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安师公由他的娘子陪伴着在自家的天井里坐等。
有一对喜鹊在屋后的梧桐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安师公起身朝那树梢上张望,喜鹊的巢穴挂在那儿,可惜的是,梧桐树宽大的叶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喜鹊的歌唱却是那么动听,像是能够驱赶走人间的忧患。
安师公以手搭起凉棚,试图透过梧桐树宽大的叶子,看到喜鹊一家的巢穴。
这显然是徒劳的。
那是些宽大的叶子,同时也是厚实的叶子,绿茵茵的晃眼,却并不透明。
安师公也没有一双透明的神眼。xfanjia.com
虽然他行走在无聊的人世和阎王的阴曹地府之间,似乎是神的化身,也是人间的使者。
安师公擅长起数,这是一个好师公必备的职业素养。
如果一个当师公的连数都不能起,或者起数不精准的话,那一定是没有多少江湖的。
南方人称起数,北方人叫算卦。
石桥人一直地地道道地叫起数。
这里说起数是强调故事发生在石桥这个地方。
完全不能起数,那谈不上是个师公,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
如果名义上是个师公道场先生,却起数不准,那也得不到乡里乡亲的称道。
得不到乡里乡亲的称道,自然是没有多少江湖的。
一个师公若是没有了江湖,凭什么来养家糊口?
安师公起数奇准,才有了好的江湖,才会在乡里乡亲们的眼里算一个合格的道场先生。
这样,安师公才会从活人和死人那里挣到钱,盆满钵满,吃香的喝辣的,油光满面,走路风采。
医生治不了自己的病,算卦起数的算不准确自己的卦,也起不准确自己的数。
这事情由来已久,也许是技艺这个行当里的天数。
是故,人人只可以当别人的神仙,却不能当自己的神仙。
安师公心里有数。
自己的事情,难做到心里有数,虽然算不得神仙,却也是有自知之明,能够相中自己。
安师公张望那棵梧桐树好一阵子,听到那一对喜鹊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安师公心里好受些。
那雄鸟儿叫唤得热烈,雌鸟儿叫唤得甜美。
这是自然的造化。
安师公拄着拐棍,拐棍是南丰山上的椆木做的。
拐棍就是拐杖,把拐杖叫拐棍,是石桥人的叫法。
讲石桥的故事,就用石桥人的语言吧,这样显得地道一些。
血椆树,是做拐杖的上等好料,本地产的,生长在本地,沫浴着当地的阳光雨露长大,也就积攒了本地的灵气。
安师公很少用这根血椆树拐棍。
是他的祖父道场先生庆师公遗传给他的。
石桥人总说,那是一根神棍。
看那喜鹊跳舞唱歌,安师公花了眼睛,他的身子骨架也疲劳了。
安师公娘子一直在旁边陪伴着他,心里早就不乐意他以一个病弱的身体在院子里站立这么久,更不要说眼睛如此费力。
阳光照射过来,院子里像洒了一层黄金。
花草像是镀了一层金铂,地面像铺了一层金毯,墙壁像贴了一层金布。
安师公娘子就爱看这些,这让他从富足中得到满足。
也许,所有的女人都会这样。
安师公娘子把他安置到那个老旧的躺椅上躺下,进屋把凉好的汤药端出来,送到他的手上。
安师公慢吞吞地喝下了汤药,心里也叨念着月吾老先生的医道。
喝完了汤药,安师公把那鲜花瓷碗放到桌几上。
安师公娘子给他送来了调养身体的补品。
煮好的鸡蛋加桂圆、红枣、冰糖之类。
这些,是待客的佳肴,也是补养身体的好东西。
上次月吾老先生来的时候,安师公的娘子就是用这东西招待他的,老郎中很好这一口。
石桥的人都猜测,月吾老先生之所以年过古稀还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多是因为常年好这一口,而且有人源源不断向他供应的缘故。
可是,这样的东西,在石桥算得上是奢侈品。
富裕人家也并不常备,穷人家里多没有这么奢侈。
安师公吃过娘子送来的补养,吁出一口粗气,眯住了眼睛,继续自己的心事。
娘子见安师公闭目养神,不再打扰他,只顾着进了里屋,去收拾家务去了。
一个小猫咪爬到安师公的腿脚边,寻找一分安慰。
安师公进到昏昏欲睡的境界。
亡者身着寿衣寿服,脚踏云鞋,摇晃着扇子,迈着方步,和颜悦色向他走过来。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小鬼,一定是阎王爷派遣过来的,一左一右,算是他的护卫,却露着狰狞的面目。
那对小鬼的眼睛直直盯着安师公,暴露凶光,像是要向他讨债。
安师公有点儿生怯,身子打了一个寒噤。
亡者捋了一把胡须,正要跟安师公说话,才张开嘴巴,一块瓷片掉落下来。
亡者说不出话来,就向安师公伸过来长长的红舌头。
亡者的舌头把他自己的胡须给遮挡住了。
亡者左边的小鬼喝道:
”你这贪财的师公,竟然吞没了亡者一口大金牙,害苦得他在阎王爷那里吃了不少的苦头,在生口若悬河,变成鬼了却只好哑口无言。你做师公的,居心何在呀?”
小鬼的话音才落,亡者的脸色就变了,不再是刚才的和颜悦
色,倒是一脸的难堪,表达说不出来的痛苦。
亡者右边的小鬼就搭腔了: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场先生安师公,你领头赶尸的队伍也不止一天两天,不止一次两次,江湖上落得了一个好的名声,却能够做出丧尽天良的勾当,看阎王爷怎样收拾你?便是下到十八层地狱,也是死有余辜的!“
安师公惊骇,不敢直视两个小鬼。
那亡者对着安师公张开嘴巴正要说话。
安师公只看到他露出一个深邃的黑洞。
从黑洞里伸出来一条长长的舌头,像一条长蛇,红得可怕,弹动时更是让人恐惧。
安师公打了一个寒噤。
亡者并没有走开,眼睛像因为饥饿而暴露出凶恶的老虎,向安师公逼视过来。
安师公脑门上冒汗,心里在喊冤:
”亡者呀,我怎能受得这个冤枉,是那黑鬼张屠夫一伙半道抢劫,活该千刀万剐,我一个当师公的,行走在人世与阴曹地府间,两头靠的是做人的信誉,哪里敢胡作非为呀?“
可是,安师公只是心里一阵子喊叫,却没有喊出声来。
亡者大人压根儿就没有听着。
这时候,从亡者的小鬼以的后面突然闪出来一个黑脸鬼怪,眼睛鼓起像一对桐籽壳壳,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不敢直视。
安师公往后退,身子骨都软了下来。
那凶神恶煞闪到亡者和小鬼前面,吐出一根长长的舌头,舞动手里的一双铁笔,嘶嚎道:
“你个师公,好不识相,胆大包天,把亡者嘴巴里的大金牙也吞没掉,如此的贪财,还敢用一口木头牙齿欺骗亡者的家人,看我怎生处置了你!”
嘶嚎着,这鬼判官手中的铁笔冷森森向他逼来。
安师公回应道:
“判官大人,我安师公虽然贪财好色,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阎王爷也可以凭作证的····判官饶命则个···”
这话就只好当他的自言自语了。
阎王爷的判官压根儿就没有听。
安师公的嘴巴被什么捂着了,胸膛被什么给压着了,嘴巴动弹不得,身子也动弹不得。
安师公手舞足蹈,胡喊乱叫,把里屋的娘子给吵着了,她赶紧冲出来,将丈夫从恶梦里闹腾醒来。
安师公一身冷汗,甚至尿湿了裤裆,弄和天井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骚自味道。
安师公娘子将安师公扶进了里屋,帮他擦抹了身子,替换上干净的衣衫,让他卧床休息。
娘子把为安师公擦洗身子的脏水端到天井里来倾倒。
她正要返身进屋的时候,有人在敲门。
院子里的狗也跟随着那敲门声叫唤起来。
安师公娘子赶紧放下那木盆,一边往围裙上揩擦湿手,一边过来开门。
来人是风水师罗锅斋公。
这蜗牛让人背来的,站在门口像一堆废柴。
背他的人伴随着站立在一旁,看样子并不吃力,却因为走得快的缘故,也气喘吁吁。
安师公娘子把蜗牛和那让背他的人让进来。
风水师罗锅斋公和那个驮他的人入座。
罗锅斋公人没有坐稳当,就迫不及待问候安师公娘子说:
“师公可是彻底好了?”
娘子为风水师罗锅斋公倒茶,然后为背罗锅斋公的人倒茶。
安师公娘子回罗锅斋公时,笑眉笑眼地看了客人一眼说:
“是好一些了,承蒙斋公百般的惦念,···只是··刚才要了场恶梦···”
说这话时,安师公长长地咳嗽了一声,声音从卧房里传到外面,让罗锅斋公听得清楚。
风水师听到安师公的咳嗽声,将手中的茶水放下到茶几上,起身要去看安师公。
安师公在里屋听到了罗锅斋公的声音,从床上坐起来,准备下床。
安师公娘子已经进到里屋,扶起丈夫,原着他穿好鞋子。
安师公见了罗锅斋公和另外一个客人,施礼道:
“请便了,请便了!”
风水现罗锅斋公向安师公施礼:
"应该彻底痊愈了,看你脸色,就是一番精神?"
安师公回应道:
“可是好些了,是好些了!多亏月吾老先生良药···多谢斋公一直惦记···”
安师公说着话,由娘子安顿着坐了下来。
罗锅斋公点了点头,对背他来的人说道:
“我这里还有得事情,请你先往回走,在半道上等着我便是?”
那背蜗牛的人会意,起身道谢,
安师公娘子执意留下他吃饭,那人连声道谢就走了。
罗锅斋公问安师公道:
“果然是有凶数如何,弄得这一场大病?”
安师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保持沉默。
罗锅斋公把眼光投向安师公以娘子。
安师公娘子故意低下了头,躲避过了蜗牛的眼光。
安师公又长长地咳嗽了一声。
罗锅斋公用疑惑的眼光望了望安师公道:
“师公怎又是一场恶梦?又是怎样一场恶梦呢?”
安师公沉静了下来,白了一眼他的娘子,回头来看风水师罗锅斋公时,显得若无其事:
“没什么恶梦,不过一个梦而已!”
安师公娘子补充道:
“还不是恶梦呢,乱喊乱叫的,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一身都汗湿透了,像是从仙溪河里洗澡上来的,还弄一股尿骚味道,···这不,才擦了身子,更换了衣衫,我这里也消停下来,就接了风水师贵客····”
安师公说这话的时候,安师公的脸颊就涨红起来。
罗锅斋公不敢直视安师公,也不敢直视安师公娘子,嘴角弹动一下,似笑非笑,说:
“一个恶梦倒是不要紧的,出了一身冷汗,可能就是药功到了。”
“还是月吾老先生下手敏捷,药功了得,终是就除了病根,很快要恢复起来···”
安师公自信地对蜗牛说。
“恢复可是得些时日吧,这样子也算不得病愈,只好将息调养,月吾老先生再三交待了的···”
安师公娘子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对风水师罗锅斋公说道。
蜗牛的眼光跟安师公娘子的眼光相迎,冲她点了点头。
风水师罗锅斋公跟安师公相叙说,娘子一边联着说话,一边为客人准备茶点和午餐。
罗锅斋公谢绝了款待,起身道谢,出门时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却很中听:
“心病还得心病医,心事了却,就药到病除!”
说着,他迈着方步,念念有词,缓缓走远。
安师公没再去天井里坐闲,也不去卧房里睡觉,却躺在客厅的木椅上闭目养神。
娘子劝说安师公进到里屋歇息。
安师公执拗着不肯。
安师公娘子不敢勉强他,知道他是在等候道木师他们。
安师公起数,他们必定会在今天回来。
这话安师公跟他的娘子说过的。
安师公娘子不信。
虽然他一直崇拜自己的男人,他在乡里乡亲间因为算卦精准得名。
可是,任何人都晓得的,自己和卦自己是算不灵验的。
安师公却对自己算的卦深信不疑。
因此,他刚才再一次拒绝了罗锅斋公。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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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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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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