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巴德二人早早就来到了这里,看到远处悠然行驶而来的商船,旗帜上凛凛印着辛德利亚商会的标识,这让他们终于真切感受到了这些天沦为奴隶的苦难生活已经结束。
玛德露也来为他们“送行”了,在接连不断地打击之下,她仿佛骤然老去了十岁,即使这样她依然保持着那充满母性的笑容来和辛巴德说着什么。她一直以为辛巴德的洗脑还没被解开,因此总想着做些什么,来让唯一一个仍有利可图的孩子对她更加心悦诚服。
基尔远远地立在玛德露身后,赫尔加也远远地立在辛巴德身后,二人遥遥相顾无言。中间的辛巴德和玛德露两人正带着虚情假意的迎逢,絮絮着什么。
赫尔加并不关心谈话的内容。她看着远处的基尔。
她对基尔轻轻笑了笑,算是表示自己对她的谢意。
基尔则远远地朝她丢来一个白眼。
……
辛德利亚商船很快就登岸了,两面印着晨星的硕大飘扬的帆布携着行船凛凛登岸,吞掉玛利亚德尔商会巨款的辛德利亚,此刻就连一艘普普通通的商船都变得有底气了许多。贾法尔领着几名下属走下了船,俯首、弯腰、抱拳,很是恭敬地行了一套礼,迎接辛巴德王者归来。
贾法尔:“欢迎回来……辛,还有…赫尔加。”
“我回来了,贾法尔。”
辛巴德微微一笑。
简单一语,便坦荡荡地将万千辛酸道尽。
赫尔加在旁,只是默默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她看着犹如脱胎换骨的贾法尔,他的气度沉稳得已不像是那日朝着玛德露叫嚣的小毛孩子了,看来这些天的奔波促使他有了很大的改变。
她揶揄道:“贾法尔,你长高了。”
贾法尔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玛德露并不想参和这场久别重逢。在她看来,虽然赫尔加依然顽固不化,没有成为她的孩子,但辛巴德对她的依恋还根深蒂固着,她很放心让他单独与那群人待着。
至于赫尔加那个自以为是的小秘密……呵,就随她去吧。反正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说出去也没什么益处。随着年龄渐长,她的秘密总有一天会不告而破……到时候真希望能看到她窘迫的样子啊。
现在最主要的是应付那些即将到来的麻烦,顺便整治一下那群不听话的奴隶。
思及此,玛德露理了理思绪,朝他们略微点了个头以后转身欲走:“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赫尔加叫住了玛德露。
她看着玛德露,说道:“先把我的魔杖还给我,它并不属于你。”那是尤纳恩给她的礼物。
玛德露的笑容僵了一僵,干笑道:“当然,我正有此意。”
说着,便吩咐基尔把魔杖交还到了赫尔加手中,自己则带着一个看起来怒气冲冲的背影先行离开了。
拿到魔杖后,赫尔加转头看向正望向她的辛巴德两人:“这么多天过去,你们彼此难道就没有想说的话吗?”
辛巴德:“有倒是有……”
贾法尔:“……”
赫尔加耸了耸肩:“那就不用管我了,我正好有些话想和她聊聊。”她指了指旁边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的基尔。
说罢,也不管两人的反应,便朝基尔走了过去。
辛巴德陷入了沉思:“她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贾法尔:“……”他哪知道。他只是来接人的。
……
魔杖交付到赫尔加手中时,基尔再次赏了个白眼:“你还挺有能耐。”
赫尔加毫不谦虚地收下了这句话:“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基尔撇了撇嘴:“我并没有输给你。”
赫尔加昂头:“我知道,但这次辛赢了玛德露不是吗!”
基尔很是无语:“……我看你小嘴比我还能说。”
赫尔加点了点头:“承让。”
基尔:“……”
基尔不太服气:“可那个男人看起来依然对玛德露夫人死心塌地。”
赫尔加:“那只是表象而已,那家伙可是最擅长将女性哄得团团转啊。”
基尔皱眉:“你对他也太不尊敬了,既然他是你的……”
赫尔加打断了他:“因为我不像你一样,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奴隶啊。”
基尔默了默:“……我们的选择不同罢了。”
赫尔加摇了摇头,叹道:“只有自卑的人才会以这种方式去爱人……”
神会犯错,谁都会犯错,毫无理智地将全身心奉给神明,将本是凡人的血肉之躯奉为神明,本就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一个光芒万丈的人最怕什么呢?
——最怕被推上神坛,又被庸众捧杀。
在爱戴他的信徒面前,他是无边无际的信仰,人们狂热的眼神只流连于他的光,他的字句有如圣谕,他的每处行为皆是神迹降临……然而,高位有无数的鲜花与荣誉,却也有无人知晓的寒冷与孤寂,别看台下人山人海,崇拜是活埋。
一介凡胎所作的神明,如果被这顶沉重王冠剥夺了倾诉的能力,身旁却连个可以理解他、指引他的人也没有,那也太可悲了。
在她眼里玛德露虽还没到这个地步,但有基尔这样的“信徒”在,那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赫尔加毫不留情地批判道:“她已经犯了太多足以让她自取灭亡的错了,作为她的‘手’,如果你再这么纵容下去……说不定连你也会和她一同覆灭。”
基尔忍不住反驳:“你、你在说什么鬼话,玛德露夫人是有自己的思虑的,我相信她……!”
赫尔加沉默地盯着基尔半晌,轻声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玛德露,她爱你吗?”
基尔也沉默了,沉默得比她更久:“……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知道呢?
“我劝你现在先别急着回商会。”赫尔加有些不忍地别过了脸,“为了那个女人付出自己的生命,不值得。”m.xfanjia.com
她的这番话莫名其妙,但基尔却奇异地听懂了。
基尔瞳孔一缩,拽着她的手臂,拉扯出一道鲜明的红痕。
“你们做了什么?!”
“那些孩子应该在为争夺自己的权益奋斗着吧……”
赫尔加不敢看她。
真是奇怪……明明她行的是正确之举,可面对基尔的目光时,她居然生出了罪恶感。
扳倒玛德露,又会牵涉多少无辜的人呢?
她吐露出来的每个字句变得沉重起来。
“雷姆现在应该已经发下了正式的逮捕令,来逮捕她的人……想必很快就会过来了。”
“什么?!你这个混蛋!!”
基尔红了眼,又急又怒,拽着她的衣领,抬起手就想给这个引狼入室的家伙来上一拳。这样的举动引发了远处交谈的辛巴德和贾法尔二人的注意,赫尔加用眼神喝止了想要上前帮忙的两人。
基尔咬了咬牙,却迟迟没有动手,目光带着恨意、痛苦、纠结的挣扎,最终,颤抖的拳头还是放了下来,赫尔加被紧攥的衣领骤然放轻。
“——我恨你。”
基尔抛下这句饱含复杂情感的话后,头也不回地跑向了商会。
辛巴德走了过来,关心道:“没事吧?看她那么生气的样子,看来你是把那件事跟她坦白了?”
海风习习,人潮如流,初次来到这时也是这般明朗的天气。赫尔加理了理被揉皱的衣领,神色难辨。
“没事。”赫尔加轻声说道:“她没有选择宽恕自己,所以她去了,去保护那个女人。”
辛巴德:“……?”
“嘛,看来她和我还是很像嘛……”一样的奋不顾身。她低声喃喃着,目光复杂地对着基尔离开的方向微微鞠了一个躬。
身为奴隶,基尔的人生却过得比大多数人还要疯狂,还要恣意。
心甘情愿套上了名为“玛德露”的枷锁,光源何处她的理想就在何处……如同在牢笼里纵情飞舞的舞者,画地为牢却也甘之如饴。即使死亡是唯一的终途。
——再见了,我短暂的……朋友。
……
辛巴德:“???”
平复了心情的赫尔加终于正眼看向了他:“你的脸咋了?被谁打了?”
辛巴德:……这时候才注意到吗。
他咳了一声,装作不在意道:“我说了一些蠢话,被贾法尔打了一拳。”
赫尔加可以想象得到辛巴德说了什么蠢话惹怒了贾法尔。看着他脸上的伤口,她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哦,贾法尔干得不错。”
这样还不够,她还对远处指挥搬运玛德露支付的余下资产的贾法尔竖起了拇指。
辛巴德:“……”
他委屈道:“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赫尔加很是无语地望着辛三岁:“贾法尔不就打了你一拳吗?怎么你就像个小孩子似的?丢不丢人?”
他骄傲昂着头:“不丢人,我年纪本来也不大。”
她不禁失笑:“是了……你还只是个少年。”
辛巴德本想说自己虽然是少年但很厉害,但赫尔加指尖突然勾上了他的脖颈,像幼崽的奶爪轻轻覆上,又风一般的拂过又离开,撩得他一阵心痒。
“少年脖颈上的勒痕可要快些消去啊,这可比贾法尔的拳印还要难看得多了。”
她那一声清脆的“少年”又拨了一下他的心弦。
她没有再继续拨动第三下,而是一句话带走了他那些旖念。
“该我们动手了吧。总不能让那些孩子独自去面对玛德露的军队。”
“嗯。”他也摆正了脸色,“交给我…不,交给我们吧。”
听到那句“我们”,赫尔加像是得到了某种认可般蓦地笑了,带着某种傲然抬着头,贝齿明眸,一笑生光:“当然,交给我们吧。我的魔杖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我们不是去搞破坏的……”他有些无奈。
“我知道,是去威慑玛德露的嘛。”
“……”
“算了我们还是快些去吧……既然是我们解开了那群孩子的枷锁,那我们就有责任背负他们所要承受的后果。”她正色道。
“嗯。”他轻声说着,“让我们一起吧。”
……
……
……
竞技场和玛利亚德尔商会的本部燃起了战火的硝烟,一阵驱散不开的不祥浓雾缓缓升向天空,向全城昭示了这个商界一霸的陨落。
昔日人声鼎沸的竞技场内一片狼藉,奴隶与守卫的尸体横陈在地砖上,猩红的血迹四溅在每一处肉眼可见的地方,这里展现着一阵残酷打斗后的颓景。
如果说之前的计策让玛德露元气大伤,那么奴隶们的叛乱对以奴隶贸易为主的玛利亚德尔商会造成的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成于奴隶,却也败于奴隶,知道真相后的玛德露几乎恨透了那两个毁了她商会的两人。
暴起的奴隶就连她养的私军也抵挡不住,何况还有马斯鲁尔这样强悍的法纳利斯为这群孩子领头。即使这样,基尔还是忠心耿耿地保护着她,带着她一路逃窜到了海港附近。
真是可笑啊,明明早上她走过这里时还是风光无限的“玛德露夫人”,现在却像个草木皆兵的败家之犬。
“玛德露夫人,快走!!现在的话…在港口…还有船……”为玛德露挡了数刀的基尔终于还是体力不支倒下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渐渐流失。
赫尔加和魔装的辛巴德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现了玛德露。基尔一路护送玛德露至此,身上的伤口在她脚下汇成了一道长长的血足印,飞在半空寻踪的他们想不注意都难。可笑的是玛德露只顾着逃亡,连基尔已奄奄一息都不知道。
赫尔加担忧的目光紧紧贴着基尔,却发现自己已经来迟了。
基尔的体内流出大量的鲁夫,它们煽动着翅膀飞往天空,那是她用生命力织就的自由飞舞的光鸟。而她正在回归命运洪流。
……基尔就要离开了。
“基尔!!可恶,连最后一个奴隶都……”他们缓缓逼近了玛德露身后,听到的却仍是这样不知悔改的自私之语。
赫尔加的目光里不由带了浓浓怒意,刚想出声斥责,便被辛巴德拦住了。
辛的目光也透着愤怒,但他沉默的表情里还蕴藏着更为深沉的东西。
她无声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般退到了他的身后。
“已经结束了,玛德露夫人。”
玛德露抬眼一看开口的人竟是辛巴德,脸色愤怒得扭曲起来。
“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这可恶的叛徒!!”
“说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我们已经不是你的所有物了,难道你忘了吗?”辛巴德的一句“我们”终于让怒不可遏的玛德露注意到了他的身后一直不吭声的赫尔加。
“闭嘴!我知道是你煽动了我的孩子们让他们发动了叛乱!”她语气怨毒,转头冷冷盯着赫尔加,“即使我平息了叛乱,到头来雷姆还是不会放过我!这得多亏你旁边那个□□偷进了我的书房……”
玛德露话音未落,一声惊雷就炸响在她脚边,吓得她往后爬了好几步。
她狼狈抬头,辛巴德的警告声犹如野兽的威压:“不许你、用这种肮脏的词汇侮辱赫尔加。”
玛德露被辛巴德这可怕的目光盯得心里发寒,但她还是壮着胆子颤声开口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旁边这个家伙,其实……啊!!”
玛德露被一束莫名其妙的光球砸得脑袋生疼,下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赫尔加。
“你的话太多了。”赫尔加冷冷抽回了自己的魔杖,却不敢去看辛巴德的反应。
“……你还有事瞒着我?”但辛巴德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这件事,我会和你解释的。”她躲开了辛巴德的目光,“但不是现在。至少,还不是现在……”
看着她躲闪的目光,辛巴德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赫尔加避而不谈的问题,或许就是他一直想从她身上探究的秘密。
“哈哈哈哈哈哈……”玛德露的笑声引来了两人的目光,她满是恶意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着,“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辛巴德,你就是个对眼前这个人一无所知的蠢货。”
“你对她又了解多少?知道她来自哪?是什么样的人?身上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她像是抓到了辛巴德天大的把柄一般,对着这个问题紧咬不放,失去了一切的她已经毫无顾忌,“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只知道心安理得享受着别人给予你的一切罢了!”
“你闭嘴!”赫尔加忍不住又向玛德露丢了一个魔法,但这次,却有一个庞大的身影挡在了玛德露身前。
——居然是她在地下监狱里见过的嘟噜,他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辛巴德并不认识这个身材魁梧看起来是一名战士的壮汉,于是握紧了手中的巴力之剑。
玛德露见到了保护她的人是谁,也愣了一愣,但很快转为狂喜。
“嘟噜,快,把他们都杀了!!然后带我离开!”
“基尔也死了吗……”嘟噜悲伤地看着倒在玛德露身旁的孩子,“爱着玛德露夫人的大家,又少了一个……又或者说,现在我是最后一个了……”
“你在发什么愣,快杀了他们!”玛德露癫狂得扯着他手臂上的肌肉,却挪不动他分毫。
嘟噜终于收回了目光,转头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玛德露,凝视了她许久。
这让玛德露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嘟噜伸出手,想要把她拉了起来,但却被她害怕得拍开了手。嘟噜并不在意,但也没有再继续有什么动作,而是后退了一步,天生就显得凶恶的面貌也因着这一动作也柔和了几分:
“玛德露夫人,请您先离开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这时的嘟噜,言谈举止竟不像是商会里人人都在抨击的傻子。
玛德露看到嘟噜这样也愣了一愣,直接道:“你不傻了?”
嘟噜并不介意玛德露这种语气,而是赶紧催促她离开:“您快走,我不是他们俩的对手,只能为您争取片刻时间。”
玛德露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她咬了咬牙,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然后就赶紧头也不回地跑了。
但辛巴德怎么会放任玛德露这么离开呢,在得到赫尔加可以解决眼前这个人的承诺后,辛巴德便催动金属器的力量追了上去。嘟噜着急想追上去,他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有这般奇特的力量,但被赫尔加一道火墙拦住了。
“你的对手是我。”她从半空中缓缓落在了地上,看向嘟噜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你之前一直都在装傻么?”
“这个问题还重要吗?”他目光清明,举起双拳,打算赤手对阵这个魔导士。
“所以你之前一直在骗我?”她魔杖尖上开始汇聚起魔力。
“算骗,也不算骗。”他侧头避过了这个攻击,“只不过某些时候我的脑子确实不太好使,不然那日你混入地牢的事我应该禀报玛德露夫人才对。”
“如果她肯给你这个机会,你还会被关在地牢吗?”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她一直都嫌弃着你。你的战斗直觉不如马斯鲁尔,智慧谋略不如基尔,除了你那一身蛮力与忠诚还算看得过去以外,你的价值就仅剩于被关在笼子里、有需要才被打开。”
有一道攻击魔法差点波及到地上的基尔,赫尔加堪堪收回了魔法。她注视着倒在血泊中的已经冰冷僵硬的身影,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无法言说的愤怒。
“你能在这最后关头清醒过来,难道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依然还要选择守护那样的人?!”
嘟噜沉默着,并不说话,躲过赫尔加射过来的一道道激烈的魔法,脸上带着一种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神情。
“你不会明白的,像我们这样的人……玛德露夫人给予了我们多大的恩赐。”
“见过光的人,是不会再回到那满是恶臭的地方的……即便代价是沦为奴隶。”他望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僵硬的基尔,那眼中带着深沉的悲哀,这样的目光刺痛了赫尔加,“好在我还可以清醒的在这最后一刻保护她。”
“所以……你们便想用这一瞬间的快乐,来取代一生的痛苦吗?”她质问着,语气低哑,“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这样……”
——活得卑微,爱得也卑微,这样值得吗?
嘟噜不甚在意地一笑,她居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满足:“这样便够了……所以,我不会输的!!”
后面的声音陡然拔高,赫尔加心里一惊,后退了几步,刚一愣神,嘟噜便不知何时冲到了她的身后。
“你只会挥舞着魔杖甩出几道毫无技术的光吗?你的战斗意识太弱了,而我已经摸清了你的攻击轨迹。”他在她身后凉凉开口,抬起手掌便想在她的背上进行终结一击,“你输了。”
赫尔加闻言,突然笑了,她放松地将整个后背对着他。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嘟噜预料之中的惊慌,
“……和魔导士说这种话,不觉得太早了吗?”
嘟噜心里陡然一惊,刚想收手,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仿佛打在了一层厚重的钟鼎上,震得他虎口生疼,身体也受到了自己力量的反震,浑身被扔了出去。
“曾经有一个法纳利斯也以为能打破我的防壁魔法。”她走向了倒地的嘟噜,一挥魔杖,无数的藤蔓将他缠绕定在了地上,他费力挣扎着,藤蔓齐声断裂,但又很快被修补,且越来越坚实。她有些得意地昂起了头:“然后……好吧然后他被我能屈能伸的智慧打败了。”
“我被关在地牢的时候,玛德露手下最聪明的孩子也以为我山穷水尽。”她张开手掌,缓慢凝聚出一个光团,“然后……算了,不提了。”
赫尔加突然想起了基尔,然后有些话再也说不出口。
“你觉得,你守护钥匙的那一夜里,我的出现,只是一场梦吗?”她说到这句话时,嘟噜终于惊骇得睁大了眼睛,然后,那道光团缓缓逼近了他,没入了他的脑袋里。
睡眠魔法立刻生效,他还没来得及出口,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虽然我之前也一度看轻身为「魔导士」的自己,不过,对付你们这样的战士,出其不意是最好的办法。”
“好在你的意志力没那么坚韧,而且你也不知道我藏了这么一手,要不然我可能真的会被打败呢。”
说到这,那个声音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疲惫。
“结束了,嘟噜。”
……
抓获还未逃窜太远的玛德露后,辛巴德便以武力威胁玛德露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逼迫玛德露转让了一切权利。
失去了所有人庇护的玛德露只能忍气吞声,将这一切恶果自己吞下。
“从今天起,你们自由了!!”
辛巴德这一句话让所有为之奋斗过的奴隶都欢呼雀跃起来,他们淌着热泪,激动得抱在了一起,低声私语着那不可预知却又让人无限遐想的未来。
在孩童的欢呼声中,玛德露踉踉跄跄地越过人群边缘,盯着地上已经冰冷的基尔,又看了看被绑起来的还在沉睡的嘟噜。
她蓬头垢面,神色空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现在已经没有人为你挡刀了,你快点离开吧,我不会帮助你躲开来逮捕你的人的。”辛巴德抱着胸,冷漠地抬高了眼。
赫尔加神色不明地站在一旁,看着基尔身上那一滩血迹,动了动喉咙。
“玛德露。”赫尔加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她,“你可曾对那些爱你的人……产生过那么一点爱?”
——哪怕只是一丝也好,她不希望基尔落得这么个结局以后,得到的还是这样的回报。
玛德露转过脸,像个人偶般盯了她半晌,才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我不知道。”
有鲁夫从玛德露身上飞了出来,有黑色的,也有白色的,它们不经意地拂过她的脸畔。
像是福至心灵般,她动用了许久未用的「感知」能力。
……
感受到白鲁夫里传达的那丝温暖的讯息,以及那份连这个女人自身都未曾明了的愧疚,赫尔加对玛德露的怨恨稍微减轻了那么一些。
——这个女人总算还没有恶劣到丧尽天良的地步。
至于玛德露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
“你还好吗?”见辛巴德沉默蹲在基尔身旁,赫尔加问道。
她太了解辛巴德了,这个家伙的可是极其喜欢把别人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默默背负的啊。
而在商会的这些天里,这个男人就已经让她操心了无数遍了。
第一次,在他哄骗丽丝之后,她就察觉到了他心理状况不对,趁早骂醒了他。
第二次,在他把煽动奴隶的计划彻底实施后,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吧。
第三次,则是他把她卖给玛德露的时候,她不想辛巴德看到她身上这些伤疤,就是担心他又会乱想些什么。
……
这一次,辛巴德又在想着什么呢?
“我很好,不用太担心我。”辛巴德如此回道。
赫尔加:“……”他这么说让她更担心了。
“我只是在想,这个叫基尔的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看了看脸色变幻不定的赫尔加,叹了一声,道:“都说了你不用太担心我了,既然能做出这些事情,我早就有了承担这些后果的准备。”
“……好吧。”她这句话等同于默认了自己在担心他,不过这一回她聪明的把自己的担心吞回了肚子里,转移了话题:“基尔她啊,就像……一个有强烈个人信仰追求的狂热宗教分子,玛德露便是她唯一的真神。”
“居然被洗脑成这样吗?”辛巴德摇了摇头,赫尔加没有和他解释这并不是完全由洗脑造成的。
她不确定辛会不会理解这种因爱而产生的狂热信仰。
——正如她不确定辛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以后,能不能如往常一般待她。
“说起来,玛德露说的那一番话,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解释?”辛巴德摸着下巴,有模有样地严肃注视着她。
“等……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的。”辛巴德的话题突然跳到这,她愣了愣,支支吾吾地答道。
辛巴德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连玛德露都知道的事情,凭什么他就不能知道?
“随便你吧。”他有些生气地抛下了这句话,别过头不再理她。这令赫尔加觉得一脸懵逼。
她又干了什么事惹他生气了?
“……赫尔加。”
等了一会,辛巴德又别扭地把头转了回来,语气闷闷:“玛德露说得对,我并不了解你。”
她愣了愣,张了张口,笑道:“怎么会呢,你一直都是我最亲密的家人。”
“家人,就代表着理解吗?”他问。
“难道不是吗?”她有些无辜地反问道。
辛巴德被这句话噎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请给我一个试着了解你的机会。”
“你已经够了解我了。”这句话她是发自内心的。
一直以来,她都在依靠着灵魂里那股本能在生活着、去面对着这个奇妙的世界。她不清楚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这,过往的记忆如白纸般简洁得令人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只有那一身不属于此世的知识还算有迹可循。
——就连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辛巴德沉默了许久,也不知是不是在思考着她话里的真诚性。
末了,他轻轻开口:“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赫尔加愣住了。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辛巴德再次开口。她居然从辛巴德眼里看到了恳求的意味,好似是想在她这里找到什么答案一般。
这回轮到她沉默了。
“你真的想知道?”
“我想知道。”
“好吧……”她酝酿了一下情绪,长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才缓缓说道:
“你是一个少年。”
“……什么?”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他感到一阵错愕。
他本以为赫尔加至少会说,他是未来的君主,强悍的金属器持有者什么的……好吧他知道赫尔加的回答不会那么肤浅,但她对他的评价也太过简单了。
而且“少年”是一个好的形容词吗?!该不会是在拐着弯说他不成熟吧?!
看着辛巴德如金子般耀眼的眼眸以及那一笑便能洒落一地阳光的脸庞,她接下来说的话更有底气了:“你是一个不会随时代老去的少年,嗯,没错——”
“你就是一个少年。”
他的身上总焕发着朝气蓬勃的生命力,满怀着对这个世界的热望与野心,眼中奔涌天高云阔,永远燃着一簇不会被浇灭的光。
这样的他,任谁都很难忘怀吧。
正因为他是少年,他身上那股无所畏惧的华彩才会吸引了席纳霍霍、德拉公、贾法尔等人的追随,才会有着连上天也忍不住感叹的梦想和比大地还要广阔的野心,才会得到伊姆查克、巴尔巴德、萨桑、艾尔缇缪拉这些国家英主的赏识,才会有心怀天下的悲悯仁慈、又兼顾着无以伦比的使命感与责任感……
正是这个自信又强大的少年,成就了她一往无前的心动。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老去呢。
“为什么你能把我还年轻这种事那么骄傲地说出来啊……”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不过又很快勾着她的肩,朗声笑道:“不过算了,也许是因为你发现了我身上某些奇怪的魅力也说不定。”
“那么——我这个回答,你可还满意吗?我尊贵的主君大人。”她白了他一眼,故意拖着长长的调子说道。
“老实说,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答案。”他歪头思考了一下,说道:“但不知为何,这个回答我并不讨厌。”
海面无风无浪,波光粼粼,湛碧的穹宇盖下深蓝的天幕,辛德利亚的商船已经鼓满了帆,贾法尔在船上大声催促着他们快些上来。
“我们该回家了,赫尔加。”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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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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