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口,有两个侍卫正守着。
侍女是由裘先生带来,侍卫见裘先生,忙恭敬行礼,而后退到一边。
裘先生望一眼屋门,对侍女点了点头。
侍女深吸口气,按住心中紧张,推门而入。
眼前是一片黑暗。
那阿大便躺在这一片暗色之中。
侍女稳定心神,掀开床帐,小声叫着里面的人:“阿大……公子,公子?”
韩兆佯做困倦,慢慢转过身来。
先前,在宴席之上,萧静姝做完那一幕滴血认亲后,回到案几边,那时,她就曾悄悄在桌上用酒水写下两个字:“勿饮”。
韩兆只瞥了一眼,萧静姝便如若无事般,将衣袖放在水渍上,只须臾之间,那两字消失不见。
韩兆知晓萧静姝的意思。
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萧迎之必然有想法。而陈地多毒,他们一路行来,从皇宫到陈地,许多地方,都有迷药等物。萧迎之若想套话,或者处置他们,便极有可能,在接下来的酒水中做手脚。m.xfanjia.com
韩兆微微颔首。
之后他再饮酒,便都是假作饮尽,却在无人注意到之时,悄悄将酒液泼洒到桌下。
周围宾客都在大嚼。
地上有剩菜、酒液,还有一些杯盏,霎是狼藉。他泼洒掉的那些东西,无人发觉。
而后,酒宴结束。
他站起身来。
有侍女扶着他想要离开。萧静姝对他微不可查,点了点头。韩兆心领神会,假作神志不清,随着侍女,到了此间。
房间静谧。
他的神智却一直清醒。
他只听呼吸,便知晓,外面有两个侍卫在看守。他不知萧静姝发生了何事,但却知晓,眼下是关键时刻,他不能轻举妄动。
但她一人在此。
一人面对虎豹豺狼。
她不是在皇宫之中,高高在上,无人可对她做什么。她眼下,只是一小小门客,她……
他呼吸有些浊重。
而在此时,有脚步声传来。
房门被推开。有女子慢慢靠近,轻声唤他:“阿大……公子?”
韩兆知晓,自己此时,应当是中了迷药,兼之有醉意,混沌不堪的。
在那侍女喊第二声的时候,他才含混应了一声。
侍女像是松了口气。她俯身,过来搀扶他。他身体微僵,而后,便感觉,侍女将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唇边。
“公子。”
侍女轻声说:“你醉了,喝些清水,好缓解醉意。”
那杯盏冰凉着,凑在他唇边。
侍女一直盯着他。
他偏过头,想要佯做不清醒,以免入口这不知是何之物。侍女却执着将杯盏又递过来:“公子饮些吧……要不待会换房间,都没有力气……”
侍女微微倾斜了杯身。
沁凉的水灌了少许在他口中。
他心跳微有些快。面上却只做不显。侍女搀扶着他,站起身来。
“公子小心。”
侍女扶着他往外走。
边上的桌椅,被她小心避开。
房间的门大开着,门外,一个中年文士,正站在那处。见韩兆出来,他朝韩兆拱了拱手,温和道:“在下裘海宁,今日有事,要临时住在萧公子府中。府上没有多余厢房,便只能请阿大公子先和朋友委屈一晚,裘某谢过。”
裘海宁话语妥帖。
韩兆只佯做醉醺醺,不甚清晰的模样,对他摆了摆手。
裘海宁微微一笑,让开身子,侍女扶着韩兆,朝游廊中走去。
游廊幽暗深长。
外面有风卷过,呜咽寒风划过只剩枯枝的树木,如若厉鬼哭号。
侍女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直到走过一个拐角。
一间屋子,在月光之下隐约能看到门口。
侍女朝门口两个侍卫点头示意,而后推门,伺候着韩兆进去。
“床帐在那处。”
侍女小声开口。
她带着韩兆往床榻处走去。
床榻边上,是一层厚重帷幔。
侍女轻声道:“那公子……奴婢就不打扰公子歇息了。公子请便。”
她说完话,恭敬后退着,直到退到门外,小心把门关上。
韩兆微微舒了口气。
他掀开床帐一角,才想要坐下。但,下一刻,一股丝丝袅袅,细微的,又熟悉的香气,涌入他鼻尖。
只一瞬。
他脊背骤然绷紧。
屋内晦暗。他又才进入这一片黑暗中。他看不清床帐里的人。但这刻,他却已然知晓,里面睡着的,究竟是谁。
他浑身僵硬。
手下意识就要松开,将床幔重新放下。但,还未来得及动作,一双手,已然握住他手腕。
“阿大。”
是她的声音。
她声音迷蒙,在叫着他的假名。
他从未听过她这样的语调。如在雾中,如在云里。飘飘渺渺,却又让人永不愿,回到地上。
她唤着他。
韩兆喉头滚动。
那双手微微用力。
他几乎是无可反抗,踉跄一下,被她拖入帐中。脊背撞上坚硬床板,他呼吸微滞。下一刻,一只手指,抵在他唇上。
“嘘。”
萧静姝低声说。
她发丝垂下,她那张姣丽蛊魅的面容,就在他脸庞边。
床幔垂下。
在微微抖动。
那股香气被床帐挡住,更肆无忌惮,涌入他鼻尖。
他心跳如鼓。
他的眼,渐渐适应眼前黑暗。
他看到她的眼,她的鼻尖。她的唇。她的每一寸……
而她,轻声在他耳边说:“嘘,门外,有人在看。”
她的热气在他耳边。
锦被被踢在一角,未盖在身上,但他却觉得,浑身如被火炙。
萧静姝声音极轻,以免被外面的人听见。她耳语着:“……若我猜得不错,外面应当有萧迎之心腹在窥伺。先前那侍女,给我的解酒汤里有些东西,但她看着,我只能喝下。我顺势在那侍女面前叫你的名字,他们如今送你过来,大约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有断袖之癖。”
“而若要让萧迎之完全放心……”
她的声音顿了顿。
下一刻,她潮湿的气息继续:“那我就需让他以为,我真有龙阳之好。我要把这个所谓把柄,完全递到他手上,如此,他才能更加放心,入我布好的局。”
她的气息微微有些不稳。
话语,似也不像从前那般冷静。
她的发丝缠在他身上,他喉头滚动着。
他不敢转头。
他听到自己轻声在问:“公子的解酒汤,里面,是有什么?”
她半晌未语。
他额上有汗珠滴落。
窗户有缝。有一缕月光倾泄而入。他神智清醒,却又如昏聩。他彷如身不由己,他明明知晓,侍女给她的解酒汤,和他喝下的,应当不是一物——
若萧迎之想试探她是否有断袖之好,那就只会给她下那种药,而不会让他借药物动情。否则,若他因为药性和她……那便无法判断,是不是萧静姝主动。
只有萧静姝主动同他一起,萧迎之的试探,才算成功。
他方才轻抿了一口的,现下想来,应当是酒宴上迷药的解药。
萧迎之让他清醒些,以免两人都醉醺醺,无法成事。他明明未饮下催情之药。可他却觉。
他当是饮了。
此药炙烈。
他骨肉俱焚。
他被浸在这烈火里。这岩浆之中。他被炙烤,被火烧,被一寸一寸,烈烈烧成灰烬。
他掐住自己掌心。
那里,有一处旧伤。
那是在长安之时,他为萧静姝问药,在右掌掌心刺下一个和她一般无二的印记。
疼痛涌来。
却如杯水车薪。
他仰头,不敢直视她的脸。香气馥郁,他从不知道,原来他有一刻,五识六感,敏锐至此。
师父曾说过的。
习武之人,五识六感最为要紧。
他曾苦练,却常不得其法。但如今,但如今。
他为何不是一顽石。
韩兆闭上眼。
他听到她的呼吸。
半晌,他哑声开口:“臣……亦饮了解酒汤。”
他唤自己为臣。
彷如这般,便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他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一年。
他在煎熬中睁开眼。
眼前依旧黑黝黝一片。
他的圣人,微微撑起身,在他身侧,轻笑着开口:“韩元。”
“圣人……”
“你在,欺君。”
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她聪慧至此,纵然饮下解酒汤,此刻不若白日清醒,又怎会不知,他和她饮下的汤,全然不该是同一物。
他方才说汤。
他假作不知两人汤中是何物。
他假作自己此刻是因汤之故。
他假作……
但她开口,他便再无所遁形。
他如那日,在小溪边上,在花园之中。
月光昭昭。
清辉洒下。
周围是湍急流水,他无处可藏。
他的每一处,都宛如暴露无遗。一寸一寸,那真实的面容,那藏在易容泥土下的每一寸每一点。
亦都在她眼中。
“臣……”
韩兆开口。
他声音沙哑。下一刻,他听到她轻笑开口:“韩元。”
“……”
“此刻,应当如何,你可知晓?”
“圣……人……”
只一句话,他已成灰烬。
她声音如缠蛇,如女妖,响在他耳边。
她的手攀上来。
覆在他右掌之上。
他能感到,她那处,亦有一伤疤。两个伤疤第一次,对在了一次。
他已无处可躲。
他处处皆是伤疤。
他再无可藏身之处。他狼狈,他仓皇。他仰起头——
韩兆喉结滚动了一下。
下一刻,萧静姝握着他的手,将他手掌放在床头。
那处,是坚硬床架。床架冰凉,他掌心,却炙烈如火。
她轻声说:“韩元,你果然不会。”
“……”
“两人欢好,床帐摇动。你握着这处,晃动出声,外面的人听了一阵,便会走了。”
她声音很低。
带了些笑意。
韩兆喘息了一声。他随着她的意思,用手晃动着床架,床榻登时发出吱呀之声。
一下,一下。
周遭一片寂静。
只有这声音响着。
他知晓,自己不该再有妄念。可这声声入耳,他喉间,干渴至极。他从未有过如此渴意,他闭上眼。
突然,有一阵凉意袭来。
韩兆睁开眼。
萧静姝从他身上跨过。
她赤着足。足尖亦透着姝丽。她站在床边,她身上的寝衣,有衣角,还挂在他身上。
“都走了。”
她低声说。
韩兆慢慢转过头。
窗外那处,果然已没有人影。
监视的人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已然离开。
韩兆停下手上动作。
他掌心,尽是细密汗珠。他低声道:“圣人……”
她转过头来。
月光如洗。
他看着她长发迤逦的面容。
他慢慢缩回手。他压抑着自己,将心中妄念,寸寸割除。
“孤当时,并未饮下解酒汤。”
她突然开口。
韩兆仰起头。
她话语微顿。随即微微一笑。
她说:“孤当时,觉出那解酒汤有异,便并未咽下,只含在口中。等侍女不察之时,便尽数……吐在暗处了。只有一些残存汤药,因着不能漱口,还在喉中。”
她声音很轻。
其中含义,却让韩兆喉间微滞。
她原来未中药。
她原来一直在帐中。早便知他会来。她原来是清醒看着他,神思聩然,步步沉沦。
而他。
如被驯服的烈马。
明知她打算。
却还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这夜漫长。
次日一早,萧静姝从房中出来,便见萧迎之在不远处凉亭中喝茶。
昨夜后半夜,又下了场雪。
凉亭顶端覆了层细密白雪,萧迎之披着大氅,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她。
“张公子。”
萧迎之站起身来:“昨夜睡得可好?昨日我有一朋友,突然拜访,厢房不够,便将阿大先与公子同睡,还望公子莫怪。”
“……无妨。”
萧静姝恰到好处低了低头,面上有不自然一闪而过。
萧迎之见状,面上笑意更浓。
他道:“阿大不久前已经起来,说是昨夜房间冷,要为张公子生炉火,去准备了。阿大与公子感情,着实令人羡慕。说来,张公子今日可有闲暇?昨夜听闻张公子身世后,我心中便一直慨然,派人连夜询问,而今……”
他顿了顿。
萧静姝故作惊诧抬起头。
萧静姝满意一笑,意味深长道:“公子的身世,我或许,已有眉目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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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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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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