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佑烛又停下来了，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怎么了？”何寻昕看着他的表情有点怪。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有趣。在‘现实’世界里，以往都是我追着你的背后说话，可你很少听进去。是不是世界上的相处总是如此？一个想说话，一个不想听……”
“我……”何寻昕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我不是故意的，其实你说的那些话我都有听进去的……”
“没那么简单。”莫佑烛忽然说。
“什么？”何寻昕没听懂。
“你说要我来当救世主，我做不到的，这个世界上能成为真正的救世主的人只有你，何寻昕，只有你一个。”莫佑烛看着他说。
“可你不是很强吗？比我厉害多了。”
“我的能力是受到限制的，在正常的游戏世界里不能用，只有在这种隔绝在世界外的地方能用。等你复活之后，我依然会作为你的‘引路人’为你指示路线，但更多的帮助就无能为力了，会受到监管。”
“监管？谁会管你？你明明连系统设定都能自行修改，在这里岂不就是老大了？”何寻昕问道。
“‘现实’世界是人工智能创建出来的虚拟世界，自然受到它们的管制，而‘游戏’又是虚拟中的虚拟，同样也会受到监视。如果有过于出格的行为，被它们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它们就会清除潜在的危害因子。”
“可于唯瞬不就是个很出格的存在吗？”
“他的出格被认定为破坏游戏平衡的作弊手段罢了，因为他没有将计划继续执行下去，所以‘管理员’没有发觉他的危害性，自然没有对他动手，但私底下也组织过不少暗杀计划，想要清掉这个不守规矩的玩家。”
“那如果我将计划进行下去，就一定会被‘管理员’发现？它们会来杀掉我吗？”
“会的。”莫佑烛点点头表示肯定，“但在那之前，它们必须先解决我，否则我将一直为你提供庇护，用指示线带你逃离死局。”
何寻昕忽然有些感动，没有什么比得上挚友始终站在自己身边更为宽慰的了。
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之前你说的‘打更人’，那些白袍人，他们又是什么人？”
“他们是人工智能派遣到游戏世界内的，用以维护游戏的数据平衡，同时对一些异样现象的监视，属于‘管理者’的下属。他们的本质也不过是一段代码，和你之前提到的琉璃是同类。”
何寻昕又听到了琉璃的名字，不由得心里隐隐一动，他立刻矢口否认道：“不，不对，那些白袍人在游戏里一直追杀着琉璃，他们才不是一类人呢！”
“我说的同类，跟他们的立场无关。你想想看，杀你的戴奥特和骆斯他们，本质上和你一样是玩家，是人类，但你们还是会相互杀来杀去。战争，与种类无关。”
何寻昕还是心有不甘，他很想说些什么来证明琉璃和那些白袍人不一样，可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琉璃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琉璃是人工智能，白袍人也是人工智能的分支，琉璃的本质是一段代码一段数据，白袍人也是。
他真的无法将她和他们区分开来，这本就是他们这些数据体互相打打杀杀，你死我活，与何寻昕无关。
但为什么，他的心那么痛呢？
“我记得……在被于唯瞬的近卫队抓到之后，白袍人救过我一次，那又是怎么回事呢？”何寻昕换了个话题。
“可能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察觉到琉璃才是最大的威胁，只有把你救下，你才有可能带着琉璃逃离柯殷郡，脱离于唯瞬铁桶般的防御手段，这样他们才有机会除掉琉璃。”
莫佑烛简单地分析了一句，又摊开了双手：“所以我早就说了，她是个很好的工具，还能帮你吸引仇恨。你听说过mt吗？很有名的玩法……”
“闭嘴！”何寻昕像个炸了毛的小狮子，恶狠狠地朝着他吼道。
“好好好，我闭嘴。我是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才说这话的啊，相信我，别在她的身上投注太多的……”
“闭嘴！”何寻昕又吼了一句。
莫佑烛不再说话了，两个人沉默地穿过几百具歪曲扭动的骸骨，从接近地表的出口走到大街上，何寻昕在这个时候抬起头，看到右手边立着那栋钟楼，上面的时针慢慢指向下午三时。
他们来到了钟楼的背后，那里有一座街心公园。
公园似乎已经关门很久了，落着沉重的铁门，门上面带着锋锐的铁刺，门前还横着一道铁簇栅栏。还没有被腐化的枯叶洒了一地，堆积起来能到人的膝盖处。
但这些对于莫佑烛来说都不算什么，他只需要伸出手去，铁门自动地打开，栅栏也跟着移到一侧，专门为他们清出来一条可行的道路来。
公园里的植物都已经枯死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和树干，平整的草地也泛起了枯黄，连下面的土壤都像是冻结了一样，僵硬得像块石头。
公园里的一切都是死的，和这个世界一样。
但唯有一样东西不是这样，何寻昕走到一面湖泊的边上，呆呆地看着清澈透彻的水面，他可以看到湖底的鹅卵石，也可以看到湖面上晴空的倒影。
何寻昕抬起头，天空明明血红色的，云朵纹丝不动，阴暗又沉重。那这面湖泊倒映的又是哪一片天空？
“这是什么？”何寻昕问莫佑烛，试图打破他们之间僵硬的气氛。
“轮回湖，跳进去可以洗净俗世的尘土，濯清余孽，离世超然，遁入轮回。”
“跳进去我就能回到游戏世界了？”何寻昕确认道。
“对，我去孟婆叫过来。”莫佑烛说完就走了。
孟婆？何寻昕也是觉得莫名其妙，在这种地狱世界还有孟婆的存在，可轮回湖又是开在这个公园里面，难道孟婆是这个公园的售票员不成？
不一会儿，莫佑烛带着一位女人回来了，女人有些年轻，但行走起来背影佝偻，似乎机能退化严重，腿脚不便。
一直到他们走近了之后，何寻昕才惊叫起来：“哈鲁婆婆？怎么是你？”
“干嘛？我是孟婆你很有意见吗？”哈鲁婆婆用长长的指甲盖敲着手中握着的水晶球，向他抛去了妩媚的眼神。
“这种鬼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想找孟婆就只能让我过来做个兼职咯！”
“可，可你这……”何寻昕一时不知该怎么吐槽她。
哈鲁婆婆白了他一眼：“啰嗦什么？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说完哈鲁婆婆有意地看了眼何寻昕的身后，何寻昕知道她看的是那根【生命之索】，没有那玩意他和原世界的联系就中断了，只能困死在地狱之中。
“算了，那就姑且算你是孟婆吧，那你的孟婆汤呢？不是应该让我‘斩净六根，了断红尘’吗？”
“你想得美！平白无故把我叫来，还要我给你熬汤喝？哪有这么好的事？”哈鲁婆婆瞪着他。
“喂喂喂，你这孟婆当得也太不称职了点吧！”何寻昕指责道。
“你不服咬我啊！”
“咳咳！”莫佑烛干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又对何寻昕说：“时间匆忙，没有准备什么汤……实际上你也不需要忘却什么记忆，相反地，你要牢记住我在这里跟你说过的话，牢记住你的任务和职责。”
“就是拯救世界对吧？这我记得不。”何寻昕耸耸肩。
“既然这样。”莫佑烛又转向孟婆，“开始吧。”
哈鲁婆婆点点头，把手中的水晶球丢进了轮回湖里，水晶球很快就沉了底。
何寻昕又大呼小叫起来：“你这样乱丢垃圾有损公众道德！”
“安静点！仔细看！”哈鲁婆婆喝道。
何寻昕只好闭了嘴，再低头往轮回湖内看去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景象变成了一条街道，看样子应该是游戏大陆上某个繁华的都市，如织的游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从这里跳下去，你会进入轮回的阶段。但轮回一般意味着一切清零，从头开始。不过你有【生命之索】的牵制，灵体会被直接扯回到斗兽场上，相当于原地复活。”哈鲁婆婆在一边提示道。
“只要跳下去就行了吧？”何寻昕这么说着，但还是有些迟疑。
“你在犹豫什么？”莫佑烛在一边问道。
“走之前我还要提一个问题。”
“问吧。”
“【破世计划】具体是什么意思？”何寻昕说出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莫佑烛轻轻地勾了勾嘴唇：“在这里的话，告诉你也没关系，因为这里没有‘管理员’的耳目。”
“真的？！”何寻昕喜出望外，他以为莫佑烛会和那个装模作样的于唯瞬一样，每到关键时刻就含糊其辞要么就是跳过重点。
“【破世计划】就如它的字面意思，指的是打破游戏世界，从而将相关联的‘现实’世界一同击碎，连着粉碎两个虚假的世界后，所有的人都会在‘人间’清醒过来，我们将正面与人工智能对抗，救回属于我们的世界。”
“可游戏世界又是怎么和现实关联在一起的？”
“这是一条隐秘指令，经过了‘曙光联盟’和无数名清醒的人多年来共同的努力，才将这条指令连接在两个虚拟世界之中，像是一道数据桥梁，让两个世界的灾难性世界能够得到共通。”
何寻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的问题得到了回答，他显得心满意足了起来。
他跃入了轮回湖中。
冰冷的水浸透他的身子，他很快就觉得身子变得轻盈起来，像是一片羽毛，虽然没有风吹来，可他依然能够慢慢漂浮于空中。
他从湖水里起身，身子不断地朝着高空升起，像是凡人升仙的那种奇妙感觉，而他身后那根丝线一直传来扯动的感觉，在帮他矫正着“升天”的方位。
他离开了地面，莫佑烛和哈鲁婆婆都要仰起头来看他。
可当何寻昕的视线落到了轮回湖上时，他发现湖面里不再映着街道的影子，连同湖水的颜色也变得灰暗起来，和这个破败的城市很是相像。
湖水里出现的是一面灰色的墙，无数面容枯槁身形消瘦的人影在墙的面前拖着步子行走，他们的脚上都戴着镣铐，身后跟着一颗巨大又沉重的铁球，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这是什么？”何寻昕很是迷惑。
“这你不用管，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普世的地狱，是游戏世界内死去的灵魂最终的归宿。”
“是吗？”何寻昕有些不忍地看着那些拖着步子挪动的人，自己在慢慢地升入空中，而那些灵魂则是在真正的地狱里受苦。
他升到半空之中，忽然看到湖面里出现了一个影子，她的身形是那么熟悉，梨花式的短发，不失光泽的眼眸，披着一身简陋的蓑衣……
曾经那么熟悉的身影，虽然隔了一段时间没见，可只要你对上她的眼睛，看到她的样貌，你的内心就会再度翻涌起来，不止不息。安慕小说网
“落照！”何寻昕下意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他忽然觉得身子一沉，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从空中坠落。
“该死！”莫佑烛咆哮出声，狂奔着去接何寻昕坠落的身形。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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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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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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