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小说网>言情小说>缘在此山中>第 65 章 无情
  近日来,悬檀有一个困惑。

  “困惑”,原本是个最不与他相干的词儿。心生了好奇,方能拘于困惑。而归墟主,是个寸心难动的人,如今,竟也有了能为之而好奇的事。www.xfanjia.com

  实为怪哉。

  若真细算起来,却也不能说是“如今”,似乎从多年之前的那个秋夜开始,随着那个小小的不速之客,有些本不该存在的困惑和迟疑,便由此纷至沓来了。

  当年,仙魔两界那一仗打得格外惨烈。云筝郡主自焚于阵前,换来了仙军之胜。她的灵魂流过小东海,终在崖岸尽头,湮灭于虚无。

  归墟神宫的那盏长明灯,也随之灭而复明。

  就是从那日起,悬檀整夜睡不好觉。

  灯火复明,他本因此松了一口气,可却不知何故,夜夜难以入眠。

  熬了几日,心中烦闷,干脆披了衣裳起来闲逛。应了择日不如撞日的道理,那晚的月色瞧着格外好,既然睡不着,便走走赏月罢了。

  却没成想,刚推开门,就瞧见一个委屈巴巴的小姑娘,孤身一人蹲在廊下。

  他屋里黑灯瞎火,外面如水的月色打过来,片刻间晃了眼,再定睛时,这小姑娘正拿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瞧着自己。

  恐惧、惊讶和期许混在一起,这样复杂的情绪,超出了悬檀能理解的范围。于是他决定,直接略过难解的部分,转而欲从这小孩的外表上,识出她的来历。

  是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小姑娘,即便当下灰头土脸,像个坑里爬上来的小猫,仍掩盖不住一身灵气。尤其是那双微挑的杏子眼,流转着他从未见过的明亮,比当夜的月光还要亮。

  然他并未从小姑娘明澈脱俗的眉眼上多作停留,转而瞧了瞧她泥污的素白裙角,还有灰扑扑的脸,得出了结论。

  “哪来的小妖精?”

  这不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答案,只随意推测罢了。对于悬檀来说,这个不速之客,不可能是凡人,那么究竟是仙,还是妖,倒也没有太大所谓。

  是以,他不明白,这姑娘为何那样急于解释,高声纠正,说自己不是妖,而是仙。

  还是一个刚刚化形的仙。

  且她似乎并不知道,这个阶段的小仙,是格外脆弱的,如果没有族中前辈仙者的护佑,像这般在外瞎跑,极有可能半路夭折。

  而自己,仿佛是她这几天来见到的第一个神明。

  想来也是,归墟神宫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一个仙家府邸,这小仙游荡多日,没被东荒密林中的凶兽生吞活剥,真是算她运气好。

  而后死里逃生出来,遇见了悬檀,可也是说不清,这好运气是帮了她,还是急转直下了。

  悬檀没打算多管闲事。

  可人家小姑娘自己开口了。

  一句“前辈,您能帮帮我吗?”脆生生遏住了悬檀手上闭门的动作。

  也是因此,“莽撞”这个词,继“明亮”之后,成了第二个,悬檀在心里对这小姑娘的定论。

  不过,他虽寡情,却并非无礼。

  没有弱者开口求助,强者浑然不睬的道理。

  所以他耐下性子,给出了一个谨慎周全的“帮助”。

  建议她,趁早回家。

  是谨慎,是周全,可都是自以为的,甚至想都没想过,此法对这个柔弱而狼狈的姑娘来说,可行与否。

  且他说完话,很有功成身退的架势,随即一个反手合上了门扉。

  不打算出门闲逛了。

  外头的月光明晃晃,却一点儿也不暖和。秋风已然萧瑟,就刚才门口站了一小会儿,穿堂的凉意便浸透了单薄外袍。

  太冷了,还是回去躺着吧。

  他闭上眼,眼皮却很不配合,较劲一样在半睁不睁的边缘拉扯,就这么颤抖着视线,沉默挨了一会儿,好不容易上来些许困倦,却在这个当口,从小东海上来了一股长风,抚过无边莲叶,穿过书斋迎水的大开窗,灌进屋里。

  长明灯火跳跃,饶是隔着屏风与窗纸,挡着帷幔和柜架,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辉光仍旧扰人眼帘,跳动着,催开了他竭力入睡的一点神思。

  鬼使神差地,方才闭门之时,那小姑娘的表情涌进脑海。她的脸颊被月色映照地晶莹白透,嘴唇却浅淡,少有几分血色。面上迷茫,还有点委屈,仿佛正想说些什么,就被门扉隔在了外面。

  悬檀忽而有一个猜测。

  他复又起身,大门再次被推开,廊下蜷缩着的小小身影,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个孩子,不知道家在哪里。

  不过他只猜着了这个开头,万万没想到后面等着的,是小姑娘连哭带怨的一连串抽泣。

  他那儿见过这个,他那儿应付得来这个。

  不过因此,在那断断续续的哭腔里,他悟出了一个道理,不认真听她讲完话,是会哭的。

  然他尚且没能悟出,哭了,可该怎么办。于是只能干站着,想想若真收留了这位情绪莫测的小姑娘,往后该行怎样的长久之伎。等想明白了后续,眼前这位哭包儿竟也自己止住了,正眨巴一双微红的眼儿,怯生生瞧自己。

  终于,借了这个档口,悬檀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你今日可暂且留在归墟,待我上奏九重天阙,等他们的安排。”

  他这个留人的,说完话,就要回。

  眼前这个被收留的,生怕他反了悔,登时就要往屋里闯。

  悬檀听见了身后很是急切的动静,本着对莽撞者的顾虑,回了头,正瞧见,那小姑娘脚底下一个不稳,生生往前栽。

  她猝不及防,这一摔,定然不会轻。

  可悬檀心下却没什么反应,这个情况,并不在挂心的范围内,他只是觉得奇怪,这小孩,怎么颠三倒四的,话说不清,路竟也走不顺。

  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略有新奇。

  但下一刻,他的心没有动,身体却下意识做出了动作。

  直到那双小手扯住了自己的袖子,他仍沉浸在自己竟然伸手相助的诧异中,没有回过神来。

  故而,对面的力道几乎称得上柔弱,却也将这位走神的归墟主,往前拽了一个踉跄,冲突之间,他瞧见了,一双幼嫩的赤脚,遍布着极其不相称的累累伤痕。

  心里诧异,身体上跌宕,他头顶倏忽闯入的月光明亮,动荡像小东海那阵催动灯火的长风,也掠过他的莽原和死水,不着痕迹地离开,却带着不容辩驳的生动。

  那时的悬檀,还理解不了太多的情感,所以不会明白,这片刻的生动意味着什么,又昭示了什么,也万万不会想到,这样的讶异,在往后短暂的一些岁月中,将会频繁地出现在自己身上,频繁得,到最后他已然习惯。

  当时,他被那样莽撞的一个女孩子,从檐下晦暗的阴影中拽出来。

  什么都没有想到。

  只是觉得,当晚的月色,确实极美。

  -

  后面的故事,仙界几乎人尽皆知。

  说是归墟主悬檀,在自家门口,捡到了一个小仙。遵天帝的托付,前前后后找了月余,也没能找见这是那家的小莲花。

  兜兜转转,那竟是生于归墟的莲。

  是他自己家的小莲花。

  按道理,这个道行的小仙,该放在九重天阙教养,等到了可修习的年纪,再收进仙塾。可当时,大战收尾,没人顾得上她。

  于是,归墟主奉命养孩子的故事,便由此开始了。

  他很是随意地给这小莲花取了名,叫小秋。

  曾有人问起中间因由,说是,正当秋天,便叫“秋”好了。

  后来这事儿,被当做一桩笑闻传开,任谁听了,都要替小姑娘鸣一句不平。唯独这正主儿,小秋本人,却对这个略显敷衍的名字很是喜欢。

  从此开始,悬檀慢慢发觉,小秋除了“莽撞”,似乎也是个很容易就欢喜的人。

  读书习字、修养礼数,放在九重天的仙塾,这都是教人无比头疼的课程,她却反常得很,不仅不烦,还日日欢喜。

  烹茶,高兴。焚香,高兴。

  折到了梨花,更是雀跃了好几日,不时就盯着那瓶花看,笑得憨态又清甜。

  这便也罢了,可手上扎刺这事儿,悬檀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有什么可高兴的。他将那根小刺钳出来,血珠滚滚,这有什么可欢喜的?

  我们万事不过眼的归墟主,还真就破天荒想了一阵子,没想明白。

  他虽冷淡,却也不傻,思来想去,这根本不是寻常女孩子能心悦的事,只能擅自得出结论,他养的这个小莲花,大概极不寻常。

  悬檀并非纠结这些的人,恰恰相反,小秋这“不寻常”的,爱欢喜的性子,倒是给他这个第一回养孩子的人,省去不少麻烦。

  乐得清闲,故而,在早几年,他只学得了初见时的那一条道理,除此之外,毫无进益。

  就晓得,需得听完她讲的话,不然,会哭。

  悬檀守着这个道理,小秋果然再也没哭过。

  直到东荒战事将尽的那几个月,这条百试百灵的法则,忽然就失效了。

  当时他要去云家的营帐里,商议以归墟为天堑,作这场大战收尾的防御之事。想想这也算是个修习的机会,便带上了小秋。

  一切都平和而顺遂。

  直到某一天,他半夜转醒,万籁俱静间,听得隔壁厢房,隐约有抽泣。

  哭声一直没停,他也睁着眼没睡。

  在想,是为什么呢?

  他将这几天所有的事捋了个遍,并无特别之处。

  小秋出门在外,一般都跟着他,尾巴一样。唯一一回她独自外出,便是今日午后,在一个叫作安施的,女战神的府邸。

  安施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死里逃生回来,昨日刚刚转醒,小秋是去探病的。他到时,她正出来,虽然没说话,也没在外面等他一同回,可看面上表情,并非是要哭的模样。

  至于悬檀,去找安施,倒并非探病,他是去要东西的。

  安施战神,是个极其外向,极其口无遮拦之人,甚至于有时候,悬檀觉得,她有些过分轻佻了。

  那言语中时常带出露骨的荤话与调戏,是很失礼且怪异的。悬檀不习惯,但也不在乎,想来军中的人,都是这般作风吧。

  但前几日,安施重伤回来,没来由地非要见自己,见了也不说话,只扯走了他腰间的一块佩玉。

  那佩玉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稀罕东西,倘若丢了,便罢了,也没什么可惜。但被她扯去,可就另当别论。悬檀几乎从不将自己的物件儿送予谁,也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落在旁人手上。

  他鲜少有不喜欢某事,这样过浓的情绪,此事算是一件。

  因此,刚一听说人醒了,第二日,他就上门要玉了。

  很奇怪,安施头一回,没拿露骨的话戏他,佩玉还得也干脆。

  只有一个条件,要他为她,折一枝院中的海棠。

  悬檀没闲心管太多,只想赶紧要回佩玉了事,二话没说,就给她折了。

  安施从容接了,意味深长瞧了他一眼,此后竟也古怪地,没再出现于他面前。

  悬檀拿着玉出来时,小秋已然走了,他惯性地以为,她会等他,但没有。

  没等便没等,也不觉有他。

  但是在无人无声的夜半,她为什么在哭呢?

  悬檀不明白,却也没有问。

  后来,过了一些年,他偶然再遇见了安施。

  见他身边没跟着小秋,安施还有点意外,她随口一提,说,以为他来要玉的那一天,和小秋应当会发生些什么。

  悬檀说没有。

  安施却像得了神通一般,问得极准。

  她问,小秋那天,是不是很难过?

  在悬檀无言却错愕的眼神中,她读到了答案,是以又问:“你知道她为什么难过吗?”

  悬檀摇头。

  “那你为何不问?”

  为何要问呢?悬檀想。

  我自己的困惑,为何要去干扰旁人呢?

  -

  这是悬檀与小秋短暂相处的几年中,最后一个困惑。

  战事平息不久,九重天阙就将人接走了,她很快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正儿八经的名字,叫作瑾俟。

  往后两人几乎断了联系,悬檀本可以去探望她,也知晓,她盼着他去,但不去。

  并非不愿,而是不能,却也不是愿而不能。

  仅仅是不能罢了。

  就这么糊弄了很多年,直到小秋修习结业,到了论选神职的时候,悬檀知道,需得做个了断了。

  当年临行时,小姑娘问自己,结业后,还能回归墟吗?

  他没有答。

  他本该无所顾忌地回,不可。

  可却读懂了小秋眼里,勉强按捺的期许。

  所以他沉默不答。

  于是便有了,钟鼓大宴前几日,咏夜带着小秋来归墟寻人一事。

  悬檀预料过,小秋会将他的无言认作默许。

  可却未预料到,当时的小秋,也读懂了他那未说出口的两个字。

  不可。

  故而,没有什么认作默许,只有未死尽之心的负隅顽抗。

  但小秋却也读错了,他终究没有说出这二字的本心。

  是为不忍。

  故而,她将这一次的负隅顽抗,当做了背水一战。

  当时的不忍,于是成为了悬檀从古至今,唯一一件后悔的事。

  若他再冷情一些,将二人的干系断得干干净净,那日钟鼓山,闯他守御大阵的,便能是旁人。

  无关紧要的旁人。

  但终究没有逃过,她被抓住了。

  再或许。这本来就是非她不可的死局,除了她,谁还会为归墟的一个神职,豁出命去呢?

  只有她能撑得过所有关卡,让他得以完成所有的步骤。

  但在这一切的厄运之后,她明明心灰意冷走开了,不是已经远远躲开了吗?为什么要在惊雷劈下之时,推开我呢?

  这个问题,悬檀问过自己无数次,他答不出。

  可他却头一回这样不想放过,连带从前所有的,挂在心上却浑然未觉的所有不解。

  那个夜半,她为何会哭?

  为什么从云家军帐回去,便改了莽撞的性子?

  结业礼前,来归墟寻他时,何至于那般生气,气到推我一把,竟还骂了一句混蛋。

  又为什么,要在那时推开我呢?

  她明明对惊雷背后的一切,一无所知。

  有那么一个瞬间,悬檀是真的在害怕,因为他知道啊,知道那场异像背后,那个自称为帝台的人,究竟是谁。

  也知道,那个人,只要愿意,就能要了莲花娇嫩的性命,而悬檀束手无策。

  幸而,她还活着。

  虽然重伤,但活着。

  悬檀将她带回了归墟,天上的医仙下来,养了月余,终于大好。

  终于醒了。

  悬檀想问问,就跟安施说的那样,把有关她的,他无论如何答不出的困惑,全都亲自问了。

  可却没想到,还没说出口,就有了新的困惑。

  他不明白,小秋为什么不开心。

  她不是想回归墟吗?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带她回来了,可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

  这一回,悬檀直接问了。

  小秋瞧了瞧,他端着要喂给她的汤药,伸手接了过来,自己喝。

  喝干净了,才回答。

  “我没有不开心。我从前,是很想回归墟的,但现在似乎也没那么想要了。”她在悬檀迷茫的眼神中顿了顿,解释道,“不过归墟主不用担心,我拼了命闯的阵,得来的神职,必定会好好做事。”

  悬檀得到了答复,但没有得到答案。

  困惑反而越来越多,因为小秋,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伤是好了,却不大爱与自己说话,总也安安静静的,看不出半点莽撞的影子。

  她不爱搭理,他就顺着不多言。

  可有一句话,却是不得不说。

  小秋既然成了归墟的仙者,就要在此四处走动,哪里她都能去,唯独有一个地方不行。悬檀以莲花为限,划了界,她出了莲花丛,就再也不许向东去了。

  归墟大壑的崖岸边,是她的禁地。

  他绝不能,让下面的东西发现她。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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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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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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