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触碰上洞口的石块。
那里经年累月,被风雨吹打,她甫一触到,手上便沾染上一层极细的碎石。
她仰起头来。
“这里能出去。”
她肯定地说:“洞口的石头,不是坚不可摧的。只是还需要一些工具,将这石块凿下来些许。洞口被拓宽后,就能容一人通过了。这处偏僻,只要有能翻出围墙的工具,再引开墙外的西夷兵士,说不准,便能在惊动人最少的情况下,逃出去。”
她的话语果断而笃定。
韩兆沉默着,也摸上洞口,随即点了点头。
“需要工具。”
萧静姝重复道。
而后,她低声说:“也需要……桑延。”
是。
他们现下困在这里,无法离开,甚至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桑隼又为什么,突然要对萧静姝动手。但想要获取信息,获得凿开洞口的工具,和翻出围墙的工具,都需要桑延。
但桑延现在在外面。
那么多人都看到他将自己和韩兆带回院中,桑延要想避过所有人的耳目,进来和他们交流,再送进来外面的东西,还有可能吗?
萧静姝仰头看着洞口。
洞口外,是一轮弯月。
月光如梦似幻,笼罩着天边似有一层朦胧薄雾。这月,便如昔年,她独自一人在凛州山上寺庙之中,无数个夜晚,望着天空的月,又如她当初,血洗慈寿宫时,独自一人坐在慈寿宫外,听着里面姜太妃惊惧的叫喊声时,看到的长安的月。
月从未变。
总是如此。
便是如今,她身陷囹圄,若是桑延不能进来,那她和韩兆便将或许活活困死在这里——
也从来,未曾变。
外面有野猫轻巧的走路上传来。
萧静姝沉默片刻,出声道:“关上吧。”
这里不能完全隔绝声音。
虽然他们也能听到外面的动静,能在有人过来之前就做出反应,但,却还是将石头恢复原样,才最妥帖。
韩兆点了点头。
他将胳膊探出洞外,寻到那块石头,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
暗道内,登时恢复一片黑暗。
萧静姝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不多时,便回到那最初的刑室之中。鼻尖仿佛还有血腥味散不出去,身在一片漆黑之中,让人几乎分不清时间的流逝。萧静姝望向来时的暗道,在暗道尽头,便是桑延可以过来的,通往外界的生门。
而在暗道尽头的书架旁。
在这生门之外。
此时的桑延,正气喘吁吁,看着眼前满地狼藉,暗暗松了口气。
刚才,有许多兵士最终还是赶来。
桑隼虽然还未到,但他知道,桑隼要来,只是时间问题。
那处暗室,是桑延先前住时无意间发现的。
桑隼应当不知。
但自己的这位大哥,向来比自己要高明许多,如果让桑隼就这样进来搜寻,少不得,便会发现那处书架上的机关。
是以,自己刚刚佯做发怒发狂之态,把那些兵士赶到外面,又将这屋子里的书架案几,都推得东倒西歪,瓷器笔墨纸张,一应东西,都在地上散落凌乱一片,这样的屋子,混乱至极,大哥应当,便不会再联想到暗室、机关之类,而后进来搜寻。
犽哲在一旁看着他,欲言又止。
桑延抿了抿嘴,对犽哲道:“他们的位置,你不能跟大哥说。鸢娘是被我害成这样的,如果她因为我死了,我会一辈子想着她良心不安,到时候,我就真办法娶妻生子了,你知道吗?”
“……”
犽哲面上有些一言难尽。
此事院外,已又有一片嘈杂脚步声传来。
桑延更急。
他催促道:“快说啊!犽哲,你也不想看我一辈子被愧疚折磨,过得痛苦吧?你不能告诉大哥他们的位置,要不然,我就再不要你做我的侍从了!”
“看来,确实是你,把萧静鸾和韩兆藏了起来?”
犽哲还未答话。
一个阴鸷冰冷的声音已从院中响起。
桑延似乎被人提到后颈般,就差弹跳而起。他紧张僵硬地转头,便看到桑隼脸上一片难看之色,坐在一张四轮车上,被人推着,从外面进来。
桑隼先前受伤太重,还未完全恢复。
他腿上盖着一张狐皮,身上披着大氅,被裹得严严实实,更称着那张脸,苍白到令人不寒而栗。桑延不敢呼吸,只快速又对犽哲使了个眼色。犽哲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微不可查,点了点头。
桑延长舒一口气。
他快步走到桑隼身边,示意推车的兵士到一边去。他做出一副讨好模样,低声道:“大哥,你伤还没好全,怎么就出来了?还叫了这么多人。先前大哥不是说,王府里不要有更大的动静,免得让人……”
“啪!”
一声脆响。
桑延话还没说完,桑隼抬起手来,没有一丝犹豫,重重扇了他一个耳光。
西夷儿郎,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纵然不常常决斗,也会经常和人比试,摸爬滚打之下,受些大大小小的伤,都是常事。
桑隼这一耳光不轻,但在桑延受过的伤中,绝不算重。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巴掌,让桑隼的话戛然而止。他似是被这一下打愣了,呆呆看着桑隼。
“赶紧把人给我弄出来!”
桑隼厉声道:“如果萧静鸾不死,那你就替她去死,给她填命吧!”
“……”
桑延不语。
他愣愣看着桑隼,胸口起伏,方才的那点藏匿萧静姝的心虚,竟在顷刻间,被桑隼这一巴掌打得消失殆尽。他沉默了半晌,抿了抿嘴,将腰间长刀取下,双手捧着长刀高举过头顶,而后,单膝跪在桑隼身前。
“如果大哥想杀我。”
桑延哑声说。
“那我,不敢违抗阻拦。”
那长刀,是精铁所制。
桑隼身后,都是西夷兵士。
他们举着火把,火光明灭,照在光可鉴人的长刀上,桑隼一低头,便能看到自己阴鸷冷厉的眼。
桑隼怒极反笑。
他一把握住长刀。桑延手上一松,桑隼横过长刀,便将刀刃比在桑延颈前。刀太过锋利,只才触到皮肤,顷刻之间,就在桑延脖颈上,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桑将军!”
“不可!”
犽哲和那些西夷兵士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桑隼微微俯身。
那些被深藏在狐皮下的,他伤口崩裂的血腥味,慢慢渗透出来。
桑隼死死盯着桑延的眼。
他咬住牙齿,一字一句道:“桑延,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是吗?”
“桑将军!”
犽哲胆战心惊。
方才桑隼夺刀的那一刻,犽哲心脏几乎从喉中迸出。他再顾不得许多,快步走上前来,想要和桑延一起,跪在桑隼面前。
但桑隼却在此时收刀。
他冷声道:“出去。”
犽哲愣了一下。
桑隼道:“你带着后面那些人,都先出去,我有话,要和桑延单独聊。”xfanjia.com
犽哲并不放心。
但桑隼的命令,他不能反抗。
他犹豫一下,最后再看桑延一眼,终究还是转过身来,带着后面的西夷兵士,一同出了小院。
院里登时,只剩下桑隼和桑延二人。
桑隼松开手。
那柄平日里被细细保养的长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桑隼道:“桑延。你,我,萧静鸾,这三人之间,必然要死一个。你如果被美色所惑,不愿杀她,那你就杀了我。杀了我,这西夷就是你做主,那你到时候,要将萧静鸾放还是留,都可由你说了算。”
“大哥!”
桑延失声。
他不可置信看着桑隼,咬牙出声:“大哥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杀你!明明当初,王都说了,要让鸢娘去大良,看那大良圣人的死活,但大哥却一意要杀她,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大良人,而大哥你不喜大良人吗?还是因为我,因为我喜爱她,所以大哥才要杀她?她只是个女人!她什么也没做错,我纵然没有得到她,但也曾将她当成过自己的女人。我是个男人,又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女人,被这样无端杀死,而不反抗?”
“大哥……”
桑延说着话。
他另一只腿也跪了下来,朝桑隼膝行两步,他的手,搭在桑隼膝上。
他恳求着说:“我西夷这样大,为什么就偏偏没有一个女人容身的地方?她虽然是郡主,是大良的皇室,但不是她派人杀了我们那么多兵士,许寿叛逃,也和她无关。大哥,咱们西夷,不是最……”
“桑延。”
桑延话未说完,桑隼突然开口。
桑延顿住。
桑隼转过头来,看他。
桑隼说:“你以为,如今的西夷,还是以前的西夷吗?”
桑延怔住。
桑隼又道:“还是你以为,我这样兴师动众,只是因为你喜爱她,又或者因为,她一个寻常大良人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萧静鸾意味着什么,就要护着她,保她的命,宁可因此,将并州王府闹得鸡犬不宁?桑延……”
桑隼冷笑了一声。
他压住喉中因为血气上涌产生的浓烈铁锈味。
而桑延,则跪在原地,迷茫看着桑隼。过了半晌,他才艰难道:“那……不是因为这些,还能是……因为,什么?”
桑隼道:“我说了因为什么,你就会把人交出来吗?”
桑延面色陡然惨白。
他直觉出来,接下来听到的话,应当是他不愿知晓的。但他还未开口,桑隼便道:“因为她,和大良圣人萧远之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只要让她穿上大良圣人的衣服,发髻也做男子打扮,再在两军交战时,把她拴在城楼上,当着大良大军的面,大喊着,大良军中如今的圣人是假,城楼上这位才是真。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斩下萧静鸾的头颅。那么,大良军心必乱,趁此机会,我西夷,才能夺回幽州,击溃敌军,而不是在这并州狭仄之地,苟且求生。”
“有她在,杀了她一条命,大良军中大乱,我西夷兵士再去攻打,便能事半功倍,少死许多人。桑延。你在军中不是和许多人关系都很好吗?每每那些人中有人战死,你都要为他们难过。而现在,有另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只要在大良大军面前斩杀萧静鸾,那么,这场大战,你熟悉的许多人,都不必死。王当初让萧静鸾去看大良圣人的真假死活,那是因为,那时王还在,还有时间。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王不在的消息,瞒不了多久。如果在消息暴露之前,在阿单狐整肃好凉州军队,对我们进行进攻之前,我们都不能再夺下一城,那西夷覆灭,便,指日可待。”
“……”
西夷覆灭。
这几个字太为沉重,几乎令桑延喘不过气来。
桑隼道:“你在军中任二将军,应当知晓边关地形。凉州狭长,横亘在并州和草原之间,我们若想带着大军回到草原,必然要途径凉州,也必然会和阿单狐有一战。阿单狐杀了王和父亲,这一战本也就不可避免。但现在,阿单狐有凉州身后的偌大草原做供给,而我们,昔日阿单狐未曾叛变之时,我们和大良作战,还有凉州,有草原做后盾,但现在,草原那里留下的西夷族人,或许都不知道并州发生了什么,可能甚至还会因此,听阿单狐的差遣。我们除了并州,什么都没有,就夹在阿单狐和大良之间。是以,必须要夺下幽州,掳来更多大良人做奴隶,再用幽州的粮仓充实我们的军粮,才有打赢阿单狐的可能。而现在,萧静鸾长相如此,便是天赐良机。有她在,夺回幽州,便不是难事。桑延,只是一个女人。王和父亲,才刚刚惨死,若要因为舍不得一个女人的命,导致最终,无法战胜阿单狐,不能给王和父亲报仇……你觉得,应当吗?”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
在夜风舔舐中,灌入桑延耳中。
桑延仍跪在原地。
冰冷的地面,将凉意一点一点送入他膝盖之中,渐渐蔓延到全身,四肢百骸。
半晌,桑延艰涩开口:“她……有她,才能赢幽州大良大军,才能为王和父亲……报仇……”
夜风呼啸。
桑延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淌出泪来。
他艰难出声:“韩兆……韩兆他不是会易容吗?让他将一个奴隶易容成阿单狐的样子,用那个人去攻打凉州,不行吗?大哥……”
“桑延,你应当知道,易容术不是万能的。”
桑隼静静看着他。
桑隼道:“易容,只能将人的面貌做有限的改变,想要将原本长相全然不似的两人,做成一般模样,绝无可能。而且,莫说寻不到和阿单狐相似的人,就算是有,阿单狐在凉州,也只是阿部族的王子,豕牙族的旧部,不一定会因为他的身死而弃战。但大良圣人不同。那是他们的王。我西夷的王死了,西夷现下,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而大良的王若能死……”
他说:“那和阿单狐的身死,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桑隼的声音平静而残酷。
夜空之中,有两只秃鹫在盘旋。
秃鹫发出尖锐鸣叫声。在这寂静夜里,格外可怖骇人。桑隼道:“桑延,你自幼,受西夷族人供养。而现在,王和父亲都在看着你。你应当知道,要如何,才是正途。”
“去吧。”
他说。
“桑延,去把萧静鸾和韩兆,带出来。”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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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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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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