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小说网>言情小说>公主不为妃>第十一章 冷夙
  她睡了一觉,奇怪的是并没有做梦,大概是因为受了伤极度虚弱的缘故。

  醒来后,便有一个婢女进来收拾屋子,手里还端着一个食盒。

  好像睡了很久,穴道自行解开了,身上细小的银针也不知何时被悉数拔除干净,筋骨说不出的舒畅,她拥被坐起身,望着那个素衣婢女的背影,分明有些眼熟,慢慢记起,她就是上次陪侍冷夙左右的那个女子。

  那婢女放下食盒,划了火折子点亮屋子一角的灯烛,又重新燃了根安息香,这才端了食盒朝她走来,洛紫扶住钝痛的额头,虚弱地问,“已经是晚上了么?”

  “是的,殿下。”那婢女屈膝把食盘放到洛紫眼前,低眉顺目,“冷公子吩咐过小容,只要殿下苏醒了,便服侍殿下用晚膳。”

  “殿下?”洛紫愕然,“你叫我什么?殿下?我与你素不相识,即便你知道我乃是魅都女国七公主,可你毕竟也是轩秣王朝的婢子。你怎么敢——”

  “小容是不敢,可这是公子的命令。”小容低着头,将食盒高举过头顶,“殿下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不要为难小容,还是尽快用晚膳罢。”

  洛紫微愣后,神情放松下来,心里虽急切地想问日间陌羽与尹尚比武的结果,但见这婢女如此中规中矩,定不会轻易开口,便放弃了发问,抬手敲了敲塌边的桌子,“食盒先放在这里就好。”抿了抿干裂的唇,又和气地道,“我有些口渴,帮我倒杯水来,多谢了,小容。”

  晚膳虽然只喝了些清粥,气力却恢复不少,好不容易等到小容收拾完屋子离开,她便起身,拖着有些发麻的双腿,慢慢走出房间。

  新月高悬,夜间的冷风簌簌吹过,宫灯挂在游廊下,照出了院子里藕塘的轮廓。

  她立时记起,昨夜陌羽便是抱着她从那藕塘水底一跃而出,那藕塘下面必有暗藏的水道,且与药楼下方的那个水牢连通,否则他绝对不会那么容易便带着她从密道里逃生。

  那么,风吟呢?有没有被暗器打伤,有没有安全回到岫玉阁去?

  她想起了密道里那一叠声魔鬼一样的大笑,更是不可抑制地担心起来。

  虽然当时神志不清,但她还是听清了花槐的话,他竭力劝说陌羽不要救她,但话里却透露了前任暗部统领的事。

  那个叫做傅江的人,大笑之际,念了“芙白”二字,当时她还以为听错了,现下再细想,忽地明白过来,花槐所说的那个令傅江痴傻疯狂的女子,定然就是三公主罢。

  那么,傅江作为前任暗部的统领必然认识芙白,不但认识,恐怕还发生了许多曲折的事。

  暗部又是九千岁一手掌控,那傅江对芙白如此用情,必触怒了九千岁,所以才会被囚禁在密道尽头的水牢里,任其自生自灭。只是没想到,不巧她与风吟进了密道,恰被那傅江察觉了,也不知哪里弄来的暗器,差一点置她于死地。

  总归是有惊无险,但陌羽却告诉她,“紫荆夫人已回寝宫,而真正的紫荆夫人在这里。”

  他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他找了个人代替她回了紫荆宫么?

  可他又不是傻子,必不可能找一个与她长相迥异的人。

  那么,他一定用了易容术罢,可就算用了易容术,那也可能会被丝语那丫头识破啊,何况萧景渊即使再与她怄气,过几天必会来紫荆宫,那若让他发现了的话——

  她不敢再想下去,一刻也不肯再发呆了。

  她必须去找他问清楚,就算找不到陌羽,也要找到冷夙。

  他们不是称兄道弟么,那一定会替她解疑罢?

  疾步往回走,流觞影不大,分了三进院子,又有曲折回环的游廊通往各个房间,她一间间找过去,然而,却发现沿路经过的房间里没有一丝的光,除了那个叫小容的婢女以外,再见不到别的宫婢,更别说能看到守门的侍卫了。

  “在找谁?”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殿下是在找我么?”

  洛紫转头,便见冷夙不知何时鬼魅般出现在游廊尽头,负手望着她。

  “陌羽在哪里?”她仰起头,声音沙哑,“带我去见他。”

  “此处非说话之地,殿下跟我来。”冷夙说完,转身离开游廊。

  他的声音不大,清透而平稳,洛紫微一愣,见他一袭白衣,背影倾长瘦削,行路如风如影,当下不再多问,立时跟了上去。

  到了一处地势偏僻的厢房外,冷夙止了步,手指微扬,对着虚空之处打了个手势。

  洛紫尚未看清周围地形,便见屋檐下掠出一道影子。

  那人从高处落地,身手轻捷如猫,就势一滚,恰好便到冷夙身前,抱拳一礼:“公子有何吩咐?”

  “容昭,你替我看好了门,外面若有异常,以笛音为提示。”

  “是,属下遵命。”

  那声音清透干净,分明就是那个服侍自己的婢女小容。

  然而,洛紫抬眼看去,便见青石的台阶上,面朝冷夙抱拳而站的,是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

  清朗的月下,那少年已然换了身青衣劲装,眉目清秀非常,长发用青缎高高束起,就连耳饰也已悉数摘除,但若再换上晚间那身素衣宫装,立刻便变回了婢女小容。

  流觞影清冷空寂,除了小容几乎见不到别的宫婢,更别说能看到侍卫了。

  看来,流觞影只有一个宫婢,和一个侍卫,且全部都是由少年容昭一人担当。

  此时再观那主仆二人,洛紫更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她苏醒后,还十分的奇怪,流觞影里明明有小容这样的宫婢,为什么陌羽还要亲自替她扎针更衣……

  此时,才明白过来陌羽的真正用心,宁可让她误会让她生气,他也不愿让她身陷更大的尴尬之中,原来,他心细如发,时时处处为她着想,而那时候,她却厉喝他:“出去”……

  正想着,忽听吱呀一声,冷夙已推门而进,“殿下这边来。”

  她颔首跟上,从容昭身侧经过时,正打算问他几句话,却不想那少年竟看也不看她一眼,便一步退开,踏风而去,转眼便从屋檐底下消失,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不论是扮宫婢,还是办事,细细想来,容昭都有些少年老成,为人不显山不露水,且对冷夙那般忠心,一个不起眼的手下尚且如此深不可测,也不知冷夙又藏起了多少的锋芒。

  进得厢房后,洛紫眼前一亮。

  地上铺了上好的名贵地毯,房内摆设古色古香,缭绕的青檀香,若有若无。

  外面霜寒地冻,房内却温暖如春。

  一路踏上地毯,竟要过四道拱门,每道拱门隔出一个房间。

  每个房间里四处都挂了长长的红纱,而梁上则垂下了数百串风铃。

  风铃轻轻摇响,声音清脆悦耳。

  红纱迎风翻飞,宛如一群窈窕多姿的少女,一边嬉笑,一边轻歌曼舞。

  潋滟的烛光下,满眼的红纱乍入眼帘,令她莫名地愉悦,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放松下来。

  若是从前,她必要钻入那些层层叠叠的红纱之中,跟随着风铃吹动的节奏,纷飞跳跃,纵情而舞。

  可此刻,她没那个力气也没那个闲情跳舞,相反,看到一个男子的房中竟布置的如此旖旎如此妖娆,再反观冷夙的背影,她心里却多了几分惴惴不安。

  内室尽头,是一扇落地锦屏,屏上画了七朵蝴蝶,极为醒目,蝶翅上的花纹精美绝伦,洛紫不由被那些颜色斑斓的蝴蝶吸引,全然没注意冷夙已绕到锦屏前坐了下来。

  “茶和酒,已奉上。”锦屏前是一道古琴,冷夙便坐在古琴前,手指按在琴弦上,抬头朝洛紫微笑,“殿下可依喜好享用。”

  洛紫这才回神,颔首谢礼,在下方备好酒和茶的桌子前落座。

  再朝冷夙看去,红烛微光下,他端坐于墨漆的古琴前,一半的脸颊藏在青铜面具内,依然是长发盖眼,浑身透着说不出的阴柔之气。

  洛紫举起酒杯,面朝冷夙,同样微笑:“冷公子带我来这等地方,看来,定是有要事相商。不管所为何事,承蒙昨夜关照,于情于理,洛紫都要敬公子一杯。”

  言罢,也不等冷夙回答,她便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酒液尚还带着几分热气,清冽甘醇,烧喉痛快。

  “看得出来,殿下不但冰雪聪明,还自有侠骨豪情。”冷夙按住琴弦的手慢慢撤开,同样端起了杯盏,狭长的凤目隐在暗处,已将此时的洛紫看得真真切切,不由了然地笑了,“殿下这般模样,果然当得起陌羽那般倾心,也不枉这些年来,他为你吃尽苦头。只是,可惜啊陌羽,那样的将才——”

  语毕,冷夙一口饮下酒液,把杯盏随手一丢,手指竟抚上琴弦,行云流水般一划而过。

  他的手指修长好看,保养极好,分明就是天生弹琴的手。

  那一划后,铮然一声,琴音轻啸,清越动听。

  洛紫早已惊住,鼻子一酸,几乎控制不住地要落下泪来,脸色刹那苍白如死!

  不是琴音,而是他的话,把她惊住!

  陌羽为她所做一切,她岂会不知,只是那样的话从冷夙口中说出,却比陌羽本人开口,更令她震撼,令她疑惑,令她揪心,也更令她极度地恐惧与不安!

  “冷公子——”清越的琴音里,她的声音分明带着几分哽咽,几分颤栗,她的手指已经狠命地屈起,指甲嵌入掌心,也未感觉到疼痛,只一个字一个字,竭力地道,“陌羽……到底怎么了?他,与尹尚比武,难道——”

  然而,冷夙不答,凤目忽地抬起,眼神灼灼,遥望着洛紫。

  那深幽的瞳中带着勾魂摄魄的力量,饶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是陌羽,此时,被他那样盯着,竟也着了魔一样陷进他的眼神里。

  那双修长手指只是在琴上反复轻扫,不见下指方位,琴音竟自动流淌而出,宛若潺潺溪水,似要将浑然不觉的洛紫引向某个未知的地方!

  一阵恍惚后,洛紫终是清醒过来。

  不知不觉,她竟被冷夙的琴音和眼神吸引!

  那样奇特的琴音,那样诡异的眼神,不是凡人所能拥有,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魔力!

  冷夙,果然也是那样的深不可测!

  真不愧是陌羽的大哥,可是陌羽,她的陌羽在哪里……

  她努力张大眼睛,在清越出尘的琴音中,竭力平静地道:“陌羽若出了什么事,冷公子作为结拜的大哥,必不会袖手旁观。”

  说着,眼神忽地一黯,“我也早知他用心极深,否则,昨夜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冒死相救。

  “可我一心想为他做些事,却奈何手脚被缚,又身不由己为妃,自保尚且都做不到,怎敢贸然出手,再给他添负担?

  “只是,冷公子,哪怕救不了他,我也想要知道他在哪里,他是否安好。”

  她想起,陌羽走之前,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而后,笑着说,“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可是,才不过隔了一天,她便如此不安!

  她想起他抄手浅笑的模样,他满身淌血的模样,忽地捂住眼睛,再也忍不住,伏在桌子上埋头哭泣,巨大的恐惧与焦虑终于快要击垮她。

  此时此际,谁来告诉她,她陷入了怎样的局势?

  倘若连陌羽也出事,那么,以后的以后,她如何还有勇气与力量,去面对萧景渊,面对日后漫长的逃亡之路?

  都是他,一次一次救出她,却一次一次丢开她,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面临绝望!

  这一次,他还把她丢在流觞影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甚至还那么放心地把她交给冷夙照顾!

  可,此时,她已察觉,冷夙只需一个眼神,一道音符,便可轻易置她于死地!

  倘若冷夙不顾兄弟之义,对她妄生歹心,她又该怎么办?

  这孤寂苍凉的人世,究竟谁好,谁坏。

  这寂寞如死的人生,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世界,若没有陌羽,没有他温柔固执的眼神,她,又该如何苟延活下去?

  眼泪从指缝间溢出,从来没有过的茫然无措令她痛哭失声。

  这一瞬,对前路的茫然,对陌羽的担忧,以及连日来发生的种种,令她心力交瘁,心灰意冷,几乎恨不能就此消沉下去,再也不要与命运抗争下去了。

  何况,萧景渊,十年前的小哥哥,仍是那么那么的爱她。

  尽管她今日所有的苦难都是他一手造成,可他却在竭力弥补所有的过错,倘若她肯稍稍低一下头,那么从此前路繁华似锦,不必日日算计,不必天天谋划,她也不必过的如此举步维艰!

  可,有谁知道,清傲如她,绝不能低头!

  何况,她是那样爱憎分明之人,爱便至爱,恨便至恨!

  倘若要她屈服于那样的命运,那还不如一刀了结她。

  忽然,耳畔的琴声低落下去,一个悠长的声音开始低吟浅唱:“……人生倥偬话苍桑,天南海北信由缰;繁华落尽转成空,不如把酒歌一场……”

  那歌声令她更加地心痛如死,端起酒杯,便开始痛饮,一杯一杯,不知喝了多少,脸颊火一般烫,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滴滴落入酒杯里,她一口口吞下那些苦涩的液体。

  人世苦涩冷暖,果然是只有自己知道啊。

  又听冷夙在唱:“……倾城容颜飞电老,草绿霜白时景飘……怎奈白驹如过隙,不如年少舞飞扬……”

  舞飞扬,是啊,她曾经还是菏泽的公主,怎么可以活的如此累,如此糊涂,倒把跳舞都给忘了?

  七公主,快快舞起来,要和歌而舞,不要辜负美好韶华才好!

  不知那里来的力气,她从座上踉跄奔出,酒杯从手里掉落,她也顾不上捡,更顾不上毒伤未愈,一个飞掠,便攀上了千条万条的红纱!

  熟稔的舞姿从四肢自动流淌而出,她不需记忆,便跳的流畅自如。

  红纱缠着她的身体,仿佛与她融为一体,那样舒展的舞姿说不出的曼妙动人,宛如绝世红莲刹那绽放!

  “啪啪啪!”

  琴弦忽地断裂,那舞姿里的魄力,竟把冷夙手底下的琴弦震断三根!

  冷夙抚琴的手指一颤,顿时停下,一丝诡异的笑僵在唇畔!

  他先以酒诱她酣醉,后又以歌声诱她跳舞。

  他想诱她沉沦,诱她臣服于他,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力量反抗他的琴音!

  他忽地以手扶额,望着那个在万千红纱间穿梭飞舞的女子,凤目里有了复杂的光。

  多少年来经历过的人世风雨,从眼前呼啸而过。

  他想起了年少时候的自己,为了躲避红魔教头的追杀,过着孤苦无依,漂泊江湖,刀口舔血的生活。

  那时候,他唯一的目标便是进入辟天盟,利用辟天盟的力量,铲除红魔教头,然而,因他从不肯卸下诡异的面具,又不肯坦言家世,多年来,从未被辟天盟接纳过。

  但他不肯就此放弃,开始广结人缘,上至各国王公大臣,下至民间乞丐游侠,三教九流,莫不被他以高超的计谋收尽麾下,成为心腹密友。

  由此,他得以收集了诸多天下人闻所未闻的秘密资料。

  他自小天赋异禀,聪明过人,记忆力异乎常人,多年来,靠着那些多方探来的资料,

  久经计算,推敲,终是发现了一个可令天下人闻风色变的巨大阴谋。

  原来,百名红魔教头的主心骨,红魔圣君凌天啸早在二十多年前,便设下一个天大的局。

  那时候,凌天啸为练魔功,试图进入魅都女国夺取七灵珠,然而,尚未踏过云台雪山,便遭遇百年难见的雪山崩塌,那次雪崩几乎要了凌天啸的命。

  据传,他是因触怒了神女,才遭此厄难。

  那次事故后,凌天啸痛定思痛,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将目光转向了天下五国最强大的轩秣王朝,不惜牺牲妹妹凌天语的感情,用一招美人计令秣帝入局,后来凌天语果然诞下皇子。

  五年前,轩秣皇室经历一年政变后,凌天啸不但以魔道巫蛊之术,掌控了萧景渊,令其登基,还权倾朝野,广泛结下各方势力。

  五年后,魅都亡,凌天啸成功了。

  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红名书在手,百名红魔教头悉数有了自己的巢穴,接下来,凌天啸便放远目光,开始大肆剿杀昔年宿敌——夜魔。

  冷夙作为夜魔圣君唯一之子,为了躲避追杀,早已隐姓埋名多年,然而,听闻凌天啸举动后,他终于不甘再坐以待毙了。

  五年前,他只身前往和平之都,偃月国的金梧城,准备参与那一年的辟天盟盟主大选,然而,路途上意外结识了陌羽。

  黑衣的少年自称是从北方的魅都女国而来,准备回轩秣帝都天菖复命,不知为何,途中遭到偃月国武士的大肆追杀,他因一向好打抱不平,遂冒死替陌羽挡了致命一箭。

  因为那一箭,他和陌羽才得以结义为兄弟,后他因箭伤严重,万般无奈之下,才恳求陌羽代他参加辟天盟盟主大选。

  他本以为陌羽会拒绝,然而,少年却说了一个字,“好。”

  犹记得,少年鲜衣怒马,目空一切,看起来更像是少不经事的翩翩贵公子,然而,那一次暗杀事件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不但应他请求,参与大选,且与各方分坛坛主血腥厮杀,最后,一举夺魁,荣登盟主之位。

  直到大选后,他才知道,那一次暗杀事件,并非偃月国皇室一手策划,真正的幕后主使者竟是凌天啸,所谓轩秣王朝的质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法,凌天啸早在偃月国部署下内应,不但要掌控轩秣王朝,还要借助陌羽挟制偃月国。

  得知陌羽的身世后,他喜不自禁,虽进不了辟天盟,但他却与盟主已成生死之交,从此,借助陌羽之手,借辟天盟之势,铲除百年宿敌,有望成功。

  然而,即便是那样密切的关系,他却并未对陌羽坦言真实身份,只说自己从小父母双亡,与红魔有不共戴天之仇。

  两人之间迅速达成了一致目标,遂决意埋伏轩秣皇宫,摸清红魔圣君及百名红魔教头底细,再一举端掉红魔巢穴。

  于是,他在陌羽的引荐下,得以进入轩秣皇宫,成为暗部军团里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五年来,为了复仇大业,他的视线从不曾在任何女人身上停留片刻!

  然而此时此际,不由自主地,他便被眼前舞得酣畅淋漓的女子深深吸引。

  那样的女人——

  身体里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恐怕也要费不少心力才制得住!

  昨夜明明才中了二十三枚“五毒暗器”,尽管银针逼毒后,身体仍是虚弱之极,究竟是哪里来的力量,令她还可以跳出如此气势迫人的魅舞来?

  难道,她就不怕魅舞的反噬?

  难道,因为他是陌羽结拜大哥的缘故,她便可以对他如此放心?

  难道,她就不怕他会趁人之危?

  他心里明镜也似的清楚,何须等到十一月十五凌天啸修成‘回魂术’出关那一天,其实,他只要趁着今日陌羽被九千岁打入暗牢之际,挟制她,而后利用她的紫灵珠,提前进入九曲地宫深处,便可诱使凌天啸提前走出‘修魂台’,拿到红名书,而后彻底剿除百年宿敌,作为夜魔圣君之子冷夙,对他来说,那几乎已是易如反掌之事。

  然而,自从她进宫开始,先为奴,后为妃,她的一举一动,每一步谋划,每一次危难,他与陌羽一样,同样了如指掌。

  从前,或许是因割舍不掉与陌羽之间多年来的兄弟情义,加上陌羽身为辟天盟盟主,毕竟掌控了太多的力量,他多少有种种顾虑,才不敢狠下心来利用她。

  然而,此时此际,见她如此模样,他第一次有了不甘的想法。

  天生为夜魔之子,血液里毁灭的力量与生俱来,倘若不是与人混居多年,依他骨子里的天性,早已先占有她,而后,发出一道‘夜魔音刃’,便可结束她所有的苦难,同样也可斩断她与陌羽之间万千的情丝!

  但若那样就了结一切的话,一切会不会太无趣了些?

  他不甘,纵然得不到,也要毁灭。

  啪啪啪……漫天红纱,忽然一迭声断裂,万千轻丝凌空飞扬,数百风铃跟着簌簌摇晃。

  许是触动伤势,加上不胜酒力,洛紫终是撑不住,从半空踉跄坠落。

  冷夙回神,单手撑在墨玄琴上,纵身一跃,抱她入怀,而后落回锦屏前。

  低头,只见怀中女子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尽是汗珠,眼角的泪痕尚未干涸,却已是昏厥过去。

  冷夙眉头深锁,心生怜惜,伸手拭了她眼角的泪,轻声叹息,“你又何必如此忧心?纵然拼死一搏,我自当救出陌羽。”

  说完,便抱了她,轻轻放到锦屏后的暖榻上,正待要去取药箱替她治伤,忽听门外传来三声笛啸,高亢急促,想必是有外人闯入流觞影。

  冷夙丝毫不慌,手指连动,封住洛紫全身要穴,又从袖中掏出一方盒子,沾了些薄粉修饰她口鼻,而后,才向吹笛的少年传音入密,“容昭,外面什么人?”

  “公子,卫京带了人闯入前院,我拦他不住。”

  “你进房来,把屋子收拾干净,看好殿下。”冷夙说着,低头望了眼洛紫,单手撑在窗台上,人已飞掠而出,“倘若有人硬闯红袖斋,你在外面布下‘五行阵’,先把人困住,等我回来。”

  “是。”低低应声,而后,青衣的少年握紧玉笛,从屋顶上,一掠而下。

  流觞影前院,自前门到花厅,一字排开了两队锦衣卫兵,约莫二十人左右,莫不是手执玄铁长剑,脸蒙黑布,仗剑而立,来势汹汹。

  居中最前面位置的,正是半个月前新上任的暗部统领卫京,他五官刀削般冷酷严肃,身形高大挺拔,俨然一副前来兴师问罪的模样。

  “不知卫统领深夜来访,在下有失远迎。”冷夙拱手迎上前去,温润如水地笑,“失敬失敬。”

  “冷夙,少客套。”卫京旁侧站着副将丰原,丰原上前喝问,“你可知,今夜我们来此作甚?”

  “在下生性懒散,除了听候九千岁命令外,对宫里其他人事甚少过问。”冷夙仍是笑,“实在不知大人所为何事,还请明示。”

  “少废话!”副将丰原对卫京一片忠心,因见冷夙才貌过人,三年来,从未能闯得过九曲暗道,却仍受九千岁器重,几乎与卫京平起平坐,心里早就想替主将除了他,以绝后患,此时听他开口便提‘九千岁’,心里更是嫉火上升,再不多言,一扬手,便朝外面的人下令,“来人,把他拿下!”

  “慢着。”卫京忽地喝令,朝副将打了个手势,“冷公子何等人物,便是我也要敬他三分,岂容你如此无礼。丰原,还不退下。”

  “主帅。”那丰原还要再说,忽地捕捉到主将冷锐的眼神,似是暗示什么,遂心中了然,不再争辩,只退到门外,过了一会儿,便带了人悄无声息地朝后院去。

  冷夙将一切看在眼里,并不当场点破,只朝卫京向一侧谦让:“大人请上座,在下这就差人上茶来。”

  “不必。”卫京扬手阻止,而后负手立于窗前,“冷夙,你我同为九千岁办事,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了。今日天门关失守一事,起因原是冀将军月前未回陇西,至今下落不明,关外讹传皇上因忌惮昌王已将冀天放杀害,谣言一出,昌王痛失爱将,大为震怒,日前,已率三万骁骑军越过陇西边境,攻下天门关,扬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倘若皇上不交出冀天放,便要带兵杀入帝都。此等大事,无异于谋反。皇上知其中定有蹊跷,已派了人速查此事。不过,九千岁何等精明,知左护法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已将他押入暗牢,又疑定有余党合谋——”

  “卫大人来此,便是为了彻查在下有无与左护法勾结营私?”冷夙不慌不忙答,见卫京反被问住,不由笑了笑,“不可否认,在下与左护法关系甚好,但在下脾性,大人应是清楚,整座流觞影,一个婢女,一个侍卫,加上在下,不过三人,大人秉公办事,在下无可厚非,只望大人下令,叫属下莫要弄坏房内的宝贝,便好。”

  卫京知冷夙有收藏珍玩古迹的习惯,点头应声,“好。”又望了眼冷夙,见他目如冰雪,沉定非常,叹了口气道,“冷夙,我一向敬你,知你为人清正廉洁,真心为九千岁办事,从无二心。不过,今日之事,非同小可,莫要怪我不念同部之谊,我也是奉命行事。”

  “大人不必为难,九千岁要查,在下怎敢抗命不从?”冷夙仍是微笑:“彻查也好。查完了,在下也可睡个安稳觉。”

  卫京不再多言,吩咐另一队亲随开始搜查流觞影。

  整个宫殿被翻了个底朝天,间或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噼里啪啦,乒乒乓乓。

  每每闻声,冷夙便蹙起眉头,卫京便道:“公子别急,倘若公子身份清白,弄坏了多少东西,本帅禀明九千岁,明日便差人复原流觞影。”

  周围的人掀桌子,叩墙壁,翻箱倒柜,曾经冷清空寂的流觞影此时一片混乱,而冷夙则安然而坐,对面的卫京更是身如泥塑,彼此无言。

  过了一会儿,丰原只身从后院返回,紧按着手臂,鲜血从指缝溢出,显然受了伤,他飞快走到卫京身侧,低低说了句什么,卫京面有疑色,转头望着冷夙,道:“冷夙,方才你说流觞影不过三人,除了你的侍卫外,那怎么未见你的婢女?”

  冷夙淡答:“婢女小芙,昨夜误落藕塘,感染了风寒,已在红袖斋就寝。怎么,大人觉得有何不妥?”

  “冷夙,你还敢撒谎!你当我们是傻子?”丰原捂住手臂,眼冒火光,“你既说红袖斋里的人是你的婢女,那为何还要在屋外布下‘五行阵’?还不快从实招来,那里面究竟是谁?”

  “啊……真不巧。”冷夙扶了扶额头,歉然一笑:“丰大人息怒,小芙那丫头平日喜欢缠着我学些歪门邪术,那‘五行阵’原是在下闲来无事,设在红袖斋外给小芙平日练手玩的,没想到,被丰大人您误撞上了。手臂要不要紧?在下这就去拿药箱来。”

  丰原破门而入时,没提防红袖斋外结了‘五行阵’,迎头便被一股强大的结界撞飞了,身体撞到树上,手臂差点被摔断,此时听冷夙轻飘飘地没事人一样说话,早气得火冒三丈,正要破口骂‘不稀罕’,卫京却站起道:“丰原,你先下去治伤。冷夙,跟我来。”

  到了红袖斋外,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卫兵,有的抱头,有的抱胳膊,显然也是不敌‘五行阵’的威力,见了卫京,莫不整齐有序地一跃而起,单手抱胸,朝卫京行礼。

  卫京皱着眉道:“连一个小小的阵法都破不了,日后如何闯得过九曲暗道?看来,我要加紧训练的强度了。”

  冷夙歉然地道:“大人息怒,在下这就收了阵法。”

  “不必。”卫京走到门前三丈之地,再不多话,双掌交错,袍袖一挥,整个人已纵跃而起,脚步迂回起落,底下的人尚未看清是怎么回事,红袖斋的门‘砰’地一声,自动打开。安慕小说网

  那一套动作,不过在瞬息之间完成,立时惊住了一干的卫兵。

  “都愣着干什么。”卫京从半空落下,冷声下令,“还不进去搜。”

  “大人好身手。”冷夙合掌,轻赞。

  “不敢。”卫京弹了弹袖子,“比起冷公子布阵的手法来,本帅差远了。”说着,跟在一队卫兵后面,进了房间。

  “公子!”容昭从树上掠下,走到冷夙身前,面露急色。

  “没事。”冷夙望着卫京的背影,转头对容昭低声道:“你速去一趟紫荆宫,去看看三殿下情况如何。”

  房内,片刻前一地凌乱的红纱已被容昭悉数拆除,连梁上的风铃也一应不见踪影,卫京指挥手下分成四组,顺着每道拱门往里搜。

  冷夙则跟在卫京一侧,脸上是淡然自若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从最深处的内室传出:“卫大人,这里有人。”

  卫京走过去,锦屏后面一张暖塌上,果然躺着一个人,有人拿了烛台来照,卫京俯下身,细细打量榻上的女子,她面容平淡无奇,眼眸合起,正睡得酣甜,看不出一丝异样。

  冷夙站在一旁,慢慢道:“大人可要看仔细了才好,免得日后还要费心搜查。”

  “你方才说,”卫京起身,“这宫婢叫什么?”

  “小芙。”

  “来人,把画像拿过来。”有人应声呈上两方画布,摇曳的烛光下,布上画了两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卫京手持画像,对照榻上女子的面容再度细细地看。

  冷夙一眼扫过去,唇角噙着诡异的笑,丝毫不慌。

  过了一会儿,卫京收了画布,凝重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转身对冷夙,低声解释:“多有叨扰了,昨夜药楼有两个女子逃走,为了宫里安全起见,太后密令,各宫各殿一定要严加搜查。”

  “哦?原来是为这个。”冷夙淡淡一笑,跟着卫京朝外走,“那大人今夜可查出了什么来?”

  “毫无头绪。”卫京摇头:“那画像上的人原是谨仪司新进的宫女,因犯了错,才被送进药楼。不过,没料到,她们不但从花总管的药楼里逃出去了,还盗走了一些奇门毒药,把围追的三十一名羽箭手全部撂倒后,便下落不明,也不知是否出了宫。唉——”

  “大人为何叹气?”冷夙淡淡道,“至少,大人可以肯定,她二人武功了得,必是江湖女子无疑。”

  “是啊,那样的人也能混进宫来,也不知这宫里埋了多少的秘密。”卫京负手望天,“冷夙,这幻术司是你一手创立,你既通晓占星术,那便替本帅看看今夜的星辰,可有何异样?”

  冷夙微一怔,抬起头,深幽的瞳倒映出苍蓝的天空,慢慢道:“大人见谅,占星关乎命轮走向,除非皇上下旨,在下不敢私下论断。”

  “好,我只问你一句。”卫京转头道,“你可以不回答。”

  冷夙慢慢道:“大人请问。”

  “自古以来,紫薇星司掌帝王天命——”卫京思索了一下,低低地道,“如今,紫薇黯淡无光,有寥落之象,那么,是否预示着我泱泱轩秣危在旦夕?”

  冷夙仰首看天,久久不发一言。

  卫京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忽地转身,带着手下拂袖离去,“冷夙,你不说,我已知答案。那么,你我都好自为之罢。”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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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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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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