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在御医的许可下,沈舒悦坐上了前往蟠螭司的车辇。
车厢内,李冶白满心忧虑,低声劝说:“郡王爷,昨天下午您咳血了……”
“御医已经把过脉了。”沈舒悦打断了他,挑开车帘朝街道望去。
李冶白不敢多言。当马车抵达蟠螭司,他亦步亦趋跟随沈舒悦。可是令他费解的事,沈舒悦只是找欧阳靖说了一会儿公事,很快又坐车返回郡王府,并没有特别的事交代。
之后的几天,沈舒悦每天按时往返蟠螭司。如此反复了几天,这一日,当郡王府的车辇回到宅邸,沈天尧屁颠屁颠迎上马车,高兴地说:“表哥,你每天都去蟠螭司,是不是想在街上偶遇我?”
沈舒悦失笑,轻轻摇头。
沈天尧挤开李冶白,伸手搀扶沈舒悦下车,讨好地说:“表哥,那天我只是说气话,我知道表哥对我最好了,不然你也不会特意给我送解酒茶。有的时候,你只是害羞,抹不开面子罢了。”
沈舒悦不知道如何接话。他日日前往蟠螭司,纯粹为了给琼花制造接近他的机会而已。难道他做得太明显,反而吓走了她?他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表哥,你有烦心事儿?”沈天尧讨好地追问。
“没有。”沈舒悦笑了笑,岔开话题,“这几天天气晴朗,你没有去踏青吗?”
“别提了!”沈天尧一脸不高兴,“他们一个两个都说自己有事儿。幽王堂哥说,皇上让他修身养性;吕二陪他母亲回娘家了;最可恶就是文昊,简直见色忘友!”
沈舒悦随口询问:“他找到那位姑娘了?”
“根本算不上‘找到了’!”沈天尧撇撇嘴,“他连人家的面都没有见着,就得了相思病,真是太没出息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拉着沈舒悦朝书房走去,一路上喋喋不休,全然忘了前几天的不愉快。沈舒悦郁卒的心情也随着他高亢的情绪消散不少。
两人在书房说了一会儿闲话,沈天尧突然正了正衣领,一本正经地吩咐李冶白:“你去门外守着。”
李冶白朝沈舒悦看去。沈舒悦冲他点点头,转头询问沈天尧:“你有紧要的事对我说?”
沈天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觍着脸说:“表哥,我们之中,就你看书最多,家里的藏书堪比御书房……其实,我是来借书的。”
“借书?”沈舒悦侧目,“你不是说,你一看书就头疼,胃疼,心肝疼吗?”
“呵呵呵。”沈天尧傻笑,“那些全是‘之乎者也’的书,我的确不喜欢。”他抓了抓头发,“表哥,有没有专门教人吵架的书?我想借几本回去。我会用心学习的。”
沈舒悦立刻明白过来。这几天,他派人暗中保护赵致远的时候,曾经发现沈天尧几次跑去赵家。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又气呼呼地离开赵家。从他此刻的言行推测,他一定是斗嘴输给了未婚妻。
沈舒悦没有点破,摇着头说:“世上哪有教人吵架的书……”
“那……有没有什么书,我看了之后马上就能变得伶牙俐齿,能言善辩?”沈天尧急不可耐。
沈舒悦失笑,明知故问:“你想和谁吵架,还要专门学习吵架之道?”
“就是,就是……”沈天尧重重叹一口气,“反正,这事真的太邪门了!我虽然不爱看书,可先生教的,我都学了,平日里也能拿出来唬唬人。更重要的是,她说的那些,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可是在那个当口,我就是想不起来怎么驳斥她。所以一定是我不会吵架,紧要关口才会词穷。”
沈舒悦看到他懊恼至极的模样,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尴尬地收回右手。
沈天尧睁大眼睛瞪他,仿佛见鬼了一般。半晌,他低声嘀咕:“我还以为,只有堂哥才会拍我的脑袋。你们不会全都觉得,我像小狗吧?”他口中的“堂哥”是指废太子沈天翰。
沈舒悦摇摇头,避重就轻地说:“我只是在想,有谁能让你这么苦恼?不如这样,我让青衫揍她一顿替你出出气。”
“不行!”沈天尧跳了起来,又急巴巴地掩饰,“我的意思,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怎么能胜之不武!”
沈舒悦看着他,莫名其妙想到了琼花。就在几天之前,沈天尧时不时问他,是不是抓到了琼花。最近这些天,他似乎把琼花抛诸脑后了。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沈天尧。据他所知,沈天尧对自己的婚事并不满意,可是自从他在赵家见过赵大小姐之后,他嘴上对未婚妻不满,却几次三番偷偷跑去见她。
难道一个人想要见到另一个人,就代表喜欢对方?
沈舒悦的心脏“咯噔”一声往下沉,转念间又哑然失笑。
这些天,他日日往来蟠螭司,期盼琼花趁机找上他,只是想让她低头认输罢了。他是蟠螭司督主,她是罗刹门杀手。如果她有利用价值,他理应将她收归麾下,否则他唯有杀了她。
沈舒悦轻轻勾起嘴角。他一定会让那朵琼花心悦诚服地认输。
一旁,沈天尧被沈舒悦笑得毛骨悚然。他连连摆手,急促地说:“表哥,我和那人之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争执罢了,用不着青衫替我出气。反正,杀鸡不用着牛刀,就这样,我先走了。”他已经语无伦次,转身就往外跑。
“天尧!”沈舒悦快走几步叫住他,“世上的事,一理通,百理明。不管那人多么伶牙俐齿,总归是有弱点的。再说一个人愿意花时间与你争执,就已经证明了很多事,不是吗?”
一听这话,沈天尧立马笑了开花。他飞奔离开郡王府,跃上马背朝赵致远家疾驰。
他在赵家的大门外飞身下马,径直往里面走。
门房没有拦他,跟在他身后解释:“世子爷,老爷和大爷、二爷都不在家,就连夫人都出门了……”
“那正——”沈天尧硬生生咽下“好”字,一本正经地说,“没关系,我去偏厅等候即可。”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吩咐下人,“你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正在等候准岳父大人。”
赵宅的另一厢,赵家大小姐赵敏坐在绣架前面,时不时瞄一眼窗口。
“小姐,姜茶煮好了,您趁热喝吧。”丫鬟把茶碗放在她的手边。她家小姐原本要和夫人一块出门的,因为昨晚不小心受了凉,只能留在府中。
赵敏点点头,心不在焉地拿起绣花针。不多会儿,她看到小丫鬟匆匆朝这边跑过来,她走到门口斥责:“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小丫鬟喘着粗气回答:“小姐,管家让奴婢告诉您一声,景王世子正在前面的偏厅等候老爷。”
“他怎么又来了!”赵敏不悦地咕哝一句,低下头抿嘴一笑,马上又掩饰过去了。
她坐回绣架前,刚坐下又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双手使劲绞缠手中的帕子。
女杀手那件事,虽然大家全都瞒着她,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少爷小姐身边不可能没有人伺候。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的未婚夫一定被女色所迷,想对女杀手做龌龊的事才会遣走随从,结果落入女杀手的圈套。
她很生气,再加上他一贯的风流名声,她很想退婚,可是平心而论,之前的事责任全在她家,他心有怨怼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赵敏的眼眶红了,牙齿死死咬住下嘴唇,手中的帕子几乎绞成麻花。
她应该很讨厌他才对,可是即便他的缺点罄竹难书,对她的态度也很差,她竟然觉得他本性不坏。
成亲等于女人的第二次投胎。那个人即将成为她一辈子的依靠……
赵敏气恼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她猜想,今天他一定又会找上门,所以她故意留在家中。其实,她不应该去见他,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她明明知道,他们见面一定会吵架,她还是想去前院。
沉默许久,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转头吩咐丫鬟:“把那条桃红色的马面裙拿来。”
二门外的偏厅内,沈天尧坐立难安。沈舒悦的话让他犹如醍醐灌顶,可是他已经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赵敏却迟迟没有出现。如果她不出来见他,他没有理由要求与她见面,更加不可能硬闯尚书府的二门。
沈天尧在屋子内转悠两圈,站在门口眼巴巴地向外张望。炙人的静默中,他忍不住暗忖:难道她压根不想看到我?
这个揣测更加让他心急如焚。她虽然伶牙俐齿,半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温柔娴静,但是谁让他们是未婚夫妻呢!事到如今,他只能娶她,她也只能嫁给他。
沈天尧踮起脚尖朝二门内张望,越看越心急,偏又无可奈何。
就在他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一抹桃红色的身影走出了二门。他脸上一喜,又马上按捺情绪,踱着方步走回桌前。他挺直脊背坐回椅子上,眼睛的余光不由自主朝回廊瞥去。
嫩绿的枝叶间,赵敏身穿粉红色裙褂款款而来,乌黑的发丝在微风中飘扬。他仿佛可以看到,圆滚滚的耳坠子在白皙的脖颈间摇曳。
上一次就是因为他觉得,她戴圆滚滚的珠子一定很好看,特意买了一副黑珍珠耳环送给她,结果她居然义正词严地教训他,他们不可以私相授受。
沈天尧气恼地收回目光,又忍不住偷瞄她。她的容貌称不上闭月羞花,但是很耐看。其实她笑起来很好看,用他母亲的形容,看着就让人觉得“喜气”。可惜,她对他总是板着脸。
眨眼间,赵敏已经走到了偏厅外面。她回头吩咐自己的丫鬟:“你们在外面侯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屋。”
沈天尧赶忙低头拿起茶杯。
赵敏走到门前看他一眼,脚步略顿,提裙跨入门槛。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我未过门的夫人来了。”沈天尧嬉皮笑脸地放下茶杯。
赵敏脸色微沉,屈膝行了半礼,一本正经地说:“沈世子,请慎言。我只是过来告诉您,父亲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您若是有事找他,下次记得预约一个时间。”
沈天尧没有仔细听她说了什么,目光定格在她的耳环。她把他千挑万选的礼物扔还给他,此刻却戴着一模一样的耳坠子。
她不收他的礼物,竟然戴着别人送给她的耳环?!
沈天尧又怒又怨,可转念一想,她这样的小古板,不收未婚夫的礼物,更加不可能收下别人的东西。再结合沈舒悦的暗示,他的心情阴转多云,夸张地“咦”了一声,笑嘻嘻地说:“我说,我买的耳环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夫人拿了去。”他“啧啧”咂嘴,仿佛赵敏明面上不收他的礼物,背地里却把东西偷了去。
赵敏睁大眼睛瞪他,好像不认识他一般,白皙的脸颊渐渐浮上一层红晕。
沈天尧看得出,赵敏的衣裳很新,脸上抹了胭脂,头发也细细梳理过。他愈加得意,脱口而出:“果然,女为悦己者容。”
“你,你胡说什么!”赵敏气急。
“难道不是吗?”沈天尧走近赵敏,围着她转了一个圈,“难道你不是特意换了新衣服出来见我吗?如果你不是爱慕我,怎么会一听到我来了,就急巴巴地跑出来见我呢?”
赵敏又羞又恼,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努力压下眼中的泪光,仰着下巴反驳:“沈世子误会了。您是客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把实情告诉你。倒是沈世子,三番两次上门求见父亲,每次都恰恰选在父兄不在家的时候,这是为什么呢?”
沈天尧心虚地别开视线,高声说:“如果不是有急事,我怎么会三番两次上门?你当我很闲吗?我只是没有想到,准岳父公务如此繁忙。”
赵敏不甘下风,反唇相讥:“既然沈世子有急事,那我让管家招呼您。今日请您务必等到父亲归家,不要像上次那样半途而废。我先告退了。”她作势往外走。
“等一下!”沈天尧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沈世子,请你放尊重些!”赵敏试图挣脱。
沈天尧急忙松开手,尴尬地挠了挠头发。
赵敏生气地瞪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沈天尧慌了神,焦急地说:“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哭什么啊,我又没有欺负你!”他不明所以,语气不免差了些。
赵敏心中委屈,转身想走,却见沈天尧张开双臂挡在门口。她娇斥:“你让开!”
“我不让!”沈天尧摇头,“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让开的!”
“这是我家!”
“是你家我也不让!”
赵敏愈加委屈,又不敢伸手推他,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又压抑不住想哭的冲动,索性蹲在地上默默抹眼泪。www.xfanjia.com
沈天尧吓了一跳,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半跪在她身边,软声说:“你别哭啊,你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
赵敏不理他,眼泪掉得更凶了。事实上,与其说她生他的气,不如说她生自己的气,因为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她不只在家里等他,她还为他换上了新衣服,又是梳头,又是抹胭脂。
她原本不太在意自己的容貌,直到她听说,他喜欢的歌姬全都是绝色美人,能歌善舞。她除了喜欢读书,就连女红都做得不好,更不要说歌舞了。
她哭着说:“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家不对。你一次两次故意上门找我,就是想让我主动提出解除婚约。我也想成全你,可是父亲母亲不会听我的话……”
沈天尧赶忙解释:“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早就说过,你想退婚,我亲耳听到的。”赵敏吸了吸鼻子,“王妃娘娘与我投缘,所以不同意退亲,于是你只能找我,故意与我吵架,想让我知难而退!”
沈天尧呆呆地盯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她哭得这么伤心,他很想抱一抱她,亲一亲她。
他不自觉地咽一口唾沫。她的身上没有浓烈的脂粉味,有的只是淡淡的花香。她不是别人,她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即将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他想要亲吻她,不是在歌坊酒肆禁不住大家一块起哄,似真非真与歌姬调笑那种。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不敢付诸行动。赵家一向低调,所以她不是京城出名的才女,可是母亲说,就连皇觉寺的住持都夸她聪敏好学,博览群书。他喜欢她引经据典,一本正经斥责他的神采,可是她这种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女人,一定更喜欢才子吧?
沈天尧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好好读书,可转念一想,他是景王世子,世上才子千千万,却只有一个景王世子。他不喜欢读书,而她喜欢,他们正是天生一对!
想到这,沈天尧的忐忑一扫而空,一把抓住赵敏的手掌,使劲憋出委屈的语调,说道:“你诬陷我!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退婚?”
“你快放手!”赵敏慌了神。他们不该见面的,母亲上一次就教训过她了。
“我不放。”沈天尧摇头,“除非你把话说清楚!”
“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人了。”赵敏面红耳赤。
沈天尧无赖一般摇头,大声说:“叫人我也不放。你早晚都是我的女人……”
“你别胡说!”赵敏又羞又怒。前几次见面,他明明规规矩矩的。她控诉,“如果你不想退婚,干吗一次一次找上门,故意惹我生气?”
“怎么又哭了!”沈天尧紧张地瞧了瞧门外,心跳如雷。“不管了!”他抓起自己的衣袖,粗鲁地擦拭她的脸颊。
赵敏吓得跌坐在地上,震惊地瞪他。
沈天尧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看着她的眼睛说:“怎么这么笨!如果我想退婚,还会费心给你买耳环吗?”
“那是,那是……”赵敏每晚辗转反侧,一直在想那副耳环的事。“你一定想哄骗我收下,然后污蔑我行为不检!那样你就可以和我退婚了。”
“小爷我光明磊落,从来不屑那些卑劣的手段!”沈天尧有些不高兴了,故意倾身凑近她。
赵敏双颊绯红,吓得几乎不敢呼吸。
沈天尧一味盯着她的眼睛。渐渐的,他的目光变柔和了。他笑嘻嘻地说:“你后悔没有收下我的耳环,所以特意去买了一副差不多的?”
“才不是!”赵敏下意识反驳,“这副耳坠子我去年就买了,和你没有关系!”
房门外,两个丫鬟瞥见他们之间的气氛缓和了,对视一眼,暗暗吁一口气。
戴着珠花的丫鬟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小声说:“夫人吩咐咱们小心守在屋外,又说不要打扰小姐和准姑爷说话。如果小姐和准姑爷真的吵起来,闹着要退婚……”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呢?!”穿着银色褙子的丫鬟白了她一眼,“准姑爷可是景王世子,老爷夫人十分看重这桩婚事,你可别浑说。”
戴着珠花的丫鬟用更低的声音说:“老爷先前不是同意退婚了吗?再说,是景王妃偶遇小姐,诚意求娶,老爷才勉强同意这桩婚事的。”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穿着银色褙子的丫鬟不愿意多做解释。突然,她看到一个弓着背的老太太,抱着盆栽朝这边走过来。她压着声音喝问:“什么人?”
老太太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院子里并没有旁人,她哑着嗓子回答:“两位姑娘,老婆子是替陈花匠送花的。瞧瞧,这花开得多喜庆!”说话间,她打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戴着珠花的丫鬟上前想要接过盆栽。穿着银色褙子的丫鬟不耐烦地说:“索性把她送出去吧,再转告陈花匠,夫人吩咐过,家里只用熟人。”说话间,她转过头,悄悄留心屋子内的动静。
隐约中,她听到“扑通”一声,正要回头查看,只觉得耳后一痛,失去了知觉。
房间内,赵敏背对房门,低头擦拭泪痕。沈天尧站在她身旁,装模作样整了整衣领,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她。
他察觉有人跨入屋子,不高兴地斥责:“谁让你进屋的,有没有规矩!”
“沈世子,几日不见,你不记得我了?”老太太脊背笔直,声音清脆,略带几分讥诮,是琼花的声音。
“是你!”沈天尧赶忙把赵敏护在身后,“你想干什么?!”即便老太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他也认得这双眼睛。他先声夺人,“你易容潜入尚书府,意图不轨,这是重罪!”
“是吗?”琼花一步步逼近沈天尧,“官府想要定我的罪,得先抓住我。沈世子,别说是你,就是你的悦兮表哥,你们有这个能耐吗?”
“你——”沈天尧依旧把赵敏死死护在身后,“这四周全都是蟠螭司的武功高手……”
“所以呢?”琼花听到“蟠螭司”三个字,心中怒意翻腾。这些天,她每每想到那个病秧子就恨得牙痒痒。她每天都看到郡王府的马车招摇过市,仿佛看到沈舒悦似笑非笑的得意嘴脸。
沈天尧推着赵敏连连后退,嘴里威胁:“只要我大叫一声,你信不信,马上就会有人围捕你!”
琼花反唇相讥:“那沈世子信不信,我一招就能杀了你们?”
沈天尧吓得脸色发白,早前对琼花的那一丁点旖旎之情彻底消散无痕了。他梗着脖子大叫:“你想要人质,抓我就是,不要为难赵家小姐……”
“世子爷!”赵敏抓住他的衣袖,“她想要找的人是父亲,她不会伤害我们的。”
“是吗?”琼花疾走两步,抓住沈天尧的衣领狠狠一摔。
沈天尧惨叫一声,重心不稳向前扑倒,狼狈地卧趴在地上。他急欲起身,就见琼花衣袖微动,他的肩膀一阵麻痛。他“扑通”一声再次摔倒在地。
“美人儿。”琼花轻佻地勾起赵敏的下巴,“你的世子爷这么没用,不如,你跟了我吧?”
“你,你先放了沈世子。”赵敏同样脸色惨白。
“我不走!”沈天尧坚定地摇头,“我不会丢下你的。”突然,他看到琼花指尖的刀片,急得红了眼,高声呵斥,“你想干什么?!”
琼花娇笑,故意朝两人亮出手中凶器,猛地朝赵敏的脖颈划去。
“住手!”沈天尧奋力想要扑过去。眨眼间,他没有看到鲜血喷涌的画面,只见几缕黑发纷纷扬扬飘落。
琼花得意地推开赵敏,纵身跃出门外,扬声说:“告诉赵老头,我能割下你的头发,就能扭断他的脖子。蟠螭司所谓的高手,不过是一群废物!”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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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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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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