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龙卫事务繁忙。”何暖温声开口,用铜签子拨弄了一下炭盆,“等有时间了,七爷一定会来探望小姐的。”
知道归知道,可依旧有些难受,湛非鱼又看了看信,最后递给何暖放到炭盆里点燃了,“我们下午就回镶武县吧。”
湛非鱼从淮安府长途跋涉来到渭州,虽说是给顾学士送信给杨老将军,可顾学士到底有什么谋算,湛非鱼猜不透,她也没想着去猜,左右老师不会害自己。
至于杨老将军和杨守成会怎么想,湛非鱼也不在意,信送到了,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也好,住在这里多有不便。”何暖附和的点点头,衣食住行都不方便,更别说男女有别。
“我去向杨老将军请辞,午饭后我们再走。”湛非鱼拍了拍脸颊,这天寒地冻的,从温暖的屋子里推门出去就是一大考验。
何暖也跟着走了出来,去灶房里准备中午的饭菜,顺便让何生去山上打个兔子什么的加个餐。
堂屋里,杨旭正在练字,估计是被湛非鱼的勤奋好学给刺激到了,即便是最不喜欢的之乎者也,杨旭也没像以前那样排斥,反而耐下性子读书。
“你要走?”听到湛非鱼的话,杨旭猛地抬起头,手一抖,一滴墨滴落在纸上,瞬间晕染出一个大黑点。
端坐在主位上的杨老将军看了一眼失落落的孙子,眼底有愧疚之色一闪而过。
平日里,旭儿和村里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去,这一次小鱼来了,虽然只住了七八日,可旭儿明显很高兴,再要强的孩子也需要玩伴。
“我打算趁着还没有下雪往南边游学。”湛非鱼怕冷,堂屋门没有关,说话的功夫里,湛非鱼感觉双手就冰凉凉的,她是不打算留在陇右道了,既然老师交待自己游学,那肯定往南走。
杨旭眼睛猛地瞪大了几分,愣愣的看着笑靥嫣然的湛非鱼,这一刻,除了失落外还有更为强烈的紧迫感,明明小鱼是个姑娘家,只比自己大一岁,却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低头看了一眼被墨汁污了的纸张,等过了年自己也九岁了,却连字都写不好,虽说跟着爷爷和爹学了几年功夫,可杨旭很清楚自己这身手也就对付对付普通人,若是碰到个练家子,自己必输无疑。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杨老将军摸着胡须笑了起来,他并认为女子就该拘囿于后宅,只能仰仗丈夫、孩子。
古往今来,不是女子不如男,只是因为程朱理学对女子有太多的禁锢,边关的女子同样能提刀杀敌,巾帼不让须眉。
“老师读书时结交的朋友各地都有,老师这些年一直在京城无法离开,身为弟子只能有事服其劳。”湛非鱼说是代替顾学士拜访老友,一来是顾学士有意炫耀一下自己的小弟子。
二来则是让这些老友们多指点指点湛非鱼,集百家之长,成一家之言。
等湛非鱼离开堂屋后,杨旭再提不起精神临帖,看向杨老将军闷闷的开口:“她才多大,顾学士也狠得下心来。”
别说湛非鱼年纪小,即便是那些已经加冠的读书人,家中只怕也舍不得让他们四处游学,车马劳顿、风餐露宿,这其中的辛劳想想就知道。
“玉不琢,不成器。旭儿等过段时间,你也该出去走走了。”杨老将军并不认为顾学士心狠,沉声继续道:“她若还是金林村的乡野丫头,那么她只需要学点厨艺,再懂得缝缝补补,及笄后便可嫁人了,一辈子就守在那小村子里,安逸却也平庸。”
看着若有所思的杨旭,杨老将军慈爱的面容严肃了几分,“可她身为顾学士的弟子,那么她必须惊才艳艳、学识广博,方能不堕了顾学士的威名。”
“在其位,谋其政,旭儿,你日后只是个普通兵卒,那么会点功夫就可以上战场杀敌了。可你若果想要恢复杨家的荣光,想要成为一方将领,你就必须读书习字,熟读兵书,懂得行军布阵,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湛非鱼从堂屋出来正好看见拎着两条鱼回来的杨守成,自然把辞行的话又说了一遍。
把鱼送去灶房交给何暖后,杨守成进了堂屋就看到凝眉思索的杨旭,拿起他练的大字看了起来,虽说依旧是狗爬字,可比起之前却进步很多。
“守成,不如让旭儿跟着小鱼一起游学。”杨老将军忽然道,看着杨旭陡然一喜随后又面无表情的黝黑小脸,杨老将军不由大笑起来,“青梅竹马啊,旭儿你可要同去?”
“爷爷!”杨旭绷着脸喊了一声,耳朵尖微微发红,可却没打算跟着湛非鱼一起走,虽然舍不得玩伴,可他更不想离开家。
看着老父亲逗弄儿子,杨守成还是那张冷硬肃杀的脸庞,可眼中却透着柔和,大手摸了摸杨旭的头,“外出倒可以,但得等到明年,这段时间不太平。”
猛地抬起头,杨旭不解的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得,这就是个傻小子啊,一根筋的小蛮牛,再想到湛非鱼,杨老将军和杨守成同时叹息一声,难怪丘老先生想要挖墙脚,那般聪慧通透的小姑娘,谁不想收为弟子。
湛非鱼没有来之前,杨老将军对杨旭是满意的,也就在读书和习武上要求严格。
但有了对比之后,杨老将军不得不稍微改变一下对杨旭的教导方式,日后杨家的重担终究要落在旭儿肩膀上。
何暖在灶房里做饭,湛非鱼在屋里继续写文章,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没天赋只有下苦功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再无他法。
再次被杨旭喊道堂屋里,湛非鱼倒有些诧异,“老将军可有事交待?”
“小鱼,你且说说镇边侯府此行的目的?”杨老将军招呼湛非鱼坐了下来,牵扯到张依依,旭儿的生母,杨老将军也不得不多了层顾虑。
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绷直身体的杨旭,湛非鱼又看了看面色和善的杨老将军,和沉默寡言的杨守成,老将军这是在问张依依。
“老将军,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问到自己这里,湛非鱼话也说的直白,“我在镶武县官道外的破庙躲雨时碰到了那位夫人,我自认为生活起居有些奢华,可比起那位夫人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湛非鱼把破庙里的事详细的说了一下,何暖对湛非鱼的照顾精致又周道,可在外奔波,有些时候还是得将就一下,但张依依那行事那派头,湛非鱼可以想象她在镇边侯府养尊处优的生活。
“八年不曾来看过杨旭,不曾送过一封信,一件衣裳,现在突然出现,说什么母子情深,这话骗鬼估计鬼都不信。”湛非鱼相信以杨旭的性格,他即便在心底渴望过期待过张依依的出现,但他更在乎的还是杨老将军和杨守成,湛非鱼只担心他少了防备而落入了陷阱里。m.xfanjia.com
“我知道。”杨旭还有些稚嫩的脸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不管是在半路上被侍卫像死狗一般踩在脚下,还是她对着爹大放厥词的辱骂,杨旭都记在心里,他绝对不会心软,不会受骗。
湛非鱼对着杨旭扬唇一笑,点点头,相信他的保证,这才继续道:“遇到镇边侯府的人后,我就让派人打探了一下消息,听说御史台有御史弹劾镇边侯私德有损。”
“过去八年不弹劾,而选在这个时候,说明圣上有意对镇边侯府出手,所谓私德有损不过是个噱头而已,镇边侯估计是急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私德有损还是无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的态度已经露出来了,镇边侯不想死,那么他必须要有自保的底牌,而杨家在军中的人脉对镇边侯而言就是救命的浮木。
湛非鱼能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来,杨老将军承了这个人情,至于拉拢或者试探的顾学士,本就和小姑娘无关,顾学士若有心博一个从龙之功,也绝不会对小姑娘透露。
夜深人静躺在炕上的时候,杨旭多少猜到张依依目的不纯,可他没湛非鱼的情报,也就不知道张依依是为了杨家留在军中的人脉,而为了逼迫爷爷和爹,说不定会用自己当要挟。
知道了真相,杨旭死死的攥紧拳头,年岁小,养气功夫不够,脸上的愤怒一目了然。
“镇边侯府如今不过是无头苍蝇,盐税变革在即,西北七卫必须牢牢掌控在圣上手中,镇边侯府也好,七卫的将军们也罢,和朝中和世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唯独我杨家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这些年清清白白,圣上这才有了起复杨家的打算。”
杨老将军消息蔽塞,对朝中的事了解的更少,可张依依出现后,杨老将军立刻秘密联络了杨家旧部,源源不断的消息送到了杨老将军手中,汇总之后再逐一分析,也就看出圣上的打算。
“说到底,杨家能有此机会,还是要多谢小鱼你。”杨老将军站起身来,却是郑重其事的对湛非鱼行礼道谢。
“老将军不必如此,折杀晚辈了。”赶忙避开,可惜湛非鱼脚步刚动,杨守成一手落在她肩膀上。
湛非鱼感觉肩头有万钧之力压下,生生的受了杨老将军这一礼。
杨旭这会又懵圈了,“爷爷?”
“旭儿你不知道也正常,四大盐商把控盐价,欧阳家在陇右道就被称为土皇帝,更别提江南道的余下三大盐商,此次盐税之变源于小鱼当年在上泗县县学所写的一篇策问。”杨老将军说的详细,没有盐税变革,那么圣上就不会起复杨家。
如此短的时间就能掌控所有的情报消息,杨家旧部的实力可想而知,所以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镇边侯府觊觎杨家在军中的人脉也正常。
杨家一旦起复,联络上所有旧部,杨老将军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控西北七卫,湛非鱼沉思了片刻,忽然有些明白当年圣上为何任由杨家背负通敌叛国的罪名。
杨家之强大,圣上不得不防。
裕亲王贵为身上的亲叔叔,最后都交上兵权成为了京中闲散王爷,更别提远在陇右道的杨家,说白了就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可这也是帝王之术。
湛非鱼本打算吃了午饭就告辞,可谁想到顾学士快马加鞭从京中送的信到了。
除了功课之外,顾学士信中言明让湛非鱼在镶武县待满一个月,确切来说让是丘宗羲教导湛非鱼一个月,让书画大家的丘老先生见识见识湛非鱼在书法一道上的愚钝,彻底绝了丘宗羲收徒的心思。
“什么叫朽木不可雕也?我这是术业有专攻!”湛非鱼气的牙痒痒,隔着纸她都能感觉到老师那满满的嘲讽之意。
何暖笑了笑,动作麻利的收拾行李,顾学士既然如此交待,必定有深意。
房门被敲响了,湛非鱼快步走过去开门,看向门外的杨旭。
“小鱼,我能和你出去说会话。”杨旭看了一眼放在屋子中间的两个大箱子,不舍再次涌上心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
这天气出去一刻钟就能冻成狗,湛非鱼走出房门,“我们去灶房说话。”
这会灶房里没人,但灶台下的火没有熄,用灰盖着,晚上要烧饭的时候扒开灰,把引火的枯草塞进去就可以了。
湛非鱼和杨旭一前一后进了灶房,在灶台下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湛非鱼动作熟练的引了火,又放了一小把细树枝进去,等火苗上来了,塞了两根手臂粗的木柴。
看着穿着狐裘的湛非鱼,再看着她这熟练的动作,杨旭总算想起来她拜师之前也是在乡野长大,和石头村的那些小姑娘一样,估计也要帮着做家事,会烧火太正常不过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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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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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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