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掖庭令所说,二人主仆情深,聿昭长公主就一定会出现。”司廷枢信心满满,笑意笃定。
“殿下此招真是高明,既得到陛下赏识,又能引对方上钩。”
“怎么能叫上钩呢,被引诱入局才是上钩,她完全可以选择放弃,谁也没拿着刀逼迫,不是吗?”
司廷枢把盏,酌饮一浮白,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让他血脉偾张。
隶庶还是疑信参半:“可她能找到那里吗。”
“比狐狸还狡猾的兔子,也不知三弟打哪认识的。”
瞧殿下话非所问,低眉浅笑,正要开口,忽闻一阵脚步。
“殿下,府外有人求见。”侍卫站门口通报。
“来人了,”司廷枢悠悠笑,脸上挂着玩味,朝外道,“请进来。”
“他说......必须在前院见殿下。”
前院,刚好离府门最近,司廷枢内心讪笑,倒是会给自己找后路,但既踏进这桓王府,就没有出去的道理。
“好,”起身告诉隶庶,“备好礼物,咱们现在就出去见见这位长公主。”
亓律昭紧攥鸦九剑,环视四周,思考等下带阿糯从哪里走,会比较方便外援接应。
她原想周遭隐蔽点可能带不了三十死士,所以便减掉一半,哪知到附近才发现只够潜伏七人!
追忆昨夜宵中,在顺利进入环栖馆的地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埋伏,里面阒黑空荡,空地很大,大到可以容纳百人。
她拿着火折子朝深处走,在一张供奉台前停下,只是上面除去几支蜡台再无其他,根本没有齐明官所说的画像和佛尊。
不可能啊,难道自己猜错了?
于是贴着墙环一圈,最后又绕回那张供奉台。
见鬼。
空旷的地下,风声从入口飘进来,带着阵阵凉意和低吟,亓律昭顿时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再用火折子细细看,甚至用手触碰有些看似机关的凸起,因黑暗,起身时不小心带倒烛台,这回,终于发现一张字条。
那上面悄声告诉自己应该赴约的地方,亓律昭冷笑,这哪里是请,分明不由她选择。
桓王府位于万年县重要区域,靠近皇城,此处聚集名公巨卿,巡卫极多,他选在这既可以保证安全,又能让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贵客登门到访,何不进屋详谈?”
思绪被声音拉回,见桓王在廊下负手站定,嘴角微扬,眼光炽热,声音低磁。
“我等你好久了,律昭。”
亓律昭迎上目光,不惧畏怯:“我知桓王想要什么,所以你放人走,我留下。”
“看来你还没搞清自己的处境,”司廷枢摇头嗤嗤一笑,“律昭啊,你是来求我放人,而非我自愿交还。”
“......”紧握双拳,低声屈尊,“那桓王怎样才肯放人?”
“这样吧,干说无趣,我先给你看个东西,等你看完咱们再开始游戏,如何?”
司廷枢不由分说拍了拍手,而后一人绑在带有轱辘的架子,被侍卫慢慢推出来。
那人披头散发,血肉模糊,每寸皮肤都留下火烧痕,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溃烂,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简直让人无法想象曾经历过怎样的严刑酷打。
“准备好了吗。”
司廷枢笑容残忍,修长指将那人碎发撩至耳后,轻挑起下巴。
!!!
亓律昭瞠目,震惊到失语。
“喜欢这个礼物吗?”
她说不出话,五脏六腑仿佛要爆裂。
“知道为何会血流不止么,”司廷枢将绑住云糯身体的绳子抽掉,“因为她的手脚筋已被挑断。”
只听闷哼一声,人体砸在地上,浑身软得像是没有骨头。
亓律昭这才看到那些隐藏在阿糯背后的十几根银线,它们一根一根,全都嵌进千疮百孔的躯体内。
“听过牵机线吗?”司廷枢耐心解释,“这种线细软且结实,可是制作提线木偶的最好材料。”
他上手示范,线被扯动,云糯的右臂果然慢慢提了起来。
“如今,她只能靠这些线活着。”
亓律昭双手紧攥,关节发白,指尖压进掌心。
来前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大致能猜到阿糯的处境,可断没想到桓王如此残忍,手段极其变态!
“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忘了告诉你。”
司廷枢指着云糯心口。
“其中一根嵌在心脏最近的地方,你若牵错一根,她很可能直接死在你面前。”
“律昭,你不是想救人吗,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能不能带她走,”司廷枢阴鸷笑道,“就看你自己了。”
“司廷枢你简直是疯子!!!”
“有力气骂我,不如好好想想,”抱臂,神色饶有兴趣,“是保全她,还是自己走,你做个选择吧。”
云糯虚弱地躺在地上,浑身像有无数把利刃插在伤口缓慢绞动,她好疼......甚至比凌迟还要难以忍受......原来她最喜欢放空脑袋望着天,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小殿下......别管......我了......”
见她靠近,云糯勉强扯出一抹笑,气息微弱道:“小殿下......阿糯命如草芥......你不该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怪我不该把你无辜卷起来,如果当时我没有好奇那首曲子,你就......你就不会......”亓律昭手臂托着云糯,眼泪控制不住下落,‘滴答滴答’洇湿她的肩膀。
“不怪你......原是我不听话......自作主张要回去......”
好想替小殿下擦擦泪,可她动不了,全身上下都不能动。
“下辈子......若有缘......希望小殿下......尚能记得我......”
“我会,我会,我怎会忘记你呢……”
“小殿下......杀了我罢......我......我不想死在他们手里......”
亓律昭眼睫颤动,遏抑情绪,嘴里不停说着不要。
云糯心里太息,如果不是自己非惦念那些东西,或许现在已经离开京兆,也不用逼小殿下舍命跳一个死局。
恍惚间,记起当年被嬷嬷领着去公主府,路上微雨燕还巢,两侧宫墙高耸入云,想要将外世隔绝,嬷嬷一边堆笑,一边对公主好说歹说。
“就抬眼瞧瞧,公主若不喜欢咱们再换。”
话语轻巧,仿佛在买卖货品。
“哎呀!你可真是麻烦!”
眸光刺过来,只那一眼,便从浑厚黑云中砸出个窟窿,屡屡光束坠入人间。
“小殿下......你哭得好丑......再哭哭......就可以参加盂兰节了......”
这还是相逢时小殿下打趣自己的玩笑话,如今终于可以反过来笑话她。
“好,我不哭。”
微颤的唇角抿半天,硬生生扯开一丝盈盈笑意,可看起来依然很丑。
“小殿下......这是死局......别费力气了......既躲不掉......不要再让旁人......白白送死......他们活着......才能继续保护你......”
“小殿下......阿糯好疼......你......送我走吧......”
这次,彻底输了。
桓王打从抓到人,就没想让她们走出府邸,虽知此人阴狠,却还奢望会尚存一点天良。
“好。”
将云糯轻缓放下,唯恐牵机线扯动伤口再添痛楚,而后朝她嫣然一笑。
“地狱我守,神明你迎。”
寒芒出鞘,直陷心脏。
但云糯并没觉得疼,她贪婪望着眼前余晖,烟云慢慢变幻成画框。
原来人死前真的有走马灯啊。
她努力捕捉每幅闪现的格子画,最后停留在那张皱巴巴的卖身契。
——撕了这纸,以后只要在公主府,你都可以与我平起平坐!
软糯声带上肃穆,却一点也不滑稽。
鸦九剑拔出,刹时,血溅四方。
如璀璨月季落在亓律昭脸上,似死神饮下温热的红酒,以绝望灵魂填补空洞躯壳。
她瞬间失去思考能力,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
低眸,手心沾满温热的黏稠,殷红影子在眼前晃动,那个倒卧血泊中死不瞑目的人,为何瞧着有些眼熟。
是谁呢......
“游戏结束。”
来自地狱的通告,尖锐刺耳,亓律昭呆滞抬头,模糊景象逐渐转为清晰,只见一张笑脸满盈戏谑。
她涨红了眼,瞳孔嗜血,整个大脑充斥着叫嚣,全是‘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可怖的眼神似要将对方吞噬,竟让司廷枢有些后怕。
慢慢撑着膝盖站起,将内力运至剑中,而后倾斜,以剑脊折射的反光晃得人用手挡住视线,紧接一股厉风擦过司廷枢的耳边,剑锋从后抵进他的背。
动作太快,连隶庶都没反应过来,好在早有准备,衣服下的软金甲及时护住一命。
机会用掉,只剩硬打。
但在剑术上,亓律昭根本不是隶庶对手,最后手腕被返拧,剑‘噹啷’掉地上。
“呵呵呵呵呵......”
她垂首磔笑,突然,仰头朝天道:“此别,莫回头!”
而后单膝着地,胸口剧烈起伏,从口中涌出一滩黑血。
毫无头绪的话,令所有人不可名状,但司廷枢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想以这种方式向外面传递什么。
“有埋伏!”四处观望,几步后躲。
“保护殿下!”
府兵快速以圈将桓王围住,形成厚实坚硬的人体盾牌。
“属下即刻带人去追!”
“不必了。”
既是埋伏,便不知方位,追出去也无用。
可他想不明白......
都计划好了,横竖云糯已救不出,何不在后援的掩护下逃走呢?
为什么要放弃。
司廷枢神色复杂,冷冷瞧着躺在地上的人,对隶庶说:“传医师。”
佛曰:‘恶业害身如火,亦指地狱焚烧罪人之火,此乃业火’。
当我看见眼前漫无边际的绚烂,恍如战火,末世之光,似红莲一般,绽放,蔓延。
熊熊烈火中焚烧着妖红血滴的彼岸花,一时竟分不清是火光还是花色。
而隔着忘川河的对岸,却开满白色无根莲,像蒲公英盈盈飘动,兀自彷徨。
眼前乃红莲业火,身后是黄泉漫漫。
这时,恰逢有谁撑船从忘川河上行过,空灵声宛若地狱的使者,问我可要渡河?
我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只是有个声音在耳畔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使者说:再不走恐怕要被烧死,到了此地你已经没了肉身,灵魂若得不到救赎,往后便要困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千时日斗转星移。
可当我决定的时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浑身更是动弹不得。
使者迟迟等不到我的答复,无奈摇摇头,叹口气,说我是个痴人。
而后,一边渡河,一边扬声唱起了歌。
‘彼岸花开盛彼岸,奈何桥前无奈何,一碗汤入肠,河畔释痴念,彼岸即天堑,三途隔天隘,花碎葬火砺,火照黄泉路......’
或许,只有将灵魂与这红火融为一体才能重获新生罢。
忽然!
我抬头望见彼岸的爹爹与阿娘,他们全都直愣愣瞧着我,什么话也不说,就那样呆呆背过身。
随即一阵雾云隐去,我又看到了阿糯。
可她也是面无表情,不出声,就这般直勾勾盯着自己,眼底似有仇怨,不甘,和恐惧。
我拼命挣脱,想呐喊,却依旧发不出声,任由他们在眼前越飘越远。
不要走!
不要......再丢下我一个......
为什么都与我背道而行,全留我一人困在河畔。
我跪坐地上,低头瞧见倒映在忘川河面的脸,原来竟是那么可怖!千疮百孔,瞧不出模样,眼神空洞死寂,仿佛一张毫无血色的死人脸。
业火蔓延,已经从衣裳烧灼到皮肤,竟带给我一种摧心剖肝地痛彻感。
不应该啊。
我现在都是一缕残魂了,魂魄怎么可能有痛觉呢?
我怔怔望着这片熊熊烈火,方才想起它的名字叫‘业火’,原来是我生前的业障,罪孽,才令人如此痛彻。
可我受够了......
为何到死还要备受折磨!!!
我不愿,于是沉着闭上眼,身体直坠忘川河。
但不知哪个白痴,企图将我从河中捞起,我喘着气,模模糊糊,竟瞧见沈忭延的脸......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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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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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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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两选择一免费阅读.https://www.xfanji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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