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汝看着她。
他道:“你想死。”
绿萝闭上眼,沉默点了点头。
季汝道:“没有转圜之机……了吗?”
这话,他问得艰难。
绿萝睁眼看向他。
半晌,她突然笑了一声。
“转圜之机……季汝,难道,你还会留着我的王妃之位吗?”
不等季汝回答,她又道:“就算你留下我的位分,你还会给我一个孩子吗?你还会让我的孩子,成为陈地世子,成为下一任陈王吗?纵是你都做到了,你还会同意让我来教导这个孩子,让这个孩子,全数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吗?”
“……”
季汝喉头滚动着。
绿萝道:“不,你不会了。你纵使一时还让我继续当这陈王妃,但你不会让我有任何可能,影响下一任陈王。而一个空泛的王妃名头,我还要它做什么?你不会再信任我,我也不会再得到任何真正的权力和地位了。我若活着,一眼便能望到头,是这般孤寂,痛苦的一生……”
她低头,兀自笑了一声。
她说:“其实我本来就只是个下贱人。我活着,便只为活着。宫中日子艰难,能活下去,便是万幸,又哪里能去奢求什么活下来的意义呢?但是,韩大哥……他来了。我好像突然有了目标,我的命,好像就突然不能仅仅为了活而活。我一开始,觉得,我是为了和他相好才活。他拒绝我,我又觉得,我是为了报答他而活。等到最后,老王妃想杀我,圣人也想杀我,韩大哥不救我,我就想,我是为了真真正正,活出个人样,日后在他面前,能够扬眉吐气而活……我早就知道,我这辈子,再也无法和他在一起了。我不许人在我面前说我的过往,我不愿去想自己曾只是个宫婢。我总想着报复他,报复他当初弃我于不顾,我想,我要做人上人,我要抓住些旁的东西。这样,不仅我能换命,日后,他或许也得跪下我脚下,他或许……会后悔。他越抛弃我,我越要活得好,费尽心机,也要活得好。但而今,我知晓了,他已经不在宫中了,他甚至已经,不知在何处了。他不会知晓,更不会在乎我做的一切。他心里,从来没有过我……而我,也已不可能再在陈王府中翻出什么花儿来。你不会允准。我已是彻彻底底,什么都抓不到了……”
“季汝。”
绿萝说:“我一直,都在苟活。被王澄欺辱时,我在强忍着,只为苟活。在被沙秋明威胁时,我唯唯诺诺,只会苟活。我嫁给你,是为了苟活,忍受你母亲的万般折辱,也都是为了苟活。但而今,我不知道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了。我不想再苟且了。不过是一条命……”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如果能回到当初,我能在被沙秋明威胁着,给他下毒的那个晚上,就自己服下毒药,死在他的怀中……多好。”
她的声音好像喟叹。
季汝嘴唇蠕动着,半晌,转过身去。
他转身走到门口。
绿萝的声音在床上响起:“季汝!”
季汝的手颤了一下。
绿萝说:“鸩酒。”
季汝浑身顿住。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地上好像冒出了无数只可怖的手,在拉扯着他,要将他扯入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他推开门。外面的凄风苦雨瞬时涌入。阴寒的气息凶狠着,朝他衣襟里钻。他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快步往雨幕中走去——
雨不知何时已经变大了。
争先恐后砸在他身上、脸上。
无人给他撑伞。
身后,是绿萝的大笑:“季汝!你竟连鸩酒都不肯给我!你如此懦弱!你如此懦弱!”
她哈哈大笑着。
他脚步越来越快。
突然,他听到屋内一声巨响。
有瓷器茶盏砸落在地的声音,嘈杂传来。
他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
在那散着温柔灯光的屋里。
他看到了。绿萝额上鲜血淋漓,倒在了地上。桌子被她自戕时的凶狠力气撞歪,桌角被鲜血濡湿,桌上的器皿,胡乱着砸在地上,也砸在,她已无知觉的身上。
季汝站在雨幕之中。
雷声轰鸣。湮没了人怔愣之后,压抑的哭泣声。
方才在屋中,他明知结果,却还是很想问她一句——
“你不肯转圜,一心求死,若是为了我,也不可能转圜,哪怕些许吗?”
他没有问出口。
但她,却已用她的死,给了他答案。
雨似是无边无际。
季汝无声跪在地上。
雨滂沱而落。盖住所有咸腥的泪水。
他终其一生,都想要摆脱母亲。可他的妻子,也成了和他母亲,一般无二的人。
而他母亲,从来不曾为他改变。
他的妻子,到了绝境,更是宁死也不会为他转变分毫。
她们如此虚伪,又如此坚硬。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恸哭出声。
他知晓,他此生,都无法,再摆脱了。
雨势凶狠。
陈王府,撷芳榭中,萧静鸾站在窗口,看着落下的雨滴。
撷芳榭的侍女和婆子,她都已全部遣散了。
张妈妈走前还不放心,特意让融秋去请示了季汝。但却被季汝的亲信挡在门外,那亲信只说,王爷有令,若小姐要走,让她离开便是。
故而如今,撷芳榭内,除却她,已是空无一人。
窗外便是那片大湖。
雨滴砸下,溅起湖面片片涟漪。
她伸手,去接那冰凉雨点,雨水顺着她胳膊滑到臂膀上,激起一阵寒凉。
她在回来时,去寻过府上的医官。
那医官为她诊脉,推测出她大约有孕的时间。粗略算来,她便知晓,这是陈樋的孩子。
她和萧遥之只有过在陈地郊外小院的那一回。
除那之外,再无其他。
她只是想了想,便能猜到,大约是在那小院时,她同邻家妇人求落胎药,那妇人不忍,便刻意给了她假药,保住了她腹中胎儿。
那妇人如何,她已无法计较。
但也好。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她已是不愿和他有任何牵扯了。
若有来世,只愿生生世世,死生不复相见。
她想过要死。
她向来畏死,却又向来心狠。哪怕对自己,也莫过于是。
她不怕自戕。
但她知晓,或许单是这一条命,也不能让她不欠他。
索性她怀了胎儿。
那她便将这胎儿生下来。不管是谁的孩子,日后,他一个无名之人,一个有罪之人,这世间,总还留下一个人,为他祭祀上香,为他清明烧纸,这便算是,她对他,最后的偿还。
她不需要这胎儿记得她。
更不需要这胎儿,以她为母,为她上坟。
她将这孩子带来世上,只求这孩子,替她还清那人,让她,再不欠他,如此,来世也能再不遇他。
她一个人便够了。
有人为她撑伞,只是在毁她,害她。
已是快到子时了。
萧静鸾转身,往门口走去。
那只金钗被她放在桌上。
她头上只有一根木钗,更无其他,半点首饰。
门口挂着她先前便准备好的蓑衣斗笠。
她低头,蒙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披好蓑衣,带上斗笠,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腰上,悬着一把寻常匕首。
她如任何一个行色匆匆又清贫寻常的旅人般,踏步走出撷芳榭,朝着王府后门而去。
雨势汹涌。
砸在斗笠上,几乎要模糊掉她眼前的路。www.xfanjia.com
她身旁是一条暗渠。
这暗渠一半在王府,另一半,则在王府后门。出了后门处,再过数丈,暗渠便有一段成了明渠。
寒意侵入肺腑。萧静鸾一声不吭。
她只急匆匆出了后门,经过明渠,继续往前——
突然,她听到不远处,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人的低低抱怨声传来。
“……这尸体看着瘦,搬起来却这样重……都是上面的衣服,沾了太多水了……”
“……行了别埋怨了,雨太大了,赶紧丢进去得了,也好早些回去睡觉……”
几个男人的声音陆续响起。
随后,便是一声沉闷的响。
那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生生砸进了水里的声音。
萧静鸾不知何时顿住了脚步。
但只是片刻。
她又大踏着步,往前而去。
雨在她身后纷杂而下,掩盖住了尸身飘向更远处暗渠的声音,也覆盖住了,她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斑驳水痕。
这场雨出奇得大。
从陈地,蔓延至了长安。
陈地的尸身,被丢入暗渠之中。
而长安郊外。一处河边。
齐新柔浑身颤抖,看着傅容身边的护卫,将刘全实和清云的尸身,也丢入滔滔河水之中。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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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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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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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她们,都抛弃了他免费阅读.https://www.xfanji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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