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上涌,分不清是胃里灼热,还是心头怒意难平,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唤小二送了好几次茶水仍不得解。
她至今还没弄清楚为何父亲死在狱中数日才被公开,又逢人对薛弋寒之事无半点不平。
辗转难眠到半夜,薛凌握着剑穗上两只兔子,仍止不住问自己:
“这个世道,何时成了这样。
既然成了这样,还能成什么样?”
问了千百遍,终于有了回响。身体里血液涌动处,每一寸都在咆哮:“怎能独我一人伸手不见五指,干脆让世人都瞎了眼。”
遥远京中霍府,霍云昇终于能把两只眼睛都睁开,虽然房内早熄了烛火,但好歹不是刚刚那种化不开的黑暗。
他罕见的做了噩梦,梦里看不清面容,只一双红了的眼眶格外引人注目,站在那里字字锥心:“我薛凌,文从三朝太傅,武随定国将军。今日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诸位睡觉,且不要忘了睁着一只眼睛!”
转而场景一换,他被困在某处山谷,崖上有人拿着弓弩直指自己项间。那种凛冽的寒意,惊的他脑子一激灵,马上跟自己说“是梦是梦”。偏眼皮沉重,废了好大劲,把右眼睁开一条缝,又在满身冷汗中挣扎了好久,才把左眼也艰难睁开。
在床上躺了片刻,人完全清醒过来,惧意才勉强消退。
霍云昇摸了摸床沿,记忆已经有些遥远了。何况他和薛凌也没打过几次照面,此时此刻,就算站到自己面前,也未必就认的出来。偏那几句话实在太过深刻。
有时候回想,他不是不觉得后怕。但薛凌真的就如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霍家动用了一切手段,都再没找到这个人。
他是霍家长子,霍准一手栽培出来的御林将。随着六皇子登位,更是少年意气巅峰。仿佛世间之事,尽在股掌。
最初追杀薛凌之时,曾觉得此人不过如此,若不是皇帝和爹再三交代,他怎么可能亲自出马。三四次交手,也不见薛凌有什么特殊。连几句狠话都说的哭哭啼啼,叫人发笑。
可等宋家行刑当日劫囚一事,才真正有了心中刺。他算着薛凌可能会来,早早做了准备,竟然还是没抓住那个劫囚的人。而后宋家儿子也就此失去踪迹。
他顾不得平息皇帝怒火,虽然也没什么可平息的,毕竟当今那位巴不得霍家出点啥事。夜以继日的带着人守着这座城,风吹草动立即过去查个人仰马翻。m.xfanjia.com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失手了一次,那一次可以说穷寇莫追。数日之后又失手了第二次,这一次,是闹市劫人,于天罗地网中全身而退。虽然这两次未必就是同一人,但又有谁能肯定不是呢。
既搜不出被劫走的宋沧,也找不到薛凌,霍云昇就加强了霍府守卫,一心等着薛凌自投罗网。前几月,确实有异,可什么都没抓住。然后,一切就归于平静。
仿佛薛家从未存在过,连父亲也不在惦记薛凌是否还在逃。日子一天天的过,那场猎杀也从自己的记忆里退却。
直至今日,大梦方觉。原来“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八个字早已是跗骨之蛆。
世间何来鬼神可惧,唯人心称得阿鼻刀山。
薛凌半夜睡去后,就睡得极沉。第二日小二敲门才醒。
本是计划着一路赶到平城,她只要了一晚客栈,睡到日头三竿还不起,店家就忙不迭的来赶人。
薛凌赶紧递了银子过去:“实在不好意思,昨儿耽搁了事没办完,劳烦小二哥再帮我续一晚,顺便送些点心来,剩下的请你喝茶。”
她身上钱多,出手也不看数目,小二眉开眼笑的出了门。
此家客栈开在比较热闹的街上,推开窗,街上人流说不上来往如织,吆喝声也算此起彼伏。薛凌干脆坐上窗台子看。
这下面的人,是不是也在心里想着薛弋寒该早些死?
小二送来的是几个羊肉饼,配着一壶滚烫的马奶茶。三两下吃了,薛凌下了楼,走到街上。买了几件毛皮衣物,又添了些适合存放的干粮,外加一副上好的弓箭。卖家自夸,连野牛都能猎。
薛凌摸着弓,又来来去去的逛了好久,捡着自己喜欢的玩意买。晚间仍旧歇在宁城。
可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她来此,原是想要个结果,此刻,却只想要个开始。
第二日早早就起了身出发,因平城南门朝向是梁国境内,北门外才是胡族地头,薛凌又特意绕路到了到北门城外。
看见城门轮廓之时,日头已开始西斜,薛凌驭马放慢了步子,缓缓走的近了些站定。白衣赤马,此地风大,袍子被吹的猎猎作响。
平城的城门,似乎被加高了。那些石头上,火烧的痕迹,还未完全消失。
城门上的守卒也发现了这一人一马,大声喝道:“城下何人。”
楼高,城上城下的人皆相互瞧不清脸。相互对峙了少卿,见薛凌不答话,又扯了嗓子喊“城下来者何人。”
终于看够了,身后是昨日买来的猎弓。薛凌取出来,搭上箭矢,努力瞄着城墙上面插着的一面小令旗。
弓箭不适合近战,平时练习又多是草把子,她不喜欢的很,就是跟鲁文安出去巡防猎黄羊才带着。这两年不碰更是手生,瞄来瞄来都觉得准头不好。
这般动作在上头的人看来,已是明显挑衅。派了人去禀报,但没做什么反击准备。几个守卒凑一起站那一脸不解的盯着薛凌。
说攻城吧,这一个人能做个啥。说不是吧,这弯弓又是什么意思。
寒芒终于还是划破长空,正中一面旗帜,力道之大,直接把飞扬的布条带起钉死在身后墙上。
薛凌看的开心。这个城,是平城没错,但不是她的平城。
扔了弓,也不管城墙上还有人问话,自顾自拍了马转身离去。
鲁文安刚去撒了泡尿,上来就听说了这件奇事。站到边缘处一瞅,刚好看见了他的崽子消失在眼前。
其实看的不清晰,那个人骑在马上,已经走的远了,只能看见个巴掌大的背影。
可那一定是他的崽子回来了,他等了两年的崽子。
他飞奔下城楼要追出去,可惜他早已不是镇北将军的心腹大将,他只是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卒子。门口有人把他拦了下来:“恐是有诈,先别追出去。”
“滚你妈的”,死了好几年的重剑无锋,又重生在平城。
他落水之后丢了薛凌,他只能听别人说薛弋寒已死,又没赶上去救宋柏满门。他什么都来不及,只能沿着那条河岸,翻来覆去的找他的崽子。
薛凌不会浮水,他是知道的。可他没办法,他从春找到第二年盛夏,上百里河道沿岸尽数走了三四遍。
最后,又像条狗一样爬到了平城。他的崽子若还在,肯定回平城了,肯定会啊。
打倒了十来个拦着的人,鲁文安就赶紧追出了城。但门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接着就是两三日不眠不休,都没回城换马,看马体力不支就下来,自己走着,等马歇够又漫无目的的转。
只是,他什么也没遇见。甚至于,他去了当年找薛凌之时遇到狼群的地带。然而天寒地冻,连狼都没了。
他这个副将,丢了两个将军。
而薛凌,丢的是仅剩的救赎。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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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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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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