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耳边的话犹蛇张开獠牙,‘嘶—嘶—’吐着信子,令她毛骨悚然,后脊麻凉。
不敢再多看一眼,亓律昭跟上颜氏的步伐。
西院是颜氏的寝房,望着满园似锦繁花,却感受不到一丝美好,血红的月季妖艳欲滴,如刀口沾满了心头血。
一滴一滴,浸没土壤,滋养更绝艳的骨朵,周而复始。
“站我面前来。”
颜氏身倚贵妃榻,看着亓律昭勾勾食指。
低头向前迈开两步。
“为何要揭穿?”
“……什么?”
一直处于恍惚的亓律昭还未反应过来颜氏在问什么。
“为何要揭穿罗刈的假身份,事实上你揭穿与否都可以顺利当得‘六州’总司。”
“其实……”
亓律昭认真想了想说:“其实我不太清楚里面的前因后果,只是察觉被抓捕的风玉瑶与我所交手的可能不是同一人,然后嘴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
“通常就算有人察到异样也不会说,因为不知道哪句话会触到杀机,这生与死的对半几率没多少人愿意为了无关紧要之人搭上性命。”
颜氏捻扇轻摇。
“这是作为忠告,亦是最后一次。”
亓律昭讶然抬头,她没听明白,这是算入教还是逐客令啊???
“怎么认识罗刈的。”
“在繁尘馆,是我主动找到她。”
“我这里非风檐庙堂,亦不是求取功名的地方,且被武林正道剿杀还受他们唾骂,你自愿入鬼宗堂其实另有原因吧。”
“……”
“我许你总司之职,你也要有本事接得住才行。”
亓律昭上牙咬紧下唇,而后松口道:“被人追杀,走投无路。”
摇扇的手停住,颜氏侧头,表情不可思议。
“你做了什么竟连白道都容不下你?”
“也没什么,”亓律昭坦然笑道,“不过被疯狗反咬一口,死追不放。”
“家养的?”
“不,丧家犬。”
一双桃花眼饶有兴趣地凝视着亓律昭,如蛛丝粘在她身上,颜氏放下团扇坐直身。
“其实我没想收你。”
亓律昭抬眸。
“但我改主意了。”
她向旁边摊手,侍女从屏风后带出一件小巧方匣放到颜氏掌心。
“律昭,在你身上我看到了野性,但它现在正被绝望紧紧包裹。”
颜氏将方匣打开,亮出里面的白玉牌。
“在这里只要衷心,作为交换,鬼宗堂会是你永远的后盾,你将不再是孤身一人,所以,我很期待见到一个真正的你。”
玉牌剔透的光泽如魔盒深深吸引着亓律昭,她竟有些彷徨,这种夷犹不是因为后悔,而是付出的代价,如果接下这块玉牌,等同把自己交给了对方。
颜氏要的衷心,是命。
见对方沉吟不决,颜氏也不急,又说:“我不会强人所难,留下来的皆是自愿,你多想想也无妨,不过我先提醒你,鬼宗堂的大门是不会为同一人开两次的,律昭,你可要想好了。”
话落,亓律昭目色沈定。
“我想好了。”
“如何?”
她接过方匣:“律昭甘愿听从调遣。”
“想清楚了?”颜氏倾身盯着她的眼睛,“进了我这儿可就再无回头路。”
亓律昭嘴角微扬,悲凉一笑:“不退一步,不会回顾。”
“好。”
颜氏命侍女将教服递给她:“此后,你就是鬼宗堂‘六州’总司。”
“现在,我要小憩会儿,”颜氏指着身旁的侍女,“她带你去找崇州暗主,沐双会告诉你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亓律昭跟在侍女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身。
她沉静望着颜氏,半晌道:“有个地方我还是没想通。”
“说。”
“罗刈虽然和风玉瑶对调了身份,但她们的脸……”
颜氏躺平身子,将团扇抵在额头,轻闭眼。
“易容术。”
亓律昭内心陡然激动!!!
“风玉瑶的制毒和易容术在鬼宗堂堪绝两绝,罗刈与她交好,虽不及她半分倒也能瞒天过海,那天就像你看到的,风玉瑶已是濒死之人,根本不会清醒,又怎么与罗刈对峙?如果不是你,罗刈将一辈子戴着风玉瑶这张假面具活着。”
“一辈子假面具……世上再无此人,可明明就还活着,”亓律昭露出苦笑,“到最后,究竟是为死人活着……还是为活人替死呢……”
“那还重要吗,”颜氏放下团扇,侧头望着亓律昭,“只要活着,你还会在乎一个身份吗?”
想起宫变之日,狼烟四起火光漫天,亓律昭冷笑,喟叹自语:“是啊,不在乎了。”
离前,她对颜氏说:“其实教主也都清楚吧。”
颜氏妩媚笑:“你说呢?”
罗刈的举动颜氏一清二楚,还任由错杀,可见能起到警示作用,死得是谁根本无所谓,她要得只有衷心和结果。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在这里体现到了极致。
站在簇锦满园,亓律昭仰头望见透过树叶交错折射的光,心生阴冷。
事情尘埃落定,她回到繁尘馆找小徒弟。
前脚刚踏门,后面就被人拉到拐角处,转头看见齐明官,重重拍打他的后脑勺。
“你跑哪儿去了!”
齐明官抱着脑袋,委屈巴巴。
“师父,好疼。”
两道凌厉目光似穿心箭,齐明官迅速收起嬉笑乖乖回话。
“那天我是跟着师父的!不后来给跟丢了嘛,怕师父您找不见才在这儿守株待兔的。”
“啪叽——”
又被打了头。
“师父!”
“会点词就乱用,谁是兔子?!”
“我……我……我是嘛......”
“行了,你没事就好,”亓律昭松口气,“任务完成,师父带你去吃点东西。”
“真的!!!”齐明官眼睛放光,“想吃什么都可以?”
“随意。”
酒肆雅间。
齐明官狼吞虎咽,跟流民逃荒似的,嘴里手上全没闲着,他啃着鸭脖问:“所以师父现在是鬼宗堂的总司吗?”
“嗯。”
“太好了!看谁以后还敢欺负我!”
亓律昭警告齐明官。
“你别给我惹事听见没。”
“才不会,我多乖的人啊,”又问,“那师父,我现在也算鬼宗堂的人吗?”
“不是。”
齐明官愣怔,停下手中动作。
鬼宗堂,一个与美好相悖的地方,阴冷罚场,万蛇之坑,高高在上的颜氏,那里充斥着浑浊险恶,是她不想齐明官沾染的原因。
既然小徒弟唤她一声师父,自己就要对得起这二字,师父之责,不光是传道受业解惑。
“我不想你入教。”
“为什么呀?师父!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你现在还不懂。”
亓律昭认真看着他:“自由很重要,我不想你失去它。”
“可是师父……”
“齐明官,若你还想跟着,就不要再动这个念头。”
见师父态度坚决,他不再坚持,转而乖巧。
“好嘛,只要师父不弃,我都听师父的。”
忽而想起沐双的话,亓律昭内心忧忡。
新任总司必须要去分部熟悉情况,接任职位,‘六州’分部在韫州,不仅是个新地方,更是充满了未知,里面不知有多少是罗刈的死士旧部,他们又会不会甘愿臣服,为自己所用呢?
杀机四伏,危境重重。
看来她还得找个人教齐明官武功,不求多高但求自保就行,亓律昭内心祈求,希望到了分部一切能稍稍顺利些。
“咚—咚—咚—”
骤然的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亓律昭起身拉门。
“我家掌事想请总司回馆一叙。”
扭头看看还吃得正欢的小徒弟,亓律昭说:“告诉风掌事,我们过会就回去。”
“是。”
抬头见师父满面阴云,齐明官放下猪脚擦擦嘴。
“师父我吃好了。”
瞅着面前风卷残云的桌子,亓律昭佩服道,“看来师父得多赚钱才能养活你,”拍拍衣摆,“走吧,咱们回繁尘馆。”
齐明官坐在一楼静静等师父,老鸨笑得像朵向日葵,派人前后好生伺候着。
亓律昭站在二楼雅间,敲三下,门向里拉开。
还是先前那人,领着她绕过屏风后便行礼退下。
亓律昭看着风玉瑶,明明同一张脸,感觉却截然不同,就是因为真正的风玉瑶温温无欲求,才会败在罗刈的绵里藏针下。
“随便坐吧,反正你也熟悉。”
风玉瑶枕着软垫,陷入回忆,自顾自道:“我和罗刈前后差了两年时间入教,虽然都是被教主捡回来的,但我清楚,罗刈来鬼宗堂是为报当年灭门之仇,她一直坚信颜氏就是施令者,不过我敢保证,这是诬蔑。”
为什么要突然告诉她这些?
“你怎能如此断定?”
“因为罗刈遭遇灭门的时间正是鬼宗堂受重创之时,那会儿颜氏正带着旧部转移沅州,准备在雾霭山落定,我就是那个时候被颜氏捡走的。”
“……”
“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她也清楚,但彼此表面还都装着互不知情,可笑吧,我为她保守秘密,她却处心想除掉我。”
风玉瑶目色消沉,眼白逐渐微红。
“我们一同生活一起训练,第一次出任务成就彼此,于我来说她已是割舍不掉的亲人。”
“可你成了掌事而她还是总司,虽职位不同可地位悬殊已见。”
“孤单才是最好的朋友,它忠诚令人时刻清醒,”风玉瑶苦笑,“这是她给我上的最好一课。”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憋了许久,需要宣泄口,如今这些已不再是秘密,吐完这些然后重新开始。”
风玉瑶抿唇一笑。
“听说你是自愿加入鬼宗堂。”
“是。”
“自七年前出过那事,鬼宗堂被定为魔教后,你是第二个敢提出入教的人。”
想起颜氏也说过同类话,亓律昭问:“第一是谁?”
“解兰皈。”
又说:“倘若以后碰着记得离远些,他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教中上下只有江镜流能抚顺他的毛。”
“他是哪位总司?”
“如果按职位分,他什么也不是,顶多算教众,但能力很强,曾与教主交过手,只差三招便可以赢得教主。”
“这么厉害的人会甘心当个教众?”
亓律昭心想,他是个瓜皮吗?
“这说来话就长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
“那算了,”亓律昭说,“明日我就要启程去韫州。”
“分部多是罗刈旧部,我教你如何对付他们,就当还你的人情罢。”
“谢掌事好意,不过我觉得收服本质和治理军队差不多,无非严惩,立规,收服人心这几点,我想我可以做到。”
风玉瑶摇摇头:“全然不同,军队男儿血性豪志,国家即信仰,他们会为了这份信仰凝聚力量,守家卫国,可这里是鬼宗堂,每个人独立凉薄已成本性,如果你不能降服旧部还被反杀,教主只当死不足惜,还会再选人任命,直到能收服这支隐队的人才配得上总司一职。”
想起颜氏之前说的话。
——我许你总司之职,你也要有本事接得住才行。
“怎么做?”
“你身边有个小徒弟吧。”
亓律昭警觉盯着她,只见风玉瑶粉唇启合,每个字都如刀尖插在自己心口。
“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不过时间拉锯太长,到那时恐怕死得就是你了,”风玉瑶说,“你在见过罚场后,应该明白鬼宗堂是什么地方,韫州远离总部,不比这里好多少,甚至更无人性。”
“……我再想想”
风玉瑶拧眉:“你这般扭捏顾及倒像个娘们儿,如此没有魄力还谈何收服?”
又说:“那这样吧,我派人跟着你,行与否他都会听你命令行事。”
“多谢……”
“我欠你一命,若你想用自己的办法收服‘六州’,我可以帮你做其他事,只要你想好,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见师父魂不守舍地走下来,齐明官连忙跑过去,指着二楼:“师父!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师父不说话,他气愤道:“师父等着!我上去给你报仇!”
亓律昭一把捞住小徒弟后领。
“我没事。”
抬眼瞧见齐明官关切的目光,心脏就像在火上煎熬,她问:“如果师父能为你寻得一个好去处,你可愿去?”
“有什么是比在师父身边还好的?”
亓律昭强颜欢笑:“你会有未来,在那里你可以实现自己的所有梦想。”
“我不要!”齐明官噘嘴,“什么都比不得在师父身边。”
“我之前说的不是玩笑。”
“我也没寻你开心啊。”
“即使面临死亡也不走?”
“不走。”
目光闪动,亓律昭别开视线,隐忍着情绪。
尔后呼气,稳住颤音。
“那是你还没见过死亡!当你亲临身受便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离开师父才最后悔吧,师父,跟着你,我才觉得自己像个人。”
小徒弟满目祈望刺痛亓律昭的眼,她紧紧咬牙,许久,慢慢松掌,展颜一笑。
“走吧,我们要去韫州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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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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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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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危机四伏免费阅读.https://www.xfanji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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