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率领十余骑风风火火的穿过阴暗的城门洞子,踏入陈县北城地界之时,眼前见到的景物与他记忆中的那个陈县,除了布局相仿之外,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房屋不在是东倒西歪,凌乱破败,而是整整齐齐、横平竖直得仿佛用刀切过,给人一众方正、厚重的美感。
街道干干净净,地面不再是灰扑扑的,而是恢复了青石原本的颜色,仿佛每一块石板都用清水仿佛清洗过。
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们,也不再是畏畏缩缩,一脸愁苦,而是每个人都抬头挺胸、步履急促而坚定的行走着……
‘这……’
现实与记忆的鲜明差异,营造出了强烈的时间错乱感,仿佛他离家不是六个月,而是六年……本就近乡情更怯的心情,登时就越发的忐忑了。
他不自觉的将缰绳捏出了汗,轻轻一夹马腹,驱动胯下健马往长宁坊方向行去。
“慢着!”
两柄青铜长戈在吴广的身前交叉,一名身被玄甲的年轻保安团军官,手按八面剑行至吴广身前,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十余骑,微微眯了眯双眼,面色不变的说道:“足下瞧着面生,不是我陈郡人氏罢?”
吴广早非当初那个被医馆拒之门外的贫苦少年郎了,他只是在这名年轻军官紧紧握着剑柄的手,与那柄有别与寻常剑器的八面剑上瞟了一眼,就知道这名年轻军官看似若无其事,但实际上心头的警惕早已拉满。
他都敢打包票,但凡此刻他再有任何异动,这名年轻的军官保准会毫不犹豫的拔出八面剑,指挥守卫城门的保安团将士一拥而上,将他们擒下!
非但如此,他还看出了,这名比他也年长不了多少岁的保安团军官,出身稷下学宫兵科,职位保底营级。
也就是说,北城门附近,保底有一千保安团将士把守!
保不齐,城楼女墙后,已经有百十箭矢瞄准他们……
只一眼,吴广就已经近乎本能般的推测出了种种信息。
一时之间,他心头既感觉到啼笑皆非,又有些震撼于保安团的进步之快。
据他所知,进出陈县的所有水陆交通要道,都早已被特战局和千机楼的探子给监控得如同自家门前的菜畦一样!
别说是十余条跨骑健马、腰悬利刃的壮汉,就算是一头野猪突然出现在各条交通要道上,都会被冷箭射杀,拖回去扒皮吃肉。
他们能光明正大的骑马出现在北城门,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身份已经经过了层层盘查……用他们不知道的方式。
这名保底营级的年轻军官,已经算得上是陈县保安团的高级军官了,即便还不够权限知晓特战局和千机楼的运作方式,肯定也多少知道一些能正大光明进出陈县的人,都是身份经得起盘查的人。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尽职尽责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并没有因为他们是正大光明进入陈县的,就敷衍了事!
这对于曾在保安团前身郡兵之中受训,比旁人更清楚保安团底细的吴广来说,尤其震撼……
隐隐的,还有些许后悔的情绪萦绕在他心头,有种“一步慢、步步慢”的苦涩之意。
‘当初,我若选择另一条路,而今职位比他还高吧?’
吴广在心头嘀咕着,面上却还笑着松开手中的缰绳,头也不回的朝身后的十余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轻松一些,不要乱动,借此向这名年轻的军官表示自己等人绝无强行冲卡之意!
而后用一口地道陈县的口音,揖手笑道:“这军爷可就瞧叉劈了,咱兄弟十余人可都是正经的陈县人!”
他的老家阳夏本就是陈郡辖下的区县之一,口音本身就与陈县口音极其相似,他又曾在陈县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陈县口音自是纯正无比。
年轻的军官听到他的口音,握剑的手确是微微一松,但五指仍然没有离开剑柄,只是面色如常的微微颔首道:“可有‘验传’为凭?”
所谓“验传”,便是大周的户籍。
“验”是身份证,上边不但有头像雕刻,还有面貌、籍贯、以及是否有过违法犯罪行为的描述。
“传”是路引,外出之时由户籍所在坊官或亭长发放,上边写明了去哪儿、做什么,持有此物才能穿城过关。
“自然是有的!”
吴广笑呵呵的点头:“不过咱兄弟的验传都在包袱里,草民取验传给军爷过目,军爷可千万莫要误会草民的行止。”
年轻的军官讶异的看了吴广一眼,似乎是在对他的懂行程度而感到惊讶。
不过吴广这句话还是令他放松了许多,按剑的手终于离开了剑柄。
但他还是后退了几步,挥手指使一名兵卒上前取回验传。
吴广见状,翻身下马,站在地上从包袱里取出两块加盖了印鉴的木牌,双手递给前来取验传的保安团兵卒。
这名保安团兵卒拿着两块木牌,小跑着回到年轻军官身旁,双手呈上。
年轻的军官拿起两块木牌分别看了看,目光落在验上的“长宁坊坊监”的印鉴之时,他微微挑了挑眉头,心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而后他便收起两块木牌,朝城楼上摆了摆手,吴广见状,心下当即暗道了一声“果然”。
“足下为何不早些言明,差点引发误会!”
年轻的军官拿着两块木牌上前,亲手交回到吴广的手上,意有所指的轻声笑道。
吴广收起两块木牌,也笑着揖手道:“军爷职责在身,草民本该全力配合军爷履职。”
他当然还有更加便捷的证明身份的方法。
他身上除了长宁坊的验传之外,还有特战局的身份证明,以及陈郡保安团、陈留保安团的身份证明,任何一样都助他轻易过关。
但在他的身份发生改变之前,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那些身份证明。
越是靠近陈县,就越不能使用!
听吴广说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年轻军官脸上的笑容越发热络,他拍了拍吴广的肩头,笑道:“足下离乡时日不短了吧?”
吴广讶异的道:“军爷何出此言?”
年轻军官笑吟吟的给他解释道:“自八月始,除军情急报之外,所有外来马匹进入县城,都必须先缴纳一笔清洁费,嗯,就是环卫司派遣专人打扫马匹粪便的开销花费,不然就只有将马匹寄存在我们保安团,待其离县之时,再行交还。”
吴广听后,几乎是在瞬间就想通了此举的用意。
同时也明白了,为何这年轻军官一开口就说他们不是陈县人,并且如此严格的盘查他们。
原来是因为他们没缴纳清洁费,就要骑着马往城里冲!
“原来如此!”
吴广从怀里取出钱袋,低头数钱:“请问军爷,咱兄弟十二人所乘骑之驽马,需要缴纳多少清洁费……”
谈起正事,年轻军官登时便将脸上的笑容一收,正色道:“依照环保司最新出台的条例,上等马一匹二十两、中等马一匹十两、下等马一匹五两,列位所乘骑之马匹,肩高七尺、蹄大如钵,皆属上等马,依环保司条例,虚缴纳银二百四十两,请问足下是缴纳黄金还是白银?”
说完,他板着脸将手往前一摊:给钱!
吴广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一本正经的年轻军官:你确定你没有乘十?
年轻的军官笃定的回了他一个眼神:我确定我很诚实!
吴广张口欲言,欲言又止,止复欲言,憋了好几息,才憋出一句:“咱能理解为何要缴纳清洁费,但为何上等马与下等马之间的差价,如此之大?”
他们所乘骑的马匹,的确都是可作战马之用的高头健马,但若真要论价值,一匹马一百五十两也就顶天了!
一百五十两一匹的马,你们帮忙铲铲马屎,就要收我二十两?
是铲屎的铲子是金子做的,还是铲屎的手是金子做的?
年轻的军官熟稔的张口就来:“上等马吃得精细、吃得多,拉的马屎也又臭又多,清洁费自然也比下等马更多,你没见到咱陈县的街面儿有多干净、多整洁吗?这可是派遣了百十人一日两扫除、三日一冲洗,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这么洁净的环境,不但住起来舒心,还不易害病,你说你们的马匹要是进城,屁股一撅就拉一大堆、腿一抬就尿一大泡,臭烘烘的不说,还容易滋长蚊蝇,传播病害,你说你缴纳这点银钱多吗?要我说,一点都不多!”
“要实在不愿意交这个钱,我们也不勉强啊,你完全可以将马匹暂时寄存在我们保安团这里,只出个草料钱就成,我们修建的马棚,又高又大又明亮,不但也有人每天打扫,还都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草保暖,隔三差五还会有专人焚烧名贵草药灭杀蚊蝇,保准你的爱马住进去,宾至如归、流连忘返,你要肯加钱,我们还能保证你的爱马住进去吃得比人还好,并且派人定期帮你遛马,保管你取走爱马时,长得比它住进去时还好……”
这似曾相识的言语,吴广用脚指头思考,都能猜到是出自谁人之口!
不愧是你啊大兄!
都是当王的人了!
不但还有心情来操持这种微末小事,还操持得头头是道!
我要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都快被你这套说辞给唬住了,心悦诚服的将马匹交给保安团暂管了!
对此,吴广的决定是……
他从钱袋里取出一块鸡蛋大的银锭,放入年轻军官摊开的掌心里,肯定的说道:“我们寄存,按照最好的草料喂,请务必将它们都喂得比现在还要健壮!”
年轻的军官卷起手掌握住银锭,笃定的重重点头:“放心,养马,我们保安团是专业的!”
十二匹高头健马,就这样被保安团的士卒们拉出了城。
衣锦还乡的吴广,也就这样从骑士变回了步卒。
他才刚进城,还连一个熟人都没能遇见。
萧瑟的北风吹过。
十二名骑士站在空荡荡的城门内相视苦笑……
……
入城后,吴广径直去了猛虎武馆面见陈丘,明面上是游子归乡、拜见叔父,实则却是去与陈丘商议千机楼冀州分楼的开拓事宜。
直到夜幕降临之后,他才再也按耐不住心头激动,向陈丘告辞后起身跳窗跃出猛虎武馆,捡着小路、避开人眼,朝着陈家大院奔去。
然而他前脚才踏入长宁坊,后脚就被一名黑脸的玄甲大汉给捏住了后颈脖,像捏小鸡崽子一样的原地提起来抖了抖,在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的利刃之后,才取出灯火照着他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的打量,还不住捏他的面皮。
吴广很清楚这是必经的流程,乖巧得跟个捣蛋被爹妈抓了个先行的熊孩子一样,任由这名黑脸大汉折腾。
好一会儿后,黑面大汉才熄灭了灯火,随手就将他扔进了长宁坊的坊门内。
等到吴广稳住身形,回过头望去的时候,原地哪还有黑面大汉的影子?
自始至终,黑面大汉都未发一言。
既未曾询问他姓甚、名甚。
也未曾询问他这么晚了来长宁坊干甚……
只是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身上有无兵刃,以及查看他的面容,然后就放他过关了。
这种反常的举动,令吴广知道,大兄不但早就已经知道他回来了,而且现在正在等他回家。
他迈开双腿,雀跃的向着陈家大院发足狂奔。
虽然他在陈家大院内拢共也不过只住了四五个月。
虽然他离开陈县已有六月之久,足迹遍布陈留、甚至还在冀州邯丹附近盘桓过月余之久……
但他走在这条路上,却熟悉得像是他今早才离开。
寒露过后的陈县,夜晚已经冻得呼气成雾。
是以哪怕眼下天黑才不久,长宁坊内就已经是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御寒了。
长街静悄悄。
看不到一个人影。
也再没有任何人跳出来阻拦吴广。
虽然他的职业本能告诉他,周围有千百双眼睛盯着自己……
但他不怕,也不在乎。
转过一个街角。
一盏温暖的灯笼,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看着那盏灯笼,吴广不由的放慢了脚步。
陈县好像是变了。
又好像是没变。
就像是他今早才离开,入夜便返……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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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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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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