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仿佛要将人吞噬。
韩兆突然出声:“桑延。”
这次,他没有叫他王。
他说:“你是在威胁我逼迫我吗?你是心虚,所以才到现在,都不肯打开吗?”
这话尖利而直白。
在这样锐利的目光下,桑延几乎快要心虚。
但下一刻,那些羞耻和难堪都被强行化作恼怒,包裹了他。
“我没有逼你……”
他仿佛是在对韩兆说,又仿佛是在对自己。
他鼻尖都沁出汗珠,他咬牙道:“明明就是你在逼迫我!”
“我是王!”
他不敢停顿,仿佛怕一旦停下来,自己的愤怒就会如一个泡影,被戳破、泄气。他手上紧紧抱着木盒,另一只手握紧长刀。他说:“我是王,你只是一个将军,你强迫我向你证明什么,原本就是对我的轻蔑,韩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以往的那些,我现在就可以因为你的藐视,判你一个死罪!”
“桑延。”
韩兆紧盯着他,慢慢出声。
他说:“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将军。而我们之间,从桑隼死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是一场交易。”
一场我为西夷卖命,死而后已,穷尽此生。而你会保证解药足够,保证她这一生,都不会知道,原来她曾中了这等奇毒的交易。
为了这场交易,他可以抛却一切。
那么,便无人可以毁掉他为之付出全部的筹码。
他双眸猩红,几乎嗜血。而桑延在听到他的话后,怔了片刻,下一瞬,一股陡然涌起的难堪和屈辱,几乎淹没了他。
交易。
这两个字,几乎比直接问桑延还有多少颗药,更加刺耳难听。
桑延呼吸急促起来。他胸中似有不甘和愤怒在翻涌。热血冲向头顶,他咬牙道:“现在你和我说交易?那之前,你怎么不和我说交易这两个字!”
“当初让我救你们出暗室的时候,当初让我帮你们逃跑的时候,你们口口声声都是什么?是交易吗?是对我的欺骗和诱导!你们骗我说,救你们出去,才能让西夷更好,才能不让大哥成为所谓的暴君!可是呢?换来的是什么?大良进攻西夷,在并州一战中伤了大哥,他挣扎数日后身亡,我从此,真真正正成为了孤家寡人!你恨我,你觉得我没有在大哥死后把解药都给你们,我变了,所以你和我是交易,但你们呢!对,你们没变,你们一直都在骗我,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你以为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鸢娘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吗?要是早知道救她出去,会害死大哥,我就算再痛苦,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到最后,几乎是咆哮出声。
两行泪水从他眼中涌出,痛苦地淌了他满脸。
从大哥死后,直到现在,日日纠缠在他心中的悔恨、痛楚,还有对萧静姝的愧疚和绝望,几乎吞噬了他。他只有强迫着自己去处理那些并不熟悉的草原大小事宜,才能勉强从这些情绪里抽身。每晚夜里,草原中月明星稀,他躺在金帐之中,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把解药吃下是对的,不留任何退路是对的。他原本,就早已没有资格,去求那一条退路了。
那条退路上沾了太多亲人的血。
他早已,回不了头。
桑延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西夷族人们听出桑延在怒吼,犹豫着,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布日格小心翼翼掀开帘子,看到里面的韩兆,登时面色一变。他握紧自己的匕首,沉声道:“王,可是韩将军对您不敬?我这就……”
“滚!”
桑延低喝出声。
布日格愣了一下。
“滚出去!叫别人也都离金帐远远的,这些事和你们无关,都滚开!”
“……是,是。”
桑延从未有过如此崩溃失态的时候。布日格狠狠瞪了韩兆一眼,转身出去,将周围的族人都驱散开。金帐周遭再无他人。桑延流着泪,喃喃自嘲道:“哈哈,交易?如果这是一场交易,那我换来了什么?……换来了大哥的死,换来了大良人翻脸无情,来进攻我西夷?……”
事到如今,一切都说开,脸皮全都撕破,他心中的重石仿佛被搬开,又仿佛还留下了些什么,格外空落,格外茫然。
他低头苦笑着。
“桑延。”
韩兆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桑延满脸是泪抬起头来。
韩兆冰冷出声:“你忘了,大良进攻的是并州,不是西夷。而并州,原本,就是大良的土地。”
桑延怔了一下。
韩兆说:“战争并非大良挑起。而你的大哥,也并非是大良人所杀。他被阿单狐和乌蒙尔伤的那一次,你应该知道,他伤重至此,就算没有大良的那一战,原本也不可能再支撑更久。鸢娘和我,无论是何身份,我们从来没有害过你。我也没借收服散部之机,鼓动他们直接造反,以此来威胁你一定交出解药。于私,鸢娘和我,从未欠你。而于公,你和西夷的错处,远比你想的那些,更多。”
金帐外的日光一寸寸下移。
几乎将韩兆半边面庞都笼在阴影之中。
原来不知何时,帐外已到了黄昏。
他道:“你将桑隼的死,还有西夷如今的败落,都归于‘你救了鸢娘’这件事身上,都归于鸢娘身上,说到底,不过是你在为你将解药赐给别人,要眼睁睁看着鸢娘去死,而给自己找的借口。你想用这种借口让自己良心安宁,让自己不受折磨,让自己内心不痛苦。你觉得,这是你对我们应有的报复,也是你作为王,应有的行为?可以。既然你要以王的思量来对我,那我又为何要以以往的相帮来对你?寻常人之间相交,原本就没有如此不公的对待。如此,那我们就更不必说以往的那些。更何况……”
他冷笑了一声。
“鸢娘为何会中毒,为何会要用话语引诱你救她,其原因,是因为你的大哥,桑隼,想要她死,想要她的命。她若不求生,难道还应该就这样顺着桑隼的意赴死,然后从此成为你夜半心头回忆里的一颗朱砂,让你再落几滴泪吗?桑延,你方才也说了,若早知你大哥在那之后会死,你便不会救鸢娘。你心里,你大哥的命最要紧。这无可厚非,是人之常情。但抱歉,对我而言,鸢娘在我心中的位置,亦是无人可比拟,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超越。我要她活,那就只能接受她活。我将她看得重甚一切,而若有人想要毁掉她,想要让她不复存于世……”
韩兆握紧手中刀柄。
他眼光森寒,手背手臂青筋暴起,眼中有嗜血的疯狂之意闪过。
他说:“那我,便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可以为了她活,成为西夷的一条狗,也就可以因为她可能会死,成为一条恶犬,吞噬所有利用了这一切的人,和你们所有人,同归于尽。我从来都不怕死,桑延,你,应该知道。”
他的话语好像很冷静。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胸中将要焚尽一切的疯狂,在如何翻涌叫嚣,几乎烧焦他浑身上下,五脏六腑。
他这一生,活得冷静自持,从来都是克制隐忍、沉默寡言。但只有这次,只要想到那个可能……
他便恨不能,让这整个世界,都同她陪葬。
他的最后一丝冷静好像也要被焚尽。
他几乎能听见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嗒一下,摇摇欲坠,将要断开的声音。
全身的血液好像奔流不尽。往他脑中涌,又往他握着刀柄的手上涌。他眼神漆黑如墨,低声道:“桑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将盒子打开,让我数清楚,里面到底,还剩下几颗。”
他的状态是从未有过的森冷骇人。
桑延紧抿着嘴唇,和他对峙。
而就在这时,金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桑延还来不及喝止,犽哲已经匆忙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
“王!”
犽哲一脸急促之色。他甚至顾不得帐内诡异可怖的气氛。未等桑延出声,他便急声道:“大良人打过来了!他们越过了凉州,借着月色,已经来到王帐之外!那个傅将军就在阵前,他身边……似是大良圣人,大良圣人御驾亲征,也来了草原!”
“圣人?!”
韩兆猝然转头。
桑延呼吸一滞。他手中的木盒几乎要掉在床上。他呼吸不稳,喘气望着犽哲。
下一刻,他已经跌跌撞撞,要往前来。
草原之上。
夜色晦暗,西夷人举着刚刚燃起的火把,青壮年们都手持长刀,微微下蹲,守在女人和老人、孩子前面。
下蹲是准备进攻的姿势。
而和他们相反,在他们对面,大良兵士们一个个精神昂扬,丝毫看不出奔袭了这样久距离的疲态。萧静姝和傅行等人骑在马上,正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西夷人。
“你们无耻!”
格英脾气火爆,站在一边,对着大良的将士们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她恨恨道:“要不是因为刚到黄昏,草原上还没来得及升起篝火,又怎么可能会让你们能够不被发现地闯进来!什么大良圣人?!我呸!无耻!小人!”
她怒骂着。
萧静姝远远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移开目光。她没有开口,也没有做任何示意。但她身后林五已然明白她的意思。林五从身后箭囊里拔出一根利箭。格英身侧,扎兀眼皮一跳。他赶忙用力扯住格英衣袖。格英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才要转身骂他,一只利箭,已经破空而来,稳稳扎在格英刚刚站着的土地上。
倘若扎兀慢了半分,那现在被钉在地上的,便会是格英。
格英身上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林五大声道:“胆敢辱骂圣人者,杀无赦!”
他弯弓,又要搭箭。而这时,不远处,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
“慢着!”
那是桑延的声音。
桑延头发都有些散乱。他骑着马,疾驰而来。夜色晦暗,却又被火把照亮了小半边草原。他勒住缰绳,停在那火把光晕的边上,急喘着气,怔怔望向她。
她没有易容。
她脸上,便是原来,他惊鸿一瞥过的,她原本的模样。
那日在战场上,他虽认出了她,却终究没有看得清晰。而现在,乍然再度见到她,他只觉自己心跳停了半晌,而后,轰然地,咚咚,咚咚,快速地跳。
……她还是那张脸。
但面上的神情,却和在西夷伪装成“鸢娘”时截然不同。
她脸上是冷漠居高临下的神情。眸光清冷,轻轻掠过他。她裹在一身铠甲之中,那身衣服让她看起来仿佛有许多力量。但她其实原本就不需要力量,她只要动一动眼神,她身后的千军万马,都会为她效死。
桑延心中,一股酸胀满溢出来,几乎快要挤成了疼痛。他哑着嗓子,从自己喉中艰难找出声音。但下一刻,他却发现,她的目光,倏忽停在人群之中另一个地方。
桑延在一瞬间脑子里已经知道答案。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密集的人群之中。
浩大的草原之上。
韩兆浑身是汗。他仰着头,越过那一片片头顶,一层层火把,在看她。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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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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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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