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小说网>言情小说>雄兔眼迷离>洗胡沙(十三)
  碗中茶水平地犯了几圈涟漪,薛凌缓缓将碗凑到嘴前,轻啜了一口。又听得薛暝夸了几句光头真乃菩萨心肠。大抵热汤真有奇效,至少身上不似方才凉透。

  这雨却并未如薛暝所言去得快,二人午后出壑园,下得山来已是申时过半,雨天里夜色也来的早,眼前多有迷蒙时还听得屋外大雨如注。

  薛暝往窗户处瞧得数次,按捺不住低声问薛凌可要他先回去,尽可能让马车往里近些,顺便再想想别的法子。

  薛凌手里还捧着茶碗没放,跟着薛暝话头从窗户处瞅了眼天外,道:“雨这么大怎么走,实在回不去这地儿又不是呆不得,人家菩萨不介意,你跳什么脚。”

  薛暝顿口,以往薛凌不乏风餐露宿,在这茅屋将就一晚确然使得。更重要的是,马车根本来不得后山底下。

  此处本是隐佛寺偏门,一条小道到外头,莫说马车,就是马也牵不进来。上回下雪还好,走出去撑着些伞,身上袍子氅衣遮着足以,今日下雨实是走不得。

  只是看薛凌身上衣裳尚有水润气,这么捂着一晚上.....比之风餐露宿还要艰难些,思量一阵,道是不然自己回去拿身干净衣裳来也好。

  薛凌没来由被他逗的笑,道:“算了算了,你且呆着吧,再等些时候还不停,捡个雨小的空挡走就是,我又不是纸糊的。

  要是贼老天实在不开眼,你往寺里寻个秃...”她眼珠子一转,往老僧坐定的方向看了眼,话到嘴边转了个口:“寻个老师傅,求两套僧衣来囫囵裹裹便是,此处是佛门净地,难不成还能眼睁睁看着你我冻饿而死?”

  说话间笑意堆了一脸,浑然真诚崇敬,真如拜了八百十年佛的虔诚信徒。薛暝听着倒是觉得有理,却总觉的薛凌笑的像个狐狸,哪里不对劲。

  压着心头不安道了声是,转回身去与那和尚商议,和尚仍是笑笑应了说是虽今黎庶多灾,幸得佛祖庇佑,寺里两套僧衣一顿斋饭还是供得起,随后去讨要便是。

  薛暝躬身称了谢,但得有干净衣裳换,回与不回便不甚重要。若是晚间薛凌想歇歇,自个儿往屋外站站也行,这老和尚该当识趣,不至于一坐到天明。

  他自依着素来的规矩向薛凌回了话,道:“难得大师慈悲心肠,稍后我去取来吧。”实则屋里就巴掌大块地,各人说话听的一清二楚,根本不用他多此一举传,薛凌搁了碗道:“不急,天还没黑,谁说我就要在这里呆一宿。”

  说罢自起了身,往老和尚身前走近了些,弯腰瞧着老和尚笑道:“不过老师傅有此心,受不受用,我总是要亲自谢过的。”

  薛暝直觉她实无谢意,忙上前两步,唯恐薛凌有出格之举。那老和尚纹丝不动,道:“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佛家只问因果,施主必有因,方得了这果,休以恩仇言谢,愧煞老僧。”

  薛凌眉眼弯弯,凑得近些,笑道:“你好不讲道理,我来谢你,你说愧煞,莫不是嫌我心不诚,又是个妇人,见不得佛祖,坏了你的大道?”

  “施主误了,老僧与施主,不过同为避雨人。万千着相,皆是际会因缘,施主不必称谢,老僧不敢承谢。”

  薛凌想了片刻,指了指桌上炉火,道:“我是个俗人,听不透佛家因果。别的罢了,桌上水总是你煮的吧,就为着几碗水,我也该说声谢。”

  老僧缓缓抬手看了眼燃着的炉火,慈笑道:“水虽是贫僧煮的,却不是为施主而煮。施主恰遇了这雨,恰遇了这水,都是施主造化,与贫僧何干。

  既不相干,何须言谢?”

  薛凌当真是理不清这话里关系,奇道:“怎么就不相干?”她执着的很,追问道:“在下愚鲁,大师既然觉得有缘,不然说的清楚些,叫我看看这佛法如何无边,没准我听了,回去就剃了头发作姑子,也给佛家添丁进口。”

  老和尚轻摇摇头道:“施主说笑,贫僧所言,无非是贫僧在此地,煮茶也好,熬药也罢,皆是贫僧一人之事。

  今施主能为一水之恩谢贫僧,必会因无水之仇怨贫僧。施主不妨思量,若见得壶中非茶,而是鸩毒翻滚,可会有怨憎之心。

  然壶中所煮何物,皆是贫僧之事,施主何必因他人作为妄生喜乐哀惧,作茧自缚尔。

  俗世纠葛,莫过于此,贫僧既已出家,虽身在尘世,却已了断尘缘,怎敢有违佛祖,收施主谢意?善哉。”

  薛凌笑意退去,缓缓站直了身子,再没多言,自走到窗边看外头淅淅沥沥,许久回过身来,轻道:“我观师傅佛法大成,我有一事藏怀至今,不知大师能否解惑?”

  “施主但说无妨。”

  “这世上,有鬼神吗?”

  “善哉,一念成鬼,一念成神,佛观人心尔。”

  “世间既有佛在,何以人间酷暑难熬,严冬难耐。”她顿了顿:“今日已是立夏,若我将来见得灵山,是否能求得三月阳春常住,四季轮回永歇。”

  老和尚抬头,笑道:“此事易如反掌尔,施主何必求灵山。怜花即有春长在,停烛无火夜自明。”

  薛凌甚急:“怜花未必春常在,停烛如何夜自明?”

  老和尚不假思索,微颔首道:“有星有月,夜自明。人生无处不花红,施主何必执着旧时春。”话毕复垂了头,仍是一掌立于胸前似在默念经文。

  薛凌注目良久,退回桌旁,两三回端了陶碗却并没再饮。眼看夜色渐浓,薛暝起身道是先去求两件僧衣来。

  薛凌恍惚是从什么事里猛然回神,看了眼窗外雾麻麻说黑又能约莫看见竹影摇动,说亮竹叶翠色已失了大半,凝神一瞬听见雨声渐小,转回脸勉强笑道:“算了算了,我看雨水小了,咱走吧。”

  薛暝瞧着她没立即应,雨确小了些,只他刚才瞧过,还密的很,从后山出去到马车处约莫得走上一盏茶的功夫,夜雾散下来也不好估计天时,就怕人还没走出,天黑透了。

  薛凌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衣襟,道:“走走走,你就算了,我是个女的,今夜若当真在这睡一夜,我是无所谓,”她指了指那老和尚,道:“他成不了佛算谁的。”

  薛暝小有局促,薛凌绕过抢先出了门,后头薛暝无奈追上。果然天上雨还在飘,幸而到了马车处天还没黑透,车夫急的脑袋都快揪下来,连声道是无人看马,既不敢去寻薛凌,又怕寻着也无奈,只能在原地死等。

  薛凌撩开帘子道:“不妨事不妨事,赶紧回吧,看着一回雨又要来。”此地偏僻,何况车夫说的有理,找着了无非也就是多把伞,于事无补,别还跑了马,在这等才是上策。

  二人上得车去薛暝,从车上格子里取出张帕子,只说先擦擦。薛凌随手接了还是几声无妨,话末笑言说是往年原子上落雪大的能砸死人,她也没怕过。

  薛暝跟着笑了笑,马蹄扬起,踩碎了今年最后一缕春色。回到壑园时,果真雨又大了起来,得亏壑园拉车的是良马,不然困在途中也未知。

  底下人拿伞的拿伞,吆喝的吆喝,急急将薛凌拥回住处,热水姜汤早早就备至妥当。逸白虽没亲自来,亦是遣了人问安,含焉来来回回跟着转,眼瞅着薛凌进了浴桶还不肯离去,连声说着就不该去,今儿这雨这么大,山上怎么走得。

  薛凌看她是真急,懒洋洋浸在水里不肯答话。听得久了,忍不住笑,含焉一时羞恼,气道:“哎呀,我劝不得你,算了。”

  薛凌道:“你早些去歇吧,我无妨。”

  含焉又念叨数声方退了去,薛凌仍在一汪热水间泡了许久,始终思不透,人生处处有花红吗?

  她想刚才含焉的模样好像鲁文安,往年偷溜出平城,鲁文安也是这般跳着脚抱怨就不该去不该去,就不该去。

  可是,含焉哪能和鲁文安比啊。分明而今不在花红处,花在旧时红处红。

  门外丫鬟连着问了两回可要添水,薛凌知实则是催着自己该起。她自拿了衣衫,收拾妥当,又捡着送来的小食用了些后便躺到了床上。

  一梦惊醒时,看床边烛台上只剩寸余。她抹了一把额边冷汗,撑着起了身,坐得片刻,眼看烛火将尽,呼一声吹散了余烟,下了床蹑脚摸黑了走到窗边。

  寝衣宽松,抬手间手腕处旧疤还在,蜿蜒在窗棱处像要牢牢锁住,不让她推开。纠缠许久,才闻得吱吖一声,她顾不得湿寒气扑面如刀,急急然探头往天上瞧。

  偏这夜,雨脚如麻未断绝,无星也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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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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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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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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