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小说网>言情小说>月照九阙>第 28 章 不问归期
  颜氏派沐双‘追杀’亓律昭也不光是做样子,还是为了能确保她安全抵京。

  快到京兆的时候,沐双加快马力,与亓律昭拉开距离半转身子,拉弓将无头箭射在马蹄前。

  马蹄扬起,嘶鸣长空。

  沐双丢开缰绳跳下来:“别跑了,随便过两招我得收工回去了。”

  随便......

  伤害不大,侮辱性挺强。

  在鬼宗堂呆了三年,她的武功虽然大有进步,可要跟沐双过招还是够不着,自己顶多和那个混吃等死的桑鱼打个平手。

  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高手就是高手,既能避开要害又能让人瞧不出假,光瞅着都觉得惨重。

  沐双翻身上马,撂给她两瓶疗伤药。

  “祝你好运。”

  说完就跑了。

  这么急得吗......

  处理完伤势,亓律昭驱马直奔京兆,到了内城入口还得牵着马走去北庭王府。

  只见府邸两侧座着石雕白狮,实木红棕牌匾上刻着‘北庭王府’四个大字。

  守门侍卫将她拦住。

  “干什么的!”

  朝二人作揖,亓律昭笑说:“我是北庭王新招揽的门客,今日来就职,劳烦向里通报一下。”

  “你这是来就职,还是来寻仇的?”侍卫上下打量带着血伤的亓律昭,问:“有门状吗?”

  “没有,不过这个可以吗?”她从腰后掏出那把雁翎障刀,双手捧上,“此物乃北庭王所有。”

  “等着吧。”

  侍卫思疑接过,进门查验。

  云蒸霞蔚,风也凉爽,可她的心像是蒙了一层乌云,阴沉沉的。

  亓律昭坐在府门石阶,靠着石柱自嘲讥笑。

  “谋人者谋天下,呵。”

  “哎!”折返的侍卫突然冲她喊,“你可以进去了!”

  亓律昭拿回障刀,跟着来到书房继续等。

  门闭,环顾。

  屋内装饰雅致,陈设简单,倒真如他在药谷所向往的,一桌一椅,一盏一茶。

  不到半炷香时间,房门被贸然推开。

  “阿昭!”

  亓律昭回头,见沈忭延大步走来,神色紧张,指着她满身褐红血渍,焦急道:“怎么弄的?!”

  “没什么,”亓律昭平静回答,“被教主追杀而已。”

  “我不是留信让你在药谷等着吗?”

  “那你已经安妥好了?”

  不见答复,她说:“看来是没有,所以你要我等到何时才能出谷呢?倘若无法解决,难道要一直待下去吗沈忭延......”

  亓律昭忽而扬起意味深长的笑:“不对,现在应该叫你司廷戾吧。”

  他微微一怔,不安地收回手。

  “身任少主即使不管事也能说上话,谁敢威胁你的命,我在鬼宗堂受人牵制,就是个工具,破坏规则必然受罚,哪有那么多时间等你慢慢解决,事实上不需要你,我也能处理好一切。”

  血慢慢渗出布条,从沈忭延慌乱的眼神中大致能想象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恐怕惨的跟个鬼似的。

  “这件事我会同你好好解释,现在先带你去疗伤。”

  他打横抱起亓律昭:“元胡!拿上药箱去西屋!”

  “是殿下!”

  因血黏稠,伤口和布条全粘在一起,他谨慎地将黏着伤口的布一点一点,慢慢地揭开。

  亓律昭死死咬着下唇分散疼痛感,额头渗出颗颗汗珠,涔涔冷汗顺脊柱滑淌。

  “现在还心疼做什么,”将掌心覆上他的,紧紧握住道,“像这样一把揭开多好,长痛不如短痛。”

  粘着皮肉的布条迅速扯落。

  鲜血刹时外涌,旧伤带新伤,肉血分明,隐隐露出可见的白骨。

  亓律昭生怕被识破,来时又在原伤口划深一些。

  司廷戾迅速点了止血道,冷静看她一眼,继续手中动作,不疾不徐在布条倒上药粉,然后覆在已清理好的伤口面。

  “嘶......”

  “既然疼,何必逞强。”

  他垂着眼帘,将亓律昭肩甲伤口四周衣布剪一圈,轻缓揭开,重复以上操作。

  “聿州谎称幕僚的是我,天堑客栈隐瞒身份的是我,龑朝三皇子......亦是我......”

  司廷戾抬眸,见她疼到眼眶发红,咬唇颤抖,仍是一声不吭,就那样用冷漠疏远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是我错,我不该欺瞒,其实在长州便想告诉你。”

  “那为何没有说?”

  “我怕,怕你得知真相会怎么做,是逃跑,还是不原谅,想想,好像哪一个都不是我要的答案......所以,我想等合适的机会再说。”

  “你的意思,等我自己发现就是好时机咯?”

  司廷戾将伤口包好的胳膊放进被里。

  “这次是我错,我不辩解,你有气我理当受着。”

  “沈忭延啊,”亓律昭恻然谛视,“说实话,就在刚刚,你还没有推门而入时,尽管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还是心存侥幸。”

  司廷戾越听越糊涂:“侥幸什么?”

  悲凉的眼睛,像把利刃直插他的心脏,耳畔回荡着自怜的语气。

  “侥幸沈忭延与北庭王是两个人。”

  “我不明白,你不是想复仇吗,扶持我继位就可以如愿,既然目的从未改变,只是换了身份,北庭王这个身份难道不比沈忭延更好?”www.xfanjia.com

  “完全不一样,”亓律昭莞尔笑道,“与我并肩同行的不是司廷戾,而是沈忭延。”

  然后将那把雁翎障刀掷到他怀中。

  声音冷厉:“殿下母亲的遗物我怎敢私用,还是物归原主罢。”

  司廷戾紧紧攥着障刀,不甘心问:“你既然怨我,为何还要冒着被颜氏追杀的危险跑回来?”

  “自然是兑现‘谋人者谋天下’那句承诺,只是‘同去同归’就当玩笑罢,你有你的夙愿,我有我的执念,我们只是利益共生,唯有同去,不会同归。”

  他抑着情绪:“我是问你为什么甘愿回来?”

  “我一直在回答。”

  “我要听真正的原因。”

  亓律昭敛起笑容,悲凉凝望:“我欠你一命,而后,两不相欠。”

  彼此无言,似有世纪的漫长,久到像是亲眼看过孟夏兰秋,九春三冬。

  “懂了,”司廷戾背对起身,“你休息吧,我明日再来。”

  “殿下慢走。”

  司廷戾脸色凝重回到书房。

  指节抵着下巴,在屋里急躁地走来走去。

  为什么阿昭会突然转变?

  很奇怪。

  他确实隐瞒了身份,初见谎称是北庭王幕僚,生气也是应该,但也不至于翻脸成仇人吧,身份换与不换明明都不会对她的复仇造成任何影响啊......

  眉头紧蹙。

  目光瞥到放在桌上的雁翎匕首。

  回想起刚才的话,他猛然惊觉,阿昭怎知这是母亲的遗物?!

  这柄雁翎障刀母亲一直贴身佩戴,从不离手,后来远嫁就交由师父代为保管,直到行弱冠时才还给自己,按理说,阿昭不可能见过才对。

  而此事只有他和师父两人知道,可是方才,她还给自己的时候,眸光充满怨恨。

  就好像和这把障刀有血海深仇般,避而不及。

  脑子里似有千丝万缕,每条线都交缠牵拧,然理智告诉自己,不论有多乱,最后系着的人......就是阿昭!

  这个答案会解释她为何态度突转,以及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的目的,还有......在聿州出尔反尔的原因。

  “元胡。”

  “殿下?”

  “你亲自去师父那里一趟,问南南,阿昭在离开前都曾说过什么?”

  “是。”

  “还有,记得把解药带回来。”

  欺瞒一次就要用无数谎言去圆,像拆东墙补西墙,最后全塌了,即使再信任,终究抵不住真相大白。

  亓律昭裹紧被子靠着暖炉取暖,她现在是愈来愈怕冷。

  用火钳翻翻里面的炭火,忽地想起太傅的话。

  事有不可拒者,勿拒,拖之缓之,消其势也,而后徐图。

  既定事实已无法改变,怨怼仇恨也解不了根本,那就只能调整心态控制情绪,重新面对司廷戾。

  一个幕僚的本分就是冷静筹谋,将利益最大化。

  蜷腿,额头抵着膝盖。

  她得好好盘算接下来的路。

  倘若要进宫,里面的老嬷嬷和太监说不定还能认出自己,摸摸脸,看来这面具戴上就再也拿不下来了。

  罗刈死前脸上还粘着‘风玉瑶’的假皮,何其可笑。

  而一生戴着面具的人,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哪个更可悲。

  往后应该怎么走呢?

  原先是想顺着北庭王这条线搅垮龑朝,但现在她欠司廷戾一命,就不能再按照之前的计划走。

  前太子被废时,就剩个桓王还好对付,如今他恢复了亲王身份,那帮太子党肯定会继续支持,而北庭王的势力又不足以对抗,那么......

  她拿起凉茶向火炉里一泼,炭火遇水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就先从挑起桓王和前太子之间的纷争开始。

  思绪敲定,亓律昭披着被子重新躺回床上。

  这次,她的梦里多了一抹清尘孑影。

  公子翩翩,轻摇叠扇,月光印着他的脸,朦胧不清。

  翌日。

  亓律昭刚睁眼,就见旁边有人窜过来,说要给她换药布。

  “等等!”

  婢女停住手,张惶失措地看着她。

  “我,我自己来就行。”

  “主子有令,让婢子伺候娘子梳洗。”

  说罢就要上手。

  “站住!”亓律昭伸直胳膊,“退后!”

  她打小就不喜欢像个玩偶似的被人摆弄,因此,以前所有服饰妆发皆是由她的贴身侍女完成。

  婢女不知所措,毕竟是北庭王贵客,也不敢再贸然上手。

  “殿下在哪儿?”

  婢子回答:“此刻正值早朝,主子还未下朝。”

  她点点头,又问:“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有有!这些都是给娘子准备的。”

  婢女跑过去将食盒打开。

  有什么,亓律昭扫眼,绿叶小白菜?清粥萝卜丝?他搁这儿喂兔子呢!

  “先下去吧,有事我自然会唤你。”

  婢女见她始终冷着脸言语,心里七上八下的,听到这话,正好不想伺候呢,当即俯首猫着腰,掩门出去了。

  亓律昭试图抬抬胳膊,肩甲倒不怎么疼,就是这手臂......早知道就划浅一点了!连头发都没办法挽起来!

  望望留在桌上的清粥小菜,嗯......她咽咽口水,肚子‘咕噜噜’直叫。

  综合处境,亓律昭得出两点,不要亏待自己以及先填饱肚子。

  司廷戾下朝回府,刚进主屋就瞧见桌上齐齐摆放着花簪和衣物。

  他问婢女:“这是怎么回事?”

  婢女答:“殿下,这是从西屋那边还回来的。”

  “食盒呢?”

  “噢,那个倒是留下了。”

  司廷戾嘴角不禁弯一下,心情大好,还知道‘民以食为天’呢。

  “知道了,你下去罢。”

  尔后换上常服,向她的房间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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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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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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