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停靠德州休息整顿一晚,乔家也在这个码头登了镇国公府的船。
纤夫水手的吆喝声,车马行人的喧嚣声不绝于耳,格外热闹,但官船上的气氛却意外的严肃。
几个偷溜下船喝酒狎妓的百户被扒光了衣裳,按在甲板杖罚军棍。
卫窈窈听着惨叫,仿佛看见了皮开肉绽的画面,心里发毛,但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忍不住好奇,偷偷挪到舱门后,拉开一条细小的门缝,往外看,一排排锦衣卫挡住了视线,只有一声声闷重的挥棍声传来,她踮起脚尖,昂起脑袋,马上就要看到了,眼前忽然一黑。
太熟悉的触感和温度,卫窈窈慢慢落下脚后跟,她想再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孟纾丞的那双手了。www.xfanjia.com
清淡的墨香萦绕在她的鼻息,逐渐将她包裹,攀住门框的手指被他温柔地拨开,门缝推合,只余下微微轻风。
卫窈窈向上抬手拍拍孟纾丞的手背:“什么都没有看到呢!”
她的睫毛不停的颤扇,孟纾丞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定滴溜溜转着她那双灵动鲜活的眼眸:“场面血腥,你看了会不适。”
他刚说完,舱外那道叫得最响最惨的声音拔到最高后突然断开,消失了。
卫窈窈心尖一突,那点好奇心也跟着消失殆尽,老实了。
好像察觉到她歇了心思,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掌也移开了,不过他还站在她身后不曾离开。
他会不会瞧见她后脑勺上丑丑的伤疤?卫窈窈不自在地往前挪了挪,可前面没有地方给她躲了,心里越来越难受,越来越忐忑,受不了,索性猛地转过身,凶巴巴地说:“你干嘛!”
孟纾丞将她额前飞舞的碎发抚平,动作亲昵又自然:“要出去看看吗?”
方才还阻拦她,这会儿又松口?卫窈窈疑惑地贴着门,耳朵动一动,外头的声音竟然全都消失了。
她推开门,望了望甲板,受罚的百户和观看行刑的锦衣卫侍卫们已经下去了,只剩下七八个侍卫在巡逻,甲板泼了水,微风卷着淡淡的血腥味从卫窈窈鼻息间绕过,可想而知刚才军棍打得有多重。
卫窈窈不经庆幸,还好刚才没看,要不然要做噩梦了。
此刻夜幕降临,数百只船舶点起灯笼,江畔亦是灯火辉煌,卫窈窈扶着栏杆远远望去的,有些震撼。
“现在还怕吗?”孟纾丞走到她身边。
卫窈窈想起刚上船的头两天,她不敢出舱门的怂样,耳朵微烫,仰头看他:“我那是刚上船有一点点不习惯!”
卫窈窈得意地转了一圈,背倚着栏杆:“你瞧,我像是害怕的样子吗?”
孟纾丞低头笑着一下,很轻的一声。
刹那间他背后璀璨的灯光,高立的桅杆,飘扬的旌旗,漫天的景色都化作他的背景,眉眼间淡去了疏冷,含着笑意,没有纵情声色犬马间娴熟的撩拨,却让卫窈窈心头乱跳。
方才官船上的动静并不小,周围的船舶都紧闭门窗,不敢出来看热闹,等动静没了,才纷纷走出来透气。
离官船最近是挂有孟氏旌帆的宝船,侍女正在收拾行李,乔广灵无处落脚,所以等声音一消失,就开门出去,本想逛一逛宝船,却看到了不远处甲板上的身影。
她虽叫孟纾丞三叔,却从未和他说过话,孟三叔身份贵重,寻常人见不到,她又是女眷,更没有机会相见。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还是五年前在镇国公六十大寿的寿宴上,她被孟沛带着过去请安。
但此刻一看到那昂藏颀长的身影和他如清玉般矜贵的侧颜,瞬间就认出了他。
不由得欣喜,犹豫了一下,整理衣冠,捏着绢帕,鼓足了勇气往甲板走去,同时开口:“三……”
乔广灵忽然停下脚步,孟纾丞微微侧身,她这才看到了被他挡在身前的娇影。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女子是依偎孟三叔怀里的,男子端方成熟,女子明媚娇艳,美得像是一幅画,可垂首专注听女子说话的人可是孟三叔。
乔广灵眯了眯眼睛,攥着帕子挡住下撇的嘴角。
低声道:“笑得花枝乱颤,真没规矩。”
刚说完孟纾丞抬起了手臂,显然两人并未抱在一起,乔广灵松开拧着的眉头,她就说孟三叔不可能在外头与女子搂搂抱抱。
她刚要抬脚,却见孟三叔揽过那女子的肩膀,握了一下,两人一同回了船舱。
乔广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没了兴致转身也回了客舱,见侍女还未整理好行李,不悦地说:“麻利点,你老子娘把你送到后院服侍时,没教过你吗?”
“脾气怎的这么大?”隔壁的乔家太太听到声音,出来瞧道。
乔广灵哼了一声。
乔家太太挥手让侍女退下,拉着乔广灵坐到榻边:“这可是孟家的船,周围都是孟家的眼睛,要是明儿传个闲话,下了船被孟家老太太知道了,你还要不要嫁人?”
乔广灵先前定了一门亲事,谁知那户人家突然出事被贬,两家退了亲,乔广灵也耽误了下来。
“可惜你五表哥已经定了亲,”乔家太太遗憾地说。
“我才不愿意嫁给孟沛那个草包。”乔广灵皱眉。
乔家太太笑了笑,说:“沛儿的确爱胡闹了一些,不过他也定亲了,你想嫁也嫁不成,但是你那才找回来的二表哥可是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
“母亲不是说姑母也在二表哥说亲吗?更何况我那便宜二表哥可是在外头长大。”乔广灵挑剔道。
她要嫁的人,要像孟三叔那样,天生贵胄,手握重权。
想起孟三叔那通身气度,乔广灵揉了揉手中的帕子。
乔家太太默默叹息,上回和小姑子通信是两个月前,这些时日也足够定下亲事了。
她知道这个女儿向来心高气傲,非名门望族,非能力出众者不嫁,但乔家太太看着面前样貌才情样样出挑的女儿,倒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他们乔家又并非普通人家。
不过乔家太太想起小姑子给两个儿子说亲,都没有提到尚且待字闺中的侄女,乔家太太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暗暗发誓定要为乔广灵说个好人家。
“到了国公府,多往老太太跟前走动,讨得她的欢心,我们灵儿何愁前程。”乔家太太抚摸着乔广灵的脸蛋说道。
乔广灵高傲地扬起下巴,不置可否地挑眉:“从前去国公府,老太太待我甚是喜爱。”
*
那边卫窈窈和孟纾丞因为夜晚江面微寒回了客舱。
卫窈窈正好有事做,她拿出她珍藏的精美的洒金花笺:“我给乔家太太和乔家姑娘送请帖,署什么名呢?”
“署你的名字好不好?”
她记不全自己的名字,难不成要署孟窈?卫窈窈摇摇头,觉得变扭。
孟纾丞看了一眼满脸认真的卫窈窈,默许了。
卫窈窈又问:“那我约什么时候呢?明日船就要启航了。”
“五日后船会停靠沧州。”孟纾丞说道。
卫窈窈点点头:“那我就定那天。”
卫窈窈认真地写完请帖,交给闻谨,他有办法去到后面的船。
乔家太太收到请帖的时候正和乔广灵用晚膳。
她们不会主动结交孟纾丞的外室,但那个外室主动给她们送请帖,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乔家太太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帖子瞧了一眼:“诶,怎的……”
“怎么了?”乔广灵随口问。
“这帖子上是孟三老爷的署名。”乔家太太指给乔广灵看。
乔广灵夺过来,看到帖子上确实署名的是孟晞二字,唇角刚牵起,又想到了这是那个外室送来的帖子,帖子中也是以感谢乔家相送玉颜膏的名义请她们参加她的席面。
“灵儿你觉得我们该不该应下?”乔家太太有些犹豫。
乔广灵最看不上这种女人,不过虚荣爱面子,狐假虎威罢了,说不定孟三叔还不知道她以他的名义写了请帖呢!不过她倒是想瞧瞧她是个什么人。
“她既然懂事地给我们送帖子,我们赏个光又有何妨?”
卫窈窈得了回信,立马开始准备当日席面的膳食。
鲜果,冷碟,炒菜,炖菜……卫窈窈在陈嬷嬷的帮助下,列了一张长长的单子。
因着不知道乔氏母女忌口和爱好,卫窈窈删删减减,总觉得不满意,趴在书案旁嘀嘀咕咕念着菜名。
孟纾丞忍不住停笔看她。
卫窈窈嘟哝:“你不懂。”
卫窈窈只要想到要顶着一个丑陋的疤过一辈子,就觉得可怕:“现在疤痕已经淡了很多了。”
她准备得这么认真,除了她在船上无聊打发时光之外,更多的还是感谢乔家的玉颜膏。
孟纾丞若有所思,说:“我看看。”
卫窈窈把菜单递给他,孟纾丞无奈:“我说的不是这个。”
卫窈窈瞪圆了眼睛,顿悟他是想看她脑袋上的疤,把菜单拿回来,捡起一只笔,跑到远处:“不给看。”
卫窈窈有些郁闷,不知道他怎么就好奇她的疤!肯定丑死了!
孟纾丞看她防备的模样,有些想笑。
到了约好的那一日,卫窈窈早早的就起了床,准备晚宴。
白案红案,冷碟热汤,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将近三十道菜。
“那你晚上就要一个人用膳啦?”卫窈窈突然想起来,问孟纾丞。
“秦指挥使也是孤家寡人,你去找他吧!”
孟纾丞道:“我去后面那条船上。”
“也好,正好让王韶乙他们陪你用膳。”卫窈窈这才放心了,要不然他一个人用膳多可怜。
和她爱热闹不同,孟纾丞其实并不需要有人陪,只是见她这样惦记着,为自己安排,心中微微有些欢喜。
“我从书上看了两道京菜,让厨房的师傅做了,听说有些辣,我今晚替你尝一尝好不好吃,要是好吃,我就告诉你。”卫窈窈巴巴和他说道。
卫窈窈好不容易才从孟纾丞的那堆书里找到一本闲书,上头记载着不少失传的菜谱,她看得津津有味。
孟纾丞目光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好。”
卫窈窈瞧见门口身影,拍拍孟纾丞胳膊,孟纾丞转头也看到了在外面晃悠的秦靳舟。
“我怎么听到我的名字了。”秦靳舟等孟纾丞出来,一同往底舱走,随口问。
孟纾丞平时话不多,但这会儿颇有闲心,悠悠地讲起卫窈窈的建议。
“过分了啊!”秦靳舟啧了一声。
他们两个在京城属于异类,两个人都出身显赫,年纪轻轻登上高位,且又没有成亲,不过孟纾丞是无心情爱,秦靳舟是心爱之人另嫁他人。
京里时不时便会传些流言,孟纾丞名声好,多是些能入耳的流言。
而秦靳舟年少时行事不羁,如今不是传言他身体有病,就是说他心里有病,就算如此,秦靳舟还是觉得两人同病相怜。
现在见孟纾丞这般,秦靳舟心里冒起了危机感。
但是……他的确就是孤家寡人一个!秦靳舟无法反驳,环着手臂,冷冷的轻哼。
孟纾丞瞥了他一眼,无声笑了笑。
*
日头西斜,船舶在沧州码头停稳。
“等会儿八宝小猪攒盒就放这儿。”卫窈窈看了看三张已经布置好的小桌,指着桌面最中间吩咐道。
月娘记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计等会儿乔家的太太小姐就要过来了。”
卫窈窈点点头,检查了一下准备送给乔氏母女的礼物,这自然又是从孟纾丞库里搜刮的。
到底准备了这么久,卫窈窈心怀期待地走到门口看了看,坐到圈椅上,等着乔家人。
乔广灵换完衣裳,正琢磨着戴什么首饰,乔大爷就过来找她。
“上回你得的一套孤本在何处?”
“哥哥找那个做什么?”乔广灵往手腕上套着玉镯。
“今晚孟三叔过来用晚膳,我们想拿来送礼。”乔大爷说道。
乔广灵手里动作一停,把眼神放到他身上:“孟三叔来我们船上?”
“对啊!已经过来了,在玉蘅厅。”
玉蘅厅是孟纾丞原先做书房的船舱,他正在检查他那些学生的功课,所以乔大爷才出来找乔广灵,说起来,乔大爷心里倒是羡慕王韶乙他们,能做孟纾丞的门生,这辈子想必是官途顺畅了。
“晚上在荷蕴厅用膳?”乔广灵鬼使神差地问道。
“是啊!”乔大爷想起来,“你不是也要赴宴吗?怎么还没有去?”
乔广灵说:“我身体有些不适,歇会儿。”
乔大爷上下看了她一眼,没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你先去,我找找那套孤本在哪里,找到让人给你送过去。”乔广灵推他,催促他走。
乔大爷还是不想错过和孟纾丞结交的机会,闻言叮嘱她动作快一些,就走了。
乔广灵起身去了乔家太太的船舱。
夜色笼罩江面,荷蕴厅内气氛轻松,乔大爷看着远处正听着王韶乙说话的孟纾丞,拿起手边的酒壶,绕过人群,走过去:“三叔。”
乔大爷伸出胳膊,便要为他斟酒。
“老师喝茶。”王韶乙笑着提醒。
乔大爷这才看到孟纾丞手中端着的是茶盅,连忙收起酒壶,解释:“是我大意了。”
孟纾丞面色寻常,他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王韶乙看出乔大爷的来意,起身给他让了位置,乔大爷落座,说道:“我读了一篇文章,遇到几个疑问不解之处,想请教一下三叔。”
孟纾丞微微颔首。
乔大爷心头一松,刚要开口,门口就跑来一个小厮:“大爷,小姐在外面等您,说是要给您送样东西。”
乔大爷心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忍耐着对小厮说:“让她等一等。”
小厮为难地看向舱门,乔广灵站在门外,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乔大爷暗骂一声,向孟纾丞道歉:“还请三叔等我一下。”
孟纾丞抬眸看到了门口的身影,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乔大爷愣神,忙问小厮。
小厮说:“戌时初刻。”
戌时初刻,正常宴席还未过半,孟纾丞将茶盅搁到桌面,不轻不重的声音,陡然让荷蕴厅噤了声。
众人瞧过来,乔大爷有些懵,他不明白孟纾丞的意思。
孟纾丞神色并未有任何异常,未露锋芒,平静沉默,但久居高位,那股压人的气势是藏不住的。
熟悉他的,例如王韶乙,他已经在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脸上的笑,默默的在心里揣度孟纾丞的心思,朝不远处的景硕看了一眼,莫不是这个时辰有什么大事发生。
孟纾丞一言不发地起身,暗绣精致的宽袖滑过圈椅扶手,他迈着稳重的步伐地朝舱门走去。
“三叔。”乔广灵紧张地提着气,微微屈膝。
孟纾丞脚步不停,薄薄的眼皮下眼眸淡漠,径直越过她,往甲板方向而去。
荷蕴厅内留下的重人面面相觑,忙跟出舱门,乔广灵死死地掐着掌心,脸色苍白难堪。
穿过跳板,回到官船,孟纾丞走向会客的船舱,陈嬷嬷和月娘正一脸为难地站在门口,瞧见孟纾丞心一跳,上前请安。
孟纾丞推开舱门,偌大的船舱内,卫窈窈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桌案后,捧着下巴,神色怔忡,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纾丞眸色沉静,宛若黑墨,他停在原地,忽地转身。
陈嬷嬷和月娘张张嘴巴,没有开口,继续替卫窈窈守着门。
很快,孟纾丞便回来了。
孟纾丞对她们说:“上菜吧。”
卫窈窈听见了动静,抬头看着来人,眼眶红了红,眼泪还是被她憋在眼眶中,憋红了眼眶,抿着唇,就是不说一声委屈。
孟纾丞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走到她身边,把手里的花笺放到她面前。
“什么啊?”卫窈窈瓮声瓮气地咕哝。
喜今日明月悬银河,微风清爽,千门如昼,闻卿备佳席,前来赏风月。
卫窈窈看着花笺,鼻头抽一抽,却抬头凶巴巴地说:“你浪费我的花笺,这花笺很贵的。”
她宝贝般地抚平被她捏皱的地方,把花笺小心翼翼地收到袖中。
“饿了吗?”孟纾丞问。
卫窈窈点点头,桌面上的膳食已经冷掉了,她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嘴巴,含含糊糊地说:“好饿的。”
说着拿起白玉壶,倒满半盏,端起喝了一口,打了个颤。
孟纾丞闻到了酒味,盯着卫窈窈看了两眼,卫窈窈起身一手拉着他,一手端着杯盏。
孟纾丞跟着她走到撤到屏风后面的圆桌旁坐下,听她说:“有好多好吃的呢!我让陈嬷嬷送上来。”
不等她开口,陈嬷嬷就带着人将温在炉子上的膳食送了过来,宽阔的圆桌摆得满满当当的,卫窈窈往孟纾丞手里塞了筷子:“你快尝尝那两道菜!”
孟纾丞顺着她的意,两道京菜,各尝了一口。
“好吃吗?”卫窈窈眼睛明亮,期待地望着他,见孟纾丞点头,立刻喜滋滋地笑起来。
“那我也要吃。”卫窈窈拿起筷子,夹了满筷子,不等孟纾丞拦住,就往嘴里松。
瞬间满口呛辣,她抿着唇,辣红了脸,无措地挥着手,孟纾丞额头突突直跳,皱着眉,拿起碟子递到她唇下:“吐出来。”
卫窈窈盯着干净的碟子,眨了眨眼睛,瞪着溢满水光的眼眸,喉咙一滚,咽下去了。
开口说话:“没了。”
孟纾丞忍不住拍拍她的脑袋,很好奇,她在想什么。
卫窈窈舔了舔辣乎乎的嘴巴,再抿了一口清酒,难怪他嗜辣,真有滋味儿!她捏着筷子,望向下一盘撒满红椒的盘子,跃跃欲试。
孟纾丞耐着性子,缓缓的,克制地吐出一口气,不知道她酒量如何,一直注视着她,卫窈窈不以为意:“我心里有数。”
听她轻飘飘的声音,孟纾丞就明白,她已经醉了,拿开她手里的杯盏。
“你胡说。”卫窈窈不乐意地嚷嚷。
她怎么会喝醉呢!
孟纾丞心头觉得好笑,揽着她的肩膀,把酒壶也递给陈嬷嬷,让她拿下去:“嗯。”
卫窈窈听他承认了,稍稍满意了,歪头看他。
放轻声音,像说秘密一样,喃喃地说:“你上回偷亲我了!”、
卫窈窈强调:“偷亲!”
陈嬷嬷走到门口耳尖地听到了,老脸涨红加快步子,转身替他们关上了门。
孟纾丞身形一顿,垂眸看她。
卫窈窈肩膀靠着他的胸膛,身形契合,歪头瞧他,眼里闪过狡黠,抬手用力,恶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我要亲回来!”
她卫窈窈怎么能吃亏呢!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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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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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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