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0日。
ffw第七天,闭幕式结束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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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少爷和甘家小姐都更新了出境记录,正飞往英国。]
刑恒看了眼手机消息,神色淡淡的。
他这副旁若无人的姿态瞬间惹恼床上的人,刑宗源“嗬”、“咳”地喘了两声,脸色涨红,“这就是……你……咳……你的态度?”
刑琅昨晚才和刑宗源吵了一架,他脸色不太好,往日里普通的香薰味灌入鼻息间,反而异常难受。刑宗源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已经临时叫他回来快一个小时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没头没尾的。
——刑恒往日里也习惯了。在其他刑家人看不到的视角,独属于他的视角,其实是经常挨刑宗源骂的。
赞扬是刑宗源特意摆给他们看的,毕竟刑家目前还需要一个门面,让所有人觉得内部稳定,父慈子孝。而私下里,他是刑宗源最重要的工具和傀儡,被刑宗源一记鞭子一个甜枣地养大,最乖巧,最听话,最好用……也最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
刑宗源就是刑家的天,纵使目前由他暂代总经理的位置——也不过是一个“代”。
“嗬呃……你太让我失望了,zoemax都……快……收购……!”刑宗源脸上泛着暴躁的青色,颤抖的胳膊肘重重一挥,床头的杯子“嘭”地砸碎在地,碎瓷片溅得乱飞,突兀的刺痛划过他的手背,似乎破了个口子。
刑恒一动不动,习惯使然的未闪躲。
张华红被刑宗源赶出卧房,不允许听他和刑恒的谈话,只能小心翼翼地待在厨房里。
“我本来……还想……vyach交给你……咳!”刑宗源脸色越来越难看,“你连让刑琅……甘家……都搞不定!”
早已知晓遗嘱的刑恒安静地看着地板,像沉默的死人。
一看到他这模样,刑宗源更来气,若非肢体难以大幅度动弹,他估计早就一脚踹了上去!
刑宗源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瞬,忽然阴仄仄地道。
“这么久,还是跟你妈……一样。”
刑宗源一提起陈年旧事就怒火中烧,眼底的恨意逐渐转深,那双混沌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他,就像在透过他看着谁,“撒谎……养不熟……咳!想要的太多……贱人……”
刑恒正俯着身,一片一片地捡碎片,刚被摔碎的杯子里全是热水,和随着碎碗糊了一地的粥混在一起。粥里混着碎瓷片、碎玻璃,或大或小,有些分不清,沾到了他的裤脚。
【“阿恒,妈妈再也待不下去了,妈妈每天都好痛苦……这间屋就像吃人的妖怪,把妈妈所有的希望都吃掉了。只要再多待一天……不对,哪怕多待一分钟,妈妈就要疯了!”】
【“……如果妈妈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呜啊……呜呜……”】
没由来得,刑恒总会在这一刻想起过去那些事。
或许因为被刑宗源提的次数越多,他就越难以忘记,那些罪恶的、来源于母亲出轨的痕迹,成了奴役他的烙印,烙在他的面颊上,比刺青还难以撕掉,除非烧掉自己的脸,磨碎自己的骨头。
他没错。
【“疯女人!竟然做出这种事!!!!!!!!”】
【“——轰隆!”】
【“你妈去哪了?说啊!”】
【“不知道,我、我不知道……爸爸,我真的不知道!”】
【“哭有什么用,就知道哭?老子事业那么困难,成天在外面忙,就你们两个在家,这么大个人说没就没,你说你不知道?啊?!”】
【“我真的不知道……饶了我吧,爸爸!”】
【“啪!”】
他没错。
妈妈也没错,正常人……都会那样做。
【“爸!别烧了!!!!!!!!”】
【“滚开!老子烧脏东西,关你屁事!”】
【“别烧了!”】
【“——张华红,把他关起来!”】
【“少爷,老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先避一避吧。”】
【“那是我妈的东西……我没有她的东西了……红姨,我没有她的东西了……呜啊……】
【“唉……”】
【“还敢出来?你妈是我人生最大的污迹,你也是!”】
【“——女人出轨,都是贱人!!!!!!!!”】
他没错。
“……刑恒。”刑宗源脸色愈发吓人,眸光阴鸷,如同尖锐的刺,深深地扎进他眼底,“我再问你一遍……当年……你到底看见了没?!”
刑恒指尖一颤。
我没错。他手指攥紧成拳,再次条件反射地催眠自己。
“……当年,我当你是小孩子,不会说谎。”刑宗源森冷地看着他,“结果你撒谎成精,害死了……咳!”
咚。
咚、咚、咚……
刑恒心跳得越来越快,往日里永远镇定的脸一瞬血色褪去,几近惨白。
“没有!”他急切道。
刑宗源:“刑恒!”
刑恒被戳中要害,语无伦次:“我没有……爸,我不会做这种事。我当时真看到了,真看到了!只是太久了,我有点记不清,可能会说错……”
“刑恒!”刑宗源咬牙切齿:“——你还不认错吗?!”
“我没撒谎!”刑恒眼底赤红。
“嗬啊……你……你……!”
等刑恒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掐在刑宗源的脖颈,刑宗源脸红脖子粗,翻起眼白,呼吸不了,只能沙哑地呼救:“张……张华红……”
刑恒心一紧,电光火石间,眼底狠厉闪过。
张华红听到动静赶过来,紧张地想敲门,刑恒却先打开了门,平静地理着衣衫的皱褶,看到她时蹙眉道:“怎么了?”
张华红:“啊,大少爷,我刚才……”
“父亲累了,已经歇下。”刑恒面无表情地道:“你等会给他喂点水,让他一定要按时吃药。”
张华红余光扫到屋里静悄悄的,“哎,好!”
刑恒走出两步又停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和过往的包装一样,“我刚才去了医院一趟,顺路把爸快吃完的药多带了一瓶。旧的放久了不好,开新的吧。”
这点药钱对于穷人要死要活,对于有钱人来说轻而易举。xfanjia.com
张华红:“好的。”
刑恒转身离开。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不用看都是超子从国外打来的,刑恒神色紧绷着,直接掐断,一路冲进卫生间。
“哗啦!”水开到最大,他疯狂地搓洗着手,冷汗一阵一阵的,嘴巴张着,有种反胃感。
那些回忆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再次涌上心头。
——记忆里,那只抓着他的手汗津津的,手型极漂亮,正是精致的大家闺秀的手。刑恒想抽却抽不出来。
对方因为疼痛而说不出话,表情却无比静,眼底一丝怜悯,似乎早已看穿他的心思。
就连这个时候,她都是极其美丽的,像朵即将衰败的花。
【“不是……不是……”】他瞳孔骤缩,哆嗦了一下,死命往回抽手。
推着急救担架车的医生看到他还追车走,皱了皱眉,【“家属呢?把小孩带走!”】
急得满头大汗的张华红一把抱过他,【“大少爷,别摔了!夫人要……做手术了,别慌,没事的!”】
两岁的刑鎏朝正窝在保姆怀里嚎啕大哭,医院很吵,震得小刑恒耳鼓嗡嗡的,头晕目眩,脑子里只剩下那个女人的眼神。
他没错。
他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小孩不会想起来撒这种谎。
看……刑宗源这些大人都信了!
他没错。
连那个女人都拿不出证据证明他的错,他就不是错的!
时间飞快过去,不一会儿里面有人往外跑,说需要紧急输血。张华红和刑鎏朝的保姆忙前忙后,都祈祷着大人小孩平安,在外地出差谈vyach合作项目的刑宗源正刚落地,从机场往回赶,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
【“瞧把这孩子吓得……没事的,你妈妈会好的,啊”】
【“唉,真可怜……弟弟还这么小,怎么就难产了……”】
【“不过这孩子真懂事,还知道一直抓着妈妈的手,妈妈会很安慰吧。”】
那些……多余的,自我感动的路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都不懂他的心情。
他早就没了气力,双腿打颤地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手术室,期待着一个不同于其他人期待的结果,能让他害怕的东西都消失。
【“刚才产妇大出血,极其危险。”】出来的医生满脸沉重,【“产妇已经……”】
匆匆才赶来的刑宗源脸色骤变,【“什么?!”】
埋在骨子里的恶之花倏然绽放,小刑恒绷紧的身体陡然放松。
【“不幸中的万幸,原以为脐带绕颈死亡的孩子,在窒息之后被抢救回来了。”】医生道。
小刑恒脑袋“轰隆”一炸,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张华红难过又开心,刑宗源表情呆滞,刑家的其他长辈欣喜若狂,好似点燃了子嗣繁衍的庆祝宴,还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阿恒有弟弟了。”
【“听说了吗?产妇孕期心情很差,经常没胃口吃饭,身体状态跟不上,所以……唉……”】护士窃窃私语道。
小刑恒颤抖地看向自己的手,肢体发麻,双眼惊恐地睁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十岁那年,他的手就沾了血,从此便无法擦干净。
而他刚出生的弟弟,便是那个……他无法销毁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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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那以后便很谨慎,凡事都做得妥当小心,不再给任何人留下查找证据的机会。譬如现在,手套是防留指纹的,鞋子是防留脚印的,没有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他还在国内,他的“行迹”还在澳州境内移动,等他出国,便可以替换下来。
天衣无缝。
只有这个例外——
这个人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做过的事。
碍眼又麻烦,就像一颗毒瘤,深深地种了他的心底。
“拔啊!”
刑恒抓着刑琅的手,狠狠地道。
“我不要杀人……我不要死!”刑琅疯狂挣扎,眼底血丝上涌,“刑恒,他是你爸啊!你他妈还有人性吗?!”
“——拔!”刑恒咆哮。
刑宗源目眦欲裂,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惊恐又暴怒,鼻息间只能漏出急促破碎的喘。
“你疯了!!!!”刑琅崩溃嘶吼。
【“——女人出轨,都是贱人!!!!!!!!!!!!!”】
“我没疯,我很清醒!”刑恒眼底赤红,“——如果她落入跟她一样的境地,也会这样……!她是个疯子,她是疯子!!我要证明给你们看,她也会和我妈一样!!”
刑琅气息一滞,忽然反应过来,浑身震颤。
指认他母亲出轨的人……是刑恒!
“拔!”刑恒抓着他的手,让他的指纹完整地烙在上面,“——不然我就杀了你!”
刑琅使不上劲,最后一丝气息也在刚才爆发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人带着扣住氧气罩边缘,“嗤啦”拔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刑琅被心悸扎穿,浑身脱力地倒在地上,一张脸惨白!
刑宗源充足的氧气来源中断,胸口猛地朝上拱了起来,一副鱼上岸后搁浅的模样,喘气的声音急促惊人,“哼哧……啊……嗬!”
按刑宗源现在的自身供氧能力,被拔掉氧气管,最多只能撑半小时!
刑琅眼眶通红,呆呆地看着他,身体还未爬起就被一双手往后拖,拖到刚才拍摄的桌边,伪装成刚结束拍摄畏罪自杀视频。
见刑琅被自己的梦魇慑住了,刑恒面色扭曲,诡异地笑道:“刑琅,你和我也是一样的,你应该和我一样的……背负着母亲的抛弃,背负着父亲的不喜欢,你就是我,如果我不害你,你迟早也会变成我!”
——有些行凶者就是这样,他们往往会把别人跟自己放在同一个境地,觉得如果对方面临跟自己一样的事情,也会做同样的举动。刑恒正是如此,第一次犯了错以后会给自己找借口,因为若未给自己的心理进行开脱,他就会无法面对现有的全部认知,无法再撑下去。
至此,一步错,步步错。
“你刚才做得很好,想倒多少?”白色的颗粒状低纯度毒品融化还要时间,倒进颜色深些的液体里才好隐藏,刑恒抓起桌上的温热水,给他冲了杯速溶咖啡。
“我没记错的话……”刑恒微微一笑,“三倍奶,双倍糖,对吧?”
刑琅呆愣地看着他,难以置信。
【“冰拿铁,三倍奶,双倍糖。我没记错吧?”】
【“……时间挺久的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印象很深。”】
五年前与他在咖啡厅里谈话的大哥面庞与现在的扭曲面容重合。刑琅心头生出一丝荒谬感,“难道你……”
“你小时候总喜欢找我要咖啡喝,我曾想过是否要给你加点东西,但最后还是放了你。”刑恒叹道:“你比父亲幸运。然而,你不珍惜机会,还是回来了。”
刑琅一震,“你从给他泡手制茶时就开始——”
“只是一点诱发帕金森的成分罢了,我不喜欢做得太明显。”刑恒放了两小勺糖量的白色颗粒进去,看起来真像切下来的方糖碎,即使放在咖啡里被人发现,也不会引人注意。况且,进了刑琅肚子里,过一会儿就融化得没了踪影,这个杯子也会被他销毁。
怪不得——!
怪不得刑宗源比起同龄人那么早得帕金森!!!!!四五十岁就坐上了轮椅!!!!
“……你疯了。”刑琅看着他走近,瑟缩着往后蹭。从小到大,他一直以为,刑恒是除了张华红以外唯一真心对他的人。
刑恒:“不,疯的是你。”
刑琅:“什么意思?”
刑恒:“你觉得警察会相信一个好儿子,一个向来风评很好的人……还是愿意相信一个有着吸毒案底、同性恋、早有疑似杀害父亲意图的吸毒疯子?”
【“刑宗源!臭老头!我恨你一辈子!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拉倒吧,刑总监再好还不是会被总经理管?总经理那么兢兢业业,如果刑总监立身正,还要总经理帮他收拾烂摊子?我问你们,如果他俩出现矛盾,你们站谁?]】
【[你这么一说……我是站总经理的。]】
“……”
刑琅疼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心惊肉跳地被人压住下颚。
“……不对!”刑琅一个激灵,“……我不会变成你,永远不会。”
刑恒:“所有事要怪就怪你母亲!是她非要抢走爸,爸才会对我妈这么狠,不再找她回来!”
刑琅脊背汗如雨下,一张脸缓慢张红,迟钝的神思被他艰难抽回来,呆滞地看向刑恒,无法理解他的话,“……不,所有的事情都因为你。”
刑恒冷森森地笑:“当你失去很多东西,你就会疯狂,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
“她和你母亲不一样。”刑琅嘴唇抖了抖,呆滞的、不理解的神情逐渐褪去,那双偏棕的眸子逐渐清醒,愣怔看着他,“虽然你的母亲抛弃你离开可能情有可原,但我母亲即使被冤枉,也没有抛弃刑鎏朝,更没有放弃生下我。”
【“你的出生和小峋小燕一样,对我来说……都是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你的妈妈说,我的出生是一件让她非常幸福的事情。”】
【“所以我今天下午在想……我在想,我的出生对于‘她’来说,或许是否也……曾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刑恒双眼缓慢的睁大,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血上涌。
“你说‘无法论证真假的证据,就不是假证。’”刑琅定定地看着他,心底越发坚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刑恒:“你——”
【“没有结婚,他不知道小峋的存在,就不告而别了。小峋是我发现怀孕后执意要生下来的。”】
【“小峋是我生出来、养大的孩子,他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他也是我最珍贵的礼物,既然怀了他,我就不会轻易舍弃他。”】
实际上,不同的人受到巨大的伤害后可能会做不同的选择,并非像他说的那样,每个人都会走向极端。
他的母亲不是这样,简峋的母亲也不是。
“从你主动伤害到一个人开始,你后面的所作所为就再也没有任何开脱的理由。”刑琅眼睛透亮,一针见血,“——你那不是苦衷,而是借口。”
刑恒心一颤,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两只眼死死地盯着他。
下一秒,彻底没耐心的刑恒粗暴地捏着他挣扎的下颚,将咖啡灌进去。
刑琅冷汗直冒,疯狂地想从他掌心挣扎出来,却被人捏得死死的,两颊剧痛,动弹不得!
“咕……呜!”刑琅与他对上视线,那双眼睛惊恐中透着一丝怜悯,亮得惊人。
只灌到一半,刑恒的手却开始发抖。
“嘭!”
咖啡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刑恒踉跄了一下,气血涌上面颊,“——不要用那双眼睛看我!”
刑琅掐住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与他母亲极像的面容五官将刑恒陡然拉回到二十多年前,冷静的面容下藏着同样的怜悯。
——戳穿他,可怜他。
还有担架车上那双抓住他的……等于抓住他罪行的手。
“啊……啊!”刑恒一个激灵,浑身发抖起来,脚下踉跄着差点摔翻,“不要用眼睛看我!”
“不要用眼睛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比谁都清楚!他只是不想承认!
房门“轰”地被人甩上,他顾不上半点形象,撞鬼一样地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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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切意识到自己被灌了什么,刑琅一瞬脸色铁青,每处皮肤都在颤栗,偏偏肌肉松弛剂药性未褪,没有人撑着就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咳……!”不知是因为心理还是药效,刑琅皮肤像被针扎一样疼,浑身抽搐地蜷起身子。
毒品……
——绝对不能沾的东西!
下一秒,他用尽全身气力地把自己转为趴在地上,两根手指抠进喉咙里,用力按压舌根,强行催吐,“……呕!”
捅得太狠,他眼泪花出来了,却半点顾不上哭,大脑转得飞快,强行逼着自己冷静。
不要紧张……不要慌张!镇定!要镇定!
昨天在办公室里详聊的记忆清晰地冲上大脑,刑琅从未如此地感谢方亚男现在的职业和耐心。
幸好方亚男昨天在下楼前又拉住了他——
【“怎么了?不下去?”】
【“不是我太谨慎,主要是……最近接触了不少被投毒的案例,觉得有必要跟你提醒几个点。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你碰到类似的情况,也可以自救。”】
【“哈哈哈哈不会吧!”】
【“我们当律师的太清楚,凡事无绝对。我随便说说,你就先听着吧。”】
【“毒品种类很多,有浓度比较高的,也有浓度比较低的,大多数情况下来说如果浓度比较低,你一次大概率不会上瘾,所以不要慌张。一般来说静脉注射毒品的危害最大,口服的危害度小一点,因为使药物进入体内的速度较慢,消化还需要时间。”】
【“以前是有人给我下过药……如果有人又给我下了口服的毒品呢,我该按什么步骤做?”】
【“如果你不小心误食了毒品,不用紧张自己犯罪了,如果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是被别人胁迫灌入的,那你无须承担相应责任。若你意识清醒,记得第一时间催吐,通过按压舌板来刺激咽后壁来诱发呕吐反射,等到吐无可吐,最好再引入大量的清水,继续清洗催吐,直到反复催吐直至呕吐的液体为澄清为止。同时,记得报警,等待警察到现场。”】
镇定!
——现在还不能等死,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不能再任由别人随便摆布我的人生了!
刑琅喉口一阵痉挛,酸楚的味道涌上鼻腔,接着,恶心感溢上喉口。
“呕……哗啦……咳!”刑琅脑袋朝下,液体顺着食道倒流而出,终于吐出一滩水来。定睛一看,深色的液体和秽物里还有很多未融化的固体颗粒。
没消化吸收就好!
刑琅欣喜得眼泪直掉,哆嗦着继续抠喉咙,“咳……呕……”
五年前也是这样!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左右他的思想,左右他的人生?!
杉姐说他带来了幸福,妈妈愿意生下他肯定也是对他满怀寄托……他不是废物,他也可以做很多事,让人感受到幸福。
刑琅喉咙被抠得生疼,转为右手握拳,拳眼对准自己肚脐以上两横指位置,左手握住右拳,爆发出仅剩的力气,快速往腹部后上方冲击。
“啪!”
【“如果你不想着骗完钱往外跑,这些钱,我原本是准备打给他们的。”】
【“是你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
……狗屁!
他就是贪心,他就是想要身边的人都好!
“啪!”
这是他的人生,凭什么听别人指手画脚!!!!!!
刑琅受不住冲击,终于“呕”出一摊咖啡色的秽物,和地上打翻的咖啡混在一起。
刑琅眼眶被生理性的泪水糊满了,一张脸赤红发烫,视线在卫生间和床上游移了一秒,艰难地爬向床的位置。
——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刑宗源依旧在发出急促的喘息,肺部如被风箱拉扯,发出几近断气的声音。短短的距离在爬行下都变得遥远起来,刑琅两手作抖,撑起身体,一点一点地往那里爬,咬牙切齿,“臭老头……”
“噼啪。”灯丝忽地颤动,院子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下一秒,闸口像被人恶意掰下,屋内一瞬全黑!
刑琅瞳孔骤缩,五感瞬间被铺天盖地的黑暗侵袭,汗毛齐刷刷竖起。
刑琅本就湿透的衣服在地上拖出水痕,此刻两条腿颤栗着,手臂也使不上劲。一瞬间,他像回到了那间可怕的地下室,没有一丝声响,只有被全世界抛弃的惊恐。
刑琅眼睛失焦地睁大,窒息感四面八方地笼罩着他,他的精神开始惯性崩溃,总觉得有根飘在锋利刀刃附近的细线,随风割裂他的神经。
刑琅“啊”地尖叫一声,两只手捂住脑袋,像被人狠狠地抽动着,神经随时会寸寸骤断,逼得发疯。
“啊……啊!”刑琅惶恐地缩起身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四处乱摸,却只能摸到光溜溜的地板。顷刻间,他就像回到了五年前,怒骂着却被刑宗源关进地下室,陷入最窒息的环境两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刑琅神思乱成一团,抱着脑袋蜷起来,心脏里却有个东西在咚咚作响,几乎条件反射的,刑琅下意识摸向袖口。
那里有一个圆圆的东西,因为牢牢的磁吸效果,一直贴在那里——
“滴!”
[“红姨不在这里,别费心思。”]
刑琅猛地喘上一口气——都录上了!
他指尖滑动,转动滚轴,然后发抖地按下。
“滴!”
[“小琅,不要怕。”]
刑琅蓦地咬紧牙根,眼眶酸胀发烫,拼命地将眼泪忍住。
他现在根本没时间哭。
他要镇定。
[“如果你害怕……先暂时忍耐,我肯定会找到你,带你离开。”]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比往里日温柔许多,就像贴在他的耳边说话,用温热的体温包裹他,告诉他——虽然很黑但前面就有柔软的月亮船,摔下去也没有关系的。
刑琅惊惧的心底忽地钻出一丝勇气,覆盖黑暗。他不知道现在时间过去了多久,有没有到半小时,但刑宗源的命都撑不到那个时候。
他还不能死……
他不能成为杀人犯……简哥还在等他!
刑琅艰难地往前爬,手掌摸到床柱。纵使四周一片漆黑,刑琅也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咬着牙往前挪动。
“唰啦——”
“唰……”
[“如果你害怕,记得我始终在你身边。”]
[“小琅,别怕。”]
刑琅汗湿的手摸到了一个垂落的东西,心里燃起希望。他费劲地伸长胳膊摸了摸,确定那是氧气罩的形状。
肌肉松弛剂的效果逐渐褪去,但刑琅想支起身实在费劲,他咬住垂落的床单,一只手死命地抓着床头柜,将自己贴向柜子。
“臭老头……”刑琅喘息着,浑身绷紧,“你有我这个儿子……真是积了八辈子的德!”
下一秒,他眼底满是血丝地挣起身,将氧气罩戴到刑宗源的面部!
“咚!”
刑琅头朝下地摔翻在地,后脑勺磕了下木质地板,浑身都麻了。
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双眼睁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疲惫的眼皮想闭合,却又觉得现在睡过去,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小琅,不要怕。”]
[“如果你害怕……先暂时忍耐,我肯定会找到你,带你离开。”]
录音扣还在响,刑琅忍着泪,嘴唇颤抖,额头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他没有力气了,他好困啊,看不清楚了……
手机在哪里……他还要报警来着。
简哥……他好没用啊。
简哥。
四周缓慢地沉入寂静,黑暗重新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将他慢慢地淹没。
他就像掉进了深海里的箱子,无声地陷下去。
恍惚间,一声“轰隆”的震响惊得他肢体刺疼,刑琅眼皮睁了睁,却只能看见细微的光亮。
“……”
下一秒,光亮笼罩住了他的身体,是真实的温度和力量,将他很用力很用力地拥住。
刑琅嘴唇张了张,那人身上也有血腥味,手抚上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压进怀里,相贴的胸口都是急促的喘息。四周也点起了脚步声,似乎有人不断往里涌。
“……小琅!”
刑琅脑袋都糊了,哑着嗓子,“简哥……老头还活着吗?我刚才……咳……好像给他安上了氧气罩……他还活着吗?”
那人抬脸看向床上。
刑琅嘴唇抖了抖,“我记不清了……我到底做了没?”
【“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在哭啊?”】
【“嘘,小点声……那个姐姐的妈妈上天堂了,她在送她。”】
【“哦……”】
【“哎……老李别看了,回去躺着吧,健康才是第一。”】
【“那姑娘还挺好的,温温柔柔的,还跟我分水果,孩子也孝顺,可惜了……”】
说着,刑琅眼泪直流,声音嘶哑难听,心存期冀与惶惑,“我到底做了没……”
“我……我到底……救了他没?”
简峋箍住他的力道骤紧,肯定道:“他还活着,他戴着氧气罩,是你给他戴的。”
刑琅喉间“啊”地哽了一口气,身子终于放松下来,疲惫感无穷无尽地蔓延而上,“太好了……”
下一秒,眼泪失控地往外流,他好似解脱,泪水鼻涕糊了一脸,面庞涨红得可怜,声音委屈极了,终于艰难地喘出一口气,“太好了……呜……太好了……”
简峋眼眶也红了,将他的身体埋在怀里。
“做得很好。”他低低地道:“小琅,你做的很好。”
【“小琅,真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耳侧,似乎也有女人在轻声微笑地说。
刑琅泛白的嘴唇颤了颤,发泄着抱紧了简峋的脖子,嘶吼出声:“啊……啊!”
他除了“啊”仿佛说不出别的字眼,简峋就像感受到了他的感情,沉默而温柔地拥抱着他。
刑琅嚎啕大哭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一颤一颤,“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
他就像最后一刻抓到了希望的濒死者,终于获得解脱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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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呜呜呜……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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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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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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