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百里辛被林县令叫到了书房里。

  他推门进入书房的时候,书房里还坐着一个陌生人。

  那个人约莫四十岁上下,下巴上留着美髯,五官端正,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似桃花飘落而下。

  这个男人身形高挑,眉目端正,穿的也是珠光宝气。

  一身明紫色的长袍穿在身上,玉牌束腰,单是坐在那里便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这不是一个普通人。

  单是看一眼,百里辛还快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他进门后不等林县令开口,先是冲着男人行了一礼,“草民百里辛,拜见王爷。”

  中年男人有些惊讶,反倒是林县令哈哈大笑起来,“王爷,你看,我就说吧,我这师爷厉害着呢,有着七窍玲珑之心。有些东西他只需要轻轻一看,立刻就懂其中门道。”

  男人还是惊讶:“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王爷的?你见过我?”

  百里辛:“王爷龙章凤姿,气度不凡,自然和我们这种寻常百姓不同,草民认出来不稀奇,认不出来才奇怪。”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百里辛,这屋子里没有外人,坐下说话吧。”林县令哈哈大笑一声,赶紧让百里辛坐下。

  他刚坐下,林县令就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对面的王爷则是默默用眼睛暗自打量着百里辛。

  他的表情很镇定,可眼神中却像找到了猎物的毒蛇,透着一股狠辣的味道。

  百里辛面容不改,不卑不亢地看回去,“王爷,我脸上有东西吗?”

  大概没怎么被直接这么问过,王爷愣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默默用喝茶来掩盖自己:“没,没有,我只是觉得是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百里辛顺着话往下问:“什么人?”

  王爷:“我挂在祠堂里的观音像,师爷的这张脸,不该在这俗世里受苦,而应该在天上供着才对。”

  百里辛:“……”

  这么老土的搭讪手段。

  林县令又是哈哈一笑,“王爷风流倜傥,不减当年啊。”

  “美人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我这可不是耍流氓,我只是在欣赏上天给我们凡人的精美作品,”王爷说着看向百里辛,“师爷,勿怪。”

  百里辛看向林县令,“大人,你叫我来,所为何事?”

  林县令卖起了关子,“师爷,我前面刚夸了你聪慧过人,你再猜猜看,看看能不能猜出来。”

  百里辛心里有些不爽,两个狼狈为奸的狗东西,耍老子玩啊。

  不过心里骂归骂,他还是耐着性子在林县令和王爷脸上来回扫过。

  “我看王爷虽然嘴角带笑,但眼底似有乌青,眉心隐隐隆起,看起来似有心事,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林县令和王爷对视一眼,齐齐哈哈大笑起来。

  王爷连连称奇:“妙,妙啊,师爷真乃妙人啊。”

  百里辛嘴上保持微笑,心里已经是妈卖批:“……”

  妙你个头啊。

  你们当我是猴啊,来看我耍猴的?

  林县令:“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还是让王爷自己跟你说吧。”

  王爷:“是这样的,最近我晚上总是噩梦缠身,睡不踏实。前两天白天出门,我偶见一白衣女子在花园中小憩。可再一揉眼睛,那白衣女子却消失不见了。我怕是撞见鬼了。”

  百里辛皱了皱眉:“我不过是个书生,平时看看书还行,捉鬼的时候我不在行。”

  王爷:“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捉鬼。”

  百里辛:“那是……”

  王爷看了林县令一眼。

  林县令:“王爷不方便开口,我来替他说,王爷家中有一独子,马上就要准备今年的乡试,他想请你过去给他的麟儿指导一二。”

  “找我?怎么会想到找我?”百里辛愣住,“我不是在咱们衙门当师爷吗?哪有时间过去?”

  林县令冲着百里辛使了使眼色,“你可以晚上再过去,反正都是男人,没有那么多礼数。王爷家房间很多,到时候给你腾出一间厢房,而且王爷也是位雅致之人,你们晚上还可以促膝长谈,岂不乐哉。”

  百里辛:“……”

  我促膝长谈,白天的活不用干了?

  王爷:“先生,你别误会。这忙可不是让你白帮的,你最需要每晚教导我儿一两个时辰即可。我会为您奉上金银珍珠,绝对不会亏待了先生。”

  林县令:“是啊,百里辛。王爷是什么身份的人?纡尊降贵亲自来衙门请你,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了。这寻常人若是见了,早就磕头谢恩了,还要什么赏赐。到底还是王爷体恤爱民,不仅亲自来请,还说要送你报酬。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吗?”

  百里辛:“按照您二位的意思。王爷高高在上,我只是卑贱平民。所以王爷来请,我就要去喽。王爷,草民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王爷和林县令脸上挂着的笑容同时消失。

  很快,王爷顿了顿,回答道:“当然,全凭先生心意。”

  “听到王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百里辛沉吟两秒,在静谧的书房中,绷紧的脸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就知道,王爷和传闻中的一样,爱民如子,绝对不会拿着强权压人。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今晚就去吗?”

  王爷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答应了?”

  “当然,王爷若是非要我去,我还未必会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王爷尊重我的意愿,既然王爷尊重我,那我也会投之以蜜桃,报之以琼瑶,答应给王爷帮忙。只是我已经多年不准备乡试,难免有些生疏,未必有令郎自己看书,或者是其他教书先生教得好。”

  “如果教得不好,现在这里提前向王爷谢罪了。”

  王爷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和林县令对视一眼,脸上齐刷刷地露出了笑容。

  王爷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今晚就在家中备好美食,等着先生前来了。对了,林县令,今晚你若是无事,也一块过来吧,我们也好久没有小聚了。”

  林县令:“既然王爷都开口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一定去,一定去!”

  王爷走的时候,林县令是亲自到门口去送的。

  张彪也看到了在门口寒暄的两人,他站在百里辛身后,默默开口:“那就是王爷,我们没去找他,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先生,刚才他们把你叫过去,都说了什么?”

  百里辛注视着上了轿子的王爷:“叫我晚上去他家,给他的儿子补课。”

  “是不是太巧了?”张彪眉头倏然皱紧,“我们今天刚在调查当年的案子,他就过来找你去他家教书。先生,你不能去!”

  “你想想看,按照曹老板和平儿的说法,这个王爷就是个疯子,在别人家里都能干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更何况是在自己家。怕不是那管家临走前瞧见您容貌惊为天人,偷偷告诉了王爷,王爷对您有什么企图吧?”

  “草,他奶奶的。肯定是这样,先生,我能想到的,您肯定也想到了,您肯定没有答应,对不对?!”

  百里辛:“那你真的猜错了,我答应了。”

  张彪先是一脸震惊,接着又是一脸感动,眼眶都泛了红。

  “先生!”他朝着百里辛用力一握拳,“您是我见过的最高尚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您为了一个小小青楼女子的冤案,竟不惜铤而走险。先生,您是我毕生追寻的方向!”

  “先生放心,您不会是一个人。您什么时候过去,我就在外面悄悄守着。您一旦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呼救,我听到声音马上冲进来。”

  “不对,万一您被捂住了嘴巴岂不是不能尖叫?那我们定个暗号怎么样,就学古人来一个三摔杯盏,行吗?”

  百里辛揉了揉太阳穴,“你慢点说话,我脑壳疼。”

  张彪不去练相声都可惜了他这个人才,说话跟蹦豆子一样往外面冒。

  两人你来我往说话的时候,林县令已经送完人回来了。

  他笑容已经收了起来,冷这一张脸在百里辛和张彪身上来回扫了一眼,扔下一句“你们两个跟我来”之后就怒气冲冲回了书房。

  两人刚进书房,一个茶杯忽然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扔过来。

  张彪眼疾手快,伸出手臂快速一挡,茶杯瞬间换了个方向,砸在墙上,“嘭”的一声碎成了几片。

  接着他们就听到林县令怒不可遏的声音:“把门给我关上!”

  两人对视一眼,张彪将门关上后敷衍地抱拳道:“大人,您找我们,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所为何事……”林县令气得直拍桌子,“百里辛,你说,我找你们来是因为什么事情?”

  “为了两年前小翠姑娘的自杀案件吧。”百里辛淡淡道。

  “你既然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出来这个案子的利害关系?已经结案了,两年了,青城镇每天都有那么多案子,我忙都忙不过来,你还要再去查以前的案子?你很闲吗?很闲就把所有的卷宗都从头到尾重新抄一遍!”

  “我如果不是今天恰看到那这张图纸在那儿不知道捣鼓什么,好奇之下问了问,都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在干什么。你们俩可真好啊,百里辛,我让你来,是帮我的,不是来气我的!”

  “从今天,不准再调查这个案子,否则你们两个都给我滚蛋,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衙门,还真没有离开谁转不动的!”

  张彪剑眉扬起,眼中隐隐有怒气在跳跃。他肩膀微微颤抖,正准备反驳些什么,忽然被身边的百里辛一把扯住了胳膊。

  百里辛:“姐夫,我当时不知道这起案子牵扯到了王爷。我当时在翻阅卷宗,只是觉得这个案子蹊跷,想着若是破案,也能为您的丰功伟绩上加上一笔。后来随着调查慢慢把王爷给扯了出来,我们也是一阵后怕。你放心好了,我们有数,这个案子我们不会再查了。”

  张彪诧异地看着百里辛。

  林县令正等着和他们对骂呢,对面忽然就服软了,他一口气还憋在喉咙里,愣是发不出来,又只能硬生生咽了下去,咽到了胸口位置,生疼生疼的。

  妈的,抬手不打笑脸人,谁发明的。

  他捂着一颤一颤的胸口长长叹了一声,“行了,知道错了就行。你刚来衙门,很多事情都还不懂个,这件事我知道不怪你,要怪就怪张彪。”

  说起张彪,林县令的那团火又冒了出来,他伸出手朝着张彪指指点点:“都是你,以后离我小舅子远点,别带坏了他!”

  张彪:“……”

  谁带坏谁啊到底是!

  百里辛试探着问道:“姐夫,王爷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我有点看不透他,你跟我说说,免得我去他家的时候犯了忌讳,惹来杀身之祸。”

  林县令:“什么杀身之祸,没有那么严重。”

  百里辛:“可是,小翠不就是被他杀的吗?怎么不严重了?”

  张彪扭头,瞳孔震惊地看向百里辛。

  这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林县令本来正准备缓口气坐下,结果屁股刚沾到凳子上,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又倏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百,百里辛,注意你在说什么!什么小翠是王爷杀得,别什么都乱说啊,就算你是我小舅子,我也保不了你知道吗?”

  “他可是王爷,皇亲贵胄。就算真是他杀的,他还能替那个青楼女子一命偿一命不成?”

  林县令顿了顿,“况且人还不是他杀的。他是王爷,就算真要杀人,一句命令下去,自然有人替他动手。到时候查来查去,你就算真的查到他头上,对他没有任何损失,顶多是推一个手下出去顶罪。这案子就这么了了,然后呢?谁会感谢你?早就投胎的小翠吗?还是青楼?”

  “这是一个没人会得到救赎的案子。”

  百里辛认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姐夫,你放心,我不会再碰这个案子了。”

  林县令不放心,又嘱咐道:“还要什么话都不要乱说,懂吗?”

  “姐夫,我有一事不明,你今日给我说这个,和今日王爷过来找你,有关系吗?”

  林县令:“怎么,知道害怕了?放心,王爷还没发现。我只是来向我讨人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百里辛“哦”了一声,默默低头点了点脑袋。

  看到百里辛点头,他才松了口气,有气无力道:“行了,你们出去吧,我头疼,要休息一下。”

  张彪和百里辛走出院子很久,到了没人的地方,张彪才不解地问道:“先生,真的不查下去了吗?”

  “查,但不能在明面上查了。”百里辛看向书房的方向,“就像林县令说的一样,这件事情没人愿意再揭开。我们才查了半天,就不断受到阻拦。这样查下去太耗费精力了,从今天开始这个案子秘密调查,还是按照原计划,你让兄弟们悄悄去打听,看看那个耳环能不能找到线索。”

  张彪愣了一下:“可是,平儿姑娘不是说,曹老板当时根本没有给什么珠宝吗?你是怀疑平儿姑娘撒谎?”

  百里辛:“人都是自私的,在没有得到最后的真相之前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撒谎。我们对他们的话都要抱有质疑态度,而不是偏听偏信。你断案多年,应该比我更了解。”

  张彪脸红了红,“是,先生教训地是。”

  “可如果平儿说谎,她撒谎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说,凶手是她?实际上是她贼喊捉贼,抢走了主人的钱财,栽赃陷害给王爷?”

  百里辛:“可能性很多。有可能是她亲眼看到自己的主子被杀,凶手走后她曾经去过现场,发现主人已经死了,又看到她洒落的钱财临时起意,自己贪了。”

  “也有可能和你说的,是她动的手,然后栽赃陷害。”

  “当然,凶手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时间间隔太长,在没有找到决定性线索之前,谎言的泡泡很难被戳破,不可能半天就破了案,慢慢来吧,急不得。”

  _____________________

  直播间。

  【辛神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我半天破不了,但我可以一天给你破了。】

  【辛神:下面由我来给大家表演一场一天破案绝技。】

  【我看那个王爷,怕是要作死。】

  【敢招惹辛神,就是一死!】

  _____________________

  傍晚时分的时候,百里辛跟在林县令身边一块来到了王爷府邸。

  王爷的家距离林县令的家不算远,但也不算近。

  他们两个住的地方都是僻静的好地方,远离人烟,虽不在闹市区,但离闹市区也不远。

  门前一早就有个人在站着等着,百里辛走近一看,发现还是个眼熟的人。

  赵管家。

  他在曹老板的店里和赵管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赵管家看到百里辛也不意外,只是朝着两人不失礼节地礼貌行礼:“林县令,百里公子,我们王爷在家中已备好酒菜,特意命我来迎二位,快请进。”

  林县令诚惶诚恐,赶紧寒暄两句,跟着赵管家走了进去。

  百里辛跟在赵管家和林县令的身后,林县令显然常来,对这里的路并不陌生,说是管家带路,倒不如说两人是并行前进。

  百里辛跟在后面,墙外的太阳还没有彻底落下,昏黄带着稠红的夕阳抖落下来,将远处的竹林裹在了诡异的红光之中。

  他隐约间,似乎看到竹林中有身影一闪而过。

  再一睁眼,那影子就消失了。

  一切仿佛死错觉。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后花园,随着太阳越落越低,周围的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在管家前面走的侍女们举着灯,默默将他们引到了用膳的膳堂。

  彼时膳堂里面坐着零星四个人,百里辛还没走进去,王爷已经先一步看到了他们。

  王爷热情地站起来,朝着几人招了招手,“你们总算是来了,快进来,坐坐坐。”

  百里辛默默打量了这个王爷一眼:“。”

  这个王爷,属实是没什么架子。

  餐桌上的几人看到王爷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在王爷的热情招待下,百里辛无奈坐到了王爷的身边。

  管家很尽职尽责,他们刚一坐下就下人送来了净手的水和帕子,洗手的时候,百里辛在默默打量着桌子上的几人。

  除了王爷以外,桌子上还坐着三个人。

  一个是看起来大约十八九岁年纪的青年,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爱笑,嘴唇总是抿着,看起来有些阴郁。

  另外一个是一名年纪更小一点的女孩子,头上扎了两个漂亮的发髻,脸圆圆的,十分乖巧的模样。

  最后一位是一名和王爷相仿年龄的女人,仪态端庄,雍容华贵,想来应该是王妃。

  林县令的拜见很快就验证了这一点。

  百里辛紧随其后,学着林县令的模样,一一拜见了几人。

  王爷,王妃,世子,郡主。

  小郡主八九岁的年纪,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百里辛。

  另一位世子则是一脸淡漠地看着面前的碗筷,对周围发生的事情都毫不在意。

  至于王爷王妃,两人坐在一起,还真有点天造地设的意思。

  单是看长相的话,王爷仪表堂堂,王妃雍容华贵,两人坐在一起,十分般配。

  王妃也没什么架子,一顿饭的工夫,经常会迎合着回上几句,每一次回话都很有气度,进退有度,仪态大方。

  许是还有其他事情,这顿饭吃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吃完了。

  林县令肚子回去,百里辛则是留了下来。

  王爷喝得有些醉了,热情过头地非要亲自带百里辛去卧房,最后还是被王妃劝住,这才被下人们搀扶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最后就成了王妃带百里辛回卧房。

  “先生,我听闻先生聪慧机敏,还希望先生能够好好教导慎儿,让他成为国之栋梁。”

  王妃的声音十分温柔,软绵绵的。

  百里辛:“我竭尽所能。”

  他顿了顿:“王妃,我有一事不解。世子殿下乃是皇亲贵胄,也还需要参加乡试吗?”

  王妃脚步微微一顿,她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怎么不需要?世子只是个称呼,终究是个虚名。”

  “我们若是还在帝都,倒也可以向陛下为慎儿求个一官半职,可现在我们远离帝都来到了这处地方,谁还记得我们?要想出人头地,只能看到他自己。可怜我的慎儿,他本可以不用这般辛苦,哎。”

  百里辛眼神闪烁,他在犹豫要不要问他们为什么搬到这里。

  直觉告诉他,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们为什么要远离帝都,搬到这个地方来?”

  百里辛点了点头:“坊间传闻,是王爷醉心修仙,才搬过来的。”

  “差不多吧,”王妃点了点头,“朝堂动荡,王爷闲散惯了,不愿掺和进去。但他不找事儿,事儿却来找他。他搬到这里,一时为了求问仙途,二也是为了避世。”

  百里辛:“既是避世,为什么又让世子考取功名?”

  王妃顿了顿,“啊,哦,那个,避世是王爷要避的,不是慎儿。如今慎儿长大了,他想考,那就让他考。孩子大了,总是要飞一飞的。”

  两人边走边说,就来到了西厢房。

  王妃打开其中一间屋子:“先生,这几日晚上您若是想留下,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告诉管家或者府里的丫鬟就行。今日天色已晚,您是打算这就休息,还是去看看吾儿?”

  “现在还早,我还睡不着。世子如果还在书房的话,我想去见见,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虽然挨着世子坐,但世子似乎不怎么喜欢说话,我也没同世子说上个一两句。”

  “慎儿心思深沉,不要说先生,就和我们也很少说心里话。这孩子的性格就是如此,你多多包涵。还有,”王妃顿了顿,“慎儿心思敏感,最受不了棍棒和激烈的语言刺激,还请先生在教导的时候,耐心一些,别吓到他。”

  百里辛点了点头:“好的,王妃娘娘。”

  世子书房的位置距离百里辛的西厢房不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透过灯影绰绰的窗纸,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弯腰伏案的身影,并没有听到读书声。

  王妃压低声音:“慎儿和其他学生不一样,其他学生都喜欢高声朗读,慎儿却恰好相反,只喜欢默默看书。他的成绩虽然不错,但距离进入殿试还差了一些。”

  说着,轻轻敲了敲世子的房门:“慎儿,母妃要进来了?”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声细微的“母亲请进”。

  无奈地冲着百里辛笑了笑,王妃这才轻手轻脚推开门,带着百里辛走进了书房。

  房间里充满了墨香味,烛火影影绰绰,慎儿的脸藏在烛火后面,光影斑驳又透着明暗的交错感。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王妃,又看向百里辛,接着重新垂眸,将头埋进了书堆里。

  王妃无声地叹了一声,才又扬起微笑,温柔道:“慎儿,这位是你父王给你请的先生,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尽可以问他。”

  她顿了顿,向前走了两步,柔声问道:“慎儿,今晚吃饱了吗?母妃再给你那些糕点来可好?”

  世子一直低着头,只有声音从深埋的阴翳中传出来:“不用了,母妃,我今晚吃得很饱,再吃不下旁的。我还要看书,您先出去吧。”

  “好,”王妃踌躇一会儿,“你也别太累着,眼睛别离案台这么近,会伤到眼睛的。这房间里灯火是不是暗了点?我这就叫他们再给你添些烛火。”

  慎儿从阴影中抬起头:“谢谢母妃。”

  王妃一直紧张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的。”

  直到房间里的灯火亮了许多,王妃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下人离开。

  一阵嘈杂过后,书房重新恢复安静,房间里也只剩下百里辛和世子两人。

  他们一走,慎儿的眼神就变了变,开始警惕地打量着百里辛。

  结果百里辛只是坐到一旁,随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一边喝着茶一边看起书来。

  慎儿盯着百里辛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他先沉不住气了,问道:“你在干嘛?”

  百里辛摆了摆手里的书:“在看书啊。”

  慎儿沉默两秒,才又继续开口:“可,你不是在父王给我请的教书先生吗?你不教我吗?”

  百里辛:“你需要我教吗?”

  世子:“不需要。”

  “那不就得了,”百里辛耸耸肩,“我继续看书了。”

  世子顿时语塞,“你不教我,那你来干什么?”

  百里辛:“我可以陪你聊天解闷,可以在你遇到疑问的时候,给你一些建议。”

  “……”世子大概也没遇到这样划水的教书先生,他抿着唇纠结了很一会儿,才道:“好吧,随你便。”

  说完,他就继续埋头看书了。

  过了没一会儿,世子的声音再次从案台后面传来,“喂,你这个人,该不会是什么骗子吧?哪有你这样的教书先生?看你年纪和我差不了几岁,你能教我什么?你真的是教书先生吗?”

  “我还真不是教书先生,”百里辛索性将书本扣在桌面上,单手懒洋洋后撑着头看向里面的阴郁青年:“我是衙门里的师爷,是你父王非要去衙门里把我请来给你当教书先生的,他们说我有七窍玲珑心,聪慧过人,肯定能教好你。可你看,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教好,毕竟我也没经验,他们就说我行了。”

  “我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干活人,人家让我来,我就来了。”

  “本来我晚上还打算去青楼逛逛,去小吃街逛逛,去河边垂柳旁逛逛,可现在什么都没了。我就只能在这间屋子里,和你大眼瞪小眼,哎。”安慕小说网

  “你说我惨不惨?”

  世子有些呆愕,“难怪你会和林县令一块过来,原来你是衙门里的人。”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挺惨的。”

  百里辛:“所以喽,这么惨的我,现在心里还在难受。我看世子的模样也不太喜欢我的样子,我也不去招惹世子惹您不快,咱俩就各忙各的,一会儿您看完书,我就回房睡觉。”

  世子脸有些赭红:“我没不喜欢你。”

  百里辛:“看我看你刚才的样子,分明是很想和我吵架。还请世子大人赎罪,我就是一介草民,吵架可吵不过您。我现在心里已经够不爽的了,您就不用再给我添堵了。我也很想离开,您如果真的有办法让我离开,我还要谢谢世子殿下成全。”

  世子又尴尬地红了红脸:“你怎么知道我想赶你走的?”

  百里辛挥了挥刚才随手抽的那本书。

  “就这么一本书,上面批注的笔迹换了六个,这最起码是赶走了六位教书先生啊。难怪王爷病急乱投医到来衙门找我过来了,怕是整个青城镇的教书先生都被你们请了一遍了吧?”

  “呵呵呵。”世子听得有些不好意思,默默低下了头。

  百里辛:“我也不烦您,您看您的书,只是想冒昧地问一句。世子殿下,您一般看书看到时候?”

  世子沉默两秒,接着忽然冲着百里辛露出一个不讨喜的笑容:“我可以看到天亮。”

  他说完,期待地看向百里辛,等着对方害怕的表情。

  可事与愿违,对方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低头看起书来。

  哦?

  就一个哦?

  给点反应行吗?

  我可是要熬通宵啊,我白天可以睡觉,你可是还要去衙门里吧?

  你能熬得住吗?

  不过对方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内心声音,就只是默默低头看着书。

  很快,他一本书看完,就去书架上又抽了一本书。

  世子有些胸闷,他低着头看书的时候,眼角余光时不时会看向百里辛。

  原本以为百里辛到了下半夜就会熬不住了,可没想到对面的青年看了一本接一本的书,表情自始至终都是那样恬静淡然。

  全程,他甚至都没有打一声哈欠。

  最终,世子熬不住了,打了个哈欠,眼皮沉沉地趴在案子上睡着了。

  看到世子睡着,百里辛轻轻放下了书。

  小样,跟我比熬夜?

  你祖宗我熬鹰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轮回转世呢。

  他从衣架上拿了件世子的外套给世子披上,接着就回到桌子前,继续看起了书。

  清晨公鸡打鸣的声音将世子从沉睡中吵醒,他揉了揉睡眼蒙眬的眼睛,还没清醒,就听到了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起来了?世子殿下?”

  世子浑身一僵,倏然抬头,就见青年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态,闲散地坐在桌边,他的手边已经堆满了书籍。

  。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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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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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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