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候在屋外,见沈邵拿起何太医留下的药膏,走到床榻前侧身坐下,拧开盖子,亲手给长公主涂药,格外的仔细。
王然低垂下头,上前一步,将内室的门一点一点轻轻关上。
殿中的烛火将窗外的夜凸显的愈发深邃,静谧的时光悄悄的从指尖流逝。
沈邵沉眸望着永嘉额角那道近有一寸长的伤口,手上的动作愈发轻,他时刻观察着她的反应,怕弄疼她,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她的眼睫颤动一下,她昏迷得太沉。
沈邵放下药膏,想起那昙莲,此刻应当开花了…他宽衣上榻,将娇小的人一点一点搂进怀里。
这世上真心待他好的人没几个,除了母后,皇祖母,便只有阿姐。
他的母亲是开国威武大将军唯一的孙女,自幼被祖父,父亲兄长娇宠着长大,在同龄女孩留在闺中幻想自己未来夫婿时,她已顶着凤冠霞帔,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母亲成了皇后时刚满十五岁,是何家满门荣耀的延续,也同样是她这一生悲剧的开始。
父皇不爱她,比起冷待,甚至厌恶和忌惮占了更多。
因为她的家族手握着最强的军队,因为她在一次次前朝斗争中,选择站在了父兄的身后,所以她与父皇的关系日渐恶化,从他记事起,他似乎从未见过父皇在母亲宫中留宿,也从未见过父亲的笑脸,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母后。
父亲的笑容都给了另一个女人,淑贵妃,还有她的孩子。
他小时候不明白,都是父皇的孩子,为什么父皇不爱他,他明明是嫡子,他明明样样都比旁的兄弟优秀,为什么父亲给他的永远冷脸和批评。
他也曾嫉妒过,埋怨过,他那个备受父皇疼爱的长姐,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那般受宠。
直到有一次,他在学堂上顶撞了老师,或是说他故意顶撞老师,甚至命贴身的几个太监打了那个倔老头。
因为他前夜见母后在宫里偷偷抹眼泪,说前朝有几个御史上奏参了外祖,父皇借此罢了外祖的兵权,外祖被气的一病不起,他躲在门后听,知道了那几名御史中,有一人就是父皇给他们新请来教书的老师。
他在学堂上公然命人殴打师长,引得前朝几名文官激愤,尤其是御史台里上奏参外祖的御史,说他行为悖逆,师长如父,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配为储君,应当废掉太子之位。
父皇大怒,着人打了他三十板子,又罚他在御门外罚跪。
他尤记得,那是深秋的天,风吹过来,像软刀子割在骨头上,他又疼又冷,合宫上下没有一个人跑来为他求情,从前对他百般讨好的奴才们将他空气,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却不后悔,那御史气病了外祖气哭了母亲,他就是要替他们出气。
他知道母后心疼他,一定会来救他的,他等啊等,从晌午等到日落,母后都没有来,连母后宫里的嬷嬷也没有来,后来老天开始下雨,越下越大,庭院里只剩他一个人。
湿冷的雨,淋在他背上,伤口处是撕裂开的疼,他委屈无助又不肯低头,他只怪父皇无情冷漠,怪母后是不是不疼他了。
雨水将他淋得湿透,他冻得开始哆嗦,背上是火烧一样的疼,他任性的想,今日便死在这,让他们都后悔。
有人冒雨前来,藕粉色的绣鞋湿了大片,他心以为是母后或是尚宫,抬起头来,却是一张讨厌的脸,是他的姐姐沈姝,父皇最疼爱的公主。
他猜她一定是跑来瞧他笑话的,他前两日还偷吃了她做给学究的点心。
却不想,她蹲下来,脱了身上的披风穿在他身上,将大半张雨伞撑在他的头上,她用帕子擦他脸上的雨水,却以为他哭了,红着眼哄他:“阿弟别哭,姐姐陪你。”
他不知何来的脾气,将她推开:“孤没哭!”
她被他推摔了,手掌蹭在石砖上,蹭破了皮。
他吼完,见她手掌出了血,反倒是一腔委屈涌上来,真的哭出来。
她并未恼他,捡起伞撑在他头上,用冰冷的手背给他擦眼泪:“我去求爹爹…求爹爹开恩。”
后来他被宫人抬回了母后寝殿,迷迷糊糊烧了三日,险些真的死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皇,学究都喜欢沈姝,他开始羡慕沈桓,有这样好的同胞姐姐,他也开始黏着她,发现她待自己可以与沈桓同样好……
所以未来的十余年里,他宁愿惹母后不快,也不舍得与阿姐疏远,他知道淑贵妃的专宠,让母亲在深宫中活得暗淡痛苦,可为了阿姐,他也不愿意说贵妃一句不好。
母后总是骂他,骂他不争气,为什么要亲近那些庶子庶女,为什么不能为了她,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争气一点。
他不肯伤害阿姐,也不会去伤害淑贵妃与沈桓,但他同样不能让母后失望,他明白母后的痛苦,所以他去了边关,顺了父皇的意,离开京城,一去便是五年。
他一直想在她们之间寻个团圆的法子,却没料到,五年期满归京,等着他的,是母后冰冷的尸体,他逼问过仵作,母后是中毒……
寝殿内的蜡烛突然灭了。
黑暗里,沈邵抱着永嘉的身体在颤抖,他恨不能将她揉入骨血。
这世上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你挡着朕,偏偏是你。
***
永嘉刚醒来时视线一片白,她闭上眼,缓和许久,复睁开,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她还留在御门,她去瞧身上的衣裳,是一件干净规整的中衣,身旁的床榻是空的。
撩开床幔,殿内的光线有些刺眼,她抬手去遮挡,觉得头有些晕,昨晚的事她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打了沈邵一巴掌,他们起了争执……
永嘉下了榻,穿好鞋,又去衣架上拿外衫,路过铜镜时,瞥见了额头上的伤。
她脚步一顿,走到铜镜前,照着镜子一点一点试探的去摸伤口,是刺痛的疼,她忍着头晕直起身,回想起昨夜自己似乎摔了,撞到了头。
永嘉穿好衣服,打开寝殿的门,见外无人看守,心上一轻,她快步朝外走,想趁着沈邵不在,尽快离开。
穿过廊道,刚要踏出去,忽听见外头陌生的声音,她脚步猛地一顿。
“陛下,您刚登基,惠王在西疆招兵买马,图谋不轨,丞相又倚老卖老,在京处处与您作对,如今着实不是我们与突厥开战的好时机,不如与其议和,再将长公主嫁去和亲,一来以表诚意,二来打压惠王,如此才是陛下百年江山稳定的大计啊。”
另一人立即复议:“是啊陛下…若是开战,一旦战事不利,边疆乱,京城便会动荡,难保惠王和丞相不会有所行动……”
永嘉僵在廊道处,耳畔皆是大臣谏言的话,已至沈邵站到她身前,她才猛然回神。
她不知自己面色惨白,怔怔瞧过去,煞是可怜。
大臣走后,沈邵起身回内殿想看看永嘉是否醒了,却意外在廊道处撞上她站在这正发愣,他垂眸瞧着她的一张小脸,神色微深,忍不住抬手轻蹭了蹭她的脸颊:“醒了?”
永嘉回过神,她躲开沈邵的动作,退后一步:“我要回去。”
他似乎早已料到,听后没什么情绪,只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内殿走:“这几日都留在这,养伤。”
“我要回去。”她又道。
他不再开口了,将她带回内殿,按坐在矮榻上,吩咐了人煎药送过来。
“醒了多久了?”他问她。
永嘉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腕:“我都听见了。”
他闻言沉默片刻,最后只道:“听见也无妨。”
宫人将早备好的药烫了,奉了上来,沈邵抬手接过碗,命宫人退下,初拿时有些烫,他倒了倒手指,适应了,用勺子盛了汤药递到她唇边:“喝了就不晕了。”
他见她不张口,将碗放到一旁:“那你自己喝,总是要喝的,自己选。”
他话落,见她拿起碗,小口小口的喝,喝了小半碗便紧着眉头放下了。
“苦?”他端起药碗尝了一口,果然顶顶难喝。
她此刻坐在窗下,正午大好的暖阳照在她背后,将她滢白的肌肤照得剔透,柔暖晞光中,她却似一缕青烟,美得有些不真实。
她很安静,似乎吃了昨夜的苦,也似乎从昨夜中冷静下来,又恢复如常的隐忍,更加的隐忍。
“就不想问问朕什么?”
她听了,抬头去看他:“方才外面的人,都是谁?”
他听后一笑,问她:“怎么,还要记仇啊?”却也都报上官职姓名,告诉给她。
永嘉听后,再不说话。
沈邵等了许久,按捺不住站起身,两步走到她身前,将阳光中的人轻轻纳到怀里,让她听他的心跳。
“就不打算问问朕,放不放你吗?”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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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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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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