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小说网>言情小说>渭北春天树>第 33 章 突厥人
  绵延沙丘起伏如同女人的胸脯,在咸重的风中温柔静谧地呼吸,灰青的骆驼刺在地上投出长长的身影,李渭极目远眺,春天见他面色沉静如水,眉尖却微不可察的挑起,不明所以,复问:“大爷?”

  碧天黄沙穷目处,灰白云块后突然显现一个墨点,又倏忽隐没在云层后。

  李渭回头,目光极快的掠至驼队,温顺驮马绵延数里,蜂蝇一路嗡嗡围绕,商人们在退暑的风中蓄出一点精神气,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

  他折回她身边,声音绷着:“前路恐怕有变。”

  春天见他手握住腰部箭囊上,心头惴惴不安,问语还未出口,一声尖锐辽远的隼唳破云而来。

  仰目眺望,只见蓝天间一枚极快的黑点从云层后冲击而下,越逼越近,越来越急,半空又咻然生出双翼——原来是一只鹰隼——振翅朝驼队策来。众人望去,心内暗生惧意,待要看清俯射的苍鹰模样,只见鹰隼在半空中扇动双翼,尖唳一声,又飞腾而去。

  李渭皱眉:“我们要快走,西行三十里就是冷泉驿,入城要快。”

  人群这时骚动起来。

  前头有个红颊白帽的阿热族部曲拨马出来,振臂高呼几声,旅人们神色由轻快转为慌恐,纷纷开始抽鞭驱赶骡马,高车上闲聊的妇孺疑惑的停下交谈,询问出了什么事情,却无人愿意回应。

  车轮滚滚,不过走出片刻,一只斜箭从天际窜出,右际沙丘后传来一阵马蹄,沙雾滚滚,沙丘后爬上一列高头大马,马上骑着一身材矮硕男人,这时尤看不清敌我,就近的一个部曲正要喊话,一只灰羽鸣镝铮的一声迎面窜来,闷声将人钉倒地上。

  就近目睹此幕的众人见部曲直直从马上倒下,慌乱散开:“马匪,马匪来了。”

  “快跑!快跑!”

  春天听见前方弥施年纵马一路狂奔,高声朝商旅们喊:“快走,快走,弃了辎重,骑马走。“

  驮马走尘,前头驼群在长鞭的抽打下已是疾行狂走。部曲们策马行在道路两侧,神色肃穆,提刀拔箭,呵斥着众人急速快行。

  多哥赶马急匆匆往前颠簸,小案几上的金叵罗、葡萄酒叮叮咚咚掉落在软毯上,康多逯闭眼假寐,被车外喧哗惊醒:“施弥年,出什么事了?”

  “萨宝,有马匪来袭。”护在车外的部曲急急道,“施弥年指令我等往冷泉驿躲避。”

  康多逯匆匆起身,紧扣车窗,脸色凝重的朝窗外看,远处沙丘上转眼已站了黑压压的一群马匪,一字排开俯看驼队,为首马匪几声高声叱喊,马匪抡刀纵马俯冲而下,杀气腾腾,朝驼群策来。

  他穿行西域几十载,见多识广,也经历过诸多的生死存亡之际,颠簸之际,镇定指挥:“多哥,莫慌,安稳驾车。”

  婆甸罗正探帘偷看,瞧见高岗上飞来无数羽箭,人群中有人惨叫被钉落在地,不知生死,吓坏了胆子,脸色惨白缩在马车里:“老爷...贼...贼...”

  李渭的马鞭抽在春天马背上,马儿吃痛朝前策去,春天紧抓着马缰绳,一颗心被颠的几要跳出来,她尤记得红崖沟的那拨凶神恶煞的马匪,惊慌去失措看李渭,他护在她身侧,撞见她惊恐的目光,沉声道:“别怕,握好缰绳,往驿站跑。”

  部曲们护着商队和骡子们急冲冲往前赶,驼群慌乱,人人慌逃窜。

  “喝。”马匪转瞬至驮群,为首匪人是异族人相貌,长辫金环,目光凶横,挥一柄大刀,刀刃雪白,朝商旅们挥来。

  首当其冲的一名胡商已吓的面如金紫,几欲软倒下地,被就近部曲一扬马鞭驱走,挥刀迎上去,叮的一声格开刀刃。

  ”是突厥人!”人群中不知谁一声大喊,“突厥人来了!”

  而后黄沙腾腾,驼群中尖叫声、哭喊声炸裂开来,春天捉紧缰绳,被李渭带着往前策驰,慌乱间瞥见眼前一个高颧杏眼的马匪挥动长刀,将一名商旅斩杀刀下,一蓬血雾四溅在春天眼里开来,她脑子发热发空,看着滚落在地的头颅几欲呕吐。

  这群突厥人大概有百来人众,抢夺骡马辎重外还砍杀商旅,他们大概以此取乐,杀人并无什么章法,看见在眼前胡乱逃窜人群只顾抽刃砍杀,鲜血四溅、愈发助兴,一时杀心迭起,连妇孺俱不放过。

  敌强我弱,部曲们不敢应战,护着康多逯等一批商人急急前去。弥施年砍杀了几名突厥人,护着几名胡商策走,此时也应付不得高车上手无寸铁的妇孺。

  一个矮粗突厥人狰笑着朝高车上的妇孺挥刀而去,手无寸铁的妇人们在亮刃下抱着孩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有个健壮妇人惊恐至极,尖叫一声,抱头往车下逃窜。突厥人在后高声呵斥一声,霍然扬起长刀往前劈去。

  “叮——”的一声锐音,长刀被一支突如其来的飞羽弹开,高车旁侧,眉目清朗的灰衣男子足尖一点,自马上跃上高车,挥出腰刀,猱身向突厥人劈去。

  ”弥施年,你带着我妹妹走,我来断后。“

  ”大爷!“

  “走。”弥施年挥鞭,见春天频频回首李渭,呵斥道,“我们先走。”

  她咬咬牙,打马窜出偌远,跟着弥施年和流散的商旅往冷泉驿的方向奔去。

  冷泉驿是十驿中一处较大的据点,有一队驻兵和守尉,这几天还有高昌进贡的使团停留,护军不少,突厥人必不敢进城,快一点,还能通知驻兵前来支援。

  身旁俱是尖叫声和哭喊声,被听不懂的狞笑压住,春天心突突的跳着,直管纵马狂奔。

  前方已是日落时分,落日如硕大金盘伫立在地线之上,血色夕阳照着荒野,分外萧肃的光景。

  康多逯和一众商人见形势不妙,只抓了珍贵细软,在部曲的护送下往前奔去,骡马四散奔逃扬

  起厚重土雾,半路不知是谁家孩子跌下骡子,那孩子跌在灰土里瑟瑟发抖,扯着嗓子大声朝离去的人哭喊:“爹,爹,娘....”

  他爬起来,一路追着逃亡的人群狂奔:“别抛下我,别抛下我...爹——娘——”

  人人自顾不暇,那里还有人来得及应他。

  孩子抹抹眼泪,惶恐的回头望着陷于突厥人刀刃下的驼队,看见弥施年带着一众人奔驰而来,眼前突的一亮,朝春天的马狂奔而来,伸长手臂大声嘶喊:”姐姐,姐姐,带上我。”

  春天在马上大吃一惊,措手不及,只得俯低身体,一手握缰,腾出一只手去拉他,马儿飞腾,却只摸到了孩子的半片衣角,两下错过,身下的马窜出几丈开外。

  春天勉强回头看见那孩子,又跌在尘土里恸哭:“爹——娘———救救我!”

  晚风猎猎,她随马儿追着弥施年和人群奔走,不知怎的,咬咬牙,调转马头,扬鞭策马往回去。

  弥施年见她策马回奔,卷起马鞭就要去拦她,大惊失色:“女郎!别回!”

  “快,快。”商人们慌乱,“弥施年,突厥人追来了!”

  春天纵身朝孩子奔去,探身伸长手臂,大声喊:“快!抓紧我啊。”

  七八岁的孩子眼里突然迸出亮光,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像鱼儿含住鱼饵,死死的锁住春天递出的手。春天使出吃奶力气把孩子拽上马,抱坐在自己身前,内心松了口气,正要策走。

  迎面,一个突厥人已追过来,原本只是胡乱砍杀,乍一看面前的春天,眼睛寒光一闪而过,满面戾色,冷笑几声,朝春天说了句什么,加快速度朝她抡刀砍来。

  春天大惊,她甚至能看清来人明晃晃的刀身上晃动着水一样的光泽,和她惶恐之至的眼。

  掉转马头已经来不及了!

  春天使出来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来挥鞭,她冲着突厥人的刀狂奔而去,靴头有刺尖,发狠的踢着马肚,马儿受痛,嘶声飞扬一溜烟纵飞而去,两人越来越近,在突厥人刀下的那一瞬,春天俯低身体贴在马上,从刀下飞窜而过。

  突厥人未曾料到她这一招,愣了一瞬,居然让这年轻女子从刀下溜过。许是引起了兴味,刀尖指着她,嘴里吐出一句急促的话语,驱马追赶。

  春天心跳如擂,带着孩子狂奔不及,这一刻时间太过漫长,风刀一样刮在脸上,沙土飞扬,将她的风帽吹的猎猎作响,她好似腋生双羽,飞翔在马背上。

  “箭,箭,箭...”俯在她肩膀的孩子死死的掐着她的肩膀,“姐姐!他在放箭!!”

  羽箭破风而来!

  孩子尖叫一声,春天冷汗早已浸透衣裳,听的一声急促的风声,余光里一只铁箭已从耳边飞过。

  两人就如同任人屠宰的羔羊,猎人悠闲的在身后任她逃窜。流矢在身边擦过,不知飞奔了多久,□□的马越上一个高丘,春天瞥见眼前眼是一道道横竖交纵、怪石乱滚、枯草杂乱的深沟,双眼一闭,双手紧紧的抱着孩子,俯身从马上滚落下去,跌入沟中。

  这片深沟原是一道河谷,几十年前河水已枯竭,徒剩些干芦苇错乱的生在沟地,庆幸土石松软,跌下去有些儿剐蹭轻伤,春天脑子撞在碎石上,嗡嗡的响,却丝毫不敢停留,滚入枯草丛,寻了处隐蔽角落蹲藏起来。

  那突厥士兵看到两人坠马,底下是一片纵横河床,木石凌乱,谷壑起伏难寻踪迹,咒骂一声,兴味索然,驱马离去。

  春天捂着孩子一动不敢动,四野一片死寂,连风声几乎也消匿,不知多久以后,只觉面前灰蒙蒙不见天光,怀中的孩子颤声道:“姐姐,没有人。”

  两人小心翼翼的拨开枯草,这才见天已黑透,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弯月低悬,望目丘土起伏,一片阒静。

  春天脸色木然,马儿已不知去了何处,身边孩子中午哭闹着要吃肉的孩子赵大能。

  她要站起来,却发觉自己腿软的连站都站不稳,一旁孩子爬起来,哭丧着脸问:“姐姐,怎么办?”

  天色已暗,四野无人,这时候哪里知道冷泉驿在哪个方向,面前丘土千篇一律的相似,连来路都不记得,夜里风冷,呼啸刮过大地,其音纷杂,泣声吼声如浪,好似又夹杂着野兽的咆哮声,春天打了个寒战,看着昏暗月色,爬上自己跌落的高丘,环顾四周,拍去手上沙土:“我们往西去,去冷泉驿。”

  “姐姐,哪边是西?”孩子哭腔问,“我们从哪儿来的?商队在哪里?”

  她抬头看看天边星子,内心也不敢笃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牵着孩子的手:“天上有北斗星,指向北方,我们——”她的手划在虚空中,指了一个方向,“我们去西。”

  两人行走在一个个起伏土丘之上,弯月逐渐上移,最后悬在头顶正空,但这片荒野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孩子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抽泣,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他想放声哭,被春天喝住:“别哭,荒漠里有狼,别把狼招来了。”

  孩子浑身一抖,紧紧攥住春天的手,抹抹眼泪:“姐姐,你若不救我,就不会被坏人追赶,呜呜,你现在一定已经到了驿站...呜呜,都怪我...我想我爹和我娘...”

  “姐姐,我爹说狼会吃骡子,饿了也会吃人,我害怕被狼吃掉...”

  这个聒噪的孩子。

  春天的头隐隐作痛,夜里风冷,发丝和灰土黏在额头,让人生痒,她安慰自己,也安慰孩子:“不要怕,我们去冷泉驿看看,或许你爹娘在驿站里等你回去,也可能在寻路上寻你,我们快些走,马上就到了。”

  旷野上没有路,冷风呜呜的吹,她穿的单薄,被冷风一吹冻的骨头发冷,春天疑心自己走错了方向,要死在这片荒野里,再三凭借星斗和地上草木辨别方向,焦虑得不断停下来环顾四周,想要找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方向对错。

  正惶恐无措之间,大能突然指着前方:“春天姐姐,前面地上有东西。”

  两人奔上前去,沙地上散乱着几块布帛,再往前走,还有些骡马的蹄印和几块木片,应是今天逃走的商旅遗失的物品。一大一小对望一眼,面容上这才有了笑意:”这里之前有人走过,我们没有走错路。“

  两人一路沿着骡马蹄印往前走,约莫走了一个时辰,起初他们能看到天际处一点跳跃的微光,以为是星子,再往前走,只觉那是跳跃的火光,雀跃不已,越走越近,那光团越来越大,春天估摸着前方的亮光应就是冷泉驿,加快了脚步。

  大能爬上最高的一座土丘,挠挠头,回首道:“姐姐...&"

  高耸夯墙在夜色里浮现,熊熊的火光连成一线,静静的在黑夜里燃烧,烧的那片天空呈现出诡异的紫色。

  空荡荡的天幕下火苗无声的燃烧着,两人目瞪口呆,不知道何去何从。

  冷泉驿,烧起来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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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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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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