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相当好的天气,风清云淡,半朵白云恰好掩住过分耀目的日光,于是光线变得温暖且柔和,这样的秋日正适合躺在檐廊上睡觉,一切显得再合适不过。
可惜,这样安静的午后没能太长久,就被一群按时来上课的小鬼们打破了。
说小鬼当然是不太合适的,这群刀子精的年纪全是几百年往上走,外表和年龄完全不搭,不过他们乐意于保持着这样的外表和孩子的心性来获得别人的宠爱,在非明这里理所当然的也要承受这个年纪该有的责任——比如学习。
比起那些成人外表的刀剑,他们当然能够称得上备受宠爱,不过他们的主君实在是个过分冷淡,而且相当难以讨好的人,所以这样的宠爱也仅止于微笑和话语上的鼓励,甚至连一个简单的拥抱也是不能够妄想的。
曾经经历过擅长玩弄人心的主上,这些刀剑们在距离和亲密度方面过分敏锐,所以即使是孩子模样的刀剑,也不曾在这方面多做试探,维持着这样合适的距离,对双方来说,也许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异性间的吸引力太过莫测,无论是刀剑爱上人类,还是人类爱上刀剑,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嘛,不过对于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来说,尤其是一部分被这位主君新锻出来的刀剑,天生就会对自己主人的各种信息好奇,天性趋势他们想要更靠近一点,只是一部分刀剑选择了抑制,而大部分都选择了放任。
他们成群结队叽叽喳喳地走过来,彼此之间好像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题,精力旺盛的过分,却在发现回廊上小憩的主君时,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和声音。
不过这样的补救措施显然太晚了些,非明五感敏锐的过分,隔了老远就被他们的声音惊醒,不过因为正好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所以她睁眼时眼神平静,残留着睡意的面容上看不到半点被打扰的怒气。
在所有刀剑的记忆里,这一任主君从来没有过任何生气和不得体的时候,初见时也好,教训他们的时候也罢,甚至包括他们和上一任主君的爱恨与生死纠葛,也不能牵动她过多的情绪。
她看他们的目光,不像是看属于自己的刀,而是像看一段旅途中短暂相遇的同伴,注定分离,于是不会投入过多的感情。
又或者她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别人,交付在了过去,只留下一丝半点给他们六十多振刀分,每个人到手的只有一点余烬。
药研藤四郎觉得,这位主君比他们这些付丧神更接近于“神”这样的定义。
一天的课程并不多,付丧神生命悠长,未来有大把的时间去学习,所以这样的基础课程每天只安排一点点,不至于让他们产生厌学的心理。
课程之后,是这群小家伙们最喜欢的时间,一个星期上五天课,五天里的每一个下午,他们都喜欢待在主君屋外的廊下,偶尔能够吃到主君亲手做的点心,甚至偶尔主君也会坐在一边喝茶一边听他们的交谈。
若是兴致来了,她也会选择插花或点香或独自手谈或弹琴……无一不是风雅的活动,也无一不精湛到了世间极致。
这种能和主君待在一起的时光不多,是只有短刀、肋差以及萤丸那个身高混进短刀里毫无违和感的大太刀才能享受到的福利,因此每个人都分外珍惜,如果主君做事,那他们全都会保持绝对的安静,不会多言一句。
不过今天是很难得的,他们说话时,主公就懒洋洋地坐在了回廊的栏杆上,米白的裙裾与秋日将落的阳光融为一体,裙摆上绣满了大片绽放的荼蘼花,与庭院里满地的枫叶相比,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可她穿起来,实在美丽的让人挑不出半点不好。
恍若秋日萧瑟里重现春夏繁花盛景,而她是里面盛开的最美的一枝。
荼蘼是末路之花,花开到荼蘼,怒放之后正是凋零之景,实在有些不祥。
短刀里绝大多数都属于栗田口刀派,或者干脆称呼藤四郎家族也没有什么不对,他们是被同一位刀匠锻造出来的,拥有几百个同为短刀的兄弟,不过目前本丸里只有十几把。
他们唯一的兄长,那位刀匠所锻造的唯一一把太刀,正是一期一振,一生仅有一次的太刀。
而在目前所有藤四郎里,药研藤四郎这柄短刀是生理和心理相较于其他兄弟更成熟的那一个。
他是一柄以忠诚出名的刀刃,传说中他的主人用它自杀,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刺穿腹部,而当这柄刀被恼怒的主人掷在一边,却击穿了捣药的药研。
可以穿透药研,却不会伤害主人,正是它的名字和忠诚一说的由来。
而非明认识的药研,冷静理智,有着局外人和旁观者的敏锐犀利,但是突如其来的,这个向来话少的少年忽然出手拉住了她的袖子,非明回头望去,药研的神情比她还要茫然和迷惑。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心里乍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好像如果不拽紧主上,她就会像秋日的落叶一样,坠落凋谢。
等他回过神来,听见主君低声问他:“药研?你怎么了?是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吗?”声音里有着浅浅的关心。
周围的兄弟们都用“药研哥真狡猾啊!”“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药研!”“居然还能用这招吸引主君关心?!”之类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或者“可恶!我也想要啊!”
黑发紫眸的少年脸上不禁浮现出浅浅的红晕。
不过这种情况下,总要说点什么才能够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药研先是磕磕绊绊地表示自己身体并没有问题,然后开口问:“其实我是想问……我的意思是,主君,是怎么看我们的呢?”
不知不觉间,他下意识问出了自己那种不安感的来源,虽然也许连自己也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事实上,话刚说出口,药研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看的太清楚,比起其他还懵懂的兄弟们,他更明白在主君心里他们是怎么样的地位,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因为答案太过伤人。
非明一时沉默,他有些忐忑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特别想回到一分钟前把那句话吞回肚子里!
然而接下来他的主君却只是挑唇一笑,换了个坐姿,手指轻轻点着面颊问:“要一个一个说吗?”
从群体精确到个人,就变成了对个体的点评,一下子就模糊了之前问题的重点,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药研一时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感到失落……她毕竟还是对那个问题避而不谈了。
不过周围的孩子们可不管这个,一个个眼睛发亮地围拢上来。
穿着小裙子的女装大佬乱藤四郎急切地开口:“要一个个说!主君,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非明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事实上答案早就在她心中了,她俯身垂首,笑语温和,“乱是个很可爱很漂亮的孩子,也很努力。不过做任务的时候还是应该要低调一点,短刀适合偷袭暗杀,这方面你应该和药研多学学。”
药研不知道是因为名字还是什么缘故,对医学很感兴趣,而且也很擅长,这样的爱好所带给他的在战斗方面的直接提升,就是精准,致命,一击必杀。就像揍敌客那一家子,是个当杀手的好苗子。
乱有些不满地嘟起嘴,虽然对于主君夸自己可爱漂亮努力是很高兴没错啦,但是要自己向药研哥学习什么的……果然还是,好!嫉!妒!
若是髭切在这里,大概就会说出“嫉妒会使人变成鬼哦!”之类的话吧?
不过乱的嫉妒基本上不会让它过夜,在药研放开手后,他就快速地靠过来——当然最终还是没敢扯非明的袖子,撒娇道:“在主君心里,药研哥就这么好吗?”
药研无奈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警告似的喊:“乱,不要胡说。”然而他脸颊上至今未褪的红晕让这句话显得毫无威慑力。
乱朝他做了个鬼脸,完全不在怕的,连同鲶尾、秋田、博多、信浓、后藤、厚、包丁几个活泼的藤四郎,还有今剑、爱染国俊,也理所当然地跟着起哄。
余下的,诸如前田、平野、骨喰藤四郎、五虎退、小夜左文字都是很内敛的性子,其他的当然还有性子介于两者之间,但并非同一刀派,因此只是在一旁没有说话,眼里都是跃跃欲试的好奇。
非明拉长了声音,含笑道:“药研啊……是个很成熟的孩子,在我看来,他的可靠程度并不比一期一振差哦!”
毕竟一期一振曾经可是对她起过杀心,在这一点上,药研就比他强多了。
哇哦!这可真是了不得的评价啊!
几个藤四郎互相看了看,对于主君心里一期一振的地位终于有了明确的认知。
不过当然也有不会想那么多的,比如五虎退这孩子就小小声地问了出来:“那在主人心里,一期哥怎么样呢?”
非明的神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意兴阑珊起来,连敷衍都只是拢在脸上薄薄的一层,好像太阳一照就随时会化掉。
她声音冷淡,并且在五虎退面前毫不遮掩这样的冷淡,“一期一振嘛……优柔寡断,伤人伤己。”
在非明看来,一期一振似乎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只是一般温柔和过分温柔的区别而已。
这样的处事态度,其实并非什么好事。而更糟糕的是,他在该决断的时候犹豫,以至于失去了他的弟弟;在该温柔的时候迁怒,以至于差点对无辜的自己出手。
说他伤人伤己,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虽然活的时间不短,可一期一振在情爱方面,实在不是个通透人——与他的同僚们相比当然还算不错,可惜非明比较的对象是三日月宗近。
八个字的评语,足够表达她的想法,让问出这个问题的五虎退站在原地,细软的白色头发耷拉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看这孩子的样子,非明自然不想真的把人弄哭了,她话锋一转,笑道:“啊,可能是弟弟们都太能干,所以才显得一期格外温柔软弱吧,相当有人*妻属性呢!尤其是当弟弟们遇到危险,立马就变成了护崽的母鸡,战斗力翻倍啊!”
当年地下城挖博多、后藤、信浓和包丁的时候,他可是连续三天没有休息,简直化身挖掘机!一副不把地下城挖穿不罢休的架势,让非明都吃了一惊!
不过显然,这跟非明喜不喜欢他没有丝毫关系。她不会因为对他有新的认识就遗忘过去发生的事情,她的的确确是不喜欢一期一振这种性格的,尤其是初见时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出手的杀意,换了谁都会记忆犹新,何况是记仇记到死的非明?
这句话总算是稍稍挽救了栗田口派持续低迷的气氛,不过这样的气氛跟其他刀派可没有多大关系,今剑迫不及待地扑上来,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仰头问她:“那主人觉得我们三条派怎么样?我、三日月、小狐丸……要一个一个说哦!”
非明笑着俯身,认真夸赞他:“今剑关键时刻非常可靠呢,不愧是三条派的大哥!”
作为曾经的大太刀,今剑如今虽然被磨短成为短刀,心性也有所变化,但关键时刻永远不会掉链子,比起三条派另外两个家伙,他确实要省心的多。
“至于小狐丸,虽然看上去有点凶,但是意外的可爱。”
人如其名,他像只亲人的狐狸,总喜欢拿着梳子邀请她为他梳理头发——当然十次里面她有十次都是拒绝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顺手摸一把,真的就像是狐狸的皮毛一样。毛茸茸的白发上有两个尖尖,除了不会动以外,看上去和真的狐狸耳朵几乎没有区别。
小狐丸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身材高大,整体看上去充满了桀骜不驯的野性,但是性格其实非常的温驯,在本丸里算是很好相处的那一类。
“那三日月呢?”今剑兴致勃勃地追问。
对于三日月,非明的好感度是相当高的。
在刚开始,他跑过来特意告诉她关于本丸过去的事情,之后也很认真的拜托了,是个相当识趣的家伙。
“三日月宗近啊,该说那家伙没有白活这么多年吧。”非明很中肯地点评:“是个少见的聪明人。”
说起三日月宗近,她的眼里含着满意的笑意,像星星更像月亮。
谁都希望那光芒是因为自己绽放的。
就这么,喜欢三日月吗?
虽然本丸的现任主人不爱出门,对于外面那些八卦和小道消息也没什么兴趣,但是本丸里很多刀剑都知道,在许多本丸里,三日月宗近都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他的本体,作为天下五剑之一,被誉为最美之刃,而刀剑化为人形后,这柄刀的容颜也绝不会让人失望。
那柄诞生于平安时代的刀,拥有一身风雅入骨的气质,沾染了平安时代独有的味道,说话行事永远从容温雅,不疾不徐。那张皎皎无瑕的脸上,嵌着一双宛如深蓝夜空般的眼睛,里面一轮明亮的弯月缓缓升起,一眼望去便能夺人心魄,堪称风华绝代!
而且正如非明所说,他为人足够聪明剔透。
本丸里所有刀剑活的时间都十分长久,可三日月宗近却是里面难得没有浪费漫长光阴的刀之一,他看得透彻,行事更是妥帖,对待主人的态度十分有分寸。
至少这么多本丸里,三日月宗近作为备受宠爱的那个,却少有听到过他和别人相恋的事情。
光是这一点看来,尤其是在他们本丸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之后三日月的所作所为和态度,也足够说明他的难得之处了。
……可是,还是有点嫉*妒啊!
包丁在一边鼓起了脸颊,“可恶!主人对一期哥和三日月的评价差的太远了吧!论起脸的话,一期哥是不会输的!”
这小子就是听不进人话,惯爱胡搅蛮缠的,只怪一期一振太过宠他!
非明不由得无奈扶额,伸指点了点这个小家伙的眉心,“谁跟你说长相的问题了?”她眼眸含笑,倒是看不出生气的意思,反而有几分纵容,“而且我也不觉得三日月有多好看啊。”
这座本丸里各个风格的帅哥都有,压根不存在长的丑的,三日月若说有什么特色,大概就是喜欢自称“爷爷”,老年人养老作风……还有那双含着新月的眸子了吧?
至少非明确实没能get到天下最美之刃的美貌。
啊啊啊啊!主人又一次说出了了不得的发言啊!这么多本丸里,但凡是个母的,就没有人能这么轻松地说出“我觉得三日月长得一般般”的言论!!!
谁要是敢在论坛里放出“天下至美之刃的容貌不过尔尔”这种话,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的!走到路上都要担心被人套麻袋的那种!
可刀剑们看着被深色夕阳笼罩着的主人,她的容颜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模糊而暧昧,却始终像是珍珠一般,散发着朦胧温润的光彩,光线越是黯淡,越发凸显出面容和气质的出彩。
某种意义上,从这样一位美人嘴里吐出的评判之语,实在是太过有力度,叫人难以反驳呢!
今剑在失望的同时,相当的恨铁不成钢——这几个弟弟始终是弟弟啊,竟然没有一个能讨得主上欢心!
无法反驳带来的是更浓重的好奇心,或许还有点不服气——论起颜值,三条家有活泼正太今剑,温润神官石切丸,粗狂豪放岩融,天下至美三日月,野性*诱*惑小狐丸。这样的豪华阵容,倒要看看在主人心里,还有哪个小妖精能比得上!
“那主人觉得本丸里谁最好看呢?”今剑大胆发问了。
这个问题并没有让非明沉思很久,在今剑发问的一瞬间,她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长发僧人的身影。
本丸里僧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左文字一家三口,从大哥到三弟,全都在此列。
大哥江雪左文字,一头水蓝色长发近乎于白,面上总是如同笼罩着冬日的冰雪,不喜欢战斗,不喜欢争夺,更不喜欢挥舞他的本体,因此脸上常年见不到笑影,江湖人称“江雪不高兴”。刃生里最大的爱好是念经种菜看弟弟。
但非明的本丸里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搞特殊,尤其是作为一把太刀,江雪左文字的战斗力在本丸里名列前茅,与溯行军战斗一事绝对不容他逃避。
所以整天念着和睦的江雪小公主更加不高兴了……
二哥宗三左文字,开口闭口自称笼中鸟。和高岭之花的哥哥不一样,宗三容色糜丽,唇畔总是挂着像是自怜又像是嘲讽的笑,天生上扬的眼尾却似桃花花瓣,带着无辜纯然的诱*惑。发丝是少女最喜欢的粉色,可放在这个青年身上却没有半点艳*俗和违和,只显得愈发绮丽勾人。
宗三左文字看上去脆弱又傲慢,让人忍不住想为他奉上天下,为他建造最华丽的宫殿,又想把他绑在那座宫殿里为所欲为。
三弟小夜左文字,短刀,性格沉默寡言,比起两个哥哥来,这孩子大概是三兄弟里最低调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深蓝色的头发和衣服,像是随时准备融进黑暗,开始伏杀,刺出致命的一刀。
和实力强大却向往和平的大哥不一样,和既讨厌被人争夺又渴望在战争中证明自己的二哥也不一样,小夜左文字懵懵懂懂,心智与外表契合,因为刀身被赋予了复仇的含义,他便把这个当成了刃生的意义。
非明不需要他去复仇,她要报仇自己早晚都得报了,无需假他人之手,所以这孩子也挺迷茫的——他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可是人生有时候是不需要存在意义的,小夜左文字有爱他的两个哥哥,不想死也不会死,那便活下去,安安静静乖乖地每天上课。除了文化课程,德智体美都要全面发展,等他长大了,总有一天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虽然那个时候,她可能已经不在了。
“数珠丸恒次。”
非明轻轻地吐出这个名字。
随着这个名字的吐出,脑海里便如同画卷般徐徐展开那个人的身影,黑与白交织渐变缠绕在身上的佛珠,同色交织如同夜色与月光般的长发,他常穿紫色与白色的衣物,像是周身永远笼罩在一层淡紫色的薄雾中,顺着他生来妖异美丽的面容,缓缓流淌。
非明见过他拔刀杀死溯行军的模样,挥刀时面容始终平静淡然,刀锋映照着从未睁开过的双目,雪亮迅捷,毫无犹豫和停滞。
像供奉在佛前,日复一日,被佛经与香烛感化的一朵紫色妖莲。
那种复杂而矛盾的美,就像是非明初见杀生丸,初见西门吹雪——高洁和杀戮融为一体,血花迸溅在锋芒前,本人却始终不染尘埃。
只要见过一次,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但这些,非明一个字都不会说。
她只是懒懒散散地笑,“比起江雪那个拔刀前还要念着世界和平的家伙,同样作为僧侣的数珠丸以杀止杀的风格可真是太让我刮目相看了。”非明点着今剑的鼻尖,“我喜欢实力最强大的,最强大的,就是最好看的。”
小夜左文字在后面听得差点当场自闭,爱染国俊忍不住嘀嘀咕咕:“数珠丸恒次明明不是最强的……”
本丸战斗力最强大的,理所当然是大太刀,而数珠丸恒次是太刀,有石切丸、萤丸、太郎太刀、次郎太刀几个挡在前面,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数珠丸。
何况即使是太刀里,竞争也是很激烈的。不说别的,光是从平安时代流传下来的髭切和膝丸那对斩鬼刀兄弟,实力就强的可怕,砍溯行军如砍菜瓜;即使是三日月宗近,作为天下五剑之一,除开过分美丽的外表,实力也绝非浪得虚名。
数珠丸恒次当然很强,但本丸里根本没有一个弱手。
非明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笑眯眯地赶人,“好啦,闲话时间结束,你们该回去了,家长们都来了很久了。”
她就跟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不用回头也知道“家长们”个个都来得很齐全,包括懒得要死,恨不得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地上也可以的明石国行。
这家伙正是大太刀萤丸和短刀爱染国俊的家长,他们同属于来派。
懒懒散散的样子,很不靠谱很不正经,偏偏人长得帅,于是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也成了慵懒,仿佛刚进行过某种不可描述的活动,让人口干舌燥,莫名勾人。
啊,当然,说人坏话被人逮到是天理。
显然刚刚被说的江雪、三日月、小狐丸、一期一振一个不落,除了数珠丸恒次。
不过数珠丸恒次没来,无所事事属于同一刀派的笑面青江倒是难得晃悠了过来。
数珠丸恒次气质干净又清冷,可总有那么点藏不住的妖气遮遮掩掩隐约透出来——从他闭目执刀毫不犹豫挥落的指掌,从他平和淡漠却天然上扬的眼角弧度……当然与杀生丸的冷艳妖丽不同,数珠丸恒次低调且温和,本质上是个正经又努力上进的青年,这两个人只有一点点微妙的相似,却也足够让见过两人的人了解到非明的审美。
虽然根本不存在同时见过他们的人,除了她本人。
她喜欢复杂的、变幻的、矛盾的,要杀戮与和平糅杂,圣洁与血腥并存,要像高山之巅的雪一样难以融化,像峰顶的雪莲那样难以采摘,也要像地狱的火焰与曼珠沙华,越是危险越是迷人。
非明就是会被这样的人所吸引,而这些人里,唯有杀生丸令她难以自持。
他的气势从无保留,野性与天生的傲慢无需任何遮掩和克制,杀气腾腾,也让人蠢蠢欲动。
笑面青江和他的兄弟不同,或者说,截然不同,反差巨大。
——本丸里没有任何一把刃在说黄*段子上能比得过他。
本丸里成人模样的刀大多数还是正经人,就算骨子里不正经那也是闷*骚,外表上还是很能唬住一票小姑娘的。
唯独笑面青江,他一头深青色头发,生了一双漂亮凤眼,微微眯起来看人时,便是天生含情的模样——仿佛随时要给别人头顶染点绿。
他有话就说,骚的理直气壮,毫不遮掩,甚至十分以此为傲,屡教不改。跟人说不到三句话就开黄*腔,黄*段子一天三顿,信手拈来,比吃饭还准时,配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和“你懂得”的眼神,简直分分钟让人想要打死他,或者送他上天!
至少非明每次见到这个明着骚的青年,下意识就觉得脑门突突地疼。
数珠丸恒次跟他住同一间房,隔壁两边分别是左文字一家和神官石切丸,甚至对面还住着一对神刀兄弟,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
除开作为女装大佬的次郎之外,其他的一个赛一个都是再正经不过的老实刃,可笑面青江这家伙愣是没能学到人家哪怕一星半点儿的优点!黄*段子讲的风生水起,隔了老远都能和龟甲贞宗以及千子村正厮混在一起,后两者一个热衷于人体绳*艺,一个三句话不离“脱”字,加起来简直要人老命,光是看着都觉得胃疼。
她明明把这三个人刻意隔到了离彼此最远的院子,可是这该死的臭味相投还是让他们不远千里日日相会……
此时此刻这三人已经来了俩,抛开乱入的笑面青江不提,龟甲贞宗是来接同一刀派的肋差物吉贞宗的。
物吉走到龟甲面前,后者倒是不急着离开,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站在原地冲她微微笑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宛如秋日白菊一般优雅迷人,格外正经。
非明:……
非明:不行,胃疼。
非明只要一想起这人受伤之后的样子,无意中看到他手腕上露出缠绕的绳索,以及“我不被绑着就不行”之类的话语,就很……总之,某种意义上来说,能让非明对他们有这样敬而远之的态度,笑面青江和龟甲贞宗也完全可以含笑九泉了。
非明完全不想理这两个家伙,可是到底还是开了口,表情冷淡的很,完全看不出她心里的任何想法,“笑面青江,你今天过来凑什么热闹?”
在这一堆来接孩子的家长里,就属他最显眼。
笑面青江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笑容,准备开口,一看就不像是要说什么正经话的样子。
三日月宗近在笑面青江作死之前抢先打断了他的话,张开嘴就是一串极具个人特色的“哈哈哈”,魔性又洗脑。
“哈哈哈,主公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非明飞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显然是不知道的。
虽然有良好的记忆力,可这群刀子精混在一起颇有些古今东西大杂烩的意思,他们生存的时代相差甚远,节日变化也是相当繁杂,再加上非明本人对这些事情兴致缺缺,所以从来都懒得记。
大概就是,你们随便玩都行,反正我不玩。
但可能是她的态度太温和了,所以这群刃也在试探着走近,包括刚才这群小鬼的问话,也包括这些大人突然的到来——他们到的的确太齐了点,以前可从不会有这么多人,毕竟一个本丸再怎么大也不至于迷路,至少明石国行过去只来过一次。
她没有起身,只是侧头看着三日月宗近,目光里表露出些微的疑惑。
很明显,她确实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看着年轻的要命的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那皱眉的小模样看得人心都要碎了,“您果然不记得了吗?这可真叫人伤心啊……”他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完全不存在的眼泪,一副“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吾儿叛逆,伤透吾心”的样子。
非明整张脸都木了。
偏偏这种时候一个个戏精都蹦哒出来接着往下演,龟甲贞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睛里错觉般闪过亮光,“这就是放置play吗?即使是冷漠的全然不在意,也让人热血沸腾起来了呢……”
太鼓钟贞宗和物吉贞宗满脸尴尬,眼不见为净地撇过头去,全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明石国行歪歪扭扭地站在一边,闻言顿时附和,“没错没错,请不要在意的继续放置我……要不是萤丸和爱染国俊要求,可真不想站在外面啊……”他打了个哈欠,眼镜下的眼睛懒洋洋地半睁着,“这种时候,果然应该找张床去睡觉比较好。”
萤丸和爱染国俊简直快被这个不正经的“家长”气死了:“国行!振作点啊!”
千子村正当仁不让,“huhuhu,既然想不起来,那就脱吧!”
你醒一醒啊!这前后两句话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被世人称为妖刀的村正,本性相当放肆,大概是本来名声不好,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反而活得相当潇洒肆意,总是想要“脱下”心灵与身体上的种种束缚……
他顶着一头蓬松的粉紫色长发,锻炼得相当良好的手臂、大腿肌肉展露出来,膨胀的胸肌在衣服下本来就半遮不遮的,再这么一拉开……
非明的手无法克制抖了抖,整张脸都要裂开了。
蜻蜓切一直待在千子村正身后,直到他做出“脱”的动作,才猛的扑上去制止,“村正!住手啊!不要在主上面前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
“huhuhu,蜻蜓切啊,和我一起脱吧!新的一年首次脱衣!”
那边两个一个拼命扒拉自己的衣服,一个玩命地阻止,这边笑面青江独自一人演的依旧快乐。
他“啊哈”一声,双手捂脸,“果然……是不被在意的吗?您既然这样对待我们……就只能以下犯上,把身体交给我吧……”
这一个二个的神*经病啊!!!
非明牙齿咬了又咬,实在是目不忍视,指尖用灵力凝出光鞭直接抽了出去,“你们这群家伙,给我好好正常讲话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这群家伙,简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个个皮的快要上天!
没等石切丸照旧给青江一个后击,再拖走净化驱邪,非明就已经撸起袖子替他教训了。
可惜让非明出手,这误伤的概率可太大了!一个个成年刀没有一个能躲过主公爱的鞭打,管他嘴贱不嘴贱,全都一视同仁,在俊俏美丽的小脸蛋上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一群鬼哭狼嚎里,一个高高低低的呻*吟声十分突兀,非明的鞭子原本就是重点照顾龟甲贞宗、笑面青江和千子村正,可现在看着面色*潮*红,双目迷离,仿佛不是在被鞭打,而是正在进行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的龟甲,她手里的鞭子在半空里抖了又抖,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
对于龟甲贞宗这振无铭刀而言,能让主人在他身上留下印记,绝对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没有之一!
非明气的差点翻白眼,坚决不会满足这家伙的愿望。
“巴形,把这家伙给我拖出去!禁足!”
巴形,并非他的名字,而是日本薙刀的一种样式之一。
薙刀分为巴形和静形两种,战场上静形用的比较多,巴形则多出现在祭祀和典礼上,弯曲度较大,更适合体型小的人挥舞。眼前的巴形薙刀,便是历史上无数巴形薙刀的结合体,因这一类刀剑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单一对象,所以无法成灵,最终也只能结合生成了这样一个付丧神。
大约正因为来源的不同,也因为祭祀的缘故,他与本丸的其他人并不亲近,几乎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冷漠的像是浮在云上,或者说,找不到可供落脚的土地。
没有过去的人抓紧现在,非明大概就是他想要抓在手里的那一个。
巴形是由非明锻造出来的,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她,她是与他灵力相连的主人,维系着他的存在,便也成为了他的全部。
主控刀对于非明而言是很麻烦的刀剑,在巴形之前她其实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据本丸里的其他人说,压切长谷部过去也是一柄主控刀,其主控的程度甚至与巴形不相上下,属于主公伤了一根头发丝他都恨不得切腹谢罪的那种……但大约是经历过上一任主人的缘故,即便如今非明与他相处尚算融洽,所见到的他也是冷静居多,不见狂热。
说句实话,这样的距离反而是让人舒适的。
但巴形,他就不太一样。
白衣蓝裙饰彩羽的付丧神从上方屋顶轻盈地落到她身前,就像是神明豢养的鸟儿降临到凡间,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始终冷漠而空茫,一双眼睛望着她时,却像是突然生出盈盈碎光。
太阳的光揉碎在湖面上,他望着她,便像是飞鸟望见毕生光芒。荆棘鸟被荆棘刺破胸膛,喉咙泣血,还要燃烧最后的生命,直至死亡。
是一把过分依恋主人的刀呢。非明略苦恼地想。但也确实非常顺手。
即使很黏人,巴形也属于那种安静有分寸的,该安静的时候存在感稀薄的近乎于无,但如果有什么事情叫他,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应。
私下里巴形和其他人的竞争非明不管,至少他从来不会把事情闹到她跟前,只要不看他的眼神,她就觉得还能继续用下去。
谁会不喜欢聪明省心又忠诚体贴的下属呢?
“遵命,主人。”
毫不犹豫对着龟甲一顿暴揍。
龟甲贞宗,扑街!
巴形拽着这家伙的领子打算把人扔出去,龟甲扒着地,朝非明伸手,泪眼汪汪,凄凄切切地唤着他狠心的主人:“主人~”
非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算啦算啦,虽然还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但还是原谅你一次吧。巴形,好好看着龟甲,他不听话就揍他一顿。”
巴形对这个处置不算满意,他挑剔地看了手里的家伙一眼,还是听从了主人的命令。
“好的,主人,我会看着他的。”
巴形是没有过去的刀,或者说,因为是巴形薙刀的结合体,所以过去历史上每一振巴形薙刀都可以算他的本体,却也都不是他本身。
没有过去,只有眼前,而非明是他的第一任主人。
他是由非明亲手锻造的,本丸里屈指可数的,真正意义上完全属于她的刀。
她也亲口承认过这一点。
——巴形为之骄傲。
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经验不足,又迫切地想要将胜利带给主人,在身上的御守为他抵挡了一次致命攻击而破碎后,仍然固执地坚持着没有回去,直接进攻王点。
理所当然的,回去的时候重伤濒临碎刀。
“不要担心……主人。这点伤……很快就能治好。”
主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里顺着刀身流入的灵力却是温凉舒适的。
但巴形仍觉得不安,他意识其实并不太清醒,伸手拽住了主人的裙摆,那是他清醒时绝不可能做出的失礼之事。
值得庆幸的是他那只手是干净的,不然非明说不定当场剁了他的爪子!
“主人……像我这种没有出名逸闻佳话的刀,也能被启用吗?我会被您……抛弃吗?”
灵力有一瞬间的停滞,很快又恢复了流动,主人清冷的嗓音像是隔着重重迷雾传到他耳边,“人生在世,生老病死,终有离别,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但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当然,我的刀,我的东西,也只能碎在我的手里。”
“再有下次,你就不用出战了,主动去跳刀解池吧。”
声音始终是平静的,但也很认真,没有半点敷衍和谎言。
明明最后两句该让人害怕的,巴形的心却突然就安定了下来,沉沉睡过去。
等他彻底好了之后,非明当天下午就召集众人,以他做为典型反面例子,告诉大家没有下一次,再有谁觉得胜利比命重要,就干脆去死好了,省的看了烦心。
此后非明也并没有惩罚巴形,她只是整整一个多月没有见巴形一面,听不到她的声音,见不到她的人,甚至连出阵的队伍也没有他。
那对巴形来说,真的是比任何事情都要可怕的惩罚!
今天好不容易又轮到他当近侍,可不敢再让主人生气了。
“所以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啊?”
“连自己任职一周年的纪念日都忘记了吗?您还真是心大啊!”
自称笼中鸟的付丧神亭亭漫步过来,比大多数女子都要纤细的身形下拥有的是绝不逊色任何刀剑的力量,精致的面容和话语都像是含着幽幽瞋怨,却丝毫不令人反感,仿佛不管如何恼怨,都不过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想让你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非明心想:大抵古代倾国倾城的妖妃就该是宗三这般模样,为搏他一笑,倾了天下又何妨?
这个时候的非明,全然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也会有成为历史上妖妃的一天——史上最咸鱼最硬核的那一个。别人家的昏君是为美人舍生忘死,她遇到的那个却是从一开始就想要挖了她的眼珠子;别人家的妖妃是跟打算跟昏君一起殉情,她却是在兵临城下的当天亲手捅了对方一刀,送他一个人去死。
身处命运之中,即使是神也无法窥探自己的未来,倒不如专心享受眼下的好。
宗三左文字是非明很欣赏的一把刀,虽然是这样的外表和姿态,内心却拥有着可怕的坚韧和执着,和向往和平的兄长不一样,他热爱战场上的一切厮杀,并在厮杀中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虽然自嘲是笼中鸟,但若真把他关起来,这只鸟肯定会自己撕开笼子跑掉的!
初见时双方都算不上多愉快,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个人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尤其是,他是她的初锻刀,真正意义上自己锻造出来的第一把刀。
理所当然的,非明任职的时间,也不会有人比他记得更清楚了。
“任职一周年纪念日吗?”这样的日子非明当然不会忘记,只是全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地方。但既然他们这么重视,而且很显然早早做好了安排,那非明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扫了他们的兴致。
她本质上来说,是个很宽容的主人,不会在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跟下属们纠缠。
到口边的话转了个弯,非明笑道:“那……确实应该庆祝,与诸君相识许久,承蒙关照。”
“我们才是,承蒙您关照!”
“与主君相处很愉快!”
“我也是我也是!”
“我也这么觉得!”
“承蒙您关照,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今后也要厚颜请您多照顾了呢!”
“希望能和大将一起过好多好多的周年庆!”
“真令人期待呢……未来的日子……”
“想一想就热血沸腾了!这等节日,果然还是……”
“住手啊!村正!”
“希望今后也一直这样和睦相处下去……”
……
数十位付丧神拥有令人倾羡的顶尖相貌,或站或坐,笑着拌嘴打闹,大概是女孩子们一辈子都看不厌的美丽风景。
走出庭院,外面还有几振刀刚刚赶过来,簇拥着她一起去大广间庆祝。
白金色和薄绿色短发的双子刃并肩走来,前者笑的漫不经心,后者一向严肃的神情也难得放松,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度,和三日月宗近的“老人失智版”笑容略有区别,前两者有着鲜明的平安京武士特色,即使看起来再怎么无害,也像是锋芒藏入鞘中,不必拔出都知道刀的锋利。
颇似源赖光和源义经两兄弟本尊。
后者嘛,就让人想起晴明那只老狐狸装傻的样子了。
大广间里,所有刀剑终于齐聚。
非明难得喝一次酒,虽然只是度数很低的那种,但也算是破了例,她举杯,没有趁机多说些什么,只是含笑道:“以后,也还请诸君多多指教了。”
然后一饮而尽。
大家欢笑庆祝,难得放下了所有包袱,无忧无虑。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样能一起相聚的日子,再没有了以后。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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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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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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