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空气凝聚着不肯散开。
安师公趁势喊了一声:
“走——起——”
道木师心领神会,已经手持香烛,在前头带路,安师公紧随其后,那亡者并不懈怠,自觉地跟上了安师公的步伐。
其余人等,低着脑壳,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跟随着前面的人或鬼,跨过门槛,出了商会的房屋。
小巷子里宁静如一潭死水,连一声虫儿的叫唤也听不到。
道木师走在最前头,他手上的小铜锣发出低沉的声音,跟安师公口中的念念有词相呼应。
跟在安师公后头的赶尸匠只走路,不出声。
穿过小巷,一阵风儿吹过来,带着一份温热,也带着一份清凉,还带着几分的阴森与恐怖。
小巷的尽头是大街,这会儿大街上好生清静。
赶尸的队伍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在大街上大街徐徐而行。
就这么走了一程,大家都屏息着呼吸,只看自己的脚尖走路。
大街上一片漆黑,除了他们这支队伍,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走出湘商会馆一二里地里程,听到那更夫一边敲打着木鼓,一边吆喝道:
“丑时过半——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丑时开始伸着懒腰,寅时倒及时赶到,尽它应有的职责。
这路数一定是他们白天踩踏好了的,一行人没有多出来曲折,直奔鹦鹉洲的江堤。
那船家是白天联系到的,预付了订金,说好了去向和事由,时辰一到,人鬼一起渡江。
华篾匠扛着两根从石桥带过来的竹杆,紧跟在亡者身后。
这是赶尸时的路数,队伍前进时,他倒慢悠悠地跟着亡者向前走。
若是队伍突然停顿下来,亡者听从安师公的口令,却也有反应不那么快捷的时刻,或者停不下来,或者停顿下来太过急切,身子不稳的话,就会倒下。
这时候,华篾匠的两根竹杆就会同时着地,他的双手各握着竹杆的中间,暗中使着力气,随时可以支撑起亡者向后倾倒的身体。
不过,他手上的竹杆是不能紧挨着行尸走肉的,只有做好万一的准备就好。
竹杆不能往前使力,那样的话,可能导致亡者向前扑倒。
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都是安师公的安排,也是一个赶尸匠最起码的职业技能。
队伍在黑越越的江边停下来,船家老早就在侧耳聆听江堤上的声响,历年的生活经历,让他们练就了异乎常人的一些手段或者技艺。
人睡在木船上,听江湖里水面上水鸟的欢喜言语,或者水底下鱼虾族类的窃窃私语,于他们并不是一个难题。
而对于江堤上走动的脚步,堤面上卷起来的凉风,他们一应的听得真切。
船家把小船儿在江边泊的稳当,等候着人鬼一支队伍到来。
船家是不会出声的,这是行内的规矩。
听到道木师敲响的铜锣声音,船家迎接过来,向亡者这边行了大礼,燃烧起纸钱,把星星点点的檀香和红烛插到草丛里。
潮湿的江面上飘起一阵檀香和红烛的味道。
船家向阎王爷和他老人家的小鬼磕头谢恩,又向江神磕头谢恩,再向亡者磕头谢罪。
三磕三拜之后,轻轻地跳跃到自己的小木船上,用竹杆支撑着木船,尽量保持平衡与稳当。
安师公敲打了三下铜锣,嘴里叨叨念念,道出一声长音:
“亡灵上—船——”
众赶尸匠跟着他随和道:
“上——船——”
华篾匠还少见的把握在手中的竹杆敲打了两下。
道木师在前,安师公随后,那亡者紧跟着安师公踏上了木船儿。
赶尸队伍上了木船,安师公一声令下:
“蹲下——上路——”
从赶尸匠听从召唤,慢慢地在船舱里蹲下身子。
只有那死者商人,站稳在船舱的中间,只是把安师公的放非常好作一阵耳边风。
那船家正用竹杆死撑着木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却被这亡者给吓了一跳。
华篾匠赶紧在亡者的背后撑起两根竹杆,做出应急的准备。
木船摇摇晃晃起来,蹲下的赶尸匠不得不随着木船的主前俯或者往后仰,一双手寻着那船舷,死死地抓住。
华篾匠只能挺直站着,差点儿被摇晃着摔进淊兆奔涌的江水里。
安师公知道,这亡灵是因为惧怕江神,不敢冒然行事,虽然刚才紧跟了师公的步伐上了木船,却得听从江神的使唤。
道木师赶紧点燃香烛,烧起纸钱。向满面上划着一道道弧线。
安师公临危不惧,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大喝一声:
“亡者蹲下!”
亡者唯唯诺诺,果然被安师公支使着,在赶尸队伍人众中蹲了下来,成为队伍中的一员,不再鹤立鸡群。
江面上吹来阵阵清风,星星点点浸在江水里,像捞不出来又被泡熟透了的花菜。
大家沉默无语,任河风吹刮,任湿气熏陶。
船家划动着船桨,轻轻地吟唱,那是吟唱艰难的人生,也是送给亡者的丧歌:
“江神爷爷放了一条路哟,水路向前一道道湾呀——
活着的死了的都跨在阎王爷爷的门槛槛——
阎王爷叫你子时走哟——
你捱不过丑时边边牛吃草——
亡灵你就跟着师公走呀走呃——
水路旱路你自己走,自己呀走哎——
十八罗汉过了河哟——
土地老爷他打灯笼——
灯笼照到阎王府第的大门口——”
船家哼唱着,江涛的声音一阵阵袭来,把他的吟唱给淹没得无声无息。
安师公依然念念有词。
道木师接二连三点着香烛对着满面上画符,安师公手里的上铜锣一声声响起。
华篾匠手里的竹杆横着放下来,搁在船舷上。
他紧靠着亡者,一阵阵阴气向他袭来。
安师公念诵着,亡者似乎是进入到梦乡,没有动静,身子却慢慢向华篾匠这边倒过来。
华篾重任在身,按照安师公早些的细致安排,就着自己的身体向亡者靠过去,拦腰把那亡者抱在了胸怀里。
棕刷子怕华篾匠一个人抵挡一不住,就势把自己的身子向前靠,帮着师兄多出一个支撑。
一船人围在一起,大家互相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只有那亡者一路上无声无息,躺倒在华篾匠的胸怀里,完全一个死了的活人,或者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特配更清晰劲儿摇桨,船桨跟支架相摩擦着,连续不断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像鬼磨牙齿。
江水似乎流得更急了,江心里一会儿掀起惊涛骇浪。
满面还是黑越越的,木船行走在辽阔的江面,却像掉入到无知的万丈深渊。
这一路上,除了安师公,谁都不能吱声的。
只有船家的吟唱任由他自生自灭。
丑时过了,寅时也过了,卯时值星,金鸡鸣唱,眼看就要到天亮。
木船在江边一个滩涂边停下了。
船家把木船停稳妥,船舱里的人才慢慢站立起来。
安师公念经诵佛中,道木师敲响小铜锣,接应的人燃放了鞭炮。
那船家抢着给江神和亡者磕头。
众人都缓缓起身,只有亡者仍然躺倒在华篾匠的胸怀里不肯起来。
安师公于黑暗中看了一眼亡者,知道这死鬼是要躺平在华篾片身上耍赖,心里生火,却不敢造次。
华篾匠怀抱着亡者,心惊肉跳,挨过了这两个时辰,自己的三魂七魄早已逃之夭夭。
这一切都是在黑咕隆冬里进行,凭的是轻车熟路。
那带路的在什么时候等候在江边,点燃了香烛,跪着应接亡者一行。
待他起身,端起一个物件,开发一个机关,把燃烧的红烛火苗送进去,那宝物亮闪闪起来。
这是一盏洋灯,点出星星之火,照耀江面,也照耀草滩,照耀一船人的脸面。
谁也不会去看亡者的脸面。
这是赶尸匠的忌讳。
只有安师公能够去看清楚亡者的脸面,那也是在不得已的时候。
其余的赶尸匠,也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经过了安师公的明示与暗示,才可以跟亡者的脸面正面接触。
当年的江面上也好,陆路上也好,但凡走夜路,多是打一个杉树皮火把,或者是嫩竹捆扎成的竹篾火把照路。
而使用洋灯引路还是一种新鲜,而在行走水路时则是指路明灯。
赶尸的队伍是不能动用明灯照亮的。
他们只能摸黑先进,借着天光日月。
亡者不肯起身,倒在华篾片的怀抱里做躺平状,棕刷子也在帮华篾片的忙。
两个人都胆颤心惊,牙齿打战,身体筛糠。
船家得多耗费一些力气,把着舵,摇着船桨,嘴里呐喊着江神、阎王和他们的小鬼,还有就是尊亡者为万家菩萨,一个劲的点头作跪拜状。
江风渔火,长江里惊涛骇浪。
星星点灯,天知道世间有多少黑暗,需要几多的光明才可以生存。
道木师不会失职,燃烧着香烛在空中画符,口里念念有词。
安师公下了船,先是对着江神行了一个跪拜礼,嘴里念念有词,跟诸礼侃侃而谈。安慕小说网
带路人手提洋灯,守在安师公跟前,他不敢往船上看,这一来出于他的胆小,二来出于这一行业的禁忌。
亡者的灵魂在江面上飘荡,依托于遗体,不肯上岸。
这是安师公早就料想到了的。
带路人在道木师的指点下,将一个茶盘端出来,摆放到平坦处。
随即,一块生肉,一壶老酒,一条活泛的江鱼,摆放到一个木质的红油漆茶盘上。
檀香和红烛插进泥土,火苗儿被江风吹拂,忽闪忽闪的发出一种声音。
安师公整理了自己的道场法师绸袍,跪拜下去,那屁股翘起老高,似那两片生肉,也是慰劳江神、阎王爷和亡灵的牺牲。
道木师点燃那些圣物,嘴里胡乱念着,香烛的火苗、火星儿一忽儿向东,一忽儿向西,一忽儿向南,一忽儿向北,画出一道一道的弧线。
细烟如丝,跟随着江风飘散。
安师公没有一丝儿浮躁,他得耐心,对于阎王,对于小鬼,对于江神,对于风神,对于亡灵,对于亡者的先祖。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闭着的,只有船家睁大眼睛,不敢有半点一丝的懈怠。
亡者若无其事,躺平在华篾匠和棕刷子的怀里,像泰山一样沉重。
江浪江涛一波接一波打过来,那木船虽然摇晃着,却不肯侧翻,浪涛打湿了活人和死人的衣裳。
安师公跟诸神一个一个对话,向他们声明正义,诉说衷肠。
诸神均有难处,诸神都有规矩,诸神尽着诸神的职责。
安师公的念经吟诗一定是最有感染力的,他轻言细语,抑扬顿挫,跪着膜拜,盘腿就座哼唱他那些陈词滥调。
疼心处,安师公对着诸神痛哭流涕,嚎啕如丧家之犬。
江风看到了这感天动地的一幕,星月看到了他触目惊心的表演。
阎王和小鬼无意生害,江神也不肯挽留这个行商行善的乡间菩萨,愿意送他早日还乡,圆一个落叶归根的美梦。
是亡者情有不愿啊,是的,他这么一身沉重,他这么依恋江湖,他这么后悔莫及。
华篾匠和棕刷子依然扶持着亡者,亡者的身姿像一堆冷铁,如一块磐石,再多的热情也不能感化。
道木师公心里生急,暗地里诅咒那亡者,生时行善,死后不得为难赶尸客们,前程漫漫,几多艰辛,死人活人,勇往直前才能够马到成功。
安师公只能不温不火,悠悠岁月,苦难之多,一言难尽。
那死物仍然无动于衷。
船家生了疑问,灯光下他一脸茫然。
江水腥臭腥臭的难闻,随时都可能过意得船上的人一阵呕吐。
船家不敢看亡者的脸,只是在心坎上一味地念叨着江神,江神奶奶,只有他俩的恩赐才会有一个江湖人的生活。
船家在怀疑亡者忌讳他收了过高的船资,这个数目确实让同行们眼睛发红。
可这是他随口说出来的,准备着接受客人的讨价还价。
道木师和带路人都恪守江湖规矩,并没有讨价还价。
船家心里生急,心里念叨道:
“好个亡人,我索要的船资分文不取好了,就当这硕果辈子又一次积德行善!”
那亡人依然故我地躺平在华篾匠和水平低刷子的怀抱里,还是不肯起来。
华篾匠和棕刷子都一身冷汗,湿了全身。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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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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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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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归途漫漫之江风渔火免费阅读.https://www.xfanji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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