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小说网>言情小说>第十七:死之舞>第29章 妒(上)
  「嗯⋯⋯你的语密是错的呀。冰的语密是『阻』万物之所归,而不是水的『敕』⋯⋯」被津泽一本正经地问起昨晚在河上的事,Eddie望着天花板说道,「不过语密都错了你还能发动那样的咒术⋯⋯啊哈哈这真是⋯⋯」——他心中所想的却是好在津泽问的只是这件事。

  视线一转,Eddie注意到走廊尽头有个熟悉的人影。

  「啊,原来Penelope来这里做护士了。」这话好像是喘息间吐出来的。他的脸上则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津泽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想笑。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Eddie不太喜欢和Penelope待在一起。只是笑到一半他就又咳了起来。

  ——被Eddie威逼利诱,他还是来了严大夫的私人诊所。不过好歹也真如他自己预料的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些处方药而已。两人在柜台前等着严景涛去拿药,这才看到了Penelope。

  后者原本在和同事的护士交谈,此时也留意到了两人,眉眼间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Eddie~津泽~你们怎么来啦?」她说着张开双臂作势要拥抱Eddie,却被他闪身躲开了;于是Penelope立即转身切换了目标。「哎呀,我都忘了现在是在严大夫这儿工作了⋯⋯你们来,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说着她先后拎起了津泽的左膀右臂四处查看着,发现似乎没事后又向Eddie望去。

  「我们没事⋯⋯不过你再乱动津泽我就不知道他有没有事了。」Eddie抬起右手制止了Penelope对他动手动脚的念头。津泽还是第一次听Eddie这么叫他,总觉得有些古怪。

  「哦——这些就是你需要的药了,津泽。」严景涛大步走上前把两盒药品递给了津泽。「下次别再拖这么久才来了⋯⋯」

  「你也知道这么说也没用⋯⋯说起来为什么Penelope在这里?」

  Eddie的话明明是对严景涛说的,可后者只转身瞧了瞧他,就掉头回自己的诊室去了。

  「⋯⋯喂!你干嘛总把我当空气啊!」Eddie在他背后大声抗议着。

  津泽对Eddie和严大夫的关系很不解——据说Eddie的义眼也是由Penelope颇费了一番唇舌才劳烦严大夫解决的。真不知道他们过去有什么过节⋯⋯

  ——只是说起这两人的「过去」,很有可能要追溯到百年千年前吧⋯⋯

  「嗯?好歹我在内廷时也算是半个医务人员,在这里也算只是尽本职吧?」Penelope只好自己解释道,「而且最近Maksim和Andrea经常来往第十六第十七⋯⋯Maksim不放心我一个人在Feuersteig⋯⋯」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压低声音——严景涛的私人诊所依照在Z国的状况雇用的都是正常的第十六的人类,平时的经营也确实是间再正常不过的诊所罢了。Eddie一边紧张而警惕地四处看有没有人注意了这段古怪的对话,一边想着如果Maksim会放心那才是见了鬼了。

  确认没有人在竖起耳朵听着,Eddie才松了一口气。「总之⋯⋯既然津泽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他抬起右手放在津泽背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Penelope。西川——也来到了第十六。不知道你怎样啦,但我想他大概会想见见你。」

  「嗯⋯⋯?」Penelope轻轻侧歪了头,满脸困惑。

  ****

  津泽和Eddie回到家的时候,Andrea和Maksim已经在那间狭小的公寓等待了。

  从开着的窗子看来,两人又是从那裏进来的。

  这种状况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津泽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见怪不怪⋯⋯

  可今天,坐在窗台上的Andrea身上仍然是前天夜里那看起来和他很不和的黑色;Maksim也是相似的打扮,只是头上多了顶贝雷帽。

  端详两人之际,津泽发现Maksim的右脸上有一道刀伤,而Andrea的衣服上似乎沾满了土尘;仔细看去,似乎有些地方还沾着别的东西——让那黑衣显得更黑的东西。

  ——是血迹吗?

  「呀,在这个世界只是一天,可是总感觉很久不见啦。」Andrea笑着开口,打断了津泽的思路。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先说明白,我可不打算再和你们回Feuersteig。」Eddie把双臂抱在胸前,不客气地开了口。

  「不是为了那个——上次也已经确定了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Maksim冷冷地说。他的眼睛一半被帽檐遮掩。

  「嘻嘻。还是我来说明吧,Max。」Andrea说着,抬手咬破了右手的拇指——接着,他将右手举至身前,口中喃喃的又是不知名的语言。

  他右手中鲜血滴落时,那滴滴鲜血在半空中化成了淡红色的雾。接着,他向下张开右手。似乎是在他的咒力与咏唱之下,那红色的雾渐渐化出形体——在血雾浓密的地方,似乎是八面体的轮廓逐渐清晰。

  最终,在那楞楞角角都散发着淡红色微光的八面体中心,一块圆润的碎片浮现了出来。

  「这是?」津泽不由得向前一步。

  「从其他世界到第十六,总要经过第十七。」咏唱似乎已经结束,Andrea保持着手上的姿势,那八面体正在以顶底为轴缓缓旋转,稀疏的血雾仍在其四周瀰漫,「Dawson大人之前要我回去办一件事,结果路上我就注意到了这个东西⋯⋯所以才拜讬Max一起直接在第十七截了下来。」

  「加上之前你们所找到的碎片,Xystus的神格几乎已经完整了。」Maksim接着Andrea的话说,「只是这块碎片暂时不能交由你们保管——Dawson大人别有安排。」

  此言一出,Andrea抬起左手平摊于那八面体的底部,双手相向缓缓合起。那八面体便和碎片一起被凭空抹去,就像方才几人看到的只是幻象。

  「嗯。我们来其实是想问——锦,你会喜欢木偶剧吗?」坐在窗台上,Andrea收回双手后,又将右手支在膝上以手托腮,满脸笑意。

  「⋯⋯什么?」津泽一头雾水。

  Maksim微微瞌了下眼,好像在压抑着因为不耐烦而有些暴躁的情绪,「⋯⋯是说,也许你们两个会想看看这个。」他说着,将左手中的一纸传单递到了津泽与Eddie面前。

  『大活剧!(有魔力的)翡翠女王!四月三日至十一日,周末在ObsidianSquare公映!嫉妒者的演出!』

  ——那是传单上的特大号宣传文字。

  读完那行文字,津泽的目光上移。传单采用海报设计,主角是女人模样的木偶,身着华丽的中世纪裙缎,披着金色的假发;木偶五官的雕琢,可说是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可是津泽很快就被一样东西吸引——那木偶的颈上带着的一条看起来是铂金制成的项鍊。那白色发亮的项坠,看起来边缘并不规则;在旁人眼中,那大概是普通的未经琢磨的蛋白石,可是⋯⋯

  「喂喂,开玩笑的吧⋯⋯」Eddie接过那传单,额上沁出了冷汗,双手紧紧扯着传单的两角,几乎要把那传单撕裂。

  「的确很难相信居然有人会把那东西捡来做成项坠⋯⋯」Andrea保持着双眼的笑态,却微微皱起了眉,「不过话说回来,对于之前的碎片究竟根据什么选择依附在别的东西身上,我们也是毫无头绪。所以这一块可能也就是恰巧什么都不想凭依罢了⋯⋯」

  「只在周末的话⋯⋯也就是说只剩下这周周末⋯⋯四月十日和十一日⋯⋯」津泽思考着。

  「没错。时间有限。这些人似乎是游民,搞不清楚他们接下来要去哪,更不知道放着那碎片不管会不会闹出什么别的事端——所以⋯⋯」Andrea直起上身,双手握拳放在双膝看着两人。

  「我们两个也会在场,以防第十七的那几人有所动作。只不过为了避免造成别的麻烦,会和你们分开活动。」Maksim简短地说明着,手中已画好了「门」——「以上——」

  不待津泽和Eddie深究下去,两人已穿过「门」离开了。

  津泽想叹气,却因为吸入的空气搅动了呼吸道咳了起来。

  「也就是说——后天。」Eddie将那传单翻了个面,背后什么都没有。他于是从手上的东西上抬眼看着津泽。

  后者此刻在想的,却是不知Maksim对他和Andrea一起回收的碎片所说的「Dawson另有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

  门忽然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津泽打开门,自然又是禅久。

  「见你上午都没有到所里,就想中午回来看下你是不是还好。之前也听Lizzy姐说你好像病了。」禅久开门见山地说道。

  Eddie慢慢地走到了津泽身后。

  「哦,只是去看下大夫。等等就回去工作了。」

  这时,眼尖的禅久敏锐地捕捉到了Eddie手上的东西。「Eddie你手上拿的⋯⋯是那个游民营的演出广告吗?」

  津泽看着欣喜之色浮上了禅久的脸,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是要去看『翡翠女王』吗?我听上周末去看的人说了,那个木偶剧真的超棒!尤其是女王的偶人,听说表演像真人一样啊!」禅久说着说着,肢体语言就变得丰富起来⋯⋯津泽不得不退后了两步⋯⋯

  「哦,禅久也想一起来吗?」——听到Eddie直截了当的回应,津泽瞪大了眼睛抬头向肩上看去——那说话的人正是笑容可掬。

  有一件事津泽一直想不明白。Eddie的外表看起来确实比他大几岁,但是自六岁以来津泽所认识的他一直是和自己胡闹摆烂扯皮的个性;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每每和第十六的人有交集,他便真如他自己编出来的身份一样,扮着一个兄长应有的样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怪异的身份切换的?!

  「当然啦~」禅久的表情倒不如说是有些不快,好像是装作在因Eddie原本不打算加他入伙而赌气,「我这就告诉慕容~我们可是好久没有三个邻居一起聚会啦。」

  他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忙碌地打着字。

  津泽本想阻止,伸出手却又要咳嗽,反而转为掩住了嘴巴。Eddie则抬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似乎是想劝他就由禅久去吧。

  ——禅久倒是也没说错。原本现在三人就因平日工作很久没有在晚上聚在一起用晚餐了;至于周末,自从约两周前Eddie以这种型态住在津泽家之后,禅久和慕容秀又有些不好意思叨扰。

  看Andrea和Maksim的意思,正面的调查,他们也不希望闹出太大动静。也许这真的刚好是个放松的机会吧⋯⋯

  ****

  ——周六。

  站在游民演出地点的各式摊位之中,津泽发现身边除了Eddie,禅久,慕容秀之外还有西川和Penelope时,觉得自己应该放弃之前那番想法,并且接受Maksim所说的——

  Eddie大概是脑子有问题。

  西川则是在见到Penelope之后字面意义地像见到了鬼一样⋯⋯

  「你⋯⋯还活着!」他压低了声音。

  虽然天气晴朗,温度仍然停留在10度上下。第十七的意识原本就是对温度不敏感的,可Eddie、西川,甚至Penelope都老老实实地穿着合乎季节的衣服。

  尽管如此,裹着浅色翻绒外套的Penelope还是立即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球。

  「哎呀,Iris的事害你担心了⋯⋯你这么惊讶,看来Eddie从没跟你解释过。」行前因Eddie一再交代,Penelope虽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却在交谈内容上轻描淡写。

  「这位是⋯⋯」禅久稍稍仰头看着较为高大的西川,更像是对Eddie和津泽开了口。——一行中似乎只有这一人他不曾见过。

  「哦,我的朋友,Penelope的男友,西川。」Eddie还没等西川开口,就丢出了这麽一个让他没法解释的介绍。

  津泽被后半句噎了一下,转头看向Penelope和西川——

  「谁是她男友——!」

  「他才不是我男友——!」

  两人异口同声的抗议倒是默契。Eddie回首坏心地笑着,摇了摇头。

  津泽不禁在一旁冷汗起来——这个脑子多少有点大病的男人每天都在想像中给他们这帮人编戏码吗?

  无奈地别过头去,津泽注意到慕容秀似乎被一个摊位吸引了。

  摊位十分整洁,正中端放这一尊神像。大概是这群游民信仰的神吧。

  在那神像面前摆放着一只小玉钵,钵中盛着好些圆溜溜的东西。

  津泽不自觉地也被吸引了过去。

  「怎么样,小姐,想向我们的月神寻求指引吗?」摊主是穿着游民特有的色彩斑斓的宽大外套的老人。他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了一只粗发辫,手腕上和脖子上挂满了首饰,十指上至少有八指戴着式样夸张的宝石戒指。

  「只要向月神祈求,在这里选一只出来,就能看到前路,很准的。」老人谄媚地怂恿着慕容秀。他说话时露出了稀疏的牙齿。

  此时津泽也来到了慕容秀身旁,看着那填满玉钵的圆球形的东西——这些铜黄色的圆球看起来似乎球径上都有一条细细的线,想必装着什么。

  慕容秀向那老游民点点头,付了钱,从那钵中挑出一只小球。

  「先生你呢?」游民的一脸的笑容对上了津泽的视线。

  津泽犹豫了一下,想着Dawson一众的事,向前迈了半步。

  他的右腕却被身后一只戴手套的大手抓住了。「哎,别玩这种东西⋯⋯让人不舒服。」

  他皱眉回头看看Eddie,同样压低了声音说,「我可没想到来自第十七的人会怕这种有的没的。」

  「要知道『咒』可也是言灵⋯⋯鬼知道这种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哎?」津泽已经挣开了他的手,从那玉钵中挑了一只出来,付钱给了那老人。

  慕容秀把她那小球拧开,裏面是张字条。她把它摊开,老人凑上去看。「唔⋯⋯这是说,前途虽然迷蒙,却因有贵人指点相助,一定会相安无事的。」

  津泽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只,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效仿着打开了。字条上的语言,似乎是这些游民自有的。老人示意他走上前去,他照做,没想到前者似乎大吃了一惊。「先生⋯⋯这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我早把这种签都挑出来了⋯⋯这真是⋯⋯」

  看他吞吞吐吐,津泽皱了眉,「那这上面到底写着什么?」

  老人的目光躲躲闪闪,「是⋯⋯是说有血光之灾,大限将至⋯⋯」

  Eddie在背后叹了口气,「早跟你说别玩这个。」

  慕容秀转过脸来,侧歪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忽然,她走过来抽走了津泽手上的字条,把她自己的放在了津泽手上。

  「我们换。阿秀一直都很好运的,这个不灵。」她拿出了手机,写下了这样一行字,举起给津泽。

  津泽无言以对,可慕容秀早已把他的签放进口袋了。

  「哎!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表演就要开始了!」禅久在不远处指指游民营中心的帐篷。果然,聚集在四周的人群也渐渐向那帐篷聚拢。

  慕容秀扯扯津泽的衣袖,然后就向禅久他们走去。

  津泽盯着手上的字条,发了好一会儿呆。

  最终还是Eddie走上来揽着他的肩把他推走的。

  ****

  帐篷中的观众很多。

  虽然设立了可以坐着的观众席,许多后来进入帐篷的观众都只好在后排站着。

  蓬顶被阳光照射,透出微微的橘色。

  听说是木偶戏的时候,津泽以为会是那种旧式的提线木偶;而舞台必然会很狭小。毕竟海报上并没有提供任何能够作为大小比对的物体——大概除了那块碎片吧。

  然而那「舞台」,却整整占据了帐篷大半。

  当「演员」出场时,津泽才明白个中缘由——那木偶,是和人等大的模型。

  「哎,据说在稍远古一些的时候,这个游民族用机关驱使这些木偶。像主角这种动作和台词很多的呢,干脆就由一个孩子坐在木偶内运动⋯⋯当然现在似乎只是在用机械和固有程序了⋯⋯想到这个真是有点让人兴味索然。」坐在津泽右侧的禅久凑近解释道。

  「也就是说⋯⋯机器人吗?」津泽有点讶异一个游民聚落居然在使用前端科技。

  「唔,虽然不是智能机器人啦。」

  正说着,「翡翠女王」登场了。

  她身着绿色的长裙,款款滑至舞台中心。举手投足,看起来几乎与人类无异。

  歌者的声音,配合着那木偶的动作,正将故事缓缓道来。m.xfanjia.com

  虽然那个木偶的设计着实令人惊叹,津泽的目光还是立即落在了她胸前的碎片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体内的神格作用,他很快确认了那确实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另一侧的Eddie拿手肘戳了戳他,朝一个方向轻轻抬了抬下巴。

  津泽有些惊惶地看到,Eddie所指示的方向,Ryan、Laertes和翊三人,正在挤过后排的人向尚有空位的地方移动。而他们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边。

  说起来,津泽一直没有看到Andrea和Maksim。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选择潜伏着观察情况。

  就上次在公园的情形看,第十七来的三人似乎也不希望在第十六的人群中引起骚乱。现在这个状况,大概不太可能产生正面冲突。

  想清楚了这些事,津泽深吸了一口气,选择把注意力集中在目标上。

  「翡翠女王」的故事,来自于游民的传说——这个国家曾有一名领主,迎娶了一名非常强势霸气,却又有着非凡容貌的女子为妻。她爱极了绿色的衣饰,因而被称为「翡翠王后」。

  这名领主婚后在一次打猎的途中遇到了一名容貌异常美丽的钓鱼的人,竟是男儿身。领主惊奇不已,收为贴身侍卫,此后日夜相伴。

  王后心生嫉妒,挑拨领区与邻国关系,辗转胁迫此时已被提升为领兵的侍卫赴往前线,最终造成其身死沙场。领主终因思成疾,一命呜呼;他所统领的国家在「翡翠女王」的统治下走向灭亡。

  在K国,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可在Z国出生的津泽却是第一次听闻——那主演的木偶的一举一动几乎和真人无异,轻易就将人们都带进了故事。

  落幕一曲终了,观众席唏嘘不已。

  「『翡翠女王』在这个国家简直就是『妒忌』的象征啊⋯⋯」演出结束后,禅久若有所思。

  津泽留意到听到这话的Eddie神色微微一变,却没找到机会问他为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那精工雕琢又想必装有复杂精密的机械的木偶八成会被看守得严严实实。几人对于等到夜间再伺机而动这件事,似乎有些心照不宣。

  表演结束后,Eddie拜讬了Penelope帮忙有关西川住处的事,几人就互相别过各自回家了。

  ****

  「Eddie,你对禅久说的话有什么地方很在意吗?」回到家中,津泽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起了之前的事。

  「嗯⋯⋯不如让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Eddie侧靠着门边的墙,双臂抱在胸前。

  「我只是觉得那个人偶非常逼真而已。除了能够明显看出是木头的部分,简直就像是真人在表演一样⋯⋯可是这个如果只是因为机械设计,可能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津泽也站着,一边絮絮说着,一边仔细地回想表演的细节。

  「哈哈。机械⋯⋯」Eddie站直了身子笑了笑,「我还蛮喜欢第十六的人类因为有了发达的科技,就总是尝试最大限度地用科学去解释一切⋯⋯啊,当然大多是时候那样做也没错啦。不过这次——」

  津泽不解地看向Eddie。

  「我呢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个人偶中并没有操控的机械。」

  「什——什么?」津泽忽然感到脊背发凉。

  「不要说那个『翡翠女王』,就连所有配角的人偶,都并没有机械在操控。而且就连那主演的声音⋯⋯」Eddie开始在原地慢慢地踱着步,「Maksim和Andrea要去现场的目的,我想也就是藉由Maksim的灵视去确认这件事。但是即使是我,看到那些关节上的咒力,答案也显而易见了。」

  「咒力⋯⋯也就是说⋯⋯」

  「这几天在你工作的时候我也做了调查。这个游民部落的人偶表演是从大约一年前开始变得火爆的。」

  ——一年前⋯⋯那正是津泽收到Andrea的指示去「问山」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这群游民就不觉得奇怪或者恐惧呢?」津泽仍然不解。

  「你也看到那抽签的老头子了。」Eddie朝津泽的大衣口袋瞧着,那里面放着慕容秀跟他对换了的字条,「那么迷信的部落,大概会以为,这不是神的旨意,就是『翡翠女王』本人显灵吧。」

  「⋯⋯」津泽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复杂。「那现在怎么办?」

  「等天黑——」Eddie拖长了最后一个字,瞥向投影时钟,此时只是下午四点多而已。「这次怕是要当一回梁上君子了。」

  ****

  是夜。

  已是凌晨两点。

  津泽和Eddie远远望着那设在城中Obsidian广场的游民营地;一切看起来很安静。照明的亮光,看来也只有广场附近的路灯而已。

  白天为了不引人注意,Eddie并没把那柄Laertes给他的刀带在身上。此刻,那柄收入黑色雕花刀鞘的细刃刀正挂在Eddie右侧腰间。

  一个人影从身后靠近了两人。Eddie回头。

  「西川啊。」

  「嗯⋯⋯放心吧,我没告诉Penelope我要来的事。想必她对你们要找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头绪。」——在公园和Ryan对峙那夜,Eddie才告知了西川有关神格碎片的事,可先前却并没有就人偶的事对他透露半个字。看来西川似乎从白天的表演中也看出了端倪。

  「而且⋯⋯你们打算就这样进去,没有人设置幻术的话,等下有人醒来就不好办了⋯⋯」说着,西川在身前结出了一个不属于咒术的印,并单膝跪于地面。

  津泽正在奇怪,却看到周围树木的轮廓似乎都逐渐被一种浅浅的绿光点燃。

  夜风拂过,那些大树春季中方刚成形的树荫随风摆动;那发着微光的树影的轮廓,此时却像细沙般被抖落,随风飘散向四面八方。

  津泽刚想发问,就被Eddie从身后拿那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捂住了口鼻,「你还有着第十六的肉体,又不知道怎么解幻术,还是小心点别吸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风止住了。

  周围树木上的绿光也逐渐淡去。

  西川从地上站起身来,转头对Eddie说,「现在,就算你们在这打个洞出来,我看周围的人也是会毫无反应的。」

  「⋯⋯还是就不要打个洞出来吧⋯⋯」Eddie放开津泽一脸无奈地吐槽道,「不过帮了大忙了,西川。」

  ****

  表演用的帐篷中是一片漆黑。

  Eddie无声地举起右手,随着「腾」的一声,那掌中生出一团火焰。

  借那微弱的火光,三人向舞台后方靠近——在那里的是一间用木板架起的、似乎是用来做后场的小房间。

  津泽首先走了进去,Eddie和西川随后。

  房间中是一块空地,看来是用来为了「演员」们进场前做最后准备的空间。四周则是架在墙上的搁板。

  这些搁板上的东西,此刻正被厚厚的帆布遮起。

  津泽回身看了看Eddie,后者点点头,随手掀起了一块帆布。——果然,那帆布下就是白天用来表演的偶人们。

  只是那三具偶人,「翡翠女王」并不在其中。

  西川也扯下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块帆布。「国王」和「侍卫」的偶人展露在眼前。

  津泽看着自己面前的帆布,犹豫地伸出了手——

  忽然,那块布却自己掉了下来。

  「翡翠女王」从搁板上弓下身子,用那双人工抛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津泽的双眼。

  他被吓了一跳,一时间就愣在原地。

  Eddie注意到响动,飞速在身前结印,火舌向那偶人的身体蔓延而去。

  津泽这才反应过来向后退避,可那偶人竟腾身跃起在空中,躲过了那原本直射向它的火束。

  Eddie抬起右手转为握拳,右臂收起弓在身前,拳心向着自己眉心。那原本即将击在木板房的墙壁上的火转而弯向侧面,在地上画了个圈,随即再次腾起冲向半空中的偶人。

  「Eddie!别在这种地方用火!」西川有些介意——虽然周边的人类都被施了幻术,如果这里失火的话,多半还是会引来更远的人群的。

  津泽闻言,亦开始结印。偶人下方的地面,土石翻涌,旋即形成了围绕偶人的墙,升空而去——直没住了偶人的头的高度,却又陡然停下。

  这一圈土牢,便足以防止周遭失火了。

  Eddie的火,如同绳索般围绕着「翡翠女王」,一圈圈地缠绕着,渐渐缩紧。

  这时,那咒术中心的偶人忽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三人不由得一同捂上了耳朵。

  津泽的咒术也在他动摇的瞬间瓦解,土石坍落地面。

  在那尖叫之中,围绕三人的各式偶人先是微微震颤着;接着,像是被那尖叫声赋予了生命,一个个地缓缓步下了它们原本被放置着的搁板。

  见状,西川移开了捂着双耳的手,强忍着那尖叫的折磨结了印——百十条蔓藤从地面抽出,交错相缠,拦阻住了向三人逼近的那十几只偶人。

  即使被迫停下了移动,那些偶人仍旧挥动着手臂,响应着「翡翠女王」的召唤。

  注意到自己的傀儡们被困,半空中飘浮着的「翡翠女王」忽然停止了尖叫。她的双「眼」,似乎聚焦在了西川身上。

  接着,她将双臂举起,两手在头顶相交,旋转了两圈——那姿态简直就像是在舞蹈——而当她完成这些动作,拦截那些偶人的蔓藤,竟纷纷抽回,消失进地面。

  「怎⋯⋯怎么可能⋯⋯?解咒?」西川额间渗出了冷汗。

  「啊,有『灵』的东西,做到那个也不奇怪。」Eddie背对西川道,「这帮木头脑袋⋯⋯看我把它们烧光⋯⋯」

  说着,他再度念咒结印,地面点燃的火光画了一个圆,围绕了三人所站在的空地。

  火墙在向外延伸,木偶们一一被逼向了墙边。

  碍于那火,木偶们惮于前进;一边无用地挥动着手臂,一边齐齐稍稍扭头望向「翡翠女王」的方向。

  ——那算什么?它们是在求助吗?

  津泽有些不解地想。

  「西川,把它拉下来。」Eddie向身后的西川简短地说道。

  尽管明白那「翡翠女王」会解木的咒,西川还是结印再度发动了咒术。——这一次,四条蔓藤从他脚边升起,直冲那半空中的偶人而去;当它们靠近它的身体,便如四条蛇一般缠住了那偶人的身体。

  Eddie再度于身前结印,黑焰爬上了那四条蔓藤!

  津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偶人的脸上似乎有种惊异的「神色」一闪即逝。

  在黑焰还未蔓延到它身上时,蔓藤便被她从身后取出的匕首斩断了。——那偶人飞速地移向了另一处的半空。

  在演出中,「翡翠女王」是在敌军冲入城堡时自杀的。用的就是随身的匕首。可三人万万没想到这偶人身上竟然带着那东西,而且并不只是道具而已。

  「该死——」Eddie咬了咬牙。

  津泽盯着那偶人,看到它忽然又张开了嘴巴——

  「任烽火遍烬,吾无悔意⋯⋯」

  那偶人唱了出来——那是剧中的歌词。

  津泽诧异地看着那偶人,后者忽然坠落了一段距离,似乎是蓄力般,它的身上闪烁起绿色的咒力——忽然,它纵身朝那木板房的屋顶冲去!

  伴随着厚重的木板被撕裂撞破的声音,「翡翠女王」消失了——三人向木板房房顶的破洞看去,与那破洞相平行的,是帐篷顶端同样大小的破洞。

  三人正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周围的木偶们却忽然停止了手舞足蹈。随即,这些木偶一一抬头望向了「翡翠女王」离开的那个大洞。

  再接着,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吸引,它们一个一个地向空中飞去——有的穿过了那既有的洞,而有的则在别处破开了那木板房的天花板。

  一时间,木片和尘埃纷纷坠落。Eddie赶到津泽身边护他在身下。

  「这是⋯⋯怎么回事⋯⋯」西川因落下的尘埃咳嗽着,好容易才睁开了眼睛。「原本只是个『物件』,怎么可能这么强⋯⋯」

  Eddie直起身子看向那千疮百孔的屋顶,「啊。有了『名』,又被赋予了『妒忌』的『灵』,和一个不管存在还是没存在过的女王的『魂』⋯⋯再加上那块神格碎片⋯⋯确实有些麻烦。这个世界的人类,『妒忌』可是都被写进了宗教圣典了呢。」他侧身看着津泽,后者正在拍去身上的尘埃。

  这些尘埃让还没痊癒的津泽又有些想要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

  「⋯⋯没事。不用总是莫名其妙跑来照顾我。」津泽所指的,事实上不仅仅是方才房顶被破坏的时候。

  Eddie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好笑。

  西川没有注意到这对话中的微妙气氛,焦急地打断,「我们还是快追吧。那些麻烦的东西不知道会跑到哪去⋯⋯这件事还是在天亮前处理完才好。」

  Eddie这才转过头看向那通向天穹的破洞。

  那里,是漫天繁星。

  「啊⋯⋯」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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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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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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