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身边的黑雾从半高空垂坠下来,仿佛在替神明有礼的鞠了一躬。
身子孤直而挺拔的少年闻言微微一愣,眉头一挑,至今未能习惯接受他人善意的他不自觉的错开视线。侧头时,颈部至肩部的筋脉仿佛仍在受天雷历练,就像是时刻在被纤细如针的刀刃直入骨缝般的痛感蚕食,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该死,这当神明代理的代价着实太高。无惨心道,拼命抑制住自己反射性想收缩聚拢的眉心。他不想在富冈伊咏的眼中显出自己的弱势。
毕竟,那样的话,他永远都会被某人认为是被保护的一方。
富冈伊咏眼眸微转,面无表情的看完了鬼舞辻无惨一系列的微表情和微动作,将他的反应尽收于眼底。
少年自认为伪装的完美无缺,但对于开了通透世界的伊咏来说,眼中所见的一切就跟天空的云一般透彻,没有什么可以骗过她的那双海蓝色的眼睛。
伊咏盯着无惨,发现在他的骨骼脉络之间,流转着隐隐约约的黑雾和逐渐消散的雷电痕迹。而居身体左侧的那颗有力跳动的血色心脏,无疑充分说明了面前这个少年还是人类的事实。
伊咏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还好,无惨大少爷还是个人,没有变成神明或者妖怪这些不符合任务要求的物种。
然而,这口气刚松下来,在听见司厄神的话语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提了起来。
只听司厄神带有笑意的声音传来:“既然你现在感觉良好,那我这就将剩余的力量赋予你。拜托了,新的司厄神。”
富冈伊咏:?!等等,是不是跳过了什么重要的剧情?
无惨刚要应下,伊咏的双眼就扫了过来,只一眼就叫他僵立在原地不得动弹,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向脑中紧急发送“危险”的信号,脊背不知不觉便渗了一层薄汗。
他很难描述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好像是登顶之人不自量力的想去凝视下方的深渊,表面平淡无奇的云雾随之消弥,显露出来的,却是盘龙带有强烈威慑力的黄澄巨眸和吟啸千里的庞大声势,令人妄念顿消。
对自己释放出的煞气毫无感知力的伊咏将目光转了回来,一双蓝眸平静淡然,好比底部栖息着流云。她提醒司厄神道:“那样的话,你会就此消散的。”
“不,我会保留我的神格。只是将力量交于鬼舞辻君。”司厄神笑道。与百年前的虚假伪装不同,这一次的笑容是真切的,【心】的获得让祂无师自通的体会到了人类的情感。
像是想起什么,司厄神语气一顿,又补充道:“说起来,【世界意志】您还不清楚我们立下的契约吧?人类与神明的契约极为罕见,向您讲解清楚是我的职责。是我怠慢了。”
“契约吗……”茨木童子露出了思量的神色,血红色的眼眸倒映着象征司厄神的无边黑雾。
“不,有劳你了。”富冈伊咏摇了摇头。不过,她确实想知道契约订立的内容。任务的完成与否与主世界的修复与崩溃相关,唯有这点她不敢大意。
在富冈伊咏堪称是严肃认真的聆听神情中,祂娓娓道来方才在另一个时空发生的前因后果之事。
简而言之,他们被困在属于过去的时空,亟待出去。而能破开空间的力量唯有神明交接之际,天道所降下来的象征着历练的天雷。
因此,司厄神与鬼舞辻无惨签订了一份堪称是连接天地间的神明契约。司厄神无偿将力量交付于无惨。无惨冒着死亡的危险接受这份力量,察觉到神明力量转移的天雷也随之滚滚而来,空间之壁因此破碎。
“我并不是自愿成为神明的。在得到【心】之后,我发觉我真正想做的,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旅人,行走在天地间罢了。”
“俗世凡尘的羁绊过于深重,我并不能与其产生真正的羁绊。”司厄神对伊咏道:“对我而言,这次的时空错乱反而是一次机会。”
“我想真正的,做一次自己。而不是承担神明的职责,直至某一日忽而灰飞烟灭。”
说到最后四字,祂那双纯白色的眼眸仿佛有所预知般的缓缓的眨了一下,司厄神静静的凝视着伊咏。祂似乎什么都明白,又似乎不明白任何事。
“所以祂把职责全都甩给了我。”梅红色的眼眸微微斜睨,无惨习惯性的摆出有些倨傲的姿态,却惨遭在场所有人的无视。他眼角一抽,面无表情的补充道:“如司厄神所言,祂仍具有神格,我只是个代理罢了。”
这种过于冒险至危及生命的行为并不像无惨的一贯作风。伊咏思绪飘回到久远的过往,依稀记得,当年提着日轮刀追着鬼王鬼舞辻无惨砍的时候,对方似乎连从别人嘴中听见“死亡”这个词都会惊颤暴怒不已。
凡事稍有危险的一点行为,便直接交给手下的工具鬼去做。反正员工鬼玩意儿可以量产,死多少对他来说,都打心里觉得没所谓。
而也正是此等谨慎怕死的行径,使得鬼王无惨在千年之中借以苟且于黑暗的模糊形象,肆虐于人间,造就了成千上万的冤魂和悲剧。
但是,放到现在来看,这些因肆意妄为所酿成的惨剧仍有机会改变。
富冈伊咏倏然望向无惨。对方之前便在注视着她,视线稍一对上,梅红色的瞳孔便迅速转移,少年装作一副冷漠倨傲、高高在上的样子,似是有意要躲避与她的对视。
因为,目前的鬼舞辻无惨并没有犯下任何过错,他还只是一个曾生活在平安京,当前离家出走、经历了许多奇妙冒险的贵族大少爷。
在她的平行世界里,逝者不可追。但如今,过错仍可以挽回。这恐怕也就是任务一的真实目的:她所拯救的,不仅仅是无惨一人,更是成千上万条生命。
一双蓝眸如沉淀的雾霭般,像是挣扎着想刺破天光。比蔚蓝还要深半分的眼瞳呈星星点点之势,渐趋明亮。伊咏凝视着面前的少年,清冷而不带起伏的语调微微上扬,她道:“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所以,你想走哪条路都可以。”淡蓝色的灵魂望向远方绵延起伏的群山,天光晕染一片淡橘色的痕迹。坐落在森林之中的神社仿佛在无声的等待着过往的行人,永远的存在于此。正如生命的存在不能被他人擅自抹去。
少年一怔,半晌不得言语。
在这难得的沉寂之时,时间仿佛骤然脱落的指针,倏然暂停了一瞬。森林罅隙间的微风从半空吹落,那落叶间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在隐约表明着生命潜在的流动。
“虽说是代理,也有掌管神社的权利。”司厄神歪了歪头,竖起一根黑雾凝聚成的手指。虽然身量已不再像孩童般短手短脚,但外表却总像小孩子乐于发现新鲜事物一般,时常轻抿唇角,笑道:“从此以后,神社就交给你了,鬼舞辻君。”
这破败的神社还有什么管理的必要吗?无惨心道,默默望向已经脱落了半截的匾额,其上沉淀着数十载岁月的厚重灰尘,尽显沧桑之态。
“好好管理。”茨木童子警告他道:“原主人始终是司厄神,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既然如此在乎,你为何不留在此处?”无惨轻哼一声,语气淡淡的道。茨木童子意图暗杀伊咏的事就发生在半个时辰之前,就算这是一个误会,妖怪的奸诈狡猾他也是不信半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语气给对方。
茨木眉头一皱。一牵及有关于司厄神的事,他的情绪波动就会脱离那副冷淡骄傲的模样,变得更像是……人类。
司厄神甩出一片黑雾挡住他们火光四溅的眼神,看了一眼无所察觉的伊咏,一时竟生出扶额的冲动。
就像是在调解小孩儿之间的纠纷,神明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对无惨道:“茨木将会与我同行,弥补他在人间这几十年来的肆意妄为。说到底,这是我导致的,虽无意与人世间产生羁绊,但也不可欠下罪缘。”www.xfanjia.com
“什么?”茨木童子一惊,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是大江山的二领主,怎能长期离开领地?”
“大江山?”司厄神思索了一下。没记错的话,在几十年前,曾有贵族少女来神社祈祷过,希望神明庇护她不再受大江山领主酒吞童子的侵扰,不然名声一坏,她余生的婚嫁就岌岌可危了。
稍一了解前后因果,司厄神便明白了这位大妖怪的特殊癖好——酒吞童子喜欢幻化成貌美的男子,混迹在人间,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贵族少女的府邸。
肯定是这个妖怪带坏了茨木!
“那就去找你们大领主吧。”司厄神笑眯眯的道,只是这次似乎不怎么带有善意,浑身散发着黑气:“我会让他同意你的&"擅自离职&"的。”
只是,是不是自愿就不好说了。
茨木童子:“……”等等,他怎么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杀气?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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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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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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