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被敲响,房中的人立马拉开了门,她以为来者应当是结束会谈的朵妮雅,可没想门外站着的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指引其过来的中年主管还在那讪笑:“大人,辛巴德会长想来与您谈一些要事,听闻你们俩是故交,所以鄙人擅自作主将人带来了这,您看……”
谁让你擅自作主了。
连个眼神还没给那态度谄媚的主管递过去,赫尔加便被突然压上来的黑影逼得下意识倒退几步,等她反应过来时,辛巴德已经进了门。
她睁大眼,看他手握门柄,笑眯眯的,态度极为自然地朝主管说道:“多谢你带我来到这里,我和赫尔加已经很久没见了,接下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好好叙旧,能否请你回避一下呢?”
这话倒是说得一点也不不客气。主管也呆了,但还是赶紧做出了表态:“当、当然,鄙人这就离开……”
“嗯,谢谢你。”
——说罢,门被关上了。
从敲门到进门,这一切迅速得简直让人反应不及。不知该说是辛德利亚会长的行事雷厉风行,还是该说辛巴德其人一贯的横行霸道,不讲道理。
赫尔加黑着脸:“放手。”
这人还真是好意思……她开门时手还未从门柄上收回,结果他倒好,强行进了门,借客人身份行主人之权,把带路人驱赶走了。
辛巴德看着她,乖巧应了声好,然后松开了她的手。
赫尔加倒为他这么好说话的态度松了口气,她刚想开口,结果来人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她眼前一黑,她二度被这个男人偷袭成功。
久未相见,辛巴德身上一向混杂的各种脂粉香气……倒是已经淡得闻不出来了。
辛巴德埋在她耳后埋怨道:“总算抓住见你的机会了,要见你一面真是太难了。”
赫尔加张口欲言,好些字眼在舌尖打转:“我……”
“虽说只有短短一瞬的拥抱还不够成为我们一年未见的补偿,但还是先让我享受一下这份重逢的温情吧。”他说,“我很想你。”
够了,已经够了。她闭上眼睛,这个人总是擅长巧言蜜语,步步牵机,教人不禁打开心窗,欣然等待那一阵澎湃心潮。
这时,还在墙上播放的投影屏跳转到了一则新闻,上面播报的是雷姆频道的专讯,清晰的女音从机匣内缓缓传来,打破了两人间暧昧的气氛。
屏幕上附着一张她昨日与朵妮雅在宴会上交头接耳的照片,看起来很亲密,而内容却在讲述着……呃,朵妮雅和她之间的情感臆测。
辛巴德终于松开了她:“我去把那东西关了。”
他颇为不爽地换了台,赫尔加见他这样,面上终于破了功,露出了轻浅的笑意。
辛巴德将频道切成了国际联盟专属的频道,频道正在播放一个访谈,而访谈的内容也正是关于他本人的。
自家的频道,内容肯定也是一边倒向他的。
不过……这访谈的内容好像有点奇怪。
赫尔加皱着眉,看着那则访谈的同时,余光不忘注意访谈上的真人在投影屏前翻箱倒柜,像在自家似的悠然自得,他摆开琉璃杯,拆开驿站特供的酒水,大大方方倒满了两杯。
他端起淌着玛瑙红液体的杯子,朝她走过来,一杯举起,另一杯塞进她手中。两杯交撞发出清音之后,他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发出了满足的低音:
“好久没能这么尽兴了,虽说贾法尔已经不给我设禁酒令了,可工作上被迫喝酒和私底下喝酒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还是现在这样更自在些!”
他低头看她:“赫尔加,来和我聊聊这一年的近况吧,看起来你应该去了很多地方,否则不会晒得这么黑还瘦成这样……我想知道你瞒着我,与朵妮雅小姐、阿拉丁都做了些什么。”
忽略掉身旁人的灼灼视线,赫尔加的目光还在五彩斑斓的投影屏上:“你对上面的报道怎么看?”
辛巴德背对着投影屏,没有去看此时上面在播放着什么,以为她杵着不动是在为先前那荒谬至极的报道而生气。于是,他满脸认同说道:“我也很烦恼雷姆为什么总是喜欢出一些空穴来风的报道,但雷姆未归国际联盟管辖,缇特斯·阿勒奇乌斯又说这些事由国民作主。看到雷姆的媒体舆论风气如此堕落,我很心痛……”
她的血压为这个人的理解能力而上涨:“你觉得我在说雷姆?”
他生生把反问句理解成了肯定句:“是啊,雷姆的报社太难搞了,给多少钱都不肯改报道,还说这是新风尚,促进两性觉醒。”
赫尔加:?
不肯收钱就是堕落?
国际联盟专属的频道上,那号称是人类学专家的主持人在讲什么辛巴德听不到么?
“七海、不,国际联盟那边怎么传的?”
“也没怎么传,就是讲讲我们俩坎坷的,咳,感情故事,不过流传度要比雷姆广一些。”
她咬牙切齿念出了投影屏上的内容:“噢,是不是‘情种’霸王的独家访谈?长达二十年的爱情长跑,虐恋情深?”
辛巴德回头看了一眼,总算觉察了点什么,他义正辞严摇头道:“这都是世人的揣测。”
“……可投影上说这些话的人长着你的脸。”
那随声附和主持人的男人,辛巴德居然没意识到是他本人?
这人的选择性耳聋还真是……
赫尔加凝视着他,他倒是临危不乱:
“哈哈,那真是太巧了……”
经过这一阵打岔,原本相见时产生的那一点隔阂,在无言怒火的蒸腾下烟消云散。
两人坐在柔软的长椅上,杯中的酒被她用魔法置换成了清水,同时,桌上也凭空冒出了一些精致的甜点。
辛巴德丝毫不见外地从盘中取了一块尝了一口,就上惨遭替换的杯水,他才发现这水并不寡淡,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清甜感,像是刚沐浴完晨露便被采摘下来的浆果。他连喝了好几口,杯中之水未见减少,反而体内的魔力有缓慢恢复的迹象,从库希特冯匆匆赶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倘若说如云朵般绵软的甜点,给予了他第一口惊艳,而这其貌不平的清水给予了他第二口惊艳。他不由感叹道:“你的魔法用得真是越发超脱我的认知了。”
“水的构质我仿的是但他林迷宫里的「魔力果」,只不过为了更方便取用,我将果子变成了水的形态。自打从实验里发现我也能赋予它恢复体力的效果以后,它就一直是我绝佳的恢复道具。”说到魔法,她不禁多说了一点。
“怪不得阿尔巴说她追不上你。”辛巴德注视着和琉璃杯一样透澈的液体,“这样的魔药若是能实现量产……”
“不可能量产的。它现在能维持效力是因为有我在,可这杯水要是放置一段时间,它就真的只是水而已了。”她说,“你能感觉到有恢复体力的效果,是因为我在其中倾注了等量的魔力。一般人消耗多少魔力,相应地也会消耗多少体力,只是我的体质比较特殊,消耗比大概在100:1,所以才能够这样浪费啊。”
“你的体质,和诺伦有关是吧?”辛巴德转过头,认真盯着她:“你是阿尔玛托兰时代的神造体,对吗?”
“呵……这是你自己猜的,还是……那个大卫告诉你的?”
两人的目光交触之间,暗涌的骇浪无声包裹了这间客房,将两人的气氛降至如上一次诀别般的冰点。
辛巴德好似早已习惯了这样倏然绷紧的时刻,他似笑非笑道:“看来诺伦也告诉了你不少事,难怪你会选择去帮阿拉丁,你应该很不认同我接下来想要做的事吧。”
阿拉丁阿拉丁,张口闭口就是他,辛巴德就是想激她说出来。赫尔加郁闷地别过头,但她就是不想告诉现在这种唯我独尊心态的辛巴德。
“你还在为我所做的事生气么?阿里巴巴之死确实与我无关,练白龙和我的秘密合作他早该与阿里巴巴讲明,洛昌死战本该可以避免。而利用红玉公主一事,这是我无法选择的,强敌宣战,任哪位王都会想保全国家。至于煌帝国内的那些动乱,也是出于我个人的考量才这么布置的。没有让你去知晓这些又让你深陷其中,是我的错,但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愤怒……”
看着不为所动的眼前人,辛巴德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曾对我承诺过,如果是为了辛德利亚,我可以利用你的力量么。”
“……不要再说这种话来激怒我了,这没有用。辛,你的雄辩如果是用来蛊惑人心的话,那不应该选择我。”
赫尔加站了起来,凝视着沙发上笑容温煦却也无比冷淡的会长,恍然中好像又回到了海底迷宫那场支离破碎的幻境里,心中更是一痛。
他记得她说过为了辛德利亚可以利用她,难道不记得在更早时候,她的承诺其实并没有加上“为了辛德利亚”,而仅仅是“你”么。
哈,那时候的辛巴德可没有为了让她说出秘密就激怒她,那时候的辛巴德告诉她……不想说就不用说,他们的关系并不需要互相猜忌。
她自嘲一笑。她还是被辛巴德的话语刺激了,否则身体也不会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缓缓逼近了这个男人。
和大卫合作以后,这个人就变成了这种不可一世的样子,觉得什么事都非他不可:他是特异点,他能看穿这个世界的命运,他知道他必须如此选择——即使知道这是辛巴德了却心念所必经的过程,可她还是好恨大卫。m.xfanjia.com
大卫大卫大卫,该死的大卫,一想到这个恶心的男人正在辛巴德的体内呓语,她就想把这个死而不僵的存在给撕碎。
两手将辛巴德抵在椅背上,她抬膝迈了上去,两目中尽是极致愤怒过后的疯狂:
“是啊,我是说过尽管利用我,可你利用人总是不会利用至底线,总是会将他人护在身前,利刃挡在身后,这就是你最温柔的利用。可我宁可你利用我,利用我做尽所有,利用我替你去死——将我利用至死,我宁可你这么对我!但你,总是不会这么做……”
“你是觉得凭我之力保护不了辛德利亚吗?你是觉得我无法参与你和大卫的行动吗?你不是也见识过了,我有保护一个国家的实力也有摧毁一个国家的实力吗?我催逼着自己变强,可你心底难道就不清楚我的强大为谁而生吗,你为什么不用我的力量?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都得是她主动去做些什么……
为什么,不多依赖她一点……
赫尔加层层逼问着,内心的百转千回,挣扎和痛苦在这一刻的崩溃里表露无遗。
拭去了她眼角的泪,辛巴德沉默着,将这个尚不冷静的人儿抱在怀中安抚。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他一向无往不利的套话技巧,他惯常的伎俩,用在谁都不能用在赫尔加身上。倘若他矫饰伪行,只会让她觉得生活脱离重心——失去安全感。
他知道自己一直是个卑鄙的人。
可他也不是会感到满足的人:他想要赫尔加与他同行直至终点。当下能像现在这样又如何,他要的是能够长久相守的未来。有诺伦这一重危险因素在,他真担心她会因为神的指令而丧生。
他垂下眼帘,耐心安抚道:“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你从诺伦那得知的信息,让你做了很多无法诉说出口的事,也让你压抑了很久吧……相信我吧,赫尔加,我不会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不会背叛你。”
“不要许诺一些你无法对我做到的事!”她低吼道,“辛巴德,我死之时你尚且仍有许多坚信之物支撑你屹立不倒,但这恰恰是我最不能做到的一点。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假若有一天我真的会陷入你所经历过的那样可怕的等待当中,我会先了结自己,我没有那么多可以帮助我活下去的东西。”
辛巴德愕然望着她红着眼,却又字句决然起身推开了他的怀抱:“我不会回到你那去……我才不要回到你那,在那里我抓不住你。”
……
两人又陷入了冷战的境地。
作为国际联盟的首席理事长,辛巴德居然在异国停留三天之久,这一点令所有人不由暗自揣测着其中的因由。
辛德利亚分会远驻拿波里亚港,因此辛巴德在雷玛诺内的行动多是从驿馆中展开。驿馆内的负责人自然也不敢怠慢这一尊客。这几日除却进访王宫以外,辛巴德还去了雷玛诺的各大商会进行了友好交流。因为是以商会的名义进行的行动,辛德利亚驻雷姆分会,当然是要赶来协助他们的会长,而这一重任落在了还没有离开雷玛诺的某人头上。
驿馆内,与赫尔加相熟的友人们都知道赫尔加自从见了辛巴德以后精神萎靡,不好招惹。绿洲联盟一方决算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便宜了国际联盟,朵妮雅干脆在这些天里专注和辛巴德争锋相对,拉取商人盟友。
因为同处一个驿馆,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杜绝发生尴尬的情况,赫尔加没有迈出过房门,但她没想到辛德利亚商会那一边居然会有来客主动上门。
“西……恩?”
“花楹小姐。”门前,西恩学着雷姆的贵绅行了个吻手礼,“听说你曾经有一段时间在雷玛诺进行过魔法表演,正好我这几天想逛逛雷玛诺,我能邀请你作为我的向导吗?”
“……好。”
西恩为何会在此刻突然造访,花楹不明白,但赫尔加不可能不明白。
但她还是答应了出游邀请。
她站在驿馆内的长廊里,等待西恩返回房中取落下的物件。
今天的太阳很烈,赫尔加抬手挡住了刺眼的白光。也可能是因为这是她多日以来第一次踏出门透气。
她眯着眼看着被长廊环绕的中庭,庭院的花开得很美,粉色的挨着白色的,像是春樱也像落雪,经过人工栽培改良育种,开出了一种四季不败的精致。
只可惜这方面积不大的庭院内没有任何树,按照建筑设计者的美学理念,在平整的花圃里安上一棵树大约是一种败笔……
赫尔加不由一叹。
她以为她已经对已预知到的毫无动容,没想到前日的争吵却暴露了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冷静自矜。
“花楹小姐!”
西恩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他大步朝她走来,面上露出了一如往日的笑容,驱散了丝丝缕缕的冷气。
“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赫尔加没有先口答应,望着西恩从中走出来的建筑,她知道异国来使都会被安置在驿馆中最大的楼栋内。目光不断往上延展,她的视线定格在某扇洞开的窗户。
青草色的窗帘拦下了折射的虹光,隔绝了窗内和窗外,但这时,一阵微风适时挑动窗帘,轻轻掀开了一角,日光随着缝隙偷溜进去,她跟随光的视野隐约看见了一个伫立在窗前的半边人影。
除了西恩以外,这是第二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且从她站在这开始,那道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
在自我的视界中沉浸半晌,赫尔加才转过头,对西恩说道:
“我们走吧。”
他们来到了雷玛诺最负盛名的广场。虽说这一回是由她来担任向导,不过这个健谈的角色最终还是落到了西恩头上。
西恩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着广场上律表铜碑的由来,他正通过这块已有七百年历史的丰碑向她讲述雷姆的创建者莱姆斯大帝的人生历程。
而后,他们来到了街市中心。西恩又向她介绍了雷姆的特产,凡是街头摆出来的商品都能被他不假思索说出产地。不过赫尔加的注意全放在了集市内的纸牌占卜上,这些占卜生意看起来也不错,没想到巴尔巴德时兴的游戏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席卷雷玛诺并成为潮流。
西恩说纸牌占卜与神秘学脱不了干系,占卜师在占卜过程中都会用到万物之源鲁夫的力量,即使不信仰业力之神,也应对神秘侧的游戏抱有谨慎对待的态度。
赫尔加觉得意外,以西恩性格,她以为他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会比较不以为然,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西恩摆手表示自己虽然不是魔导士,但对于魔法这一块还是略懂一二的。说到这,他不禁向赫尔加述说了自己的一个梦:他曾梦到过在战场上斩敌护民的金色幽灵。当时的他因为商会上经手的事务过多而辗转难眠,结果梦到了英勇的幽灵后,奇异地就睡了一个好觉,之后也顺利度过了心坎,得到了露露姆夫人的认可。
之后,西恩带她去了不少地方,但这些地方她以前也来过,所以少了些惊喜感。
故地重游并无不可,只是得看重游的是何地,同行的又是何人,她的心态又发生了何种变化。
他们逛到了傍晚,西恩没有再拉着她去餐馆胡来,而是送她回到了驿馆的客房门前。
西恩祝她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她也回了些祝福的话,她以为今日就该结束,没想到西恩在道别之后并没有离开。
“花楹小姐。”西恩不断扬起嘴角,直到完美停留在很多人都夸赞过的弧度,两个小小的酒窝随之绽放,“你有没有看过我留给你的信?”
赫尔加的眉头下意识一皱,她的神情变化被西恩收在了眼中。
“……对不起,信不小心被我烧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能理解你为什么没来赴约了。”西恩蓦地笑道:“好啦,这次我真的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望着西恩离去,赫尔加总觉得自己应该和西恩说些什么,是那种明确的,正直的回应,但似乎又太严肃了,也许西恩只是想为已逝的时光问一两句已然无意义的答案。
第二日,西恩又来找她了。
第三日也是。
一连三日,她都准时收到了西恩的出游邀请。
她不禁询问西恩在雷玛诺内的外交活动是不是将要结束,毕竟辛德利亚商会好歹也是国际联盟的主事,而贵为会长的辛巴德不可能在异国滞留这么久。
西恩点头,告诉她明日他就要启程回到拿波里亚,而辛巴德会长也将要乘坐今夜的飞空艇离开。告知她离开的信息以后,西恩又笑着邀请她出游。
赫尔加还是答应了。
朵妮雅也在昨日告诉过她过两日便会离开雷姆。据朵妮雅所言,她本人亲自摘得的外交成果还算不错,因为雷姆政府本身就处于中立,所以雷姆商人们前头与国际联盟签下了贸易协议,后头也接受了绿洲联盟的贸易合作。
朵妮雅并不介意雷姆商人墙头草的态度,只要不是雷姆帝国有这样的态度就行,况且按她对那位霸王的了解,那人心中肯定会介意她截胡的行为,既然辛巴德介意,那她就不介意了。
本次外交出使的结果反倒成了拉拢雷姆商人,这并非朵妮雅的本意,不过偶尔亲自来做这些商业活动也算不错的体验。
——这是朵妮雅的原话。
这几日,朵妮雅也在带着伊萨亚克游历这座城市,权当在雷姆度假。
而辛巴德这几日的行动轨迹,赫尔加也从朵妮雅口中略有耳闻,朵妮雅知道她想知道这个人的事,所以坏心眼地将原本平淡无奇的几件小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赫尔加很想在自己的伪·上司面前为辛巴德反驳一两句,但论牙尖嘴利她可能比不过现在的朵妮雅。而当时朵妮雅与她的对话,也充满着一种挑衅的嚣张:
“总之,在你看不到的这些年里,我的人生已经精彩得可以写十部像辛巴德那样的冒险书了。你当时要是跟着我走,哪里还有七海霸主的事。”
“别这样,那时候你还叫我姐姐……”说出此话时她无比怀念昔日的小公主。
“现在也可以叫。”朵妮雅嗤笑道,“如果你不会觉得惶恐的话。”
“……”
看到最后一站是驿馆,赫尔加才恍然发觉向导时间已经结束了。这应该是她和西恩出游以来结束得最快的一次。
还未到正午,他们便回到了驿馆,西恩没有送她到门前,而是站在驿馆旁的雕像下注视着她,语调轻快地说:“花楹小姐你,变成了大人物呢。”
“嗯?”赫尔加还没反应过来西恩在说什么。
“不是投影屏上的大人物,是那种和你站在一块儿,就令人倍感安心的大人物。”
“大概是很多的烦恼把你堆积成这样吧,现在的你不会单纯只为朋友而烦恼了,有很多风景无法再给你带来吸引,我想了很多方案让你开心,但我还是不知道要如何让变成大人物的朋友露出笑颜。哎,我实在愧对辛巴德会长的嘱托啊。”
西恩的表情和这些话的内容截然相反,他咧嘴露出白牙,笑得有如艳阳,可这是她在雷玛诺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笑,这在辛德利亚是常见,在这却是罕见。
“所以!为了让你开心,我今天帮你约了辛巴德会长,嘘,这是我以你的名义约的,你可不能暴露我哦,不然我会减薪的,我还想着借这次的补贴回辛德利亚好好休息一下呢,这个中午你就留给他吧!”
西恩后半段话直砸得赫尔加忘记了上一秒正在思考的,她不断回响着西恩方才的话,脑子嗡嗡的:“你,你说辛要来找我?”
“……嗯,会长大概筹备了精心的午餐宴在等你吧,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说到这,他话音渐低,用自己的声音挽留了即将离去的姑娘:
“花楹小姐,我觉得我在很久以前,在我也不知道的时刻就与你见过了……我并不是恋旧的人,但这种感觉很新奇,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我不相信占卜,但我相信我和你的相遇应该是有占卜里那种所谓的奇妙的缘分。”
“我知道你是一位美丽而强大的女性。在辛德利亚时我有很多念头都是擅作主张,让你白跟着我东跑西跑,但我很感谢你在那段时日内对我多有纵容。”
听到这一席可谓坦诚心迹的话,赫尔加不由露出了错愕之色。她想开口解释,掰正西恩的错误认知,通过他这几段话,她知道自己应当认真回应,青年心中潮鸣未消,她得去抹消困扰青年的潮鸣:“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优秀,而且,是你带我去亲眼见了新生的辛德利亚王国,那确确实实是让我潸然泪下的梦都,我……”
赫尔加止住了话音,原因是她看见了西恩身后、从门前走出的白影。
“哟,你们还在聊吗?”
辛巴德出现得实在是太恰巧了,赫尔加一时怔然,西恩也不搭话,两人齐齐沉默地看着他走近。
看到眼前的人气色不错,还能炯然瞪着他,辛巴德心情更好了:“我在房中等了很久,但我实在等不及想要见你了,与其等你来,还不如我去迎接你。我们一起上去吧?”
辛巴德的态度太过自然,以至于她忘记了他们之前吵过架。
“喂喂,别把我忽略啊会长。”西恩苦笑道。
辛巴德拍着西恩的肩:“嗯,当然,你功不可没。”他指的是居然让赫尔加原谅他一事。虽然原谅是从别的男人那得到的,这一点很让人不是滋味。
赫尔加还在愣神中,便被辛巴德推着往大门走了。
“等等,我还有话……”她想摁住那只殷切推着她的爪子,然无果。
辛巴德这时候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语调柔和得让人不知他联想到了什么: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这里人这么多,多不好意思。”
“你想到哪去了!你先回去,等我把话说完……”
“你说什么呢,我得和你一起回去才能听你说话啊。”
“你别推我了,哎,你别装傻啊……”
“……”
望着两人推搡远去的背影,西恩不由想到了那夜他鼓起勇气向花楹小姐询问的答案。
原来是信被烧了。
得到了答案以后,西恩当即释怀了。
他为何要因此记着三年呢,信在难以预料的情况下遭遇损坏,这明明就是一个无法避免的事件。
就连花楹小姐来过拿波里亚找他,而他却恰巧因为一些事回到辛德利亚,同样也是不可避免的。正如那封信一样。
那天晚上,他在宫门前等了很久,很久。等到烟火盛典都快熄灭了,他才离开那里。
在他的王拽着花楹小姐快要离开时,西恩涌起无来由的勇气,扬声喊了她的名字:
“花楹小姐!”
那一年,他被指派给一个陌生小姐当向导时,他还没想过要对谁这么好。
在辛德利亚度过那么多年,也仅仅只有那一个月漫长得让人记得每时每刻。他记得会为大海动容、会在丛林捉鸟的花楹小姐,记得会为朋友烦恼、会为话剧皱眉的花楹小姐。他会记得简单烂漫的花楹小姐。
在须臾之间,西恩用一句话告别了过去几年的思恋:
“我曾经非常爱慕你。”
有些话语,无需对方回应,只需要表达出来就足够了。
只要能说出口,心中自然就有了一个出口。
“……谢谢你曾经喜欢我。”
虽然已经晚了,但赫尔加思考之后,给出了如此的回应:
“西恩,可以的话,下次叫我赫尔加吧。不要那么生分地称呼我了,赫尔加才是我的本名。”
“……”
“晚会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库希特冯?库希特冯如今被誉为'群星之城',也是不逊色于辛德利亚的梦幻之都哦。那里在我的接手下,已经有了改头换面的变化了。擎天的高楼广厦,夜里的繁灯亮得如同白昼,生活在那里的人不知白天黑夜的界限,可以狂欢一整天……”
辛巴德的声音不可谓不愉悦,赫尔加实在不明白他心情好个什么劲。
“我对那里出现的变化并无期待,你为什么会把商会总部设在那里呢。”她随口问道。
“也许是因为那里是西大陆的世界窗口吧。辛德利亚王国放在全世界来看,其实算是偏远之地,无论是交通还是贸易都非常不便。况且你知道的,帕鲁提比亚那里,也有我亏欠塞莲公主的一部分。”
“一个金属器就能取得你的原谅和倾力相待,你还是那么……算了,我才不夸你。”
正午是日光最盛的时刻,日冕如一盏金樽,将浓烈的蜜酒倾倒在庭院里常开不败的春色当中,群芳们被稠密的玉露金浆压得下垂,照得这四方庭院也如浸泡鲜花的酒罐。
两人低语交谈,穿过三三两两偷笑的行人,穿越洒满日光的长廊,小步拾级而上,好似再度回到了在辛德利亚相处的那些假期——对于他们而言,那些平淡的生活日常就是他们日尽想要消磨的假期。
“你真的不考虑和我回去吗?”一个回字,足以说明辛巴德的昭昭之心,“你真的真的,就一点也不期待如今的辛德利亚商会总部吗?”
“我……即使不过去也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赫尔加别过脸,“况且那里还有几个老人在啊,我怕是一个都叫不出名字。”
“你所说的老人,如今都在辛德利亚王国协助国营商馆,他们都已经在那成家立业了,也认定了那里就是他们的家园,这其实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了……可贾法尔和皮皮莉卡你总该熟悉吧?还有练白瑛小姐在作为辛德利亚最高顾问……”
“别跟我提阿尔巴,你伙同她和大卫一起密谋着的事,想想就让人生气。”
“抱歉,我应该叫上你的。”
“我才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赫尔加瞪了他一眼,两步并作一步快速上了楼,辛巴德摸了摸鼻子,连忙跟了上去。
他很是不解风情地追问:“你是不是不敢和我回辛德利亚商会总部?因为那里有了让你觉得陌生的变化?”
她头也不回:“对,我就是不敢回去。”
辛巴德感到郁闷:“那你还敢来我的房间,把那些个人送过来?你知不知道为了压下那些流言,有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私下会见任何人。”
辛巴德所指的是她把煌国的间谍们打包送到他房间一事。
一提到煌国,她就想到了辛巴德做的那些个混事,但他后半句话也让她略感心虚:“我也没想到传送阵会选中你的房间……”
辛巴德没好气道:“那会儿正是深夜,我不在房中睡觉还能去哪?”
赫尔加不太确定:“库希特冯的花街?”
辛巴德:“……我的形象在你心里究竟有多低劣啊。”
虽然当时的她是在大白天动的手,可她忽略了西方的帕鲁提比亚可能正处于深夜的事实。
赫尔加眼眸一弯:“我并没有去过帕鲁提比亚的商会,所以我的传送阵是根据咱们的通讯之环为定点进行传送的,没想到你会随身带着……”
辛巴德更加没好气:“距离你把你那枚通讯之环丢给我已经过去两年之久。我不替你戴着,还有谁能戴。”
终于到楼层了,赫尔加觉得这上楼的时间真是漫长而煎熬,一看到熟悉的走廊,她像是得到了赦令,脚步迈得更加快了。却不想辛巴德一把抓住了她,指了另一个方向,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不是说好要在我房中用餐吗?你想食言?”
她倒是想,可她根本就没答应过这件事好吧。
被人生生盯着,赫尔加不情不愿道:“噢,我走错了。”
“嗯,没关系,来走这边。”
……唉。
辛巴德的房间真远,这条走廊真长。
“我还是很生气,你抛下了我。”辛巴德的面上云淡风轻,话语上却重重强调:“非常生气。”
“我曾向绿洲联盟派出过很多次邀请函,特别指名了你来帕鲁提比亚参观,但你一次都没有来,我还以为你在生气。之前听说你出使别的国家,我刚想过去,结果又接到了你已经离开的消息,你简直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啊。”
邀请函么,好像听朵妮雅说过,但她当时还以为是朵妮雅要让她沾手和辛巴德有关的事,所以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还严辞向朵妮雅强调了自己真的不想干这类活。至于出使的事,她出使的都是一些偏远小国,等信息传到西大陆时她早离开了。
“这回我抛下一堆杂务来堵、咳,来找你,你可知道现在见我一面都需要预约排队了?”
……这是什么大人物的发言啊。
“嗯嗯,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的。”赫尔加心下翻了个白眼,但面上不显,她将两手背到身后去,轻快的语调回荡在走廊中:“天啊,我居然见到了辛巴德会长本人,被他握过的这只手这辈子都不用洗了。”
“喂!你这样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来到了某扇门前,辛巴德的房间总算到了。
要和他一起吃顿饭真是太不容易了,要历尽那么多心理磨折,还要爬那么多层楼梯和那么无尽头的长廊。
而和他用餐的时间也格外地漫长。
辛巴德还是执着于让她一起回到商会总部,他那如老父亲般谆谆规劝的语气仿若在劝叛逆的浪子回头。真是久违地又见到了他被大家长附身的样子……不,倒不如说他本性未改。
分明都被她知道了阿尔巴和大卫的事,可这人倒还真是不介意……
最后,辛巴德将通讯之环强硬塞进她的手中。
看到熟悉的手环重归于手腕,赫尔加的心情有点难以名状。辛巴德褪下了所有的金属器,手上却独独保留着这枚其貌不扬的木环,简直就和……就和她眼前不断摇晃的金银耳坠一样。都是存在于辛巴德身上的一个显眼的符号。
“不是有通讯机么……”
“这个更好。”他说,“我就想和你用这个。”
又来了。
当日在辛德利亚的游船会上,他也是在茫茫人潮之中,戴着南海之神的面具这么和她说的。
当日——当日却非昔年,她无法再说辛巴德的任性一如往昔,也无法再说她又看到了昔日重现。因为当日——就是当下。她一直有意忽略了一件事:辛是在现在、在眼前这么和她一再强调的。
强调她是不可替代的。
“赫尔加,我在那时给你的承诺不会改变。你我都有自己的秘密,但这不应该成为阻碍我们同行的理由。如果你芥蒂的是我没有去全力相信你的力量……呵,你应该明白这是我的本性使然,我已经在尝试去改变了,否则不会给出那样的承诺。实际上,也只有你才具有这个唯一性,这一点我已经向你强调过太多遍,然而你似乎认为我的言语没有份量……又或者说,是我这个人没让你感受到实感么?”
“我等你来库希特冯。如果你愿意走出这一步,剩下的路就尽管交给我——我知道你一向讨厌我说这句话。”他微微一笑,“可我若不说,你又怎么会奔向我呢。”
“放心,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明朝有意的[魔笛MAGI]坠海最快更新
第 139 章 第11章 争执免费阅读.https://www.xfanjia.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