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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安如今已是内廷之中备受瞩目的后起之秀——作为御书房管事太监,他几乎每天都能有面圣机会,偶尔间的只言片语说不定就会影响到德庆皇帝的决定——可谓是举足轻重。
而吴信泉身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固然是内廷魁首、权高位重,但他陪伴圣驾的机会并不算多,近年来因为屡次办事不利的缘故也逐渐失了圣宠,选择与李如安拉近关系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所以,李如安最初还以为,今天这场酒宴只是吴信泉想要搞好双方关系的一种寻常手段罢了,并不觉得意外。
然而,当李如安赶到禾心楼的顶层之后,却发现吴信泉身为宴会主人,此时竟是小心翼翼的陪坐于次席,神态间满是谦卑恭敬、谨慎小心。
而坐在宴席首位之人——赫然就是即将要成为新任太子的七皇子朱和坚!
一时间,李如安内心震惊之余,既是紧张戒备,也是暗暗兴奋。
李如安很清楚——眼前这位看似温和儒雅的七皇子朱和坚,实际上拥有着截然相反的心性,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而李如安之所以能够看穿朱和坚的本性,自然是缘于赵俊臣的提醒。
自从李如安携着陕甘大捷的赫赫军功返回京城之后,马上就成为了内廷之中最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受到了各方各面的密切关注,赵俊臣担心会有人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蛛丝马迹,这段时间也就刻意减少了双方接触。
在赵俊臣的设想之中,李如安已经成为了一枚至关紧要的棋子,应该留在更为关键的时刻、发挥更为关键的作用,绝不能轻易暴露,一切都要从长计议、慎之又慎。
哪怕是前几天德庆皇帝躲在御书房里谁也不见,一时间朝野各界人心惶惶,赵俊臣也完全没有想过要提前使用这枚棋子的意思。
事实上,近一个月以来,赵俊臣与李如安只是暗中联系了一次,就是为了提醒李如安一定要警惕七皇子朱和坚——表示此人“城府极深、杀心极重、于人于己皆是不留余地”。
李如安很清楚赵俊臣是一个何等可怕的人物,而朱和坚会被赵俊臣这般忌惮,就显然也是一个同等程度的可怕人物。
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李如安逐渐了解到内廷高层的现状之后,也就愈发理解赵俊臣为何会这般忌惮朱和坚了。
简而言之,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内廷高层们对于朱和坚的态度,早已是达成了默契、形成了鲜明两派!
一派是以内书房刘清、司礼监吴信泉等人为首,他们已经彻底投向了朱和坚、成为了朱和坚的忠诚犬马,竭尽全力的支持朱和坚上位;另一派则是以御马监徐盛、东西二厂的孔镇与吴忻彦等人为首,这些人虽然没有明确表明立场,但也默许了朱和坚逐步渗透与控制内廷的做法,偶尔还会暗中出力协助。
时至今日,无声无息之间,原本是德庆皇帝掌中禁脔的内廷各大衙门,却已是变成了朱和坚的后花园。
仅看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朱和坚的心机手段,但在赵俊臣的评价之中,朱和坚的可怕之处却不是他的心计手段,而是他的狠辣与决绝!
所以,李如安见到朱和坚的突然出现之后,自然是心中充满戒备,生怕自己会被朱和坚看出破绽,又或是受其所害。
但与此同时,李如安也一直都在期待着这场见面。
李如安很清楚,以朱和坚对于内廷的渗透力度,以及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与影响力,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收为己用,绝不会容忍自己态度游离,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太子朱和堉与藩王们的官司,朱和坚也必然是急切想要从自己这里打探德庆皇帝的近期动向。
事实上,朱和坚能忍到今天才与李如安见面,就已是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虽然是向李如安警告了朱和坚的可怕之处,也明知道朱和坚今后一定会设法招揽李如安为己用,却也没有表示反对,显然也存着顺水推舟的想法,希望李如安可以为他刺探一些朱和坚的情报消息。
而李如安本人,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不甘寂寞之辈,当然也想要利用朱和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甚至是趁机挣脱赵俊臣的掌控。
对于李如安而言,今天这场酒宴固然是宴无好宴,但也同样是一次机会!
所以,见到朱和坚的出现之后,李如安心中暗暗戒备之余,却还隐隐有些兴奋之意。
*
但表面上,李如安则是摆出一副大惊失色、诚惶诚恐的模样,快步小跑到朱和坚的身旁,行大礼道:“小人拜见七皇子殿下,未曾想到七皇子突然驾临,小人不仅是姗姗来迟,且又身穿便服、形象散漫,失了规矩,还请七皇子殿下降罪!”
在外人面前,七皇子朱和坚的形象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谦雅,当即是起身抬手、阻止了李如安的参拜,笑道:“李内臣肩负着御书房之重任,自然是身不由己,迟到片刻也是正常,咱们乃是宫外相见,也皆是身穿便服,就不必遵守那些繁文缛节了,大家随意一些就好!”
说话间,朱和坚已经把李如安引到自己身边落座,愈发是态度亲切,又说道:“其实,今天是我偶然间收到消息,说是吴内臣要在禾心楼宴请李内臣相聚共饮,想着自己也正好是无所事事,所以就决定索性做一次不速之客、趁机与李内臣多多亲近了!
对于李内臣,我可是敬仰许久了,不论是前段时间陕甘大捷的赫赫战功,还是这些日子管理御书房的井井有条,无不说明李内臣乃是内廷之中首屈一指的大才!所以,我也是有心结交,还望李内臣不要怪我来得唐突才是!”
不论吴信泉与李如安二人在内廷之中是如何的地位显赫,但他们毕竟是宦官身份,按理说是绝对没有资格与朱和坚同席而坐的,如今可以陪坐于一旁,显然是朱和堉刻意示恩的缘故。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表态,李如安不由是有些受宠若惊,哪怕是明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朱和坚的伪装,却也是忍不住心中一暖、暗生好感。
任何人都拥有“尊严需求”,对于那些权高位重、却又六根不全的内廷高层太监而言,对于这一点尤其是异常敏感。而朱和坚的这般表现,自然是挠中了吴信泉、李如安等人的痒处。
别的不说,就看朱和坚称呼吴信泉、李如安二人为“吴内臣”、“李内臣”,这份尊重就让他们异常满足。
事实上,在明朝时期,高层宦官是有资格自称为“臣”的,平日里各地镇守太监平日里给皇帝上呈奏疏之际往往也是以“臣”自居,皇帝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称呼高层宦官为“内臣”、“厂臣”;
但到了德庆时期,因为德庆皇帝的皇恩太寡、皇威太重,屡次的清洗整顿早已让内廷众人吓破了胆,平日里也不敢有任何逾越,面圣之际所有内廷高层宦官为了表示谦卑皆是以“小人”自称,德庆皇帝也总是直接以姓名称呼他们,“内臣”的称谓却是极少有机会听到了。
仅看这一点,内廷高层众位大太监会全体选择支持朱和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相较于动辄就要清洗整顿内廷的德庆皇帝、又或者是天然敌视宦官干政的朱和堉,朱和坚对于内廷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未来选择。
李如安如今也算是内廷高层之人,却也是愈发理解这些大太监的心中想法了。
心绪百转之际,李如安表面上则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颤声道:“太子殿下谬赞了,小人何德何能,能得到您这般看重……”
似乎是因为心情激动的缘故,李如安竟是直接称呼朱和坚为“太子殿下”了,看似是失了规矩,但实际上则是暗示了态度,表示他心中早就把朱和坚视为是下任储君的唯一人选了。
但朱和坚依旧是一副谨守本分的模样,闻言后反倒是表情稍沉,皱眉道:“还望李内臣慎言,如今的朝廷储君依旧是我家三哥,而我还只是一个未得册封的寻常皇子罢了!我不管庙堂局势如何变动、又有着怎样的流言蜚语,但只要是三哥他依旧在位一日,我等就不能有任何逾越!”
另一边,吴信泉则是连忙陪笑打圆场,道:“还望七皇子殿下不要怪罪李如安的失言,他只是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罢了!更何况,陛下他的心思早已经不是秘密了,再加上七皇子殿下对待我们这些可怜人一向是恩厚……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我等可是早就期盼这一天了!”
朱和坚叹息一声,却也不再坚持,只是表情间满是怅然。
然而,朱和坚的眼神深处,则是闪过了一丝满意。
李如安与吴信泉对视一眼之后,竟是有些默契,马上就转移了话题,李如安开始恭维朱和坚的宅心仁厚与清誉满朝,吴信泉也是随声附和,拍马讨好的技巧却也要比李如安更为自然高明许多。
就这样,酒席间的气氛再次活络了起来,朱和坚也是顺坡下驴,不再是冷脸相待,依然是一副毫无皇子架子的随和模样,与二人有说有笑、有来有往。
但渐渐的,在吴信泉的刻意引导之下,三人间的话题开始转向了李如安,恭贺李如安升迁为御书房管事太监之余,也趁机打探御书房的最近动向。
只见吴信泉笑眯眯的说道:“如安负责御书房不过是短短十余天,但已是成效斐然!御书房近年来屡禁不绝的消息外泄之事,竟是短时间内就彻底根绝了!曾有两个小太监稍是冒出了一些外泄消息的迹象,就被如安给揪了出来,一时间人人自律,御书房在如安的管制之下,可谓是气象一新啊!
咱家可是听说了,这段时间以来,陛下因为太子与藩王们的官司心情不佳、留在御书房里谁也不见,外朝的权臣们急切想要从御书房那里打探消息,谁曾想御书房这一次竟是守口如瓶、严守机密,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外泄,可是把他们给急坏了!”
朱和坚也是笑着点头,道:“我也听说,父皇他对于李内臣的表现很是满意。”
李如安连忙表示谦逊,但心中则是有些冷笑。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御书房没有丝毫消息外泄,被急坏的人恐怕不止是外朝的几位权臣,李如安眼前这两位只怕还要心情更为急切。
然后,就如李如安的意料一般,吴信泉话锋一转,却是问道:“如安,七皇子殿下与咱家全都是陛下最为信任之人,御书房的事情固然是要瞒着外朝那些臣子,却是不必瞒着七皇子殿下与咱家……
近些日子以来,七皇子殿下与咱家眼看着陛下心情不好,却又不明白陛下他究竟想着什么,心里也是着急,唯有明白了陛下的心思,七皇子殿下他才能更好的为陛下尽孝,咱家也才可以更好的为陛下尽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如安,你就稍稍透漏一下,这段时间以来,陛下他在御书房究竟做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朱和坚再次的面现不快,斥责道:“吴内臣,我等身为臣子,又岂能窥探父皇的动向?更何况,李内臣身为御书房管事太监,对于御书房内所发生的事情就必须要守口如瓶,你这样岂不是让他为难?”
吴信泉则是笑眯眯的说道:“对于外臣自然是要守口如瓶,但依我看,如安对于七皇子殿下的态度,必然是有所不同的……对不对?”
说话间,吴信泉依旧是笑眯眯的盯着李如安,但目光中则是充满了审视与冰冷。
另一边,朱和坚不再坚持立场,只是端起了茶盏静静饮茶,但他的眼角余光也在暗暗打量着李如安的反应。
见到朱和坚与吴信泉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李如安就知道自己必须要面临抉择了。
一旦是向他们泄露了御书房的消息,就等于是一份投名状、被他们抓住了把柄,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了今天的第一次泄密,就会有今后的无数次泄密,自己也会彻底变成朱和坚埋在御书房的眼线,只怕是从今往后就要身不由己。
这里面固然是蕴含着极大的风险,上一任御书房管事太监张秀,乃是德庆皇帝身边的随侍大太监张德的徒弟,但依然是因为泄密的事情被活活杖毙了。
但好处则是,李如安趁着这次机会可以逐渐成为朱和坚的心腹,在德庆皇帝、赵俊臣、朱和坚三人之间左右逢源,这里面的平衡极难掌控,但若是运作得当的话,也能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
更何况,若是赵俊臣对朱和坚的描述没错的话,以朱和坚的狠辣心性,一旦是李如安拒绝了投效于他,只怕是今天就要丧命于返回宫中的路上了。
所以,对于李如安而言,其实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李如安只是稍稍犹豫一下,就老老实实的把御书房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听完了李如安的讲诉之后,朱和坚的面色稍沉。
或许是因为李如安已经向自己缴纳了投名状的缘故,朱和坚的神态也悄然间有了转变,不似刚才那般亲切随和,反倒是明显多了一些威严与冷肃。
“你是说,三哥他呈送于父皇的奏疏,共有一明一暗两封,世人只知道明面上弹劾众位藩王的那一封奏疏,而父皇则是因为看过另一封密疏之后,才出现了这段时间的奇怪态度?”
随着朱和坚的态度变化,李如安的态度也愈发拘禁起来,点头道:“正是如此!但太子他的第二封奏疏之中究竟写着什么,除了陛下之外,却是无人知晓其中内容……”
话到一半,李如安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不过,陛下今天召见了众位重臣之后,却又单独留下赵俊臣密谈许久,当时陛下屏退了御书房所有人,同样是没人知道这场谈话的内容……但这场谈话结束之后,我返回御书房伺候陛下的时候,却发现太子殿下的那份密疏已经变了位置,所以……除了陛下之外,或许赵俊臣也同样看过了这份密疏!”
朱和坚眉头一皱,直接问道:“那份密疏如今在何处?你可有机会接触到它?”
出于直觉,朱和坚认为太子朱和堉的这份密疏,今后必将会成为自己的隐患,却是忍不住想要冒险一试。
李如安连忙摇头,道:“那份密疏已经被陛下亲自锁进了御书房的密匣之中,我虽然也有机会接触那个密匣,但若是没有钥匙的话,只怕是没有机会翻看那份密疏。”
朱和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追问道:“那么……若是你有了密匣钥匙呢?”
闻言之后,李如安顿时是大惊失色。
事实上,不仅是李如安,就连一旁的吴信泉也是表情惶惶、面色苍白。
他们都没想到,朱和坚竟是这般大胆!
而朱和坚只是继续盯着李如安,等待着李如安的回答。
最终,李如安咬着牙轻轻点头。
见到李如安的这般表态,朱和坚突然间收敛了表情间的冷肃与威严,再次变成了刚开始的温和亲切,脸上的笑容更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笑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三天之内,我就会设法复制一把密匣钥匙交给你!”
朱和坚早就知道德庆皇帝有一个密匣,里面都是极为重要的机密奏疏,这些机密奏疏有任何一份泄露出去都会震动朝野,而密匣钥匙则是由德庆皇帝随身携带,旁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但恰好,后宫之中目前最受宠信的淑妃张佳敏,却是朱和坚的人,等到德庆皇帝在张佳敏那里过夜之际,想要暗中拿到一份钥匙模型,并不是一件难事。
想要这里,朱和坚的目光之中闪烁着精芒,意味深长的补充道:“李内臣,父皇他虽然精力尚且充沛,但终究是年纪不小了,但你我二人的年纪相近,相处时间还会很长很长,而且我这个人也不似三哥那般仇视内廷干政……
依我一贯以来的想法,内廷宦官的权势依附于皇帝,可谓是皇帝们的忠诚臂膀,较之外朝大臣们也要更加可靠!
我刚才也说过了,李内臣你乃是内廷之中首屈一指的人才,所以……只要是李内臣保证忠心,你的前途也远不止御书房管事太监这么简单。”
另一边,吴信泉满是敬畏的看了朱和坚一眼,但很快就收敛了神态异常,也笑着说道:“说起来,如安你乃是御马监出身,而我则是司礼监掌印,咱们两家一向是多有冲突,但这些冲突终究只是内部矛盾,如今咱们皆是为七皇子殿下做事,今后也会有很多合作机会,只要我依然还是内廷之首,就少不了如安你的好处。”
听到朱和坚的暗示、以及吴信泉的保证,李如安也逐渐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些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他心中的天枰,也悄然间倾向了朱和坚。
李如安很清楚,他身为一名内廷宦官,今后的权势与成就必须要依附于他人的支持。
或者像是明熹宗时期的大太监魏忠贤那般,依仗着皇帝的信任,足以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又或者像是隆庆年间的大太监冯保那般,与内阁首辅张居正结为政治盟友,两人一内一外控制朝野、专擅政务。
原本,李如安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下一个冯保,他固然是想要左右逢源、趁机摆脱赵俊臣的控制,但他并不打算背叛赵俊臣,依旧是希望与赵俊臣保持合作关系,也希望赵俊臣能够成为下一个张居正。
但如今看来,相较于赵俊臣,朱和坚能够给他的好处,似乎还要更多一些。
所以,相较于成为下一个冯保,成为下一个魏忠贤似乎也不错?
对于李如安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命运抉择,颇是有些犹豫不决。
而就在李如安内心矛盾之际,朱和坚与吴信泉二人也再次转移了话题,就像是寻常宴席一般,相互闲谈一些朝野趣闻,就好似刚才所发生的那些谈话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李如安心中有事,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声附和。
在朱和坚与吴信泉二人看来,李如安的这般表现只是因为他即将要窃取德庆皇帝的机密奏疏,所以有些紧张罢了,倒也没有心生怀疑。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眼看着天色已暗,紫禁城即将要关闭宫门,李如安与吴信泉二人必须要尽快赶回宫中,随着朱和坚的表态离开,这场酒宴也就趁势结束了。
却说,酒宴结束之后,李如安与吴信泉二人随着朱和坚鱼贯下楼离开,然后就见到一名神色阴沉的太监及时迎了上来,正是朱和坚的随侍太监贾伦,他已经为朱和坚准备好了坐轿。
而就在李如安与吴信泉二人恭送朱和坚之际,朱和坚似乎是临时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向李如安问道:“李内臣,你前段时间前往陕甘三边监军,可谓是亲自参与了赵阁臣的赫赫战功……你对于此人有何看法?还有,你与赵阁臣在陕甘三边共事多日,可有建立一些交情?”
这个时候,李如安也正在想着赵俊臣的事情,猛然间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询问之后,不由是心中一惊。
但幸好,当初李如安担任御书房管事太监之初,德庆皇帝也曾向他询问过相同的问题,所以李如安心中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很快就收敛了心中惊慌情绪,答道:“依小人的看法,赵阁臣的能力手段皆是不凡,心中既有建功立业的野心,也有全视大局的稳重老成,可谓是一代人杰!在他执掌陕甘军政期间,态度也是极为强硬,与他在京城中枢所展现的温和形象截然不同,我当时虽然身为监军,却也完全不敢与他争锋……
在那段时间,赵阁臣倒也是有心想要与我搞好关系,但我身为内廷中人,显然是不适合与外臣产生太多接触,再加上赵阁臣的作风太过强势,我身为朝廷监军竟是显得可有可无,关系也就愈发疏远了,并没有太多交情。”
这一番话,正是李如安当初回应德庆皇帝的答案,德庆皇帝当时听到这般回答之后也很是满意。
然而,朱和坚则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今你不再是陕甘监军,却成为了御书房管事太监,地位更为紧要了!又因为陕甘三边的共事经历,想必赵俊臣今后还会进一步拉拢于你……我倒是认为,你这一次完全不必急着拒绝于他,趁机与他攀些交情也不错,若是能够争取到赵俊臣的信任,那就更好不过了!”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说法,李如安顿时是心中恍然。
原来,朱和坚与赵俊臣皆是存着同样的心思,同样是想要利用李如安来刺探对方的情报与动向。
不过,这般情况,倒是有利于李如安今后的左右逢源。
从今往后,李如安不仅是赵俊臣埋伏在德庆皇帝与朱和坚身边的眼线,同样是朱和坚暗藏在德庆皇帝与赵俊臣身边的探子……若是德庆皇帝今后有意的话,李如安当然也愿意向德庆皇帝提供赵俊臣与朱和坚的消息。
一时间,李如安竟是产生了一种自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搅动庙堂局势的感觉。
于是,李如安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很快就点头答应道:“既然是七皇子殿下的吩咐,我自然是要全力照办,与赵俊臣建立交情之后,若是赵俊臣那边有了任何动向,我一定会立刻禀报于您。”
朱和坚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能明白这些,自然是最好不过,我喜欢聪明人。”
说完,朱和坚就转身离开了。
在朱和坚离开之后,他身边的太监贾伦却是多停留了片刻,只见他认真打量了李如安一眼之后,就缓缓说道:“李内臣,咱家名叫贾伦,乃是七皇子殿下身边的随侍太监,七皇子殿下的身份太过敏感,也备受朝野瞩目,今后必须要避嫌,只怕是无法与你频繁接触!所以,双方的联系与沟通之事,今后将是由我负责,还望多多指教!”
听到贾伦的说法,李如安不由一愣,也同样是认真打量着贾伦。
注意到贾伦的冰冷目光之后,李如安的眼神微微一缩,但表面上则是笑容不变,道:“还请多多赐教。”
*
大约一刻钟时间之后,朱和坚已是返回了七皇子府。
进入书房之中,朱和坚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笑道:“这个李如安……很有意思!贾伦,你可要小心了。”
贾伦目光一闪,反问道:“难道这个人不可信?”
朱和坚摇了摇头,道:“或许可信,或许不可信,但我从来都不会寄望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完全无法压抑的勃勃野心,虽然他自认为隐藏得很好……你今后必须要格外努力一些,否则只怕是压不住他。”
贾伦沉默片刻后,点头道:“明白了。”
另一边,李如安也已经返回到自己的宫中住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今天酒宴之上的前后经过。
见到贾伦的出现之后,李如安心中原本已是逐渐倾向于朱和坚的天枰,又悄然间恢复了平衡。
李如安原本以为,他投靠了朱和坚之后,是有机会成为第二个魏忠贤的,至少要比与赵俊臣合作之后成为第二个冯保的机会更大。
但见到贾伦之后,李如安突然发现,若是朱和坚登基之后,内廷之中当真是出现了第二个魏忠贤,只怕也是自幼跟在朱和坚身边的贾伦机会更大,而他今后也只能给贾伦打下手罢了。
“这样看来,七皇子的提议固然诱人,但也不能太快做出抉择,依旧是要左右逢源,今天的事情也依然是要想办法告知于赵俊臣……若是没有这个贾伦就好了……”
暗思之际,李如安喃喃自语道。
……
……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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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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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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