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桑伯脸上肌肉抖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拿起刀来，割断韩兆的喉咙。
楼麟也被这动静吵醒了。
他睁开眼，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他看向自己身下压着的信笺，伸手，将东西收起来。
那封信隐匿在包裹之中。
楼麟道：“是我不小心把东西挤出来了。此处地方昏暗，元公子应当并未看到什么。桑伯，莫要大惊小怪。”
他语气平静。
抬眼看向韩兆：“元公子，你说，是吗？”
火堆的光明灭着，照在楼麟和桑伯脸上。
楼麟身上肌肉虬结，身侧也有长刀，虽未见他出手，但明显，他也是会功夫的人。
桑伯虎视眈眈。
眼下，但凡是个聪明人，只要不想惹是生非，都会顺着楼麟的话，往下答“是”。
韩兆亦如此。
他一句“是”卡在喉中，刚要吐出，骤然之间，却生生顿住。
在宫中日久。
经历许多云谲波诡，阴私手段。
他心思幽深，早已不比从前。
眼下，他为鱼肉，人为刀俎，他无力伤到楼麟和桑伯一星一点，而桑伯，却能在瞬息之间，取他性命。
韩兆扪心自问。
倘若他是楼麟，这般重要的信笺被看到，也绝不会如此轻易，便为人开脱。
而楼麟的表现，却简直是如在诱导着自己，说出那句“未曾看清”。
今日的杀手，本就来得蹊跷。
他出宫，是私下进行，按理宫内无人知道。且他被萧静姝逐出，傅行、齐安林，这些人即便知晓了消息，都没有理由再大动干戈，对他斩草除根。
而先前未曾想过。
现下思及，楼麟出现，更是太过巧合。
穹安寺是个大寺。里面鳞次栉比，有许多庙宇。而穹安山有两面。一面通向陈地，一面通向长安。他现在身处的这处破庙，正是离长安山脚最近的一处。但他先前便是从更往里的破庙中出来下山，而后被追杀上山，这整个过程中，都未曾见过楼麟二人。
这便只能说明，楼麟，是从陈地那边上山的。
而从陈地而来，那边明明有许多更完整、更适合躲雨的所在。寻常之人，不会选择这处又远，又有些许漏雨，且蛛网密布，杂乱不堪之所。
楼麟和桑伯先前在这处。如今想来，不像是偶然。反而像是……
在等他。
这念头一出来，韩兆眼神骤然收紧。
他不知这想法是真是假，但再看向楼麟的眼神，却与从前不同。
桑伯道：“元公子……”
桑伯声音隐含威胁之意。
韩兆微微垂眼。
一根柴火被烧干，跳跃着，滚到他脚边。
他身上，杀手黑色的衣衫，被那柴火的火星烧出个微小的洞。
庙中尽是神佛。
慈祥悲悯，金刚怒目。
韩兆慢慢抬起头来。
他眼中和先前不同，不知何时，竟已带了一片血红。
他道：“楼公子，我看到了。”
“你……”
“当今圣人，亦同我，有不世之仇。”
……
养心阁内。
宫人小心进出着，将快燃尽的炭盆换下，再把新的炭盆呈上来。
说也奇怪。
寻常年份，除夕之后，天就要渐渐回暖。但如今，除夕已过近两月，却仍下了好几场大雪，不说别处，便是长安冻死的百姓，都多了许多。
今岁难捱。
萧静姝在偏殿之中，批阅着奏折。
到处都在哭灾要粮要银。只是，流民起义之事，倒是比之去岁少了许多。大约是力破土地兼并之事有了些成效，百姓们对来年有了盼头，便不会做那用命挣饭吃的事。萧静姝揉了揉眉心，天气寒凉，她亦有些伤风——
而便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喊声。
“报——！”
“报——！”
那是一个男子近乎泣血的嘶哑叫喊。
萧静姝微微一愣，随即霍然起身！
殿外，沙秋明还在喊：“这位大人！大人您不能进去！需先通传……”
“放他进来！”
萧静姝断喝出声。她顾不得案几上堆叠的奏折，大步往殿门口而去。而此时，那兵士也终于跨过沙秋明的阻挡，仓皇进到殿中。兵士满面风霜，身穿重甲。他脸上手上，到处都是被风雪割出的细小伤口。
兵士高举一封信笺。信笺上触目惊心，是道道血痕。兵士泣声道：“圣人！臣八百里加急，送来此信。如今，西夷已攻破凉州并州，正要向山海关进发了！”
哐当一声。
前来奉茶的宫人，手中茶水砸落在地上。
沙秋明和其余宫人亦是脸色骤变，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静姝扫那宫人一眼。宫人忙跪下求饶。宫人脸色惨白，哆哆嗦嗦，萧静姝深吸口气，接过那信笺。
从看到那兵士起，又或者说，听到那声“报”起，她就已经觉出不对了。
大良律例，除贴身护卫金吾卫外，其余众人，欲要进宫，都需脱去甲胄，去除兵刃，以示皇权。且要面见圣人，都需层层通报。唯有一事，可以例外。
那便是，前线军报，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向来是用来传递最急最紧迫的军情。兵士路过驿站不停，马死则换，日夜无休。到长安后，无须层层通牒则可一路入城入宫。直到最终，面见圣人。
大良已有十余年，未曾有过战争了。
萧远之登基之前，皇室同室操戈，也只在于长安。
萧静姝面沉如水。
信笺上的血痕已经风干。
她展开，上面笔力虚浮写着数行大字：“……并州凉州已失，西夷兵士凶猛无比……罪臣文勇，殊死不敌……若令贼人入关……”
字字句句，触目惊心。
“还有一物。”
兵士含泪道。
他从自己胸口掏出一张发黄的麻纸。那纸粗糙不堪，上面画了些简陋图样。图中，是数名百姓站在草原和耕地的交界处耕种着，那些百姓，有的便如寻常大良人，而有的，却穿着兽皮衣物，高鼻深目，看上去，便如……
西夷之人。
萧静姝呼吸浊重。
兵士重重磕下一个头。
铁打的男人，如今声音哽咽：“臣是凉州游骑将军文勇麾下，归德中候蔡进。西夷之人凶恶无比，文将军已然殉国。将军竭尽全力，欲图守住凉州，但却，却……”
“……凉州并州皆有藩王。”
萧静姝面色沉郁。她道：“这些藩王麾下亦有兵士。往年，西夷有来犯之事，藩王往往能抵御一二，尚算平衡。而今，怎至于此？”
她竭力保持着冷静。
如今事态紧急，她若乱了方寸，才是真的乱了人心。
萧静姝抬眼朝沙秋明看去。沙秋明赶忙上前，将宫人带走，再关上殿门。他脸上亦是惨白一片。外面风雪被殿门隔开，萧静姝道：“据实道来。”
“是。”
蔡进深吸口气。
他道：“并州凉州皆由藩王统辖。去岁众藩王入长安，待回去之后，凉州王将治下许多土地归还给百姓，百姓欢呼雀跃，从此不必再为豪门大族佃奴。凉州王因此少了许多钱财入账，且去岁岁末，西夷亦未来犯。是以，凉州王便迟迟不肯拨军饷下来，言道是西夷不犯，平白操练也是浪费，让军户们回家耕田，不需日夜练兵……严冬之时，哪里有田地可耕？便是军屯，冬日也不会放兵士归家，更何况凉州之兵，并非军屯！文将军直觉不妥，却不敢违命，只得照做。但，谁也未曾想到，就在半月以前，西夷忽然派兵进攻。凉州兵士竭力抵抗，文将军以最快速度召回归家的兵士，却因少甲胄，少兵器，少粮草之故，无法抗敌！并州和凉州隔得近。文将军派臣去并州求援，但臣才到并州，却发觉，并州已然陷落，其兵败原因，和凉州，竟无差别……”
“臣不敢停留，连夜赶回凉州。文将军身中数箭，已然垂死。临终之际，文将军写下此书。派臣八百里加急送至长安。圣人，臣回到凉州时，大局已定，已是，无力回天……”
蔡进脸上淌下两行泪。
那泪混杂着他脸上黑色的脏污，格外狼藉。
萧静姝沉默片刻。
她道：“那并州王、凉州王何在？”
“臣不知。臣回到凉州时，文将军只说藩王已携细软出城，不知逃亡何处……”
“混账！”
即便早已料到。
但萧静姝却仍是克制不住，怒喝出声。
她本就染了伤寒，喉中干涩难耐，眼下急怒攻心，喉中竟有腥甜味道涌来。
她强压下胸口血气。
冷笑出声：“……好一个萧家子弟，好一个皇亲贵胄！孤欲破土地兼并之事，他们明面应下，背地中，却以军饷中饱私囊，好全自己私欲……”
大良藩王权力不小。
可豢养兵士，可收百姓赋税。但循例，这些兵士的军饷，亦该由藩王负担。
这些兵士，不只是藩王的私兵。
当朝廷有需要之事。当有外敌入侵之时。这些兵士，亦当受朝廷调配。
并州王凉州王，私吞军饷的手段，如出一辙。私底下，竟不知还有多少人……
萧静姝眼中暗色翻涌。
她深吸口气，看向那张绘着耕种图样的麻纸。
这张纸被粘在文勇八百里加急之上。必然要紧。她心中已隐隐有了个荒唐的猜测，却仍道：“……蔡进。”
“臣在。”
“此画，从何而来，是何用意？”
“此画……”
蔡进咬牙。
他道：“……是西夷之人，在入侵之前，派了探子，散到城中的。此画含义，是若西夷占领并州凉州，还有其余大良土地。西夷不会如从前般烧杀抢掠，相反，他们会将土地彻底还给百姓，从此再无土地兼并，再无无田可耕……只需百姓愿意，不作反抗，从此成为，西夷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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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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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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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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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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