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昏睡之中,她的面孔依然那般深远莫测,好似身在皇宫内院,而灵魂却已遥遥远去!
“花槐,为何她迟迟未醒!”萧景渊厉声喝问内务总管。
“皇上不可操之过急呀!”花槐并无惧色,慢摇手中羽扇,掩口拂身一礼,“昨日臣下给她号脉,发现她体内寒毒已入五脏六腑,虽然臣下按照当初圣上的指示,每隔半个月按时给她服下寒毒解药,但此次她又身中剑毒,两种毒性同时在血脉交织,导致她血流长久凝滞不畅,昏迷不醒。虽然臣下已对她动用针灸逼毒,但此次她能否醒过来,却不是臣下所能决定的事情,须得靠她自己的意志——”
“废话少说,孤只要你一句话!”萧景渊从榻上一跃而起,再不顾天子之尊,一把揪住花槐衣领,深瞳内闪着寒光,“她活不活得了?”
“这个——”花槐身为内务总管,一直以来深得九千岁器重,仗着九千岁之威,表面上对景帝虽惟命是从,但内心仍是倾向九千岁,因而即便看到景帝如此动怒,他也只微愣一下,而后摇起羽扇,无奈叹息:“恐怕性命堪忧啊!”
“孤再问一句!”萧景渊加重手指力量,直把花槐勒得脸颊涨红,仍是不放手,“她活不活得了?”
“咳咳。”花槐跟虽乃九千岁心腹,但见景帝动怒之极,也要先明哲保身再说,这才连声解释:“咳咳,皇上莫急莫急!据臣下诊断,今夜子时,若紫荆夫人能过高烧那一关,即可保住性命!”
萧景渊闻言神情一松,放开花槐,慢慢坐回榻上,低下头,深望着洛紫的脸容,眼里闪着焦灼无奈的光,久久一言不发。
花槐看了眼榻上女子,又看了眼今上,心中已然猜到他二人之间定然发生过什么事,否则,依他对今上多年来的了解,今上是断然不可能有那样反常的举动!
虽然事出蹊跷,可也不是没有先兆!
那一日,在攻打菏泽城之前,今上向四部九军下达旨意,但凡是魅都女国的公主,一个都不能杀!
七位公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样严苛的旨意,一度令他甚为诧异,实在摸不透今上为何要下那样的命令!
甚至是回宫后斗胆探问九千岁,也未能得到解答!
三年前,太后一道懿旨下令建造“九曲地宫”,为的就是让九千岁深居其中,为她修炼“驻颜丹”,以及长生不老药,他虽多次出入“九曲地宫”,然而,直至今日,也未能破解“九曲暗道”内设立的“九重机关”,每一次还要被蒙上双眼,方有人引他进入地宫深处!
然而,即便是进得深处密室,却从未见过九千岁真容,每一次他只被允许站在帘幕外,和帘幕深处那个戴着白玉面具的人,遥遥对话。
十万大军班师回朝后,那一日,他便垂首站在帘外,向重重帘幕后的那个人,交代战后情况。
“魅都的菏泽城已被占领,皇上日前已令飞独驻守菏泽,而其他一百一十三座附属城已交由九军统领统一管辖,目下,魅都女国阵亡八万余人,俘获五百女奴,魅都女皇死于皇上刀下,而七公主洛紫已被俘,七天前,因伤势严重,已被皇上先行带回朝,囚禁在听雨阁内,日夜有左右护法看守。
“其他六位公主,据“暗部”的人密报,菏泽城倾覆后,她们一路逃往西尚国,最后在追杀途中,五死一伤!然而,‘暗部’的二十一杀也因此全军覆没,最后,那位侥幸逃生的三公主芙白,不但把五位公主的尸体带走,还在‘暗部’统领的额头上用簪子刻下了‘血十字’——”
然而,他尚未交代完毕,便看见帘幕后面的那个人,对他打了个手势!他立时噤声!
“暗部二十一杀,居然打不过六个身中‘真灵散’寒毒的女人?”帘幕后面的那个人发出一声冷笑,随后慢慢说道:“不但全军覆没,统领还被划下‘血十字’!看来,那个叫做芙白的女子,一定姿色不凡罢?”
花槐立时愕然,不明白九千岁话里深意!
然而心里却已是如雷打鼓,莫非九千岁已知道了‘暗部’不敢对外人道的丑闻?
“花槐。”帘幕后面的那个人,仿佛在叹息:“不要以为那样的事能够瞒得过我!区区一个暗部的统领,也敢置军令不顾,妄图借职务之便,凌辱那个女人!难怪会被划下‘血十字’?我看,倒也不必等那个女人回来报仇了,今日你就替我去清理门户罢!暗部,也要开始注入新的力量了!”
花槐领命从“九曲地宫”离开后,终是明白了一件事!
九千岁虽足不出宫,三年来几乎与世隔绝,然而,却对天下事了如指掌到那样的程度!竟连暗部统领为何会被划下“血十字”的真正原因,都看得一清二楚!
自那以后,他便对九千岁心悦诚服,而他也凭借自己在用毒方面的非凡才华被九千岁器重,竟从药房总管一跃坐上内务总管的位置!
因而,对于九千岁不予解答的问题,他自然也不敢再私下深究。
昨日清寒池之事,早已在宫中传遍,凌贵妃差人买通顺家兄弟打探期间原委,然而,却意外遭到拒绝,顺甫、顺安不但不为威逼利诱所动,反而更加坚持要对外封锁内幕消息。
今上因见顺家兄弟行事稳妥干练,一道圣旨将他二人从原先的五品殿前常侍,直接升为从三品御前内侍,几乎可以寸步不离今上左右。
随侍今上多年的两位御侍由此更加坚定了忠君护主之心,而凌贵妃虽恨得牙痒,却也无可奈何,又加之今上下令若再有人非议清寒池之事定要严惩不贷,如此一来,更无人再敢妄自非议今上和女奴之间是非,而清寒池,再一次成为宫人讳莫如深的禁忌。
此刻,花槐心中纵有再多疑问,却也只能静待事后发展。
“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她渡过这一关!”
萧景渊忽然转头,冷冷盯着花槐。
花槐从片刻的怔愣中回神,正对上一双深黑的瞳,那眸子里闪着血红的光,仿佛嗜杀的魔鬼,那样可怖的眼神陡令他不寒而栗,低下头“诺”了一声,退出帝寝。
果然如花槐所料,子夜,洛紫发起高烧,脸颊通红,浑身如火般炙热滚烫!
虽然她的眼睛始终未曾睁开过,但是萧景渊看她的眼神,仿佛是自己也在炼狱一般,同样承受着烈火焚烧的痛楚!
除去十年前,在云台雪山上的玉泉洞中,十岁的他亲手照顾过母亲,恐怕以后,这个世上除了洛紫,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能令他如此焦虑担心罢?xfanjia.com
“如果可以,让孤来代她受这一劫吧!”
他在心中无声嘶吼,亲手绞着手帕,一遍遍为她擦拭满头的汗水。
又命人去冰库中取来大量冰块,碾碎后,制成冰袋,亲自为她祛除额头上滚烫的热度。
她的身体,怎么会这么的烫?
看她眉头皱得那么深、那么紧,她一定很痛很痛的吧?
这一夜,她在生死边缘徘徊、挣扎,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直守在她身侧,似乎感同身受一般,同她一起煎熬,同她一起与死亡搏斗!
虽说是在深沉的昏迷之中,然而,洛紫还是有梦的。
未来于她来说好似没有一丁点的星光,她的生命,在这一刻,像要全部透支一样无所归依!
那个梦境再度出现,华裳殿下,她独自舞蹈,母皇坐在高台上,招手唤她过去,德清宫的师父们,还有六个笑靥如花的姐姐在对她微笑!
她努力地向前跑,然而却好似被缠住了手脚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母皇的手指寸寸折去,姐姐们的脸孔片片碎裂开来,而她遥遥伸出的手掌上,满是血色的蝴蝶,从指尖流泻开来,化作身下汪洋的血海!
不,不要……母皇,不要离开我……
泪水悄无声息地躺下!
那么那么的心痛,还不如快点结束这一切,去那个极乐世界里和母皇团聚呢!
然而,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中,却恍惚感觉到了手指上灼热的温度,好像有一个人在另外一个世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那个人好像怕她一不小心睡过去了,便狠狠扣住她纤柔的手指,令她被指尖的灼痛弄得震颤,弄得无法安然睡过去!
眉头深深蹙起,透过灼热的指尖,她终是感觉到了那个人内心深处狂野无助的情感——
原来,在这个荒凉如死的人世,还有人在牵挂她!还有人不想失去她!还有人那样渴望她活下去!
是的,她不能死。
母皇遗志未能实现,她如何能甘心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
或许,正是那样的倔强,第二日,当阳光爬上古色古香的雕花窗格时,洛紫终于睁开了眼睛,好像睡了漫长一觉,醒后,恍如隔世。
鼻端嗅到一种奇异的草木熏香,那香味令她神清气爽,也慢慢记起了清寒池内发生的种种事情。
她披衣起身,望着空旷而冷寂的帝寝,悄无声息地朝那一扇大而华贵的立地屏风走去。
然而,还未走出几步,屏风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哎呀,主子,主子你醒了么?真是太好了!”兰溪端着铜盆刚进门,抬眼就发现屏风后面走来一道紫色影子,立时惊喜交加,放下铜盆,转身就朝寝宫外喊:“顺大人,顺大人,我家主子醒了,烦请大人速速去向皇上通报一声!”
洛紫本来想趁四下无人,悄悄从萧景渊的寝宫里出去,被兰溪这样一番大呼小叫,只得放弃企图,转而停了步子,沉下脸来道:“兰溪,你这是做什么?主子一天没见你,你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
“主子……不是的!不是的!”兰溪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解释:“皇上一大早宣奴婢过来照顾主子,说是在他上朝未回来之前,主子若有任何动静,一定要及时差顺大人去通报一声。奴婢不敢违抗皇上的旨意。”
“你起来。”洛紫无奈地摸了摸额头,“去把水端过来罢。”
“是。”兰溪再不敢多说什么,只低头端了铜盆,服侍洛紫梳洗。
“两天不见,主子瘦了好多。”
“两天?”洛紫闻言停住手里的动作,转头盯着兰溪,“那这两天,我一直都睡在这里?”
“嗯。”兰溪重重地点头,放低了声音道,“奴婢知道,主子这两天一定受了很多苦,所以一直很担心,不过,后来听说皇上一下朝就回到寝宫,然后就守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每隔三个时辰,还宣太医过来给主子切脉……奴婢就放心了。主子虽然瘦了好多,可只要有皇上在,奴婢相信,主子的病一定会好起来……”
“梳子拿反了!”洛紫忽然出声打断。
兰溪闻言一愣,低头看去,果然是自己一时间说得意忘形了,不知不觉地竟口口声声都是皇上,忙羞赧地转过身去,手忙脚乱地替洛紫梳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兰溪。”过了一会儿,洛紫见兰溪不说话了,幽幽地开口道:“你想不想嫁给皇上?”
那一句话毫无预兆,令人防不胜防,兰溪手里的梳子啪地掉到地上。
良久,兰溪才缓过神来,脸色苍白如死,跪地连连叩头:“主子,奴婢知错了,求主子原谅。奴婢不该说那些话,奴婢该死!”
“兰溪,不要怕。”洛紫俯身拉住兰溪的手,“你跟了我也快两个月了,怎的还是这么不了解我?”
兰溪噙着汪汪大眼,不明所以。
洛紫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因为你说了那些话,才要问你。”
“那,”兰溪擦了擦眼角的泪,“那主子的意思是……”
“那一次,你替我挡了一回,我心里一直很感激。”洛紫慢慢说道,“我知道若是因为皇上临幸了你,便要你嫁给他,实在是对你的不公。可是,倘若你心里面已经有了皇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主子……不是那样的!不可以!”兰溪大惊失色,未曾料到自己的心事竟被一语说中,不由胆战心惊,“奴婢……奴婢身份卑贱,又出身平民小家,奴婢怎么敢……喜欢皇上?!”
“有什么不敢的?”洛紫慢慢绕着身前垂落的发丝,望着镜中自己明澈如琉璃的眼瞳,“他既然临幸了你,本就该负起责任来。你也不必掩饰了。你的事,我已替你想好了出路。嫁给皇上,虽然有些冒险,但总比做一个小小的宫婢好。”
“主子……”兰溪已有些哽咽,有些委屈,又有些说不出的忐忑,嗫嚅着道:“奴婢今年才十六岁,还想继续伺候主子,不想这么早就嫁人。主子为什么要急着把奴婢送走?一定是奴婢伺候不周到……”
“主子……”陡然记起了什么,兰溪猛地抬头轻呼,瞪大眼睛,“主子……难道又要逃走么?主子要逃走,所以才要急着替奴婢安排好以后的路么?”
“别转移话题。”洛紫并未否定,只定定逼视着兰溪道,“你老实回答我一句,你喜不喜欢皇上?”
兰溪慌乱地低头,不安地绞弄着手指,眼睫一直在发颤,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喜欢,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洛紫终是松了口气,眼瞳深幽,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殿宇,“你承认的话,那一切就好办了。”
她本来想使个激将法,试一试兰溪是否真对萧景渊有意,倘若是的话也好继续接下来的安排,但倘若不是,她若擅自替兰溪做主,反倒可能会害了她。
如今听兰溪不但没有否认,反而还表露出了对萧景渊无比的倾心之意,她心中又放下心来,由衷地替兰溪感到高兴,但又有些隐隐的不安。
虽然已改了主意,决定暂时先不离开金尊殿,反正该来的躲不过,倒不如坦然去面对。然而,在等待萧景渊下早朝回寝的时间里,她却分明有些坐立不安。
梳洗完毕,洛紫又吩咐兰溪回岫玉阁去向阁令报个平安后,正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御膳房就有宫人送来早膳。
她站在五名有条不紊、穿梭布菜的宫人旁侧,一言不发。
心里有些诧异,未料到萧景渊这么快就知道她醒了。
一共十五道菜,仍是些色泽鲜艳的素食,辅以一碗香气四溢的鸡汤,和一碗熬得香浓的鱼片粥,虽然色调单一,但却是养血益气的上好佳肴,明显是经过用心搭配的,每一道菜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想必也是才做好的。
过了一会儿,菜上完了,五名宫人端着盘子敛步退下。
洛紫自从卧塌养伤以来,都没怎么好好吃顿饭,眼见那些宫人鱼贯而出,这才大松了口气,坐下来开始吃饭。
拿了银汤匙舀了鸡汤正待要喝,突见门外疾步闪进来一道身影。
“娘娘,且慢!”
听到那一声称呼,洛紫的心没来由的漏了一拍,手里的银汤匙跟着掉落,汤水沾在身上,她也没有立时起来擦拭。
来人竟是一向跟在萧景渊旁侧的两名贴身侍卫之一,看年纪,定然是顺家兄弟中较小的顺安。
洛紫的手指仍旧僵住,过了好一会儿,待顺安走到跟前时,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拿了手巾不声不响地把身上的汤渍一一擦去。
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刻,然而,在听到那个陌生的称呼时,她还是感到了极度的不适与反感。
顺安弯腰拾起地上汤匙,拿起汤匙看了看,而后摆到洛紫跟前道,“汤匙上有异样,娘娘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洛紫的手指攥紧,没有去看汤匙上的异样,心里一分分静下来,直视着前方,慢慢道,“既然已经尊称我一声‘娘娘’,那这汤匙上有异样,我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大人觉得又有何分别?”
顺安微愣,还未明白她话里的深意。
洛紫不等他回过神来,便拿了盘中热气蒸过的帕子,将汤匙上的痕迹慢慢擦拭干净,再次舀了一勺鸡汤到碗里,“倘若真的下了毒,也不会堂而皇之地摆了银汤匙给我用,这摆明了是唬唬人而已。可惜,她若真唬得住我,我也就不会坐在这里。”
顺安深吸了口气,望着偌大的御用饭桌前,孤零零端坐的紫衣女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洛紫全然不顾顺安惊异变换的目光,心知他过来,定是替他的哥哥来看着自己,不由照旧拿起勺子,开始喝汤。
然而,她才把勺子送到唇边,就听到一人在门边厉声喝止:“你就这么不怕死?”
“皇上——”顺安正待要落膝行礼,萧景渊摆手阻止他说话,又朝身后跟来的顺甫,道:“你和顺安去查一下早膳的事,不要声张。”
“是。”两内侍领命退下。
与此同时,又有两名宫女上前,动作有条不紊地替萧景渊脱下身上的龙袍。
萧景渊松了松颈间的领子,大步走到洛紫身侧,见她还拿着勺子,眉头深深皱起,把她拉起来,就要朝内寝走。
洛紫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脊背僵直,沉着脸不肯挪动一步。
萧景渊转头瞪着她,那眼神凶狠如鹰,然而,洛紫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索性抓住桌子一角,不动分毫。
忽地,萧景渊冷声道:“既然敢喝有毒的鸡汤,怎么却不敢进孤的寝宫?”
他吃准了她清傲的性格,果然,洛紫英气的眉微一扬,显然是被他的话激起了性子,一把挣脱开萧景渊的手,径自朝内寝走。
萧景渊微一怔,眉头却舒展开来,负手跟了上去,眼里却闪过一丝焦灼难耐的光。
洛紫进了帝寝后,就站在窗子边,抬头看向阴沉的天际。
微风吹起她紫色的长衣,吹开她乌黑的发丝,她的背影看起来清傲不可接近,仿佛当身后的那个人不存在。
“你一定很恨我罢?”
明知是多此一问,萧景渊仍是希冀着什么,缓步踱到洛紫身侧,负手与她并排而立,仰望着窗外的天,再度幽幽地道,“没有问过你的想法,就下旨封你为紫荆夫人,你心里一定很恨我罢?”
洛紫不答话,眼瞳好似剔透的琉璃,闪着冰雪般冷冽的光芒。
“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有时候路过御花园,看见那些鲜艳的花儿,就觉自己已经老了……”唇畔漾起苦涩的笑,萧景渊喃喃叹息,“你一定很恨我……可是,在确认你就是小巫女后,我怎能再装作不认识你,又怎能故作大度地把你送回岫玉阁?不论是听雨阁,还是岫玉阁,都不是你该回去的地方,等到册封大典过后,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你一定会喜欢……”
“所以,不要怪我那样做!”沉溺于自己的倾诉中,良久却得不到一丝答复,萧景渊终是恼怒地转头,盯着洛紫淡漠疏离的眼瞳,“与其看着你放下自尊耍一些无谓的心计,我倒宁愿让你远离那些是是非非,从此只属于我一个人!
“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罢,我又有什么好在意!
“可我想知道,到底为什么要跟他做那样的约定!”
“难道你就那么肯定,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可以逃出生天?
“难道你也能肯定,将来我一定不会放你走?”
“你凭什么……凭什么宁肯信我的臣子,也不愿意试着问问我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在没有听到风行那样一番话之前,我本已下了决心,等到母亲救活后,立即就放你走!可你!”
萧景渊眉头拧紧,仿佛终于被触怒了,眼神变得狠厉起来,若不是知她毒伤才好,他几乎要忍不住撬开她的唇齿,强迫她开口回答他!
“可你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你甚至那样的冷漠,让我都没有胆量开口问你是不是小巫女!
“而你,不但不会主动问我,恐怕也早已把小哥哥忘记了罢?”
那一段话,他本不想说出口,怕会伤害她,然而,看见她始终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对于他心里的爱与痛那般置若罔闻,他只觉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仿佛针尖一样扎在自己的心口上!
十年前,母亲伤愈离开云台雪山后,他本以为可以牢牢牵住母亲的手,从此保护母亲再也不受伤害,然而,流浪的路途中,还是遭到了奸人陷害,十岁的他,亲眼看着母亲一把推开他,而后替他受了那致命的一剑,那把冰冷的剑刺穿了母亲的胸膛!
母亲脸上犹自带着浅浅的笑意,甚至一句话都未曾留下,就离开了人世。
从那一天起,他提醒着自己不可以软弱,不可以再让爱的人受到伤害,他要变得强大,他要学会守护身边的人!
五年后,在舅父的协助下,终于登上帝位,也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从此他有能力保护爱的人,他甚至萌生了令母亲起死回生的疯狂想法!
然而,日复一日,他的心渐渐苍老,他的脚步被绊住,他握紧了权力的杖柄,却同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那代价便是与舅父的约定,若要救回母亲,必须要拿到雪山神女的七灵珠,那七灵珠乃是魅都女国镇国之宝,若要得手,必须要倾覆魅都女国!
五年后,她亡国了,他胜利了!
他坐在高位上,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看她一步一步为自己谋划,看她从那样一个冰洁动人的小女孩,变成如今这般清傲冷情的模样,不哭也不笑,好像没有了心肝一样,是他害了她,是他一手造就了今日这一切!
直到这时,他才后悔莫及,举目四望,才发现,江山万里也不过是过眼浮华,权力之柄上沾满了血液的腥味,充满了欲望的腐臭!
他虽变得强大,却已没有资格守护她!
然而,为什么他还在希冀着什么?
“哈,哈……”萧景渊忽地捂住胸膛,发出一声沉闷的笑,深黑的眼瞳里满溢着疲惫与痛楚,多年来隐忍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后,好像突然被滔天的冰水浇注过,陡然间浇熄了所有的温度,他向后踉跄退开一步,望着洛紫依旧淡漠疏离的背影,“好,我知道了……在清寒池说了那么多,今日又说了这些话,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还是不肯放不心里那些仇恨,是不是?也是啊,我本来也不该再希求什么的,却还是在奢望着小巫女能够理解我的苦衷。可是,看来……孤想错了。”
“孤想错了。”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
说完,萧景渊闭上眼睛,转身,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孤给你一次拒绝的机会,你可以走,趁孤未改变心意之前。”
然而,等了片刻,却听不到有一丝动静。
“为什么还不走?”
萧景渊虽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然而,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却看到洛紫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前。
她望着他,眼睛里有浅浅剔透的光在流淌。
他怔住,只觉她的神态,好似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再度站在自己面前!
她唇角微微翘起,倏地一笑:“我做你的妃子,只要你肯答应我三件事。”
那不是真正的笑,却还是令他如雷击中,从此甘心沉溺。
册封大典那一天,轩秣王朝朝野震动,便是连帝都天菖的百姓都闻之轰动,两则惊天消息立时不胫而走:
今秋亡国的魅都七公主,那个据传容貌倾城的女子,不但没有抵死不从王命,反而厚颜坐上从一品紫荆夫人之位,并被赐予了一座极为特别的宫殿,赐名紫荆,地位虽比美辰宫的凌贵妃略低一等,然而,却有望成为帝后的竞争人选。
册封大典一直从早间辰时举行到夜间亥时,天下五国,魅都已亡,而向来与轩秣王朝关系良好的西尚国、东银国,就连与轩秣王朝相交甚少的偃月国,都派来使者恭贺景帝大婚。
声势之浩大,仪式之浓重,场面之气派,简直不是三言两语能描绘清楚。
而据传之所以耗时那么长的原因是——紫荆夫人册封大典过后,又有一位名叫兰
溪的宫女,也荣升淑妃之位!
一天之内,迎娶两位妃子,且两位女子的身份一个为奴一个为婢!
囚奴当上从一品贵夫人!
宫女荣登四妃之一!
那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几乎颠覆了轩秣王朝开朝换代以来先祖册妃的传统!
除去景帝即位那一年,民间选秀曾由太后定下贤良淑德四妃人选以外,已经有近四年没有听到宫内选秀的消息。
然而,这一次册封大典上,景帝下了三道圣谕,其一就是恢复三年一度的民间选秀。
消息传开后,帝都城内官宦人家的名门闺秀,便是连无名小家的女子,无不大受鼓舞,为宫里那样不可思议的奇迹而跃跃欲试,掀起了一股进宫选秀的浪潮,甚至还有浪迹江湖的孤家女子也开始对皇宫生出几分兴趣,削尖了脑袋也要想进宫,就算当不了妃子,当个小小的宫女也是有盼头的,负责选秀的四名司命大臣家的门槛几乎快要被踏破。
第二道圣谕,则是大赦天下,开仓赈济天下贫民。
而第三道圣谕,更是令人意想不到!
那座传闻乃轩秣王朝宫廷销魂窟的兴安坊,不但被即刻废除,就连里面囚禁的一百三十四名魅都女奴都被悉数释放!
大典尚未结束,紫荆夫人便借故身体不适,中途离席,一身繁复的喜服尚未来得及卸下,就立时在紫荆宫的大殿内,接见了从琼珠楼内被释放的三名魅都女子,将她们日后的生活做了一番妥善安排后,便亲自送她们出宫。
一路到得紫荆宫的大门外,三名女子转身望着身穿华服、气质高华稳重的七公主,早已泣不成声。
经纱、月伦、绮语,三人同净秋一样,正是昔日魅都女皇明瑶手底下四大护卫武士!那一次在净秋的策划下,她们四人发动了梦华楼大火,本以为能逃出生天,却未料到皇宫内禁军重重,又有羽箭手把关,固若金汤的天菖皇宫岂是那样容易逃出去的?
在被强行带入琼珠楼后,每日忍受着精神身体上的双重凌辱而苟活着,本以为出宫的那一日遥不可及,却未料到今日竟能峰回路转,不但可以如此体面地出宫,便是连日后的生活都由紫荆夫人一手安排妥当!
碍于身侧有宫婢、小厮跟随侍左右,因而不好与她们叙旧,洛紫站在宫门内,与她们遥遥对望,一双漆黑的眼瞳,透出冰洁剔透的光芒,不过几个月未见,华裳殿中那个最爱跳舞的小公主,完全变了个模样,清傲的性格敛去了些许锋芒,反而日渐出落地沉稳大气。
“经纱,月伦,绮语,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洛紫动用传音入密,向三人下令,“带着楼里放出去的一百三十一名姐妹,好好活下去。寻找天下魅都死士,然后去蝶剑谷,净秋会在那里与你们会合。”
“殿下,你怎么办?”三名女子哽咽不成声,她们怎会不明白洛紫心中的痛与恨?
只是,嫁给轩秣王朝的帝王,那样忍辱负重的牺牲,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否则日后她该担负起多少魅都女子的唾骂!
然而,在她们三人眼里,不管她做出怎样有悖常理的选择,她仍是她们心中那个冰清玉洁的小公主!
“等我了结完皇宫的事,自会去找你们。”洛紫眼眸深远,目送她们坐上马车离开。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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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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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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