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小说网>言情小说>第十七:死之舞>第34章 【番外篇壹 嚴景濤】
  他站在自己的尸身前。

  烈日当空。

  在他周围,是数不尽的尸体。

  他们生前,都是他的好兄弟。

  杀死他的人——也曾是他的好兄弟。

  可那个人,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王。

  他为他,驰骋疆场,万死不辞。

  可他听信谗言,畏于其威信,遣他和死忠于他的部下赴敌营送死。

  他还是胜了。

  死里逃生。

  可他的王,却派了死士尾随。

  在他归城的路上,势单力薄的残兵,难防暗箭。

  此刻,他就伫在自己被乱刀砍死的尸首前,茫然无措。

  他现在算什么呢?

  死后的魂魄吗?

  为什么只有自己的魂魄在此地?

  他想不明白。

  不,其实是不愿去想。

  他满胸——

  只有仇恨。

  ⋯⋯

  他不知自己在那个地方站了多久。

  历经雨淋日晒,那些散落在荒草中尸体已渐渐腐败。

  他以同样的姿势,似乎是固执地伫立在原地,

  开始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

  那个人是何时出现的,他也早已忘了。

  第一次看到他,他身边带著一个十岁出头模样的孩子。

  他褐发披肩,那孩子却银发苍苍。

  「师父,那里有个快要化形的。」——那孩子指著自己的方向,对他说道。

  「啊。这乱世可真是戾气深重啊。」他说著,笑容浅浅。

  「这么重的执念,汝是有何事放不下?」

  他诧异地看到那男人浅棕色的瞳中,映出了自己的脸。

  那是张⋯⋯正在溶化的脸孔。

  停留在这荒野的日子里,就连鸟兽也对他视若无睹。

  他早以为,自己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男人,又何以可见这样的自己?

  除非⋯⋯他也并非此世间之人。安慕小说网

  「报⋯⋯仇⋯⋯」

  他听到自己这样开口。

  男人的眼睛微微睁了一下。

  「哦呀。」

  「师父,我来⋯⋯」男孩说著,抬起了右手——他这才注意到,那只手上带著黑色的手套;而此时,黑色的火炎点燃了那只手。

  男人却无声地按下了男孩的右手。后者不解地望向那被他叫做「师父」的人。

  「已经到这境地,还能够开口说话的可算少见了。」

  ——他不明白那男人在说什么,胸中的仇恨仍如浪涛般翻滚著。

  「事已至此⋯⋯汝是否愿与吾身做一笔交易呢?」男人眯著双眼微笑起来。

  「报⋯⋯仇⋯⋯」

  银发的男孩转向他,右眼被额发遮挡,可左眼中却满是提防。

  「吾身可令汝入轮回不灭,只是⋯⋯汝将为吾身之奴仆,直至吾身不复存在。」

  「师父⋯⋯这于理⋯⋯」男孩方才开口,便对上了褐发男人凌厉的视线,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

  他久久没有回覆。

  三者就这么站在豔阳中。

  「师父,他可能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是让我⋯⋯」

  就在这时,他朝著那褐发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

  ****

  他接下来的记忆,就是被产婆拖出了黑暗。

  那女人拼命拍打著他的屁股,只因他出世时没有哭。

  他想破口大骂,只是发出了支支吾吾的声音。

  记忆尚存。可身体的记忆,却没有了。

  这一世,他是个天生的瘸子。

  他记得和那男人的约定,可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复仇。

  因为出世后,他便很快得知,在他轮回之间,世代已几经交替。

  第一世的他,在世时曾是乱世豪杰;如今却被传为乱臣贼子。

  从幼年他便与人争论这错位的历史,被人骂成疯子。

  又瘸又疯,乱世之中,被父母抛弃。

  第二世的他,一事无成。

  及至垂暮之年,隆冬时节,衣衫褴褛的他坐在街边乞讨。

  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将几枚银钱投入了他讨饭用的破烂的瓷碗中。

  他抬首,彼时见到过的银发的孩子,此时方才是少年的模样。

  「如何?轮回可是快事?」他问。语调毫无抑扬。

  他只咧嘴一笑。

  那夜,他的第二世,结束了。

  ****

  寻不到仇家,第三世的他,觉得自己太傻。

  这一世,他是富家公子。

  朱门绣户,靡衣玉食——旁人眼中,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一世,因前车之鉴,他将那执念吞进腹中,再不与人议起旧史。

  可金银,买不到仇人的血;珍馐,填不满空洞的心。

  他浑浑噩噩,原本只想等这一世终了。

  却偏偏在这时,遇到了一名女子。

  前两世,不过乱世浮生,他顾不得儿女情长。

  却是这区区风尘女子一抹秋波,他心旌蕩漾。

  为她,他屡屡私访那女子所在的「仙门府洞」,终和她私定终身。

  忽有一日,朝霞未上,他正欲借夜色遮掩离开那青楼。

  却见那银发黑衣的少年坐在墻头,微醺中把玩著一罈酒。

  「阁下可觉出人生在世的快意了?」

  他望著少年,不知如何作答。

  「仇呢?还想报吗?」

  他垂首,忽然忆不起仇家的模样。

  再抬首时,少年已不见了。

  不日,他与那女子的丑事暴露。

  他的父亲令人蜂拥去那风尘女子所在的青楼,将她活活打死。

  他则被关在房中,对此无能为力。

  再见那少年时,他已半月粒米未进,骨瘦如柴。

  他捉住那少年的衣襬,跪地恳求。

  「可否令她亦往轮回?在下只想与她再见一面。」

  少年只是满眼轻蔑,拂袖而去。

  这一世,他自缢而死。

  ****

  辗转生生世世,他已不知人生有何可供依恋。

  少年总是出现在他每一世的尽头,似乎只为嘲笑他而来。

  不知经过了多少世,这世间再次动荡起来。

  这一世他身为外族,经商为生。

  不知是不是被几世轮回里深植于内心的「根」所牵引,他最终因为生意,再度踏上了旧国国土。

  一次洽谈生意,对方请客在茶楼。

  在那二楼的雅座,他被底楼的琵琶声吸引。

  向那奏者望去,他屏住了呼吸。

  那却不正是他苦苦追念几生几世的女人?!

  琵琶女留意到他的视线,抬眼莞尔一笑——眼波微漾,一顾倾城。

  他四处打探她的名字;用尽心思与她机缘巧遇。

  轮回多世的他工于心计。不久,那丽人便对他一往情深。

  这次,再无世俗阻挠,二人很快生死相许。

  在他欲将她带往这一世故乡并结为夫妻的前夜,就在两人暂住的码头,少年又出现了。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她不是那个她。充其量,不过是很像的人罢了。」

  「那又如何?我爱她如故。」

  少年不置可否地瞧了他一眼,飞身跃下了两人交谈的露台,消失不见了。

  是夜,码头骚乱;工会势力集结,说要烧毁所有「夷人」的商船。

  他的船,也在内。

  在暴乱中,他中枪而死。

  ****

  下一世,他出生时,惊恐地发现——

  她是他的母亲。

  他中枪身亡的暴乱中,她侥倖得以逃脱。

  世道浇灕,她没了靠山,退回了老本行卖唱为生。

  婚嫁年龄已过,她便委屈嫁了一个大她十五岁的农夫。

  家境贫寒,又处乱世;他这一世的「父亲」在他出世不久便因病一命呜呼。

  他的母亲,那昔日他所挚爱之人,一手将他带大。

  她婚后再没有弹过琵琶。一双巧手却拿起了编竹篮的生意。

  收入并不可观,日子却也过得去。

  她送了他去上学,却渐渐供不起那学费。于是他便辍了学帮她打理生意。

  每一日,每一月,每一年,他望著她那逐渐爬满皱纹的脸,只恨他自己不是伴她终老的人。

  他一生未娶。

  街坊邻居都称他为孝子典范。

  却不知他深埋的秘密。

  她去世下葬那天,少年又出现了。

  他跪在她的墓前,一语不发。

  「你知道吗。」

  良久,少年开了口。

  「你所经历的,根本不是轮回。」

  「只是每一世的记忆,传承到了另一个灵魂身上而已。」

  他的瞳孔微震,睁大眼睛望向了少年。

  「也就是说,每当你死去,你真的是已经死了。」

  「只是有个人,平白无故被灌输了你的记忆。」

  「现在这个你,和那个码头上被杀的你⋯⋯」

  「毫无关系。」

  「只因这记忆,你为那个人背负;」

  「只因这记忆,你明明可以有自己的人生,却受困牢笼。」

  他瘫倒在地。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许久,他颤抖著开了口。

  「为什么⋯⋯不永远对我守著⋯⋯这个秘密⋯⋯」

  「我⋯⋯不需要知道⋯⋯」

  「不⋯⋯即使我知道⋯⋯」

  风吹过那林中的墓地,他痛哭失声。

  ——我从何处而来?

  ——又因何而活著?

  我曾因仇恨而苦痛,因爱而挣扎。

  可那仇恨与爱,不过是我借来,

  聊以完整这个躯壳的填塞物罢了。

  ——不,是因为你告诉了我这个事实,我才变成了那个只有躯壳的人。

  这一次,Eddie没有离开。

  他望著彼时的严景涛——当然那时他戴著另一个名字,

  手足无措。

  因为,Eddie并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看待这个事实。

  久久地,他望著他痛哭著颤抖的双肩,不知如何安慰。

  ****

  一世又一世,他继承著同样的记忆,却没办法摆脱记忆带来的诅咒。

  因为有了记忆,他没有办法像一个空白的「人」一样,享受人生。

  他只是一个躯壳。

  用于传承这记忆的躯壳。

  ****

  从那一世,他便再也没有见过Eddie。

  他在一世又一世虚假的「轮回」中,见证了历史变迁。

  那似乎是同一双眼睛,

  望著高楼拔地而起,

  城市中车水马龙。

  这一世,他的名字是严景涛。

  是一个医生。

  当Andrea和Maksim找到他,他便得知,那第一世所做的「交易」,终于要兑现了。

  只是他没想到,多般复杂的安排,竟只是为了一个孩子。

  得知那孩子身上带著Eddie的影子时,他的心绪繁乱不已。

  他无法原谅他。

  只因他告诉了自己事实。

  虽然这听上去很苛刻。

  可尽管已经反覆几世,他仍宁可自己对那事实一无所知。

  是因为那事实,让他觉得他再也无法去恨,

  也无法——

  去爱。

  不知道是不是正因此,

  当他第一次看到得到形体的Eddie望著受伤的锦的眼神时,

  他感到了报复的喜悦。

  ——那个人,也会去爱吗?

  那他,

  也一定会因此受伤吧。

  ****

  ——真是讽刺。

  在我们永恒的「生命」中,

  爱远比恨,

  更让人深感灼痛。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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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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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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