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宁静的初夏之夜,江冲终于从韩博的口中得知了前世的真相。
一个他从来不敢细想、不愿面对,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真相,其残酷与动荡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就如同永安二年是前世安定与祸乱的分水岭一样,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夜晚也终将成为江冲这一生的转折。
从前一切美好的期盼与景愿,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从前所有的承诺与誓言,也将在天明时分彻底埋葬在这个不为人知的深夜。
一切都还要从前世江冲造反那年说起。
那是和长公主的薨逝一并印刻在江冲骨血里,生生世世都无法消磨淡化的痛。
那是景仁三十四年的初春,年迈的安伮国主呼延察锡强占了西域小国的王妃,因此引来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行动,不久安伮出兵征讨西域。
当时江冲刚从东倭得胜还朝,滞留在金州的私宅养伤,突然接到朝廷出兵的文书调令,继而三道圣旨连发令他即刻赶赴上榆。
传旨的特使离开后,从屏风另一侧走出来的洪先生脸色极其难看,再三叮嘱江冲此去千万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能否立功都无所谓,保命要紧。
江冲自然奇怪他为何如此慌乱,以致于口不择言。
江冲再三追问,可洪先生却始终三缄其口,直到入了军营,江冲顺利接下兵符,洪先生终于忍无可忍将自己所知的“真相”告知于他——
原来驸马功高震主,圣上早已容不下他,特地将上榆之战作为一场盛大的葬礼“赏赐”给他。
只要驸马安然赴死,便能保全他们君臣之义,保全驸马一世英名,甚至于保全整个平阳侯府上百口人的性命。
如今,江冲功成名就,在君王眼中早已成了和驸马一样需要防备的武将,圣上那颗多疑敏感的心早已按捺不住,他急需要除掉江冲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就像当初除掉驸马一样。
江冲纵然轻信,却也知道干系重大,暗地里分别联络了几位包括高振在内的曾经身为驸马部下的老将,从他们那里得到的蛛丝马迹无一不在佐证着洪先生所言的真实性。
行宫的那场大火早就在江冲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江蕙的远嫁和亲则使之生根发芽,如今,这些旁观者的佐证以及自己多年的愤懑终于将其催化成了参天大树。
当热血上头,恨海滔天,造反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江冲打着起兵勤王的旗号,挥师直指京城,他想当面锣对面鼓地问圣上要一个真相,问行宫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问圣上所作所为对不对得起驸马的英灵,问他的父母是为了什么而死的。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直至此刻,江冲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他认为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件正义之举,为了正义,赌上身家性命,去挑战君王的权威。
行军途中的某个雨夜,韩博孤身入营劝阻,江冲当时就如同走火入魔一般,听不进他严辞恳切的请求,也不在乎利弊分析,却被一句“如何对得起这些追随你的将士”的质问当头棒喝。
是啊!
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父亲,他们家里也有父母妻儿在等待他们平安归去。
如今却在跟随自己,为了自己的私仇,永远地背上反贼叛军的恶名。
为了公主驸马两个人的死,要赔上多少无辜的性命才足够平息他心中的怨愤?
江冲如坠冰窟,滚烫的热血瞬间冷却下来——他不能这样自私。
可勤王的檄文早已传檄天下,此时再后悔便是骑虎难下悔之晚矣。
罪魁祸首死不足惜!
江冲想着用自己的命来换无辜将士们的命,却万万没想到在别有用心之人的眼里,他江仲卿造反不成进退维谷还不算绝境,非要用一个活生生的性命来将他打入深渊。
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罪犯、不是奴仆、不是平民,而是十年寒窗金榜题名的朝廷命官。
隋光城上一跃而下的,不止是那位不具姓名的文官,还有他江仲卿。
他的魂魄从此再不见一丝天日。
江冲曾经以为后来那九个月的牢狱之灾、七年的流放生涯便是对自己做错事最大的惩罚,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所以心甘情愿地接受一切后果。
包括那些令人死去活来的刑讯手段,以及流放之地的鞭子、野兽和异族侵略者的刀箭。
可如今,相较于迟到已久的真相,那些加诸于□□的折磨竟都显得尤为温和。
江冲平静地想,自己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合该千刀万剐,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才是。
他以为,自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赴京请罪,便能保全数万将士性命,便能平息这场荒诞的叛乱。
事实却是,他的懦弱与无能给了旁人可趁之机——朝廷派来平叛的军队不愿无功而返,竟然屠杀平民充作叛军冒领军功,嫁祸崇阳军。
而他在刑部地牢受审的整整九个月里,竟无一人向他提及。
他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事实却是,得益于派系斗争,借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赦免了他的死罪,改为流放延宁三十年。
他得知被赦免时,曾向狱卒问起新皇是谁。
狱卒不耐烦地应付,新皇就是新皇,新皇仁慈,死罪都给你赦免了,还想咋地?
是啊,新皇就是新皇,从今以后何人坐龙椅、何人掌权柄、何人执兵戈,都将与他再无干系。
世间再无江仲卿,有的只是一个罪孽深重的流放犯。
流放路上,韩博来送。
江冲其实很想告诉他不用麻烦了,三十年的流放生涯就当是为给崇阳军抹黑而赎罪,三十年后若有命在,他或许还能找回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自己。
可是他攥着韩博给他的桂花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带着一包廉价的桂花糖,一个看似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承诺,义无反顾地踏上流放之路。
七年的流放生涯,于江冲而言是艰难而麻木的。
但是七年的朝内斗争,于韩博而言却是惊心动魄朝不保夕。
新皇登基,黎党上位,平阳江氏重回朝堂。
一位专注于翻旧账给先帝泼污水的皇帝,一所勾结党羽拉帮结派的碧云书院,一支野心勃勃挟持太子的大家族。
历时七年的朝堂倾辄由此拉开序幕,崇阳军名存实亡,无数本该有所建树的有志之士化为党派之争的刀下亡魂。
那是江冲死在延宁的第二年——永安二年。
电闪雷鸣,大雨如注。
这是上天的警示,然而当时的人还沉浸在权力欲望得到满足带来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永安二年的新华门,夏石重用血为之染上了新的红色。
在这场持续三年的□□里,十余名驸马旧部的性命也未能撬动朝局一分一毫,却阴差阳错地让北方的豺狼嗅到了血的味道。
终于——
天柱倾塌,丘峦崩摧。
山河沦陷,生灵涂炭。
在强大的异族铁蹄下,不论是哗变的崇阳军,还是病榻上的敖齐大将军,都已无力抵抗。
永安四年九月,安伮倾举国兵力南犯,在罗威将军死后接任崇阳军主帅的敖齐大将军战死在他镇守了一辈子的上榆,连同他的两个儿子和女婿。
十月十二日,崇阳军残余主力被消灭在金州点将台西北的平原上。
十月二十日,金州下辖县城全面陷落,清河郡主萧引玉斩杀企图投降的金州守将,以女子之身接管金州防务,纵然那只是一座迟早会陷落的孤城。
腊月初九,金州城破,安伮大将满达鲁下令屠城。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隋光及祈州失陷的消息传至圣都,圣都君臣匆忙渡江南巡。
正月初五,副将景通率部三万为南渡君臣断后,于长夜谷全军覆没。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蓬莱仙洲花魁评选之夜,圣都西城门失陷,守将贾诚阵亡……
南渡之后,大梁朝堂彻底洗牌,年仅十五岁的小皇帝被迫退位,元气大伤的八大家也彻底失势,紧接着登上政治舞台的,是萧寻和他身后的南方士大夫阶层。xfanjia.com
萧寻上位时已经近天命之年,皇位于他除了登上权力巅峰之时,那一瞬睥睨众生的快意,剩下的便只有无穷无尽的烦恼和琐碎。
朝堂上,主战派与主和派的争斗日益激烈,从朝堂争执演化到投毒、暗杀无所不用其极。
朝堂外,烽火连年,盗贼四起,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沉重的苛捐杂税和兵役徭役已经不堪重负,遑论还有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灭顶之灾。
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
所谓的“乱”,并非是指女子干政,而是这个谁也无法挽救的乱世。
乱得彻彻底底、轰轰烈烈。
至于那些在乱世中挣扎的“蝼蚁”们,又有谁在乎呢?
“这就是我所知的一切。”
“若没有这场乱世,便是拿到了世宗印也没有用。世宗印的启动,需要无数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韩博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感觉肩上骤然一轻,他再也没有需要藏着掖着小心翼翼不能让江冲知道的秘密了,同时也是将脖子放在了江冲的刀下。
意料之中的心甘情愿。
“我想一个人静静。”
江冲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常。
“好。”
韩博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去,还贴心地为江冲关上门,在房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间,江冲僵硬的身影深深地留存在他的心底,直到房门彻底闭合,再也看不见。
“韩公子。”春来小心翼翼地上前。
书房灯亮了整宿,主人没睡,身为奴仆又岂敢安眠。
“别让人打扰他,让他一个人安静待着吧。”直到这一刻来临,韩博才发觉将真相和盘托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至于今后怎样,他相信江冲的承受能力,也相信自己不会后悔选择了这条路。
“韩公子您要回家吗?小人派车送您。”春来殷勤地侍奉左右。
“不了,我一个人走走。”
“外头下着雨呢,您当心淋着。”春来连忙双手捧着一把雨伞递给韩博。
韩博接过雨伞,平静地道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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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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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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