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秋明已经闯入殿中。
他身后,两个人高马大的太监,并着其余几位宫人,气势汹汹而来,眼见着,就要伸手抓住她。
这等情形,绿萝心中更是恐惧。她死命抓着床板,手上青筋迸现:“韩大哥,你听到了吗,你要救我!救我!”
“世子妃在说什么胡话!”
沙秋明脸色阴沉,用力掰过绿萝手腕。绿萝痛呼一声,另一只手仍不肯放开。沙秋明对身后几人使个眼色:“世子妃失心疯了,还不快些将她带下去?!”
“是!”
几人齐齐答应。
绿萝嚎哭之声更甚。
她尖声叫喊着:“韩大哥!韩大哥!你们不许动我!要不然我就死在你们面前!你们说到底还不过是奴婢,逼死了我,你们也别想活!”
她的声音凄厉而绝望。
那两个太监闻言,手上下意识一顿。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绿萝已是再受不住心中恐惧,直直往殿外跑去!
她穿着裙裾。
速度却是极快。
沙秋明面色扭曲一下,赶忙上前,就要捉她。
但,绿萝才跑到殿门口,还未离开,忽然,她彷如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脚步顿住,随即,一步一步,胆颤往后退去。
萧静姝一身玄黑帝王常服。
她穿着长靴。面色冷肃阴鸷。她一步一步,从寝殿门口往里走。把绿萝一步一步,逼得颤抖跌坐在地上。
圣人前来,沙秋明等人自是齐齐跪了一地。
绿萝浑身颤抖,她想要说些什么,想要求助,但对上眼前圣人冷漠的,如看死人般的目光,她仿佛全身都被冰冻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寒风从殿外涌入。
猎猎引人发抖。
萧静姝冷笑一声:“世子妃如此着急,在孤寝殿内大呼小叫,胡乱攀咬,是为了,逃脱自己的罪责吗?”
“奴婢……”
绿萝全身发冷。
长久以来的积威,让她几乎想立时跪下,恐惧求饶。
她齿间溢出从前的自称。下一刻,她生生顿住。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保持声音尽量平稳:“妾,妾不知圣人所言为何……”
她自称“妾”。
这是陈王世子妃,在圣人面前,可以有的自称。
她齿间咀嚼着这个字,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带来些许安慰和支撑。
萧静姝如若无有感情。
她漠然看她一眼,冷声道:“世子妃借世子之名,私去未央宫,撺掇皇后,指使废太子戕害于孤。这样的罪责,世子妃,难道做过,却又忘了吗?”
未央宫内,有季汝的云锦。
眼下,所有证据,全都指向季汝。
而季汝,在外人看来,也确实有足够的动机和理由,来做这件事。安慕小说网
季汝是陈王世子。陈王一脉,血脉和皇位,是除萧远之外最近的一支。
若圣人身死,太子殒命,那么,只要想办法再除掉齐新柔腹中胎儿,季汝便是实实在在,最有可能登基之人。
此事事关重大。断案刻不容缓。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给傅行继续追查棉絮来源。是以,若要保住季汝,那便只有一个法子:
用世子妃,绿萝的命,来填朝中众人的愤怒。
季汝住在凌霄阁中。
他的每一件衣服,都有记录,宫人决计无法神不知鬼不觉擅自取用。并且若降罪给凌霄阁伺候的宫人,粉饰太平,无论如何,那帮大臣,也不会干休。
宫人不够分量。
季汝,她不能舍。
是以,唯一的办法,便是将所有罪责,全部推给绿萝。她如今地位足够,却因未曾成婚,且和季汝相识不久,是以,即便她获罪,季汝也可以理所当然是“不知情”的。她是世子妃,获取季汝的衣衫轻而易举。唯有如此——
萧静姝才能保全,季汝的性命。
绿萝闻言,如遭雷击。
她呆愣望着萧静姝,似被她话中内容吓傻了。门外雪花飞舞,有厚重鹅毛大雪,落在萧静姝肩上。
她身上风雪簌簌。
而她的话,却如冰如霜。
她道:“绿萝。你不过是一介宫人。成为世子妃,已是一步登天。而现在,你竟是连这都不满,想要做……皇后了吗?”
皇后二字,被她吐出。
绿萝脸色煞白。
“奴婢,妾,妾没有!”
她失声叫喊着:“妾没有做过那些事……妾是世子妃,又怎会有皇后的想法!圣人,圣人不可这样污蔑妾!妾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做!”
她声音凄厉。
绝望而惶然。
她转身就想要往龙床处奔去。沙秋明立时拦住她。绿萝被几个太监挡着,眼泪鼻涕都流在一处:“韩大哥!你救我啊!韩大哥——”
她话未说完。
一块破布已经堵在她喉中。
她呜咽喊着,无法出声,只能任凭眼泪汹涌流下。这是沙秋明见状不对,赶忙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堵住绿萝口唇。绿萝四肢乱蹬着,萧静姝道:“把她带到偏殿中去,叫傅行过来,就说孤已查清幕后之人,让他把人带走。”
“是。”
沙秋明赶忙应声,匆匆下去。绿萝绝望无助往后看去。龙床之上,传来咳嗽之声,韩兆哑声道:“圣人……”
“此事,孤自有打算。”
萧静姝说完这话,想要离开。但看一眼帐中身影,她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上前。
她掀开帘帐。
韩兆那张无遮无挡的脸,正在她眼前。
韩兆低声:“圣人……”
萧静姝心中百味杂陈。
她深吸口气,才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马蹄声。
而伴随着的,还有宫人们的惊呼:“世子殿下!”“殿下!”
萧静姝霍然松开帘帐。
她转身看去。
只见季汝骑着一匹黄骠马,身上还有累累伤痕。他虚弱不堪,一路疾驰,马才在寝殿前停下,他就体力不支,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外面都是雪水。
他呛了好几口雪泥。
他身上污秽不堪。边上有宫人一脸惊惶想要搀扶他,但他推开那些人。
他一步步,朝殿内走来。
他跪在大殿之中。跪在殿内,半明半暗交界之处。他哽咽道:“圣人,臣季汝,恳请圣人查明真相,饶恕绿萝。”
他脸上身上,俱是狼藉。
那绣着狴犴的衣衫,染了层层脏污。
绿萝见到他,彷如一下见到了主心骨。她挣扎着想要向他跑去,但太监钳制着她,她动弹不得。萧静姝的脸色,在看到季汝的一瞬间,立时冷了下来。
季汝跪着。
他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
他道:“臣恳请圣人,饶恕绿萝大不敬之罪。这些时日,她日夜都和臣在一处,绝不会,也不可能,有其他心思。”
萧静姝缄默未言。
外面的风雪一阵一阵,刮入殿中。
今岁的冬天,极冷。
萧静姝看着他。半晌,她道:“你们都下去。”
“……是。”
几个宫人犹豫片刻。
随即赶忙应声。
那两个钳制着绿萝的太监也恭敬退下。绿萝几乎是在得到自由的那一刻,便连滚带爬,逃到季汝身边。
“世子……”
她呜咽着。
用力躲在他的怀中。
她手上抓着他的衣襟。殿门在季汝身后重重关上。寝殿之内,顷刻间晦暗许多。萧静姝道:“季汝。”
“臣在。”
“你应当明白孤的意思。”
“臣……明白。”
“若非她死,便是你亡。你要因为一个宫女,便放弃如今得来的一切,任人鱼肉,无计可施吗?你要因为一个宫女,就弃孤对你的栽培于不顾,让陈地,重新落入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吗?”
她声音低沉阴冷。
绿萝似是被她骇到。她恐惧抓皱季汝衣衫,颤抖道:“世子,救妾……妾本来什么也没做的!未央宫里,不是妾请您救妾的……但王妃却说要杀妾……现在,妾如此柔顺,却又要面临灭顶之灾!妾什么也没有做!世子,您知道的!……”
“……我知道。”
季汝慢慢地说。
他伸手,很轻,很用力地握住绿萝的手腕。
绿萝渐渐不抖了。
季汝低声道:“圣人明鉴。那块云锦,臣也有听说。那是那日绿萝去未央宫送赏赐,她被皇后……撕扯衣衫,臣为救她,故被皇后扯下一块。臣那日抱着绿萝回凌霄阁,被一队金吾卫遇上,是以说了些孟浪的话,以图过关,但再往后,臣便未再和人说过绿萝衣衫被毁之事,以免日后她去了陈地……被人心中轻贱。”
他在地上,缓缓磕了个头。
他说:“臣一时之过,为绿萝名节所虑,已至今日祸事。此乃臣的疏忽。若圣人一定需要一个除夕宫宴顶罪之人。那臣,愿意为之。”
“季汝!”
萧静姝暴喝出声。
她声音中全是不可思议和冷笑:“你和她不过相识数日!纵然情笃,何至于如此!孤这些时日,便是这样教你为人,教你顾全大局的吗!”
“可是圣人!”
季汝霍然抬头。
他脸上不知何时,竟已全都是泪。
他悲怆道:“可是绿萝无辜,若臣为活命,为富贵,为权势,便可牺牲这一无辜之人,那臣,和臣母亲昔日所为,又有何不同!”
他声音又急又痛。
他伤还未好全。先前这几日,便一直是半昏迷半清醒。
方才听到凌霄阁宫人说绿萝被文鸢叫去。他心中觉得有异,加之听到云锦之事,几乎立时便明白了萧静姝的意图。
她要让绿萝顶罪。
以此换他平安。
季汝怆然道:“圣人。臣出身草野,对权势一事,本就淡然。臣的母亲,当年便是为了权势,将臣送走,后面,又几乎杀死。臣已是一个牺牲品。臣不愿其他人,也成为这其中的牺牲品。臣若求权势,除夕之事,便可能真是臣之所为。圣人之所以敢用臣,重用臣,不也是因为,圣人知晓臣的赤子之心。圣人知晓,相对权势,臣,更看重情义、道义吗?”
他握住绿萝的手。
他缓缓磕下头来。
这一下叩首,又重又沉。
他道:“圣人,并非情笃之故。纵然换作别的宫女,臣亦会如此请求。过往种种悲剧,臣不愿其重现。臣知晓,圣人或许需要一个顶罪之人,安朝中众臣之心。臣愿往。或死或剐。臣,绝无怨言。”
他的声音寂寥。
在这空旷大殿中,格外清晰。
萧静姝未曾出声。韩兆艰难道:“圣人……”
“不必。”
萧静姝低笑一声。
她止住韩兆的话语。
她说:“不必。你不必说。季汝。孤只问你一句。”
季汝抬起头来。
萧静姝道:“你或死或剐,绝无怨言。然后呢?”
“然后……?”
“然后,陈地便继续落在陈王妃手中吗?还是落在萧迎之手上?甚至,落在萧遥之旧部手上,落在朝中那群心怀不轨的大臣手里。陈地所有百姓,继续被蒙骗利用。大良局势,继续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便如萧遥之在时一般,到最后,生灵涂炭,众人枉死?!”
她声音极狠。
季汝一时怔住。
萧静姝一步一步往下走,朝他逼了过来,每走一步,她声音更大一分。她道:“赤子之心?不贪权势?呵,好一个赤子之心,好一个明月清风!权势,只是用来让你贪的吗?权势,只是用来舍弃,让你显示你的清风霁月,高尚无匹的吗!权势是什么,是万万人之上,是你要让这万万人,安枕无忧,你要让这陈地,从今往后,再无其他诡谲波澜。权势是驾驭万人之道,是保万人平安之道,是平衡天下之道,是让天下太平,再无内乱之道!而你,季汝。”
她冷笑着:“孤做了那么多,把陈地推给你。你为了她,说不要?”
萧静姝的目光看向绿萝。
绿萝浑身都在颤抖。
萧静姝道:“季汝,你也看过长安门口,血流成河。你也看过陈地在其他人手中,是什么模样。你也看过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你也看过权势动荡朝野难安。”
“这些,你都看过。你陈王世子的位置。你的权势,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孤为了天下,给你争来的夺来的抢来的。季汝,你有什么资格,说你不要?你有什么资格,为了一个人的性命,去害天下那么多人的性命?要舍权势?季汝。”
她的声音骤然低下来。
她的目光阴鸷如狼,死死望着他。
她说:“你,不配。”
季汝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怔怔望着萧静姝,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惨白。
他唇上殊无半点血色。他本就伤重未愈的身躯,在不断颤抖。绿萝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她瑟瑟哆嗦着,攥着季汝衣衫的手指,都已青筋暴起。她急切地道:“世子,您,您会救妾的,对吧?世子,世子……”
但季汝这次,并未说话。
他面上痛楚一片,似是有什么在绝望,在挣扎。
龙床之中,韩兆闭了闭眼。
他心中复杂紊乱一片。他才要起身,忽然,听到帐外,绿萝似乎已经崩溃,骤然大喊出声:
“你们这群废物!你们这群没用的男人!”
她好像是被逼到了极致,竟然口不择言起来。
她痛哭道:“你们抓不到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季汝,季汝!你以为,你放弃了我,她就不会对你下手吗!她就是个心黑手辣之人!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在你救我的那天,皇后亲口告诉我,去岁三月廿四,圣人给皇后下了毒!我去查过,确实是从去年三月廿四后,皇后就常身子不适,很少出未央宫,那是因为,她没被圣人毒死,却被伤及了根本!她连自己发妻都能下手,难道不是为了她的私心?!还有,韩大哥,入宫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你都忘了吗!你真的是韩元吗!如果你不是韩元,你应该知道,你绝不该顺从她!你不该这样全无芥蒂,帮她信她,救她重她!”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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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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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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