事是假，趁机爆白牧野黑料是真。

　　恨得这么深？

　　不过大牌代言就这么多。合同存续期间，想抢那碗饭，就只能砸了人家端饭的碗。

　　拼不了作品就扯头花？

　　救命。

　　好好笑。

　　叶莺数出自己那杯咖啡钱，有零有整，摆桌上。拎包出去，外面阳光火辣、蓝天白云，简直是天堂。

　　她随手招辆车，说去最近的海。

　　司机本地人，皮肤黑黑的，说话却很温柔，“要去免费的还是收费的？”

　　“都行。”

　　手机震动，不停震。

　　司机看好几眼，“不接吗？”

　　叶莺瞥了，是陈觅，将手机调至静音，后来烦得受不了，干脆将号码拉黑，一个人在海边和一群人漫步。

　　蓝是蓝。

　　但没有想象中蓝。

　　靠近沙滩的地方是灰的，还有泡沫。

　　她想起读过书中的一段话——时间不止会流逝，还会回卷，像涨潮时的浪。

　　叶莺见过许多河流，她生的地方因为地势高，全是溪、沟、河、江……河流的浪花只在有漩涡的地方卷，偶尔“倒流”，也不过是清风和流向正好相反，将水面逆着吹皱。

　　所有的河，无一例外，奔流不复回。

　　真见了海。

　　却也明白除了河流的决绝，时间也能像浪潮一样，回卷。

　　你看，过去的都过去了。

　　应该不会重现。

　　可是时间真的会回来——此刻异地漫步的她和几年前陈觅选择曾诗雨时的她，像不像？甚至更糟，因为再没有第二个白牧野，横冲直撞拉着她往前。

　　总固执地相信，然后一次次落网。如果是飞蛾多好，扑一次火死了，没有第二次。

　　叶莺找块石头坐下。

　　心想，事不过三。一个人要是被骗三次，就不能怪骗子，得问问自己，为什么就你次次上当？

　　手机还是固执地震。

　　不认识的号码。来自不想认识的人。

　　晴朗的天空忽然落雨，一直没动静的老年机在包里响起，叶莺接起，是陆锦惜。

　　“回来吧，叶莺，我和你干爸在家等你。”

　　“不去北方过年吗？”

　　“陈觅爷爷奶奶在国外，今年就在池城，你也知道要过年，还在外面晃什么？”陆锦惜顿了顿，“不想见他，连我们也不要见吗？”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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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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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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