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吗?难过吗?绝望吗?心有不甘?
不。
只剩零星意识苟活的许安川一反常态的很平静。
从懂得死亡的无常,到害怕死亡的痛苦,到习惯死亡的绝望,再到享受死亡的孤独。这其中过程,不过短短数日,却又似一生漫长。
许安川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哪位大神,平静的生活突然间换了模样,世界观破碎,生活过得稀烂。
不!他许安川连生活的世界都没仔细观过,又哪来的世界观?
他是在小家里备受呵护,大家里平静长大,是未尝过现实艰辛痛苦的象牙塔少年。哪怕是那成长生活的现实世界,他所了解的也不过冰山一角。或许世上的事情,并不是只是从一个角度上去观察,就能够说它是唯一的真理吧。
不过,他也没机会再去看看那个世界,再去看看亲爱的夏女士。
现在他只想也只能独自静静的呆一会,享受着意识消散前的最后孤独。
他曾经嫌弃这世界是如此喧哗,让寡言沉默的人显出不合群的局促傻气。
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日子里,他锁上房门,拖着椅子,坐在卧室的窗前,双手搭着窗台,静静的仰头看向那满天星斗。
那些安静的夜,似乎全世界都在少年放空的复杂思绪里,他放飞了温柔拂面的晚风,让晚风带着他飞去那向往的美好世界。在那里夏女士不会在无人时对着无聊的肥皂剧发呆,她如愿等回了那个男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们白头偕老,欣慰的和邻里假装不在意的说着自己的儿子功成名就、名满天下。
老实说,许安川一直觉得自己挺乐观的,但是不彻底。他就像爷爷爱喝的那壶茶,入口的苦涩慢慢发散在心里,张口吐出的都是沁人心脾的清香。但有时啊,乐观爱笑的少年也会无来由的突然沉默,想要与世隔绝。或许,是许安川不愿提及的,那缺失一环的亲情在悄悄作祟吧。
菲茨杰拉德的《夜色温柔》里有一句话:超凡脱俗的人都有一种品质,能做到在一个不习惯的陌生环境里随遇而安。
许安川一直觉得自己或许在普通人中也算一个埋没的、籍籍无名的天才金子。直到此刻,死神扼住了脖子,让他窒息,他才明白,自己终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人到底很少例外,许多被认为例外或是自命为例外的,其实都在例内。
没有绝地求生的无敌信念,亲友师长那熟悉的脸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也没能爆发出热血漫画里超凡的力量。
只有那剩下的、最后的意识慢慢消失,如铅块一样,慢慢的拉着下坠,慢慢的,一点一点,心很重很重地下坠,下坠......
“你是谁?”
稚嫩的声音自黑暗深处传来,如春柳绿枝上黄鹂歌啼,清脆干净。那声音像是太阳遗落的暖光,亮起在黑黢黢的死亡深海,惊得许安川的心都慢慢浮起。
“我是谁?”
似乎抓住了什么,许安川喃喃着。
“我,我好像是,好像是许,许安川,对!许安川!我是许安川!”
“你呢,你是谁?你在哪儿?”
沉默,还是沉默,就像错乱的臆想,什么声音都没有。
许安川没有多余的想法了,镜花水月的希望不可触及。
但命运就是这样古怪,人越是强烈追求什么的时候,那东西越是了无踪迹。而当你放弃追逐它的时候,它又突然毫无征兆的落在手中。
银白的磷光出现,他们迅速的聚集,分工明确。
几乎瞬息间,看不见尽头的银白天梯自许安川身前升起,一阶一阶通往那墨黑遥远的天空。
莫名的魔力牵引着许安川,他顺着天梯攀登而上。
那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许安川终于看见了她。
“你好,我是许夭夭。”
白裙的女孩就站在身边,一双澄澈的水润大眼睛与自己静静对视。这是一个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可爱的五六岁小女孩,当然,某些道德扭曲的变态除外。正常人看见了迷路的女孩会是带她找妈妈,而某些极度恶心的兽渣变态会想让她成为妈妈。
呆呆望着她,许安川一时忘了怎么接话。
“我等你很久了。”
女孩牵着许安川的手,一步一步的沿着天梯向上。
“什么?”
许安川很疑惑,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你不会死的,你只需要好好睡一场就好。”
女孩笑了笑,不紧不慢的牵着许安川向上攀登。他们身后走过的银白天梯慢慢消散崩塌。身下的黑暗里突然传出了一种难以表达的奇特声音,那声音就如传说中海妖塞壬的歌声般,带着吸引魅惑的诡异魔力。
许安川不自觉的想要回头,女孩许夭夭握紧了他的手,小小的手掌有着莫大的力量。
“别回头,除非你真的想死。”
尽管内心似有猫爪挠动,但对于生命的热爱超越了好奇的勾动。
不知为什么,许安川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诡异女孩有种莫名的信任。那是种源于血脉的深切信任。
“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
“这里是你的识海,也可以说是你的灵魂庇护所。”
“不是你以为的意识留存的幻想空间,你是独立却不完整的灵魂。”
“你姓许,继承了许家的那面镜。”
“你不属于这里,你来自别的世界。”
女孩拉着许安川,一步一步的慢慢攀登天梯。稚嫩的声音里透露出让他惊骇的辛秘。
“人生像条大河,可能浪静风恬,更可能涛澜汹涌。”
“人一辈子都在潮涌、潮落中浮沉。”
“唯有庸碌的人,生活才如死水一般。”
童稚的女孩说着些不合年纪的感慨。违和的背后又带着许安川不懂的伤感。
“或许吧。”
许安川笑了笑。
“我听过一句话:那些喜欢谈论人生艰辛的往往是些不识愁滋味的少年,而真正历经人生百态的老年贝多芬却唱起了欢乐颂。”
“我从没有过远大的理想,更没有成为伟大英雄的魄力。”
“我只想平平静静的活着,给亲人一个美好的生活。”
“去看看这世界的美好,体验一段有些甜蜜的爱情,收获一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走过一生。”
“可现在的一切,有如一场噩梦。所谓的命运使我不得不接受成熟,打破了了计划的未来。短短数日,我经历了常人一生都或许不会经历的恐惧痛苦,我挣扎着,却没有好好活下去的可能。”
“路从不在我的脚下,就像提线木偶一样无能为力的接受未知的摆弄。”
许安川自嘲一笑,看着不知通往何方的天梯,心底有种声音在疯狂喃喃:他们不让回头,我为何就不回头。
疯狂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安川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魂归来兮!”
许夭夭轻喝一声,许安川内心的杂音似是飘雪遇熔岩般匆匆消失,一切恢复了清明,但叛逆的种子似乎于无声无息中偷偷落地生根。
“人选择逃避接受生活里的艰难,无非害怕接受不成正比的收获。”
“许安川,你要明白啊,这世界没有坦途通向未来,只有摸索着蹒跚前行。”
“先人成功,后人收获荫庇。”
“先人失败,无可避免的影响后人。”
“或许人不分高贵低贱,但却有福源深浅。”
“命运自出生时便下了基调。”
“未来从来不可笃定,能够决定命运的只有自己。”
许夭夭声音低哑。
“当命运需要一个人去逆风飞翔的时候,又要怎么去随风浪流、迷失自我。”
“或许吧。”
“毕竟,我想好好活着。不为所谓的宿命,只为至亲之人不用承受阴阳永隔的痛苦。”
“这世界不缺一个我。”
“但妈妈她只有我了。”
看着无垠的黑暗,许安川想起了那个人,他不能让她难过。
她想看自己平平安安,幸福美满,儿孙满堂。
“说说吧,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许安川微笑着,平静的问道。
“不是我们。”
“是他,你的先辈。”
许夭夭摇摇头,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干涩。
“这世界的精彩超乎你的想象。”
“你背负了许家的诅咒宿命,但同样拥有了超越常人的起点。”
“你是不是好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诡异的新世界,又怎么会倒霉的在来的第一天就被妖物裹挟濒死?”
许夭夭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努力克制着什么。
“你提起了我的先辈。”
“或许那面家传铜镜就像是连接世界的门户,透过镜子我来到了这里。”
“我想所谓的超越常人的起点应该是我那突然异变的右眼吧,至于妖蛾或许是他留下的考验吧。”
这一夜难得平静下来,不用为生死奔波去维系苟延残喘,许安川理了理思绪,缓缓开口。
“不错,你确实聪明。”
“不过,我有一些事情还是不太清楚。”
“你所说的独立却不完整的灵魂是什么意思,而且似乎我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一切并不能影响另一个世界的我。”
“我的心脏已经破碎,你说我睡一觉就好了又是怎么回事?”
回忆着经历的细节琐碎,这些疑问深深困惑着许安川。
“这世界不是虚幻的世界。”
“阴影同样是身体的一部分,世界也是如此。”
“阴阳轮转,门开启。”
“世界相对独立,你所能带走的只有记忆。”
“至于其他的,你会知道的。”
“自己去摸索吧。”
许夭夭突然闭口不言,留着满心困惑的许安川百爪挠心。
“做人不能这样,说一半留一半。”
“人?我可不是人,呵呵。”
许夭夭诡异一笑,声调低了三分,听的许安川背后发凉。
“我们也算老相识了。”
“开什么玩笑,咱俩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是吗?你要知道我可不是人。”
“我喝过他的血,染上了许家的宿命。”
“他亲手养大了我,为的是那设计百年的局。”
“山海业蛾,除了那份人尽皆知的主因果善聚灵天赋外,还有那隐藏最深的辛秘,一只可以被同族之外继承的——看穿迷雾的眼。”
“你懂了吗?”
女孩声音逐渐尖锐,牵着许安川的那只手指甲深深刺进了他的手掌。
许安川默默忍受,一言不发。
“我曾幻想他是我最敬爱的父亲。”
“可这世界,最伪善、最诡谲、也最无情的就是人心!他明明给了我栖身的关怀,却用最坏的方法敲碎了我的美梦,让我的心无处安放。”
“囚禁百年,只为磨出分裂的灵魂。”
“纯粹的那份继承因果天赋,将迷雾的眼完美转嫁给他的后辈。糟粕的那份带着茫然恨意与疯狂苟活于世。”
“最初的那个许夭夭怀揣着仅剩的点点回忆,却也在他算计的局里。”
“不过,这一次,如他所愿吧。”
“还你一个完整的身体,将那个疯狂的妖蛾也一同磨灭吧。”
“我不欠他了。”
牵着的手渐渐冰冷,身旁的小人儿消散了。
孤独的天梯上,许安川沉默着一阶一阶攀登而上,不知将要抵达何处......
群山之间,古木之下。
业蛾结茧,巨大的身体被白色的茧丝包裹,属于相繇的力量在悄悄改变着她的身体,两颗狰狞的怪异蛾头慢慢自沉睡的妖蛾头部两侧对称成型。
点点磷光闪烁在业蛾腹内的尸山血海,鹰尸之上的许安川空洞瞪大的双眼中倒映着一道熟悉的影子......
“夭夭。”
山林之间,棋盘之前,许河身体渐渐虚幻,轻声苦笑。
“一场好戏要开场了啊。”
祁图落子,茶水入口感慨道。
“确实啊,各方云动。”
“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生命本就是握在掌心的沙,留不住,没有横跨千秋万载的实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人都是自私的,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是在圆满自己啊。”
......
“伍夕,情况如何?”
“组长,距离守夜人徐放还有七千米。方向东北,妖物能量波动等级A级,守夜人徐放生命火焰尚存。”
“好,安夏照顾好伍夕。其他人注意隐藏行动,悄悄出发。”
“张老,小花,三思,我们先行一步侦查情况。”
“堂明,小玫暂时留下,灵活行动,见机行事。”
“出发!”
......
“龙马大人,空海猊下发现那群华夏人的踪迹了。”
“呦西!不愧是空海法师,那群人怎么回应。”
“随时出手,配合行动。”
“呦西,铃木君你去召集诡影忍部,准备行动。”
“对了,那家伙准备的怎么样?”
“安倍大人已经出发了。”
“该死的安倍弦一郎!不服调度!算了,铃木君你先去吧。”
“嗨!”
......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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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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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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